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沈烬野一时分不清刚才自己是在做梦,还是又陷在回忆里。 沈烬野还没清醒过来,陈律师开门走了进来。 “你醒了?手续已经办好了,有的需要审批,你继续治疗就行。” 陈律师将一沓资料放在床头。 沈烬野听到“治疗”二字,神色忽的暗淡下来。 他哑声说:“可是我没有钱。” 沈廷虽是他名义上的父亲,可沈烬野知道,沈廷不可能出钱给他治病。 陈律师安抚说:“钱的事你不用担心,安心治疗就好。” 沈烬野觉得奇怪,还想再问,病房门被推开。 主治医生走了进来:“沈先生,你有没有不舒服?” 沈烬野想了想,说:“最近身子没什么力气,而且有点咳嗽。” 医生点点头说:“这些都是常见的症状。但你之前有鼻出血的情况,加上病情已经比较严重,建议先做化疗,然后等待骨髓移植。” 沈烬野心里悲凉。 已经可以预想,等待他的是无穷无尽的痛苦。 但他别无选择。 原本一心求死,但没能成功。 如今有了治病的机会,沈烬野还是想要试试。 他抬眼看向医生,眼里燃起一丝微光:“好,我会配合治疗的。” …… 试镜现场。 沈灏带着几个助理,扬着头从一众试镜演员前面过去。 他虽不算顶流,但好歹也在一线。 剧组安排了专门的休息室。 沈灏进了休息室之后,其他试镜的演员们议论纷纷。 “那就是沈灏?见到真人,长得也没有多好看。” “可是他背后有林氏集团撑腰,资源好。听说他快要和林氏的继承人林欣妍订婚了。” “小道消息在传,林欣妍单方面取消了订婚,我看他拽不了多久了。” 休息室内。 沈灏拿着剧本,认真翻看。 经纪人卓越在旁边给他扇风。 这次试的是一个古装戏。 导演莫鸿新是业界大佬,年纪轻轻就成了名导,拍一部戏火一部。 所以演员们削尖了脑袋想演他的戏。 若是幸运地被选为男主角,那意味着自己的演艺生涯可能很快就会迎来巅峰。 沈灏虽然有些傲气,但在莫鸿新导演面前,一切都要凭实力说话。 一小时后。 工作人员来叫沈灏去试镜。 莫鸿新坐在正中央的椅子上,看了眼资料,抬起头望着沈灏。 他声音清润:“我看过你的戏,演技不错。” 紧接着话锋一转:“但是没有灵气。” 沈灏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泼了一盆凉水。 莫鸿新手撑在桌上,问:“和你演对手戏那个男孩演得不错,好像也姓沈。” 沈灏心凉了半截。 他是在说沈烬野。 沈灏白着脸,语气带着几分不服气:“莫导,要不先看看我的戏?” 莫鸿新点点头:“请。” 沈灏开始酝酿情绪,表演准备好的片段。 还没表演到一半,莫鸿新皱着眉喊了停。 他翻着剧本,找到戏里一个恶毒男配的角色,让助理递给他。 “你试试这段。”莫鸿新声音平淡。 沈灏不敢相信,但还是接过本子。 二十分钟后,沈灏出了试镜的房间。 卓越赶紧上前问:“怎么样?” 沈灏脸色不太好看,说:“试镜过了。” 卓越面上一喜:“太好了,我就说你没问题。” 沈灏接着说:“但是过了的是男二,那个恶毒的配角。” 卓越闻言,愣了一下。 他带着沈灏回了休息室:“怎么回事?你以前都演的是男主,突然接男二,还是这种人设不讨喜的角色,可能会影响戏路。” 沈灏何尝不知道。 他心里苦涩,纠结着要不要接下这个角色。 这时,沈灏的电话响了。 他拿起手机,是沈廷。 “爸,什么事?” 沈廷声音含糊,像是喝了酒:“你死去哪了?” 沈灏心里一惊,久远的记忆像是潮水般涌来。 他闭了闭眼,颤声说:“在试镜。” 沈廷闻言勃然大怒:“给我滚回来!。” 挂了电话,可男人的怒吼却令沈灏恐惧不已。 他颤抖着蹲下,害怕地抱住头。 卓越赶紧跟着蹲下,问:“怎么了阿灏?” 沈灏摇头,双目无神。 他曾以为自己早已忘记那些可怕的回忆。 可被沈廷一刺激,他又清晰地回忆起来。 …… 林氏集团,总裁办公室。 林欣妍看着病历单,眸里闪过一丝复杂。 两个月前,沈烬野就在体检时查出了骨髓增生异常综合征。 但他半个字都没对自己透露。 林欣妍忽然想起一个月前,沈烬野曾找自己要过钱。 她放下病历单,指节扣着桌面。 没一会儿,林欣妍起身去了地下车库。 林欣妍径直开车去了医院。 在她的安排之下,沈烬野住在特殊病房,并有专人照料。 林欣妍走到病房外,透过小窗看着病床上的人。 沈烬野睡着了。 才短短几天,他就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现在想来,这应当是疾病造成的。 法庭一别后,林欣妍已经半个多月没见过沈烬野。 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美眸里,褐色眼睛深不见底。 这时身后传来陈律师的声音:“林小姐?你怎么来了。” 林欣妍转头,示意她不要说话。 两人走到楼梯口。 陈律师恭敬对林欣妍说:“沈先生现在挺配合治疗的,钱的事我也已经糊弄过去了。” 林欣妍点头:“约定好的金额已经转到你的账上。之后还要麻烦你。” 陈律师闻言,笑着说:“林小姐客气了,拿钱办事,应该的。” 林欣妍沉吟一会儿,说:“我做的这些,暂时不要告诉他。” “您放心,我明白的。” “那就好。”林欣妍说完,出了楼梯间。 病房内。 沈烬野睁开眼。 刚才他分明感觉有一道视线在盯着自己。 他模糊听见了陈律师的声音。 可沈烬野隐约觉得不对劲。 他望向门口,空无一人。 沈烬野收回视线,盯着一片空白的天花板发呆。 自己这段时间明显感觉浑身无力,疲惫。 虽然没有像之前那样吐血或者鼻子出血,但沈烬野知道,他的病在恶化。 合适的骨髓并没有那么容易找到,更何况他前面还排着很多需要骨髓移植的患者。 沈烬野心下凄凉。 他对自己还能活多久并不乐观。 不久,门被推开。 护士进来了:“沈先生,时间差不多,该去做化疗了。” 沈烬野起身,被护士搀扶着去了化疗室。 三小时后。 沈烬野出了化疗室,回到病房。 治疗时有麻药的作用,反而不是特别痛苦。 现在药效过去,骨髓开始刺痛,浑身上下的血液像是沸腾般,灼烧着血管。 沈烬野蜷在床上,强忍着痛楚。 他额头冷汗密布,死死咬着嘴唇,脸色白得不像话。 痛到昏沉时,一个念头在沈烬野脑海里闪过。 像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 可林欣妍的脸又在脑海浮现。 沈烬野最近时常想起她。 半梦半醒时、痛到神志不清时、睡不着时……他都会想到林欣妍。 沈烬野心情复杂。 明明那个女人亲口说了厌恶他,从来没有爱过他。 甚至在他出事后,林欣妍所做的只有袖手旁观。 可沈烬野就是对林欣妍生不起怨恨。 是他一厢情愿地付出,几乎是倒贴,才留在了林欣妍身边。 可是现在,他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再让林欣妍爱上自己了。 沈烬野闭上眼,遮掩眸中猩红。 林欣妍,这辈子我们缘分已尽。 如果有下辈子,希望我能幸运地分到你一点爱。 …… 三天后,林家。 林父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林欣妍穿戴整齐下楼,打招呼:“爸,早。” 坐到餐桌上,佣人端上来一杯咖啡。 林父却神色不悦,问:“最近怎么不见阿灏来我们家?” 端咖啡的手一顿,林欣妍看向父亲:“我和他分手了。” 林父闻言,“啪”地放下报纸,盯着林欣妍。 “怎么回事?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跟我们说?” 林欣妍却漫不经心道:“我分手,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林父站起身,语气带着怒意:“你有把我这个父亲放在眼里吗!” 林欣妍的眼里闪过不耐烦。 她往玄关走去,丢下一句:“我去上班了。” 看着径直离开的林欣妍,林父满脸恼怒。 和沈家的婚约说取消就取消,这个女儿,真是越来越管不住了! 林欣妍出了门,却没有往公司去。 她脚步一拐,去了医院。 特殊病房内。 沈烬野躺在病床上,他刚刚从昏沉中清醒过来。 前几天做过化疗后,今天状态不错,嗜睡的情况好了很多。 他吃过护工带来的早饭后,下了床。 沈烬野打算出去透透气。 他穿过长长的走廊,到了鲜有人至的化疗室外,却发现一个熟悉的人影。 女人肩膀撞进他的视线。 沈烬野的心脏仿佛被猛地敲了一下。 这两个月来的思念一下子涌上他的心间。 沈烬野不自觉想靠近,但脚步却定在原地,不敢上前。 他害怕。 怕她不想看到他,怕她对他冷漠甚至厌恶。 沈烬野想要逃走。 可女人却忽然转过身来,清冷漂亮的脸上一双桃花眸,正撞进沈烬野的眼里。 林欣妍眸里划过一丝惊讶,很快被她压下去。 女人冷淡地和沈烬野对视,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沈烬野看着面无表情的林欣妍,心里一片冰凉。 短短两个月,她就已经忘记自己了? 可他在她身边待了五年。 沈烬野忽然悲从中来。 他僵硬着转身,却被林欣妍叫住。 “怎么,不认识了?” 沈烬野只好哑着声音打招呼:“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 他声音涩然,像是机器上生了锈的零件。 林欣妍上前几步,靠得很近。 她挡住了头顶的灯光,高大的身影笼罩着沈烬野。 女人身上的铃兰花香包裹着沈烬野,令他不自觉想起从前的缠绵。 沈烬野耳朵微微发红,正对上林欣妍的褐色眸子。 眸里深不见底。 他的心跳一瞬如擂鼓。 沈烬野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来医院干嘛?” 林欣妍却不答,抬手抚上沈烬野的脸颊。 林欣妍轻轻摩挲沈烬野的下巴:“我来看看,你死了没有。” 沈烬野的心一下子跌倒谷底。 他看着女人嘴角玩味的弧度,一时满心悲凉。 她果然还是厌恶自己。 沈烬野偏头躲开她的手,眼里流露出一丝哀怨:“我死了你就满意了?” 林欣妍轻笑:“你上次说要去死,也没死成。” 沈烬野再也受不了,用力去推林欣妍的肩膀。 他盯着林欣妍的眼睛:“请你让开。” 林欣妍却纹丝不动:“去哪?这么久不见,不叙叙旧?” 沈烬野脸色苍白,他的脑子开始发晕,心脏跳得飞快。 他勉力支撑着身子,倔强开口:“没什么好说的。” 林欣妍眸里闪过复杂的神色。 她正想再说点什么,沈烬野忽然开始流鼻血。 鲜血弄脏了林欣妍的衣领。 女人有一瞬的慌乱。 林欣妍退开半步,凝着沈烬野:“你……” 没了束缚的沈烬野却低头捂住鼻子,转身往回跑。 有几滴血从他的手缝漏出,打在地上。 林欣妍看着地上的血迹,抬眸盯着沈烬野逃走的背影。 她的眼神渐渐变得幽深。 半晌,林欣妍才挪动脚步,进了化疗室旁边的办公室。 她推门而入,脸色沉沉。 里面的医生抬起头,忙招呼:“林小姐来了,请坐。” 旁边的凳子上坐着陈律师,她朝林欣妍颔首。 林欣妍在椅子上坐下,紧抿着唇。 医生观察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开口:“沈烬野的病情在几次化疗后,已经稳定了许多。” 林欣妍却冷声说:“稳定?你确定?” 医生被她骇人的气场一震,声音有些飘忽:“从检查来看,是这样的……” 陈律师打着圆场:“我也看着沈先生状态不错,比刚来医院气色好了些。” 林欣妍瞥她一眼,陈律师赶紧闭了嘴。 林欣妍直直望向医生:“他的病多久能治好?” 医生有些为难:“这不好说……要等到合适的配型,在这之前只能通过化疗和药物控制病情。” 林欣妍眉头蹙起,十分不悦:“给你两个月,找到配型。” 医生敢怒不敢言,说:“林小姐,我不敢保证一定能在短时间找到匹配的。若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属,可以试一试,匹配的可能性会大些。” 林欣妍闻言,眉头渐渐舒展:“我会去问问,还劳烦医生帮忙盯着配型了。” 说完,林欣妍出了医院。 …… 另一边,沈烬野跌跌撞撞回了病房。 他冲进洗手间,打开水龙头将手上脸上的血迹洗干净。 脑袋还是昏昏沉沉,浑身无力。 许是触了凉水,沈烬野感到身子冰凉,他趴在洗手台上咳嗽起来。 直到喉咙咳得干疼才止住咳嗽。 沈烬野没有力气再挪到床上,他靠着洗手台滑到冰凉的地板上。 他脑海里回荡着林欣妍刚才的话。 残忍的话语如同刀刃般刺入沈烬野的心。 他垂着眼睑,目光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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