第156章
货运,大街上人烟稠密,车水马龙,也算得上是座富庶之城了,只是作为边陲军事重镇,街上许多兵将和辎重来往,给人一座大兵营的感觉。 她一路打听到城东北,终于到了刺史府,却发现当地无人这么称呼,而是称之为“韶王府”。幽州已经几十年没有设置刺史,也没有给李元瑛就藩的府邸,这座王府是购买征用了几家大富户的宅子打通了连在一起。 宏伟的正门紧紧关着,门前列戟十四杆,两边各站着八名亲兵,彰显着亲王宅邸的威严。霍七郎并不打算惊动皇帝儿子,只是来给杨氏娘子的兄长送信,于是绕到一旁,见有个角门开着,门口坐着几个正在闲聊的部曲,听口音是关中秦音。 霍七郎支着耳朵,听他们压着嗓子讨论府内情况: “听说不肯吃药,也咽不下饭了……估摸着也就今明两天的事了。” “若人没了,我们这些亲随还能回长安吗?” “哎,谁知道呢……年纪轻轻,不该这么早的……” “水土不服,加上公主的事打击……” 听这几嘴没听出端倪,霍七郎下了马,抻抻衣服,面带笑容上前打招呼,询问道: “贵府内可有一位叫王英的郎君吗?他妹子托我来送信。” 霍七郎曾问过为什么杨行简会有个姓王的儿子,杨九娘解释说王英是她阿耶的义子,因此不同姓。这种事倒是常见,不怎么稀罕。 门口这几个部曲听她是故乡口音,颇为重视,但互相询问,都表示没听过府内有叫王英的人,因此有些疑虑,又进去找了个识字的管事出来。 霍七郎从褡裢里掏出精心保存的鲤鱼函,缝隙处的泥封上盖着杨行简的私印。 那管事的不认识王英,却知道杨行简是王府的主簿,有品级的朝官,便客客气气请霍七郎进去了,派仆役牵了她的马去喂,并奉上热茶,请她在值班的长屋里稍候,管事要拿鲤鱼函去找他人询问。 霍七郎笑着说:“写信的人叮嘱我,务必亲手交给收信人,劳烦管事问到线索再来喊我。” 管事的见她风尘仆仆,头发都打绺了,知道从长安到幽州一路艰辛,重视信函安全乃情理之中,就不再坚持,让她等着,自己则去找家令请教,家令是一府的大管家,定有主意。 霍七郎喝了一口茶,发觉里面放了许多蜜糖,心道果然是王府,连门房的茶水都舍得添这么贵的料。 她嚼了两颗茶水中的枣子,越喝越觉得饥肠辘辘,想摸出些干粮垫垫肚子,却想起行李饮食都放在马背上了。 从窗口看向庭院,不少人在整理白色旌旗,灵棚,镶白边的席子还有纸人纸马等物,看起来像是在准备丧礼。她按捺不住好奇,端着杯子出门看了一会儿,见一个婢女正拿着笤帚驱赶庭院中聚集的乌鸦,便拉住她询问:“府上这是有白事?” 那婢女瞧了她一眼,摇头道:“只是备着,人还在。” 霍七郎登时懂了。大户人家的葬礼仪式极为繁琐,若家族成员重病垂危,通常人还没咽气,家属就开始悄悄地准备墓穴、寿材、寿衣等各种丧葬物品,免得事到临头忙手忙脚,失了礼仪,叫外人看笑话。 乌鸦叫凶,看来这韶王府中有一个重要人物已经进入弥留之际了。 茶刚喝了一杯,便见那个管事的领着个华服中年男子匆匆走来,急切地问道:“是杨主簿来信?说是给王英的?” 霍七见他五十多岁,保养得倒是很好,只是须发斑白,看起来比杨行简年纪还大些,不像是父子关系,她答道:“没错。王英人在哪儿?” 那中年男子急促地问:“信在哪里?!” 霍七郎千里迢迢送信,倒是不急于这一时,她慢悠悠地说:“不见人,就不给信。” 中年男子一愣,意识到自己失礼,连忙收敛态度,叉手一拱,诚挚道歉:“对不住这位驿使,我是李成荫,韶王府家令,请问驿使如何称呼?” 霍七一笑:“鄙人姓霍,名七郎。不是我无礼,写信的人万般交代我一定要亲手交给王英。” “没错,没错,杨主簿一向是很谨慎的。” 家令李成荫上下打量此人,见她身着黑衣劲装,腰间插三尺横刀,虽满面征尘,脏得看不清模样,但双目如电如炬,掩不住一身剽悍英气,是个饱经风霜的游侠,并非那种能用言语威胁利诱的人物。 李成荫略作思索后,决定带她去主屋,于是亲自担任领路人,带她往大宅深处走去。 霍七郎第一次踏入这般高门大户,一切都觉得新奇,她原以为边疆军镇会是简朴粗陋之地,谁想有这等富丽堂皇的地方,比长安的大酒楼看起来更阔气。 穿过几重院落,来往的人除了奴婢、侍卫,还有些宦官打扮的长白阉人,见到家令路过,这些人立刻站定了向他行礼,这都是民间富户家见不到的景象。 经过花厅时,霍七郎见廊下放着一具金灿灿的大棺材,仔细一瞧,竟然是金丝楠木的寿材,她心中一惊,这东西可不是有钱就能用的,难道王府的主人要死了? 主屋前,二十多名全副武装的宿卫分列两旁,手持长枪,一个年轻内侍见家令来了,马上为他掀起门口软帘,李成荫并不进屋,命内侍去通报: “请厉夫人出来说两句话,就说我有要事相告。” 内侍随即进屋,霍七郎趁机往里瞧了一眼,没看清室内人物,只是门帘一掀一闭,一股香风扑面而来,夹杂着浓郁的煎药味。 片刻之后,屋内走出一个身材微丰、举止雍容的中年贵妇,衣裳甚是华贵,却未施粉黛,愁容憔悴,双目红肿,显然刚刚哭过。 她不满地问:“有何事?” 李成荫神态恭敬地道:“夫人,杨行简杨主簿来信。” 厉夫人皱着眉头说:“到这种时节,就别让郎君更难过了。” 李成荫却曾得过主公严令,不敢隐瞒,坚持道:“既是长安的信,说不定有些别的消息,是好是坏未可知,还是请王过目后再行定夺。” “好坏又有何妨,眼下人已经灯枯油尽,撑不住了……”话未说完,厉夫人落下泪来,她赶紧拿帕子拭去,恢复了严肃的表情,腰杆挺得笔直。只是听见头顶屋檐上凄厉的鸦鸣声,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霍七郎插嘴问:“王便是王英?他住这屋里吗?” 厉夫人瞪了她一眼,未置一词,李成荫解释说:“杨主簿一向谨慎,让驿使见到人才能给信,或许涉及机密,需在节帅派人来问之前让王看到。” 厉夫人无奈,叹了口气,点头同意霍七郎进去。门旁的宿卫将领立刻上前,客气地请霍七郎卸下兵器留在外面,那将领三十出头,手持一丈威,生得甚是勇悍。见霍七是个女子,不便亲自搜身,就叫旁边的内侍简单往她身上摸了摸。 霍七郎心中越发疑惑,送个信而已,何须如此戒备?这个王英究竟在王府担任什么高级官职,怎么比他爹杨行简的气派还大? 卸下兵器搜过身,终于能进屋了,霍七郎见这宏伟的主屋比许多佛寺大殿还要宽敞,内部空间用华贵的屏风分隔开,满屋的家具摆设光彩夺目,瞧着让人眼前发晕。 霍七郎曾经跟师父陈师古下过墓,虽不了解来历,也知道每件都是价值连城的珍奇异宝,不禁咋舌。又见案几上摆放着许多新鲜果品,有许多见都没有见过。 只是刚到八月下旬,还没到穿夹袄的时节,室内就点燃了取暖炭盆,伴随着那股苦涩煎药味,沉闷空气中充斥着一种死气沉沉的绝望气息。 一群婢女和内侍屏声敛息站着,其中还有两名大夫模样的男子,厉夫人扬手示意所有人都退出去,仅她和家令留下。 室内光线昏暗,主人的卧榻围着绫罗帷幕,床前立着一具高大的屏风遮挡视线,左右两座一人多高的鎏金蟠龙灯盏烛火黯淡,床上似乎躺着一个人,听呼吸的声音已经十分虚弱。 厉夫人走到屏风后跪坐下来,对卧床那人耳语了几句。 李成荫指了指卧榻,对霍七郎道:“请驿使将信拿出来吧。” 霍七郎向前走了两步,迟疑地问:“你就是王英了?” 稍顷,屏风后传来一个低缓而疲倦的声音: “对……我就是……韶王,瑛。” 霍七的老家,唐代的瓜州位于今天的甘肃省酒泉市,是河西重镇。 根据唐代幽州城垣位置推测,哥哥大约住在如今北京二环宣武门西大街附近。 —— 本卷内容参考资料《长安与河北之间-中晚唐的政治与文化》《唐代藩镇研究》《身份、记忆、反事实书写:隋唐时期幽州墓志研究》《唐代藩镇与中央关系之研究》《从胡地到戎墟:安史之乱与河北胡化问题研究》《危机与重构:唐帝国及其地方诸侯》 注:虽然列出参考书但毕竟是架空故事,没有完全按照历史书写。 121 ? 第 121 章 韶王,瑛。 霍七郎愣住了,随着入府以来经历的种种阵仗,即便再迟钝的人也该意识到,卧床之人就是皇帝的儿子,官任幽州刺史的亲王,他不可能是杨行简的义子。 家令李成荫恭敬地解释道:“王英乃是大王的化名,为确保信件机密,杨主簿才以此名作为收信人。如今面见本人,请驿使将信交给王。” 霍七郎仍沉浸在震惊之中,仔细回想起来,自己虽然跟杨行简见过两三次面,却统共没说过几句话,委托送信、写信的人一直是杨氏娘子,当时那小姑娘对兄长牵心挂肚的样子看起来非常真诚。 她捏着褡裢里的鲤鱼函,迟疑着说:“可这是杨芳歇写给她兄长的信……” 李成荫皱着眉头道:“你在说什么?杨氏是大王的侧室,两年前未过门就病逝了,杨主簿哪儿来第二个女儿?这中间或许有些误会,但杨主簿的信必定是写给王的,我们要查看信中内容,方能明白其意。请将信交给韶王,王自会给你厚赏。” 千里迢迢奔波到此,不能因为些许差错空手而归,霍七郎端详了一下室内的门窗位置,确信若情况有变,自己能从这三人手中夺回信函并强行脱身,于是下定决心,掏出鲤鱼函,放到李成荫手上。 李成荫捧着信函趋步上前,通过厉夫人,将信转交给卧榻上的韶王。 霍七郎听到屏风后传来剥开泥封拆信的细微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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