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大摆!” 两个人在自习室的角落里默默补习一小时,临回家前,感觉气氛已经相对融洽,路莱又问起那个没头没脑的问题:“你是不是经常在外面跟人打架啊?” “你为什么这么关心这个问题?”宋荻野无奈至极。 “因为......”路莱眼睛滴溜溜一转,把在宋荻野包里看到“作案工具”的事情和盘托出了,搞得宋荻野欲哭无泪。 “是的,我天天在外面打人,满意了吗?” “你撒谎。” “神经病,说了你又不信,你是个什么心理?” “我只是想确定你不是坏人。”声音软乎乎的,小棉花糖有时候讲起话也死皮赖脸的很,“你不像坏人,我不相信你是坏人。” “小姐,坏人会把‘坏’写在脸上吗?”宋荻野强势地捏住路莱的下巴,她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她,“你又不了解我,干嘛那么信誓旦旦。” 小棉花糖被捏出了金鱼嘴,讲话的样子像吐泡泡,滑稽得很。 “我只是想说如果以后你有麻烦,也可以找我帮忙的。暴力不是什么好事,你不要在外面跟人家打架了,很危险。” 莫名其妙,两人关系还没到那一步,就担心起她的安危来了。 宋荻野没好气地松开路莱的下巴,提过书包转头要走,脸上虽然面无表情,心底却悄悄开出一朵花。 “我走了。”她说,她背着路莱却忍不住地勾起了嘴角,故意装作凶巴巴的语气也像是在虚张声势。“你烦得要死。” “再见!”还在原地收拾书包的路莱似乎是听出了宋荻野装腔作势的语调里的真实情绪,于是对着宋荻野的背影一字一顿,“周天下午见!” 因为那句话,宋荻野竟然默默期待起了周天。 她回家的步子在期待感中一点一点变得轻快起来,直到她在单元楼下撞见宋雨丽在跟隔壁的刘阿姨借钱。 这个刘阿姨原名刘小丽,是住在她们隔壁楼栋的邻居,因为她没有工作,跟老公关系还不太融洽,闲来无事也喜欢捡废品,一来二去,就跟宋雨丽成为了“废品同盟”,没事干就一起去扒拉瓶子,一起跟收废品的李阿婆讨价还价。 本来宋荻野以为两个中年妇女是在楼下聊天的,走近才听到刘阿姨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那个死鬼,找他拿点钱就跟要了他的命一样,我哪来的钱借给你哦。” 刘阿姨说完这句话刚好看到了宋荻野,连忙话锋一转招呼道。 “哟,宋荻野放学啦?” 宋雨丽当然不愿意在女儿面前暴露自己生活的不如意,连忙转过身来,自然地接住了宋荻野的书包,背在自己的肩膀上,又从包里掏出一把散钱,选一张五块的交到宋荻野手上,命令她:“到门口给我买包味精去。” 等宋荻野回来的时候,刘阿姨已经走了。 她把味精交到宋雨丽手上,默不作声地跟在宋雨丽屁股后面上了楼,直到防盗门“砰”地关闭,才小声追问那个不合时宜的话题“妈,工地还没给你结钱吗?” 自从宋雨丽不去夜场以后,家里的经济来源就不稳定了。 工地打小工,发工资总是不定时,遇见黑心一点的老板,拖你大半年都不稀奇。鉴于宋雨丽最近老是唉声叹气,没事儿还爱在沙发上一毛一毛数钱,宋荻野早有怀疑。 “谁说的!?” 闻言,宋雨丽就像被蜜蜂蛰了屁股,一跳八丈高。 “我听到了。”宋荻野直言不讳,“你在跟刘阿姨借钱。” “小孩子不要管。” “那小孩子下个星期还得交一笔资料费呢,”宋荻野讲话像个小大人,语气又干又涩,“如果真的没钱,那个资料就不要了。” 屋里的氛围剑拔弩张,宋雨丽为女儿那副吃准自己的模样生气得很,她很无奈,怎么宋荻野这副倔样看起来跟她大姐宋来男那么像,难道真像父母所说,名字太刚烈会影响性格吗? 宋荻野这几年真的越来越“野”了。 “上个工地还欠六千没结呢,我今天去问了,老板说下周之内结,你那个资料费先缓???一缓吧,买是一定要买的,钱到了我就给你。” 可恨的是软性子的宋雨丽还是得回答宋荻野的问题。 “死兔崽子,还学会威胁起我来了,快去写作业!” 宋荻野知道,她妈宋雨丽是个笨嘴,只知道埋头干活,常常被老板忽悠。因为舍不得亏了女儿,就总是亏着自己,四十来岁的人,连瓶擦脸的雪花膏都舍不得买,一双鞋子穿坏就将就补补,补到实在下不去针,才考虑换新。 妈妈过得这样拮据,却非要供自己读好的学校,而如今,自己却用年级倒数第一的成绩来回报她,这让宋荻野深感愧疚。 看着转身投入厨房里忙碌的宋雨丽的背影,废物宋荻野最终还是决定发挥点价值,她跟进厨房,认真道:“欠你钱的是不是那个‘绿美新苑’楼盘?我明天再去帮你问问?” “不用不用,你好好读书就行,管这些干啥?”宋雨丽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那他要是下周偏不给你结,咋办?” “他......总归是要结的嘛,现在结不出来,也是人家工头没拿到钱,人家自己都没拿到钱,怎么给我结钱?” 为他人找借口也是宋雨丽的习惯。 这话叫宋荻野不禁皱起眉头,她暗自下定决心,明日就去帮宋雨丽讨要欠款。毕竟,作为一个不争气的女儿,好好读书这件事她确实没做好,但要钱这件事她还可以来试一试。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道理不就是这么个道理? ??41.用拳头说话 工地的包工头嚼着槟榔,翘着二郎腿,打发宋荻野就像打发小鸡崽儿似的,总之说来说去就是两个字“没钱”。 “你回去等消息嘛,有了钱我自然会给你。” 他再次下达逐客令,唤来两个狗腿一左一右架起死皮赖脸抵在办公桌前不愿走的宋荻野,把她强行带到了外面。 “别碰我。” 宋荻野又急又气,好不容易挣开了束缚,却被两个大男人挡在门口进去不得。只好对着门内嚷道:“欠薪还钱天经地义!” “我又没说不给你,我说了有钱就给你啊,你这个小姑娘真好笑嘿,别在这儿闹我,你再闹,一分钱都别想要了。” 办公室里传出的声音雄赳赳气昂昂。 最后宋荻野几乎是被狗腿提出去的,人家把她往工地外一丢,转头对看门的人指桑骂槐道:“瞎呢!什么玩意儿都往工地里放,出了事你负责啊?” 看门的人是个头发灰白的老头,点头哈腰送走了狗腿,又于心不忍过来安慰始终守在门口不愿意走的宋荻野。 “小妹崽,回去吧,你不闹,钱他们到时候会给你的。这样的事我见得多了,实话讲,你非这样闹一通,他们说不定能给也要再拖个十天半月。” “可是他们都已经欠了很久了。”宋荻野气得很,“我打赌,我妈肯定也来过不止一次。” “那又有什么办法?你胳膊再硬能拧得过大腿?” “那就这样?” “那不然咋样?”老头见她实在倔强,倒回去,从门卫板房里抓出一把葵花籽硬塞到她手里,开解道,“这个社会现在就是这样的,你还小,好好学习,争取以后改变社会嘛。”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要不说“好好学习”,宋荻野还不至于那么窝火。 这不就明摆着让她弄清楚,她宋荻野干啥啥不行嘛。 宋荻野藏怒宿怨,走的时候把鞋踏得“啪嗒”作响,被她随手装在衣兜里的葵花籽一边走一边掉,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衣兜都给掉空了。尽管浪费的不是自己的东西,但宋荻野还是有些惋惜。 刚好这时路莱发了一条信息“我做了蛋糕,你喜欢草莓味还是榛子味?明天我带过来一起吃。” 不知怎的,那种最开始因为真假“巴黎世家”而产生的心烦意乱又回来了。 为什么有的人什么都好?成绩好,家庭好,身世清白,还可以穿昂贵的衣服,可以做蛋糕?相比之下她就像一条丧家之犬,被人从工地赶出来,因为损失了一把葵花籽而唉声叹气。 宋荻野实在想不通,小棉花糖到底为什么要走向如此差劲,落魄到除了拳头一无所有的她,烦闷的情绪叫人窒息,她干脆地拒绝掉了这条信息。 “明天有事,不来了。” 要说路莱不失望,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这句“不来了”刺眼得很,原本路莱正在给做好的纸杯蛋糕做最后点缀,见了这句话,手一抖,巧克力彩针撒了一桌。 “哦哦,姐姐笨蛋。” 一旁探头探脑的路心贝因为她的失误而欢呼起来,小丫头把自己刚做好的花里胡哨小蛋糕举过头顶,冲着路莱和方蕊洋洋得意道: “我宣布,路心贝的蛋糕才是第一名!” “悠着点儿,”方蕊笑着给路心贝拍了张照片,宠溺道:“我的第一名。” 这是回 H 市前的最后一个周末,方蕊带着两个孩子去了手工烘焙体验坊,路谦和却以工作为由推辞。近来,两人的关系相当紧张。 因为派路莱去“打探情况”这件事,方蕊确定了路谦和的应酬场合不缺莺莺燕燕,本想跟路谦和好好说道说道,结果回家后的路谦和比她还上火。 “派人来‘提醒’我,方蕊,真有你的。” 路谦和把领带揉成皱巴巴一团,扔到床上。 “身正不怕影子斜,咋啦,你应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方蕊为他的言行非常不悦,“路谦和,我发现你这人现在真的特没良心。我多跟你说几句话,你还要关机了。” “拜托你弄清楚,你住的房子、开的车子哪一样不是我谈单子谈出来的?生活就是这样,方蕊,你我不年轻了,实在没必要像谈恋爱时候一样吹毛求疵。”路谦和不想理她,把外套随意一扔,就要去卫生间洗漱,“你要是看不惯,你就赶紧带着贝贝回 H 市去,眼不见心不烦。” 等他回来的时候,才发现方蕊在哭。 路谦和话不多,平日也不爱跟人红脸,酒劲上头说哭了方蕊,思虑半天后是有些愧疚,又上前去揽住方蕊肩膀,换了语气:“好了好了,以后我注意分寸就是,你也不必成天想那么多,想方设法让路莱盯着我。” 说出“路莱”两个字,一个新念头忽然在他的脑海里萌芽 他优秀的养女,漂亮,聪慧,大方,识体,身边知情的,不知情的朋友都说:这么好的姑娘将来准会有出息。那么......培养一下她,就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了,毕竟事业得有人继承,老婆的那里也需要定海神针。 “等路莱再大一点,我就带路莱跟我一起谈生意,这样你总放心了吧?” 路谦和说。 当然,16 岁的路莱还不知道她的未来到底会是什么样子,她天真地以为只要认真学习,和善待人,她的人生也不会糟糕到哪里去。 至于流转在酒局里,陪那些油腻的人周旋,敬酒,说着连自己都难以相信的奉承言语,被人揩油还得满脸笑嘻嘻,已经是很多年以后的事了。 现在困扰她的是这个奇怪的宋荻野,总是忽冷忽热,若即若离。 提着蛋糕回家后,她忍不住追问宋荻野:“你有什么事?” 宋荻野回她两个字“破事”。 路莱下意识地感觉宋荻野可能又要去跟人家打架了,不知怎的,宋荻野身上就是透露着一种小兽般的勇猛劲儿,路莱有些担心她,又忙不迭地打了个电话过去。 “什么叫‘破事’?你是不是要去跟人打架啊?” “我......” 此时此刻,刚好在单元楼下想方设法藏武器的宋荻野想不通路莱消息为何如此灵通,怎么她刚在外面捡了一根钢棍准备明天拿着去找包工头要钱,就被路莱算了个一清二楚。 “我是去要钱。”她脱口而出。 “你去哪里要钱?要什么钱?”路莱还不依不饶了,“危不危险?我能不能帮忙?” “这关你什么事?”宋荻野又开始不客气了,“小姐,如果你家不是开工地或者做催债公司的,那你就别来添乱了,穷人讨生活的难处你是没法理解的。” 没等路莱回答,她就干巴巴挂掉了电话。 虽然本意是劝退路莱,但她话里透露的信息倒是给了路莱可乘之机。 “工地”、“催债”、“讨生活”,三个关键要素,路莱大概可以从中推算出某个工地欠了宋荻野家里钱,以至于宋荻野不得不自己大张旗鼓去讨债。 于是翌日一早,路莱就背上书包出了门,开始一处一处造访附近正在施工中的工地。 她很有礼貌地问每个门卫: “你好,请问今天你们工地有人来要钱吗?或者,最近有没有人来要钱?” 门卫们虽然高矮胖瘦不一,但听见这个问题的时候,表情是出奇的一致,瞪大眼睛,皱着眉头“???啥?” 得到复述后,他们只当面前这个姑娘是睡晕了头。 “没有没有,你快回家去吧。” 屡屡碰壁让路莱从一开始的斗志满满变得垂头丧气,她一直努力到下午,才终于遇见一个见了她像见了救星的白发老头。 “你认识她是不是?!” 得到肯定回答以后,老头激动地要跳起来, “我的老天爷,你快去劝劝她,她已经提着钢棍进去一会儿啦!拦都拦不住!” 老头夸张的样子仿佛宋荻野不是讨钱而是寻仇的。 实际上宋荻野在办公室的样子一点也不威风,她来的时候也就抱着一个想法,这钱要不回去,她就不活了。 毕竟,光脚不怕穿鞋的,人要抱着最惨烈的想法去做事,才会真的体验到“有志者,事竟成”的快乐。宋荻野第一次朝“狗爷”挥拳头的时候就是这样,双眼血红,满脑子“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你不要激动,有话都好商量啊!” 眼看着办公室里的玻璃茶几让眼前这个小姑娘一棍子干碎,四溅的玻璃碎片将小姑娘的胳膊和脸划伤,小姑娘却毫无顾忌,活似一尊地狱修罗,包工头吓得大气不敢喘。 什么疯子啊这是,区区六千块钱,至于吗? 碍于钢棍一时半会也不好上前的两个狗腿看着宋荻野汨汨流血的胳膊和脸,也是两手一摊,只能劝阻。 毕竟这个疯子刚才冲上来的时候,手里挥着武器,嘴里嚷嚷的是“没钱,我活不下去了,你们实在要这样拖着,我就只能死在这里了。” 她倒是言行一致,遇强则强,他们刚想上前擒拿她,她手中的钢棍就在办公室里伴随着风声狂舞,一棍子敲在玻璃茶几上,即使伤了自己,也丝毫不退。 “哎呀,你还年轻,大好的年华,为了一点钱,没必要。”狗腿劝她。 宋荻野充耳不闻,举着棍子又准备砸包工头的办公桌。 “叔,我实在是困难得没法活了,你们不给我活路,也不要怪我断你们财路了。” “别!别!”包工头举手认输。 严格来说工地讨薪他不是没经历过,但是所谓“穷的真的活不下去”了的未成年人不要命来要钱倒是头一回,如果真的报警抓了她,法律上判不了,她家里又没钱赔,有什么意义? 但如果不报警抓她,任她在这里胡作非为,自己还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等会儿甲方知道了这件事,说不定还倒扣他工钱。 万般无奈下,包工头只能从腰包里数出六千块钱现金求和。 “给你钱!我自掏腰包给你钱行了吧!别闹了!” 六千块钱像是一剂药,装进挎包里,伤口也麻木了。 做了这件事,至少证明了自己不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宋荻野心情大好。 她提着钢棍踉踉跄跄走出办公室,正巧户外乍起一阵狂野的风,一时黄沙漫天飞舞,来来往往的人都因为这巨大的风沙滤镜而失真,她轻轻用手揉了揉酸胀的眼睛。 “宋荻野!” 不远处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等风沙褪去,朝她狂奔而来的是一张惊惶的、噙着泪的脸。 路莱。 ??42.小姐,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跟我去医院。” “不去。” “你在流血!” “我知道。” 当着门卫老头的面,两人一面争执,一面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钢棍被宋荻野随手扔到了垃圾场,她从挎包里掏出 OK 绷,满脸的风轻云淡。 “有这个就够了。” 轻松的姿态,仿佛她刚才只是进工地观光一圈。 “你神经病啊你!” 为此,路莱破天荒地爆粗口了。 “让你跟我来,你就跟我来!” 她一把拽住宋荻野的胳膊,像她们第一次在学校的走廊上“交战”那样,憋红了脸,使出全身力气,在门卫老头欲言又止的注视中强硬地将宋荻野拽去了就近的卫生院。 明明都被一鼓作气摁在卫生院门口了,死犟的宋荻野还是不进去。她的脚底像长了钉子,任凭路莱怎么推搡,都纹丝不动。 “宋荻野!” 路莱已经完全忘了情绪和表情管理。 “你到底想干什么!” 真奇怪,她也不问宋荻野到底做了什么,以及为什么要做这件事,她所表现出来的就单单只是担心宋荻野的身体健康。今天她不做作了,没有“偶像”架子,那张精致的脸上流露出了切切实实的焦急和关切。 宋荻野因此莫名其妙生出一种无措来,本来按照她的个性,她应该更凶一点直接回怼“谁让你来管闲事的”,可这一刻,看着毫不掩饰脾气的路莱,她却如鲠在喉。 这算不算欺软怕硬啊? 最终,宋荻野发自肺腑道:“小姐,看病很贵的。” 上一秒还张牙舞爪的路莱像是被浇了盆凉水,顷刻间整个人消停。原来如此,她拍拍自己的荷包,正色道:“没关系,我有钱。” “但是......” 宋荻野还要说些什么,被强硬打断。 “上次害你被罚跑,还有上上次麻烦你帮我送伞,欠你那么多人情,你总得给我一个偿还机会吧?” 论讲话,还是小棉花糖会讲话,掏钱也能被算作“等价交换”,让宋荻野心安理得了很多。她不再反驳,跟着路莱走进了卫生院。 所幸,身上的皮外伤确实不算什么。 医生先为宋荻野简单地做了消毒和包扎,又在路莱强烈的要求下为她补上了一针破伤风疫苗,如此,也就万无一失了。 因为打完疫苗需要在注射室外留观半小时,两人只好并排坐在医院的长凳上。眼看路莱随手扔掉缴费的小单,自知拿人手短的宋荻野埋着脑袋,假装无所事事地搓手指掩饰尴尬。 “你为什么会来找我?”她问。 “怕你吃亏。”路莱答。 “你怎么找到我的?” “动脑筋。” “什么破回答?” “你猜。” 一问一答中,两人的关系似乎调转,面无表情且言简意赅的路莱和平日简直判若两人,宋荻野抬头朝她送去疑惑的目光,她才噗嗤一声笑了。 “我模仿你模仿得像不像?”她问。 少女脸上的小梨涡是甜的,叫人看得心痒痒。 “一点也不像。”宋荻野哼出一口气,“白痴一样。” “如果我模仿你像模仿白痴的话,那你……” 见路莱调皮地拖长了尾音,宋荻野终于忍不住伸手去捂她的嘴巴。 “闭嘴。” 不知死活的小棉花糖,居然敢打趣她了,真是老虎不发威被人当病猫!宋荻野蛮力上手,顺势把路莱给压倒在自己的大腿上。 “信不信我……”她本来想说“抽你”,但看着毫无防备被她摁在大腿上的路莱呆头鹅一样的表情,那两个字就说不出来了。 “什么?” 对于这种话只说到一半的行为,路莱很不理解,她把脸偏向宋荻野的方向,用含糊不清的声音提问。 “没什么,烦死了。” 话在宋荻野的喉咙里打了个旋儿,就变成了不痛不痒的抱怨,她松开压制路莱的手,可路莱居然还死皮赖脸地躺在她大腿上不起来,甚至调转身体的方向,从侧躺变成了平躺,直勾勾面对她的脸。 “我担心你。”路莱说,就像反射弧很长的小动物一样自顾自回答起了宋荻野最初的问题,“我怕你跟人打架,不想你吃亏,所以到处找你。” 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如同照妖镜,看向谁,谁就会原形毕露。宋荻野在与之对视中生出面红耳赤的羞怯来,唯恐路莱察觉自己的窘迫,她连忙别过头去。 “非亲非故,谁要你担心?” 嘴硬心软,大腿的肌肉都紧绷到颤抖。 腿上的路莱一定是感知到了宋荻野的心神不宁,她趁火打劫,竟然大胆地伸出手去触碰宋荻野垂下来的刘海。因为受伤时黏上鲜血的关系,刘海左上侧凝起了一小块血痂,路莱把它轻轻搓开。 宋荻野没有躲开,没有说话,只默默地看向走廊尽头的窗外,那里有结着不知名果子的树,风摇着树的枝干,鸟在振翅。 “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我已经很久没有跟人这样讲过话了……” 敞开天窗说亮话,路莱不再掩饰。 早在被宋荻野点破前她就认识到了自己的做作,她常常对着镜子训练微笑的弧度和赞扬他人时应有的礼貌眼神,压抑真实情绪早已成为了她的习惯。“讨好型人格”是她的心理病,她在自信和自卑中游移不定。 “我总是致力于给别人留下好的印象,唯独在你面前我不太一样。” 指尖的血痂碎裂,消失,手却没有移开的意思,它不依不饶,转而轻轻顺起了宋荻野的头发。意外的是宋荻野仍然没有躲开,她继续安静地接受这一切。 “也许是你总在毫不掩饰地说你讨厌我。宋荻野,真不知道是你矛盾还是我矛盾,你讨厌一个人也会朝她伸出援手吗?而我被你直接了当的讨厌,竟然会感觉轻???松?” 为什么呢? 是因为觉得反正都被讨厌了,不如就真实一点吗?还是因为感知到她张牙舞爪的讨厌只是一种虚张声势? 她一边骂你白痴,又一边把你护在身后,嘴上骂骂咧咧,却从来不做伤害你的事情。你让她不许在走廊上打你企图“校园霸凌”她的朋友,她就收住了拳头;你害她被当成头号嫌疑人差点受处分,她却答应你以后来听你补课? 你附和别人叫她疯狗,似乎对她坏事做尽,她却只不痛不痒骂你一句白痴。 由此而产生的是一种说不清的安心感,于是所有的接近都变成一种本能。 能理解吗? 洁白的地板,空荡的走廊,没受伤的人躺在受伤的人腿上,反过来了,凶巴巴的人在灯光下任人理着耳发,不躲不避的样子温顺得像绵羊。 “神经病。” 直到另一个打完疫苗需要留观的人坐在了她们旁边,宋荻野才如梦初醒般在半空中抓住了路莱的手。 “起来,压得我腿麻。” 刚好,穿白大褂的护士推门出来提醒宋荻野:“时间到了,回去吧,记着今天不要洗澡,不要吃辛辣和生冷食物。” 大概是“食物”这两个字提醒了路莱,她想起了自己书包里还装着四个纸杯蛋糕。两人一前一后来到街道上,路莱前脚刚想拿出蛋糕与宋荻野分享,后脚“过河拆桥”的宋荻野就又对她下逐客令了。 “你回家吗?还是去学校?” 她说的是“你”而不是“我们”,非常不近人情,但好在多了一句提醒。 “我今天这副样子,晚自习肯定要请假的。” 毕竟宋荻野挎包里还有六千块钱现金,对一个贫穷的十六岁少女来说,这是巨款,要是弄丢了,她说不定会一头撞死。 “今天不补课了?” 路莱还不死心。 “嗯,”宋荻野答,“下次我会准时。” 轻飘飘的语调说出的话像是诱人的糖果,路莱果然不再多话。 “行,记得昨天我说的吗?我带了蛋糕来,我们找个地方把蛋糕吃掉吧,然后我就打车去学校。” 她一边说,一边欢快地从书包里取出包装好的纸杯蛋糕,倏然意识到盒子里的东西已经从蛋糕变成了糟糕纸杯东倒西歪、奶油糊到盒子上、彩针和糖珠落得稀稀拉拉。 一盒子的乱七八糟。 路莱在拿出来的那一刻就后悔了。 “可能是刚才拽你来医院的时候没注意,给挤扁了,算了,下次我重新做了再跟你分享。” 感到尴尬的她手忙脚乱想要把盒子丢掉,却被宋荻野制止。 “浪费粮食。” 叛逆的宋荻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夺过盒子,打开,当着路莱的面,冷眼把挤到变形的蛋糕拿出,狠狠咬了一口。 是草莓味,酸甜的清香萦绕在舌尖像是春天。 “又不是不能吃。” 她说着,又吮了一口奶油。 以前路莱会觉得当街吃东西是不太合适的事,但看面前的宋荻野如此自然,这个观点就被抛之脑后。路莱也取出一个蛋糕,奶油糊到手上,她视若无睹。 咬下去,一口酸甜。 车水马龙的大街,路人行色匆匆,谁也不会在意两个站在大树下大口大口吃蛋糕的女孩。见路莱的嘴角被奶油弄脏,宋荻野从兜里取出手帕纸,本来只想递给路莱,但落实到行动上,又变成了主动替她擦嘴。 “小姐,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保持着傲气满满的语调,她每一次讲话都在想方设法把自己包装成一个并不可爱的反面角色。 “对我有错误的判断,以后有你哭的。” 明明想靠近,却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宋荻野一定是世界上最不会交朋友的蠢货。还好路莱已经了解了她的口是心非。 “没关系,我做好准备了。”她说。 风拂过她柔软的马尾,将鼠尾草洗发水淡淡的香味送到宋荻野的鼻腔里,一阵刺痒,宋荻野用手揩了揩鼻子。在路莱坐上开往学校的计程车时,站在街沿上相送的她终于说了句人话: “我从来没有真正讨厌过你。” 所以讨厌一个人也会朝她伸出手的矛盾是不存在的,一切只是她站在泥泞里仰望着光的方向,而光也给予了她想要的回答。 光照到了她。 两人隔着车窗对视,街巷和人群都化为乌有。 ??43.你喜欢打脸吗 按理来说,钱要回来是天大的喜事,毕竟宋雨丽的钱包真的干瘪得叫人心寒。 她有个坏习惯,只要手头的现金到了一定数量,总要拿出一半甚至更多去银行存起来,等待钱生钱。严格来说这个习惯在宋荻野读高中之前还算不上坏,毕竟能存住钱是好事,坏在这两年理财产品盛行,宋雨丽听了业务经理的理财圣经,本来只是存活期或定期的钞票就统统购买了理财产品。 这直接导致了家庭抗风险能力极差。 最近,囊中羞涩的她为了废品能多卖五块钱,宁愿提着大堆东西走一刻钟去工厂区乔跛子的回收站,也不愿意跟熟人李阿婆再掰扯了。 可即使这样,当看着女儿宋荻野豪气万丈地把六千块钱现金拍在自己面前,宋雨丽除了震惊就是难过。 “你……” 可恶的是她还没来得及盘问一下,她那个怪脾气的女儿就触霉头似的提点她:“以后谁欠你钱不给,你就跟我说,我来解决。” 也不知道谁是妈妈,谁是女儿,宋荻野越长大就越是一副要“当家作主”的气魄,她脸上没有小女孩儿的天真和无忧无虑,宋雨丽觉得是自己这个做母亲的失职。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对做父母的来说不是一件喜事。 “你咋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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