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长二十岁大婚时的盛况。那时他年纪渐长,长得越来越像过世的娘亲,婚礼穿上新郎的鲜艳红袍,风流之盛,独绝一代,反衬得清河崔氏家的新娘如同一只灰扑扑的鸽子。 皇帝思念贵妃的石榴裙,早不许后宫妃嫔穿红,婚礼上一眼看见儿子仿佛贵妃在世般的姿容,泪洒当场,典礼时说两句话便止不住哭一会儿,便如嫁女的老翁一般哀伤。 从那场婚礼之后,皇帝以伤情为由,渐渐疏远韶王,曾经备受宠爱的李元瑛虽然住在长安,其后几年竟然见不到自己亲生的父亲,也正是在这段尴尬时光中,奸人趁虚而入,离间了父子感情。被敕令贬去幽州时,李元瑛都没有亲自申辩的机会。 此间种种不堪,宝珠从小就无数次想过,如果她能和阿兄交换相貌就好了,她能够继承母亲天下无双的美貌 ,而兄长也不用再被那副美丽皮囊所负累,如愿得到至尊真正的信赖:太子之位。 其实单独看五官容貌,霍七郎跟李元瑛并无一处相像,更何况有明显的女性身体特征。一个是亲王贵胄,一个是江湖侠客,宝珠从未将她与自己尊贵的兄长比较过。 但今日她裹胸穿上红袍礼服,一洗草莽野性,脸上的旧伤也不见了,那种轮廓上的神似让人无法忽视。一个是男生女相,一个是女生男相,竟在两性融合的中间地带撞上了。 沉浸在并不愉快的回忆之中,深深怀念久别的亲人,宝珠早忘了避嫌,目不转睛、魂不守舍地盯着盛装打扮的霍七郎出神。 这让在场另外两人都深感不安。 霍七自知生得好,常被人莫名其妙的一见钟情,否则也不会闯祸被老二洞真子重手破相。耳畔听得二楼走廊传来捏碎围栏的咯吱声响,寒气忽隐忽现,她悄悄背过身去,尽量削弱自己存在的气息,低调地找了张角落的桌子面墙坐下了。 71 ? 第 71 章 韦训觉得自己很是可笑。 眼睛长在她脸上,她当然想看谁就看谁,没人管得着。老七也一直长那样,没突然多冒出一个鼻子两张嘴。 那他这种按捺不住的焦躁不安,又要强作镇定的无名业火,到底从何而来? 特别是她随口夸了一句,叫他动弹不得,转身又去目不转睛盯着别人瞧,心里的落差直如飞上华山落雁峰却没找到抓手,反身一头栽落到谷底去。 曾经最烦这些乱七八糟的人事纠葛,不明白他们怎么会将时间精力投注在这些无足轻重的闲事上。如今他竟然也会因为一个眼神、一句话而心神不宁,翻来覆去左思右想不能摆脱。初次体会到如此陌生的情绪,韦训只觉嘴里又涩又苦,胸膛一起一伏,面容上的些微血气已经完全褪去,越发苍白起来。 追本溯源,他只是出于义气送她去幽州寻亲,这颗宝珠从不属于任何人,也没谁有资格约束她。握在栏杆上的手紧了松,松了又紧,木屑从指缝间片片掉落下来,可终究一句话都没能说出来。 不知道二楼上有个人打碎了五味铺,良久之后,宝珠终于从对兄长的思念中抽身出来,好奇地走过去询问霍七郎:“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弄没了?” 霍七心道大事不妙,这会儿一句骚话不敢说,越是想避嫌,她反而主动来搭话,扭过身子想躲,宝珠却凑得更近了,歪着头细细打量,发髻垂下来一簇桃花在眼前晃晃悠悠,怕是再不理她就得上手摸脸了。 霍七急忙往后退开一尺,眼睛望着别处,躲躲闪闪地说:“这不是参加老六婚礼,想给他做个面子吗,调了些浆粉盖住了。” 宝珠吃了一惊,在宫中,脸上有痦子或是痘疤的女子,习惯用花钿、面靥贴上遮瑕,但霍七那条伤痕并非什么小瑕疵,而是贯穿整张脸的巨大疤痕,还凹凸不平,怎么可能用粉就盖得看不出丝毫破绽,如同自己的肌肤? 她由衷夸赞道:“你这化妆本事真是出神入化。” 霍七郎解释说:“不是化妆,是易容术。” 宝珠杏眼圆睁,更是震惊,不知道这师门之中还能有什么层出不穷的神奇异术,问:“你既然会易容,平时怎么不用这本事修整?挂着那疤痕怪吓人的。” 霍七郎摇了摇头,反问道:“你梳妆一回用时多久?” 宝珠说:“紧紧手,一个时辰勉强够用。” 霍七郎说:“我也差不多。可江湖中人没谁比拼皮子完整,拼的是谁功夫更狠,我不幸拜在一个全都是怪物的师门里,可不敢每天浪费一个时辰画皮,有这空闲,宁肯多睡会儿养养身上的伤。”话语之中颇有些苦涩无奈。 韦训从楼上走下来,从她们两人身边擦肩而过,撂下冷冰冰一句话:“你要能抽这赖床的功夫多练练拳脚,也不至于这么菜,要靠脸混绰号。” 霍七郎苦笑一声,说:“师兄别讥讽了,咱们几个都是名不副实,我是破了相的绮罗郎君,庞良骥这匹快马断了腿,你叫训,又哪里有一点儿训了?” 她转头对宝珠说:“他就是怪物中的怪物了,这人根本不用睡觉,天天盘踞在别人门口打坐,就算歇过了。” 宝珠不明所以,抬头望了韦训一眼,怪道:“你干嘛去别人门口打坐?” 韦训背影一滞,只当什么都没听见,快步走出客栈,假装检查马匹身上鞍辔是否结实。 宝珠见他又无视自己,心生愠怒,对霍七郎说:“我不清楚你们这怪物师兄有多强,可我知道他有个巨大的弱点。” 霍七郎立刻来了精神,眼中放光:“什么?!韦大竟有罩门?” 宝珠呵呵冷笑:“他只要听见自己不想回答的事,立刻就变聋了,怎么喊都喊不应。” 站在客栈门口的韦训又是一僵,霍七知道这距离以他的耳力听得一清二楚,不禁放声大笑。 宝珠又说:“我还知道他肯定没学过易容术。” 霍七郎笑问:“何以见得?” 宝珠得意地道:“有一回我画了血晕斜红妆,用胭脂在脸上绘出伤口,他根本分辨不出真假,吓得脸都青了。” 霍七郎拍着桌子,笑得更加恣意。 韦训下手略重,不慎扯断了马鞍的皮带,只能重新打结。虽受了调侃戏谑,毕竟她口中谈论的不是别人,患得患失的心绪才淡了。 早上就出门去的十三郎终于回来,不知从哪儿弄来一根八尺长的细旗杆,上面挂的不是旌旗,而是悬着一根挂果的翠绿桃枝。几个人全都收拾停当,一起骑马出发去玉城庞家。 宝珠奇怪地问:“你拿这根杆子是干什么用?” 十三郎回答:“大师兄让准备的,说是桃枝辟邪。” 宝珠心道这大概是什么民间传统,倒也有趣,周围多有他这么大年纪的孩子吵嚷着讨要铜板彩果,十三郎往日喜欢吃零嘴,今天竟然一看不看,手里抓着那根挂有桃枝的旗杆,亦步亦趋跟在她身边片刻不离。 玉城庞家派了六个家丁专门保护九娘子,将她围在中间。宝珠自小习惯出门就有上百个宫人仪卫簇拥围绕在身边,不觉得哪里不妥,只是十三郎靠得最近,宝珠突然间发现他比当时在翠微寺初见长高了许多,以这个势头,过不了多久就要追上她的身高了,心中觉得很是奇妙。忍不住想:留在宫中的弟弟李元忆,是否也变高了呢? 玉城庞家不愧是当地土豪,在闹市区拥有富丽堂皇一大片府邸,远远看去,只见轩冕相望,园池栉比,其规模不比长安城南的庄园小。长安的南郊自古以来都是豪门望族的别业聚集地,特别是樊川的杜曲和北端的韦曲是杜、韦二大名门的世居之地,有“城南杜韦,去天五尺”的赞誉。 宝珠心道十三郎俗家姓杜,韦训姓韦,身边这两个杜韦虽与豪门同姓,却是身无分文的草莽侠客,与那去天五尺的两家对照,倒是很有意思。 为了庞公子的婚事,全家上下都忙得脚不点地,宝珠一行人抵达时,庞良骥正站在庞府大门口监督仆人往门楣上放东西,托盘里是三支箭矢,应该也是婚俗之中用来辟邪的东西。 看见他们一行人到,庞良骥喜道:“可算来了!”当即迎接他们进家里休息,他早早就换上了新郎穿着的大红色绛公服,人逢喜事精神爽,连走路都快了许多,一眼看去已经与常人无异了。 宝珠欣赏庞府庭院中的景色,却见假石花树都被尽数移走,许多仆人忙着平整草坪,开始扎露天举行典礼用的青庐帐篷。到处人来人往,呼喝不休,满地都是泥脚印,早已没有什么景色可言。 庞良骥说:“都怪前些天不停下雨,这青庐应该早就立起来的,现在忙忙碌碌的只怕有差错也看不到。” 仆人们紧跟着摆上胡床,让小主人坐下休息,庞良骥兴奋过度,根本坐不住,庞总管劝道:“小郎,这仪式可要忙到明天天亮的,咱们省着力气慢慢用行吗?” 霍七郎笑着调侃道:“是得省着用,等你洞房花烛夜要用腿时……”话没说完,自己截住了,心想大喜之日还是别说这些荤段子,况且还有个小姑娘在旁边听着。 宝珠见水井井口上覆盖竹席,舂米的石臼摆在庭院中,里面注满黄澄澄的粟米,不解其意,随口问搬花盆的仆役:“这是要当场舂米吗?水井上为什么要盖着竹席?” 仆役连忙放下手里活计,在身上擦擦手,回答问话:“回小娘子,这都是婚礼吉祥风俗,家家如此,奴也不知为什么。就是家里没有石臼竹席,借也得借来用上。” 宝珠见那竹席镶边,画着花鸟纹样,颇为可爱,走过去上手一掀,却没有动弹,看来已经固定好了。 百年风俗,婚礼都在露天举行,众人聚在庭院里谈话,奴仆搬来胡床,宝珠坐下了,立刻有婢女端上银盆洗手,接着上来酪乳和各色干果点心。她是天生习惯被人侍奉的天家贵女,越多人环绕簇拥,越显得气度至尊至贵,哪怕不认识这小娘子是哪位上宾,仆人们也不敢有丝毫怠慢,自觉在她身旁站了一群。 庞良骥看他们各个敛声屏气,比伺候自己还恭顺,颇觉得莫名其妙,问道:“九娘家是真的很有钱啊?” 韦训只是闷笑:“是你想象不到那么有钱。” 庞良骥又问:“小光头手里那杆子是干什么的?” 韦训说:“帅旗,旗在人在,旗倒了我就得赶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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