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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 庞良骥恍然大悟,顿觉不安,转头想喊庞总管再拿一铤金补给霍七,请她多照料自己这边,却见总管已经将他抛弃,赶到九娘子身边问安去了。 宝珠剥了个干龙眼放在嘴里,听总管道:“家里忙昏头了,实在招待不周,有什么不妥之处,还请九娘一定告知。” 她心想招待瑕疵无关紧要,但有件要事,最好应该让管事的人知道,开口说:“家里的马似乎有些不对劲?” 庞总管脸色微变,立刻挥手叫婢女们走开,凑到她跟前说:“九娘子目光如炬,昨夜家里的马槽被人撒了一袋巴豆,马儿闹肚子,今天气都虚了。” 宝珠一愣:“怪不得,一匹匹没精打采的。” 庞总管说:“幸亏新郎和傧相骑的三匹好马是单独用豆料养着,没吃着脏东西。我们怕坏了喜事,没敢声张。” 宝珠点点头说:“把马匹都带回去休息吧,清晨这时候还能走动,到下午就站不起来了,不能及时补充草料水分,夜里就会倒毙。” 庞总管忙道:“怎么能叫贵客步行呢?已着人去市上紧急采买。” 宝珠说:“无妨,不是才十里路吗?我还挺能走的。新马到家得磨合几日,硬要骑着,容易脱缰惊马,反而误事。” 她心想庞家这场婚礼处处有人捣乱,前几日是催妆诗词暗藏陷阱,昨夜马槽撒巴豆,不知是谁这么痛恨这场仪式,一定要闹到无法收场,今天正式举行典礼,恐怕不会平安度过。 时间迅速流逝,很快到了黄昏吉时,庞良骥在家拜过祖宗和父母,骑上骏马,带着两个师兄弟傧相、一百多个随从,以及华丽的婚车前往新娘萧氏家亲迎。 正如诗中所写:何处春深好,春深娶妇家;两行笼里烛,一树扇间花。宾拜登华席,亲迎障幰车。催妆诗未了,星斗渐倾斜。 队伍最前排是骑在高头大马上意气扬扬的新郎庞良骥,随后一左一右是韦训、霍七郎。迎亲队伍打着火把和灯笼,跟在这三个一表非凡的红衣人身后,在数不清的玉城居民围观下,浩浩荡荡走在路上。 宝珠也跟在亲迎队伍之中,身边围绕持旗杆的十三郎和六个家丁。 一路走到新娘家,与金碧辉煌的庞府相比,这处只有两进的庭院显得萧瑟破落,院中黑洞洞的没有一丝光亮,大门紧紧关闭。 司礼人上前叩门,高声唱道:“贼来~需打,客来~需看,报道~姑嫂,出来相看!” 婚礼参考: 敦煌《障车文》《下女夫词》 《论唐人婚礼中的障车习俗》《论少数民族文化对唐代婚俗的影响》 《隋唐五代社会生活史》《唐代妇女的生命历程》 以下几章不再重复列出 72 ? 第 72 章 司礼人唱出迎亲的词句之后,萧家院子里迟迟没有回音,韦训等人都听到院中有许多人呼吸的动静,不知为何默不做声。 司礼人知道这是新娘家弄婿的手段,加入服软的话高声唱了一遍:“贼来需打,客来需看,人困马乏,蹙欲停留,幸愿姑嫂,垂怜接引!” 又等了好半天,萧家才传来一个洪亮的中年妇人声音:“更深月朗,星斗齐明,不审何方贵客,侵夜得至门庭?” 听见终于有了回音,庞良骥连忙举起象牙笏板,念诵上面准备好的回答:“本是高门君子,玉城名家,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隔着大门高墙,双方对答了许多句,那门终于打开了一条缝,庞良骥一喜,立刻下马准备进门,却见里面钻出来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手里端着托盘,上面是满满一大樽酒。 妇人高声道:“酒是葡萄酒,将来上使君,幸垂与饮却,延得万年春。” 庞良骥知道今天这场婚礼要喝很多酒,没想到从大门口就开始了,他上前谢过这位姑嫂,双手端起酒樽送到嘴边,可只喝了一小口就停住了,面色大变。 酒水之中有种加了花椒似的刺麻感,他也是久混江湖的人,认得这是莨菪子的味道,也就是江湖人称的蒙汗药酒,饮下即刻发作,当场头晕醉倒,一两天醒不来。 那妇人见他尝出来了,也不害怕,得意地笑道:“酒是葡萄酒,千钱沽一斗,饮却见杯底,方得入门庭。”意思竟然是不喝完不能进门。 新郎端着酒迟迟不动,旁观人群都躁动起来,大声呼喊道:“喝啊!喝啊!才第一杯就不行了?” 韦训见庞良骥迟疑,心中起疑,问:“怎么了?” 庞良骥十分为难,低声说了句道上切口:“是麻的。” 周围鼓噪声大作,那妇人挡在门前,形势逼人,竟是不得不喝。 师门三个人互相对视一眼,韦训从庞良骥手里接过酒樽,仰起头,一口一口把这满满一大樽蒙汗药酒喝得涓滴不剩,放回妇人手里托盘上。 傧相为新郎挡酒乃是常理,妇人见他面色如常,惊愕失色,端着托盘进去了。 韦训仰仗自己内力深厚,替庞良骥喝下药酒,强行压制莨菪子的毒性,周围人群却不知道其中凶险,只当是这少年傧相痛痛快快干了一大杯,都为他叫好。 以蒙汗药酒开始,萧府的大门终于为新郎打开了。 院中点起火把,只见几十个举着棍棒的老少妇人,明火执仗站在道路两侧,人人脸上均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这就是“下婿”的风俗了,这些女子都是新娘亲属家的姑嫂们,会尽情对新郎刁难戏弄。 看到这杀气腾腾的阵仗,霍七郎倒抽一口冷气,小声道:“好家伙,怪不得叫门第一句就是‘贼来需打’,看来今天我们三个就是挨打的贼了!” 庞良骥一边尬笑一边流冷汗,再次叮嘱两位师兄弟:“千万不能还手啊!” 韦霍两人站到庞良骥身旁,三个人如同赴难一般并肩向着大门走去,门外的看客们都高声笑着起哄:“婿是妇家狗,打煞无文书!快打!使劲打!” 这师门三人皆是身经百战的侠客,可眼前这景象比以往赴过的生死局都可怕,不仅不能生气还手,对手是根本惹不起的姑奶奶们,挨了打还得笑脸相迎。 几十个娘子蜂拥而上,棍棒交加如同雨点一般洒下来,三个人举着胳膊挡住头脸,其他地方只能给人任意殴打了。更有彪悍豪放的姑嫂看他们三人都是年轻俊俏儿郎,说出各种让人抬不起头来的调戏话来。 乱棒围殴之中,韦训认真对庞良骥说:“我收回当傧相是微末小事这话。治丧只需要拉出去一个横着的,婚礼弄不好得拉出去几个横着的。” 霍七郎被人趁乱摸了几把,同样一脸震惊:“别人家结婚都是这样吗?” 庞良骥还得腾出一只手抱着大雁,苦笑道:“我也是平生头一回当姑爷,当真不知道是这样龙潭虎穴!” 幸好姑嫂们没有练过武艺,三个人都筋骨结实,被这般围殴也不会重伤,倒是种种“展褥铺锦床,儿郎下马来,缓缓便商量”的轻佻词句让人听得后背冷汗直流,比最厉害的内功掌法还难以抵挡。 庞良骥不能快走逃跑,韦霍两人肩负保护新郎的责任,让大半攻击落在自己身上,一路护送他缓行向着中门走去。 棍棒交加之中,韦训突然感到一阵劲风从后袭来,直冲庞良骥的后脑勺,与其他女子的攻击力度截然不同。他迅速反手向后一抓,将武器拦下,手里抓住的却不是木棒,而是一根熟铁棍。 韦训劈手夺过棍子,正要转头看是谁下这么黑的手,又是一阵疾风贴地袭来,扫向庞良骥的脚踝。庞良骥的腿早已折断,上身还扛得住揍,下盘却没有丝毫招架力,这横扫一棍定会把他打到跪地不起。韦训一脚踩住,又是一根熟铁棍。 再看下黑手的人,不过是个穿裙涂粉的普通女子,被夺走武器,也不慌忙,笑嘻嘻地退进娘子军里不见了。这两记闷棍劲力凶猛,又黑又狠,都是奔着重伤致残去的,韦训心中疑惑,却碍于不能还手,只能顺手将铁棍扔到房顶上,随着人群继续往前走。 每过一道门槛都要以诗句应答,每走一步路都要戏打或是灌酒,如此过关斩将,舌战群姑,终于来到正堂,只见一道帷幕拉在门口。司礼人连忙叫新郎将怀里的大雁扔过帷幕,接着念催妆诗,请新娘出场。 幸而有宝珠指点,庞良骥腰里挂着一兜写着小抄的象牙笏,将陆畅、贾岛、卢储等才子的名篇念诵出来,半点错没出。庞家带来的上百个随从开始从门外齐声大喊:“新娘子催出来!” 文武齐下,帷幕里面影影绰绰出现了个穿礼服的女子,庞良骥几乎要哭出来了,喊了一声阿苒,却没人理他。童男女撤去帷幕,新娘穿一袭深青色婚礼服,头上盖着一副宽大蔽膝,看不清面容。 新郎新娘举行奠雁仪式,辞别岳父岳母,两位女傧相扶着新娘走出萧府,将她送上庞家带来的婚车上,庞良骥想趁机跟心上人说两句话,却因为人声嘈杂,新娘被蒙在蔽膝之中,没有听见。 韦训出门第一时间扫向人群,见那挂着桃枝的旗杆稳稳立在外面,心中顿时放松。又想旗子其实没有必要,即便人山人海,她依然光彩夺目,走到哪里都能一眼看到。 新郎上马,围着婚车绕行三周,亲迎的队伍就算正式出发了。 宝珠看见韦训骑着马往这边张望,立刻踮着脚尖朝他挥手,心想这身红衣当真好看,有心叫他以后也这样穿,只可惜这人连佩剑都不肯配合,否则就是诗词描述的鲜衣怒马的少年侠客了。再想他江湖绰号就叫青衫客,换身衣服难不成还得换绰号?属实有些麻烦。 婚车一动,萧家开始一担接一担往外抬新娘嫁妆,浩浩荡荡竟有百担之多,一个观礼的路人惊叹道:“萧家早就破落,竟有资产给女儿准备这样气派的妆奁?” 另一个人嗤笑道:“萧小娘要改嫁,被前夫家扣下嫁妆,光屁股回的娘家,萧老头恐怕连一床被都匀不出来,怎么可能再出一份妆奁。这百担嫁妆是庞家上个月趁夜抬到萧家,为新妇壮声势的,怕她光秃秃地出门羞臊。” 第一个人惊讶道:“庞家不仅出了百万聘礼,还又加上一份嫁妆?实在阔绰到不能想象。庞公子就那么中意那个二婚妇吗?” 又有一个人兴冲冲地说:“你们都不知道,这里面的故事可多了。萧家以前就住在庞府隔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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