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要失去。 他这一生,从那个雨夜起,一直就握不住任何东西。 他永失安宁。 甚至为了头脑的清明,他连生而为人最基本的情绪,他也不得不献祭掉——他不停地告诉贺予“要冷静”。可那不是在苛求,也不是在命令。 那是血肉模糊的苍龙在告诉小小的龙崽,在这条满是荆棘的路上,怎样才能走的最远。 那是守护着他自己跋涉过那样遥山远水的咒语。 他希望他能明白。 就这么多了……他有的东西,他还剩的东西。 他把陪伴给了谢雪,把勇气给了陈慢,把孝顺给了黎姨,把感恩给了秦老。 他把保护给了医生。 把知识给了学子。 还留一具病躯,可以收敛剩下的罪恶,不解,秘密,痛苦,谩骂——他把它们安放在这具身体里。 他把这病躯留给自己。 而这病躯的经历,他一生所遭受的苦难,对任何人而言都是没有用的,唯独对贺予而言不是。 所以,他把经验留给了贺予。 那是他拆干净了自己的血肉骨头后,身上最后剩下的,也是唯一可以再馈赠给人的东西。 虽然贺予不怎么领情,总是不要,总是觉得他说的是错的,是不理解,是不能感同身受。但他也确实不能再说的更多,更赤/裸了。 他从未打算与之相认,唯有此时此刻,死亡在他们两人面前降临。苍龙将和幼龙一同赴死,他才在这一刻终于化出庞然羽翅,抻展棘尾龙首,抖落满身尘埃,从凡人的躯体中破茧而出,在孤岛上发出撼颤人心的悲鸣。 他转过头,看着那个呆呆望着他的小龙崽。 指爪轻触。 他说—— 这就是全部的真相了。 贺予看着他…… 贺予无疑是怨的。是深怨的。没人被欺瞒了这么久之后还能轻而易举地释然。 可是那种怨恨中,好像还有一种,从前从未有过的情绪。 那是小龙看着苍龙身上纵横斑驳的深疤时,产生的情绪。那些疤痕太重太深了,可见血,可见肉,可见骨,可见苍龙胸腔里那颗缓慢跳动的,病态的心。 正常人受这样的伤早死了。 不死也一定会求死。 谢清呈这个人,活着的每一刻都是靠着勇气,都是靠着人心的力量,他的生命里装载的全是折磨,哪有半点享受。 原来自己唯一的同类,竟是这样在竭力地存活着。 水淹及至眸。 渐渐地呼吸都不能再连贯,他们只能靠着偶尔地仰面尽力去攫取最后一点空气。 —— 但摄影棚的穹顶不是完全平整的,有一个窄台,窄台上面有个倾斜角,是大水最后会淹及的地方。 可惜窄台只够容纳一个人,爬上去,就可以再多几分钟的生机。 几分钟的生机,可以在另一个人被彻底淹没之后,还能等那么一时半刻,或许就会有人发现,就会有人带那个幸存者离开…… 贺予沉默着——他在真相面前一言不发地沉默着。 然后,他做了一件让谢清呈怎么也没有想到的事情。 贺予年轻,血热,在这样的耗费下,力气剩下的比谢清呈多很多。 他就用这让谢清呈无法反抗的力气,忽然把男人抱到了那窄台上。 谢清呈挣扎不过他,谢清呈的体力流失的太多了,只是一动,就被贺予从水中狠狠地按住。 少年仰着头,一双红通通的杏眼看着谢清呈。 贺予什么话也没再说,也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才好。 他自己的心都已经乱作一团麻,萦绕其中的不知是恨,是伤,是怜,是悔,是求不得,还是怅然失。 他就这么仰头望着谢清呈,死死制着他,不让谢清呈下来,不让谢清呈和他交换位置。 在冰水彻底淹没头顶的那一刻,贺予眼眸湿润地望着谢清呈,嘴唇一启一合。 那声音微弱,像海难中淹没的尸骸,珍宝……悄然沉入水中。 可是谢清呈确定他还是听到了。 他听到那个少年在说话。 就像曾经那个少年冒着危险返回火场,也要救出深陷在火海中那些或许与他有些许相似的病人们一样。 他说:“如果你能活着。谢清呈。” “那你一定不要像记得秦慈岩一样记得我。” “因为我讨厌你,你骗了我,你抛弃了我……我讨厌你,我不要被你记得……我得先走了,以后最孤独的人是你。你没有同类了……谢清呈,你戴上假面,回到正常人的社会中去吧。” “忘记掉这些事。” “你还没有那么老,如果可以活着,你还能够重头再来的,去得到一些……你从来没有过的东西。” 水母沉入汪洋内,没有脊髓,没有心脏,没有眼睛,纯澈的就像天空中飘落的一朵云。 局外人看它们,就像看怪物,这百分之九十五都是水的生命,怎么会有感情? 但也许它是有的。 在它短暂的生命中,它曾经很爱很爱这个世界。 或许正是因为这份超越了血肉之躯的深爱,它们才能在这地球上,度过那漫长的六亿五千万年…… 贺予目光湿润地注视着谢清呈,然后一点一点地,被大水淹没了。 第97章 不一样了 “贺予, 你床上有人?” 进来的人居然是贺鲤。 贺鲤也是凑巧进到病房内,他和他妈之前去外面买水果,结果他妈接了个生意上的紧急电话, 一时走不开,就让贺鲤把水果先带去病房了。 因此就有了现在这一幕。 贺鲤虽然年轻,但因为吕芝书宠他宠得要死,从小就没什么压力,不三不四的事做的太多了。再加上平时往来的都是燕州那些纨绔子弟,导致他和他十九岁才与人上床的哥哥不一样, 他对这种东西特别敏感。 他虽然没看清他哥藏起来的人是谁,但他确定自己进门之前, 他哥是在和人胡搞。 太草了!这他妈可是大事件啊! 贺鲤兴奋了。 说实在,做贺予这种人的兄弟,滋味其实不太好。旁人明着不说, 暗里肯定是要拿他们比一比的。 贺鲤从长相到能力到人品,都被他这位楷模兄长比的体无完肤, 他心里能舒坦吗? 那肯定不能。 可谁知道今天他竟能撞见他哥和人在玩si py! 绝了!贺予你也有今天!——他开始猜了,这是哪个漂亮小护士勾引的他哥啊?难道是个冷艳女医生让他哥把持不住了? 贺鲤都要鱼跃龙门了, 眼睛里冒着精光,抻着脑袋想往里面看。 这也太他妈的劲爆啦! 他恨不得拿个大喇叭循环播放昭告天下, 让大家赶紧都来看看, 看他哥比他还离谱,他哥肯定干坏事了, 绝对是在医院里面睡了个漂亮医生!对!他一定没猜错! 今天就是让贺予身败名裂的一天!他的喇叭呢?他马上就要翻身农奴把歌唱啦! 可惜, 贺予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贺予整理了一下衣服,自己从帘子后面出来了。 他直接就把点滴针一拔,出来时还漫不经心地揉着自己青紫的手背。 掀起眼:“对。我床上是有人。” “好啊, 好啊,看你平时道貌岸然那样,谁知你居然——”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贺鲤笑容顿失。 贺予:“我倒要问问你,你不敲门进来干什么,送套?” “……” 贺鲤顿时人都傻了。 他还从来没有见过他哥这副面目。 他哥一直都是温良恭谦,甚至可以说逆来顺受的。他们家其他人说什么,贺予几乎不会回一个不字。 可此刻贺鲤像是没头没脑地闯入了一个幽森禁地,他满以为自己可以取得恶龙的宝藏,出去像个英雄一样让别人刮目相看。 可他还没来得及看到宝藏,阴冷的岩洞缝隙中,就现出了一道棘皮巨龙的眼。 巨龙的眼瞳犹如琉璃之镜,在岩缝后面幽幽地注视着他,倒映出他全身。 呼吸喷薄,在瞬间把他浑身的血都浸得凉冰。 贺鲤整颗心都麻了…… 这、这还是他那个知书达礼的大哥吗? 贺予整理好衣服,步上前,一把掐住贺鲤吓得苍白的脸。 屈起手指,在他脸上一节一节地抚过。 “贺鲤,既然你闯进来了,我就出于一点点的兄弟情谊,告诫你。今天这里发生的事情,你最好不要告诉任何人。” “当然,如果你胆子够大,你尽可以试试——看那代价,你究竟付不付的起。” “……什、什么代价……”贺鲤两股战战,但还是勉强鼓了些勇气,尽管他嗓音都尖利地扭曲了,“我,我告诉你贺予,你敢这样威胁我,要是妈妈知道了——” “去说啊。”贺予扬起眉,打断他,“去和你妈告状,去吧。” “你——!你不能……你不会……” “我不能?” 贺予轻笑道,他盯着他的眼。 “你知道你五岁的时候为什么骑车骑了一半会被童车的车轮卷进一只腿?” “你知道你开学那一天,为什么会弄丢所有的新书课本,怎么解释都没人去听?” “你第一次背着父母去胡搞,是在燕州金洋会开的房,回头你就骗他们说你是在朋友家过的夜。你以为没有一个人知道是吗?” 贺鲤脸色大变。 “你怎么——” “我手里连录像都有。但那太恶心了,我不想看第二遍。” 贺鲤哐当一声靠在门板上,汗湿得就像刚刚从水里被捞出来一样。 他嘴唇哆嗦着,好像第一次看清贺予的人皮后面藏着的是怎样一张豺狼虎豹的脸,他连话都快说不出来了:“你……你……” “所以现在,贺鲤,你给我听好了。” 贺予的声音很轻,压在贺鲤耳畔,却又重得让贺鲤简直连站也站不稳。 “你只要敢和任何人,说任何一个字。”贺予蓦地贴近了,森森然道,“你的后半辈子,就别想过得有半分钟安生。不信,你可以试试。” 说着松开了镇着贺鲤的手,贺鲤一下子滑倒在地,果篮里鲜艳的蛇果,橘子,葡萄洒了一地…… 贺予居高临下睥睨着他。 眸色极冷。 “给我滚。” 贺鲤走了之后,贺予回过来把帘子掀开。 少年的眼睛对上男人的眼睛。 谢清呈双手抱臂,靠站在病床边,阴沉地看着他。瞧他的神情,他显然已经把这兄弟俩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贺予的兴致被打断了,沉默着上前,一边凝视着谢清呈的脸,一边抬手,去整理他已经很工整的衣领。 他的视线在谢清呈的脸庞上来回地移动,睫毛像是夜幕里的星河,在簌簌颤动着。 “谢清呈。” “……” “我告诉你……如果之前,在水库里,我们俩死了,那么一切就这样结束了。” “但是现在你和我都还活着。” “无论你怎么说,我知道你是那个和所有人都不同的存在。” “……” “不管是我对你,还是你对我,都不可能再和过去一样了。” “我希望你能明白这是既定事实。” 谢清呈觉得他疯的似乎比之前更重了。 少年因为知道了真相,似乎放下了些仇恨,但是随之拾起的,却是另一些让他们俩此刻都还不能完全理解的感情。 这病房随时会有人进来,贺予不能继续任性地做下去,但他把脸侧过去,侧到谢清呈颈窝边。 “你我要如何相处,我给你好好思考的时间,我也给我自己一点时间。” “这之后,你等我找来你。好吗?” 有个缓冲是应该的,人吃了很多饭都要噎食,更何况是要消化这么多秘密和感情。 所幸接下来的几天,贺予和谢清呈确实也没太多机会单独相处。 因为出现了这样的意外,《审判》的拍摄被迫中止了。 这部电影投入了大量成本,后面撑腰的投资方出品方都是个顶个的实力雄厚,说句难听的,如果死个群演,出点小事故,这些冷血漠然的商人都能把血迹无声地抹去,不让鲜血渗到观众们的视野里。 但这一次,死的人是胡毅。 那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的人? 他竟在摄影棚以那种诡异的方式惨死。 胡父胡母都是社会上举足轻重的人物,胡毅又是他们的独子,夫妻二人伤心欲绝,雷霆震怒,当天就赶往现场,几乎把剧组搅了个天翻地覆。 胡母最后泪流纵横冲冠龇裂地朝黄志龙怒喝:“我儿子的命要你的命来赔!!我要你赔!!!” 而除了胡毅之外,剧组的一位宣传和一位执行至今下落不明。 至贺予清醒过来,开始接受调查时,她们二人依然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负责做笔录调查工作的警察来了,在面对贺予和谢清呈时,很有些神情复杂。 这俩人是什么天煞孤星?今年这几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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