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决的?” 眼见宋荻野扭头就回了房间,宋雨丽不依不饶也追过去盘问,女儿脸上那几条新鲜的伤口很刺眼,她大概能猜到,又害怕被证实。 “脸又是咋回事?” “妈,帮我打个电话给老师请假吧,今天晚自习我不想去了。” 倔脾气的宋荻野答非所问。 女儿虽然不爱讲话也不是非常听话,但几乎没有提出过“今天不想上学”的要求,宋雨丽觉得不对劲,强硬地走到宋荻野身边,把她的袖管卷起来包扎的痕迹将六千块钱的来由阐释得很清晰。 宋雨丽很想哭。 “死兔崽子!”她骂,“谁让你去要钱了!” “我想帮忙。” 宋荻野把手拽回来,把袖子放下去。 “我不想让你那么累。” “你才多大啊,你好好学习就是帮忙,谁要你去要钱了,还把自己弄出一身伤!” “没事,我去过卫生院了,也打针了。” 不知悔改的态度让宋雨丽想给她两个巴掌,但想到她受伤的手臂,又舍不得。 进退两难的宋雨丽只好背过身去沉默。 如果家里有个男人会不会好点?至少受人欺负不至于让女儿来出头。她突然萌生出这样的想法来,不过很快就因为联想到自己的废品同盟刘小丽而打消。 那天单元楼下,同样穷得叮当响的刘小丽衣兜掏完也才掏出三百块钱,想想她俩都四十来岁了,居然难到这个份上,真是好笑。 刘小丽是个没工作靠老公吃饭的,宋雨丽是个钱不多还老被银行理财忽悠的,虽然境遇不同,但捉襟见肘倒的窘迫是相似。 算了,原配夫妻都这样,半路夫妻风险更高。 “以后不要这样了。” 最终,心情平复的宋雨丽自嘲地叹了口气,转过去掰正女儿的肩膀。 “妈妈会解决的。” 可恶的宋荻野还在蹬鼻子上脸。 “我不可能让别人欺负你,”她直抒胸臆,“妈,我已经长大了。” 长不长大是后话,宋荻野的本意是说她已经有了头脑,挥拳头也并不代表以后要走歪路,况且她的拳头只为自己和宋雨丽。 但宋荻野很快就会知道她的这个想法并不严谨。 还有路莱这个不确定因素。 学校里的日子过得很分裂。 那种感觉像是做贼,两个人身处不同的班级,偶尔做体操或者上卫生间的时候巧遇了,却要假惺惺地假装不认识或者有仇。 翻个白眼,移开视线。 操场、食堂、人头攒动的走廊,沉默不言,余光却始终下意识在人群中寻找。她们一起守着关于年级第一和年级最后的秘密疯狗和公主的友情。 没想到温嘉鸿是第一个发现这个秘密的人。 彼时的他早已把路莱当成了自己的备役女友,每每晚修都会刻意路过路莱的班级,给她捎上两瓶饮料或者几样零食。 一班的同学们都见怪不怪了,每次他来,门口的人都会扯着嗓子提醒:“路莱,你的男朋友来了!” “他不是我男朋友呀。” 路莱很尴尬,说话的声音不大,却被温嘉鸿听到,他只当这是路莱怕羞,于是耸耸肩膀。 “对,现在还不是,你们低调点,别让我的路莱为难。” “哇哦,” 小情侣的暧昧把戏,吴佳等一众女生嗑得春心???荡漾。温嘉鸿一走,她们就围过来,叽叽喳喳包围了路莱盘问。 “发展到什么程度了?从实招来!” “牵手了吗?” “接吻了吗?” 小女生们激动到手不老实地捏住了路莱的肩膀。 “没有啊。”路莱欲哭无泪,“我和他只是很普通的朋友关系。” “嘁,”果然没人相信,大家说,“路莱,太小气啦,这都不跟我们分享。要不是那天‘疯狗’捣乱,你俩肯定早成了。” 矛头直指那个不会看眼色的宋荻野。 “可,我和他也不太合适呀……” 路莱尝试说了心里话,效果很差,女生们眼睛都直了。 “天呐,路莱,你不会不知道学校里多少女生喜欢他吧?有钱、长得帅、性格好,这么优秀的男生都不合适吗?那你还喜欢什么样的呀?” 看吧,仿佛这就是一种共识。 他那么优秀还喜欢你,你理应感恩戴德,不然你就是心比天高。 可喜欢不是很私人的事吗?优秀也好,落魄也罢,至少要先戳中当事者的心才能进行下一步啊,有问题吗? 难过的是路莱没有逆流而上,直抒胸臆的勇气,只好微微笑着解释:“我只是觉得自己太一般了。” 这样的回答就对了,女生们松了口气,纷纷安慰她:“不要这样说你自己呀,你也很优秀的,你们是金童玉女嘛。” 也不知道是哪个大嘴巴把路莱的“我只是觉得自己太一般了”传达给温嘉鸿的,搞得温嘉鸿很头大,这是路莱最开始连用几次拒绝他的借口。 怎么兜兜转转的,她又开始说这句话了?莫非她又有了打退堂鼓的想法? 还真是越难得到的就越想要,不管她是不是欲拒还迎,温嘉鸿都决心趁热打铁了,先“把生米煮成熟饭”再说。 私下听路莱的朋友说,这周五路莱又会留下来帮助老师整理资料,温嘉鸿留了个心眼儿,放学后偷偷去办公室外藏着等路莱,想等她忙完了事,跟着她出了校门再露面与她好好谈谈。 原本以为路莱要忙很久,结果她去办公室只待了不过一刻就离开了,抱着课本,蹦蹦跳跳朝教学楼下跑去,开心的样子像只撒欢的小鹿。温嘉鸿很少看到路莱这么雀跃,是有人在等她吗?他连忙急匆匆地追了上去。 叫他意外的是,路莱没有离开学校,转而一头扎进了教学楼背后的小树林,直勾勾往“再战楼”走去。她为什么去那里,温嘉鸿实在想不通,他神不知鬼不觉跟着走进自习室,才喊她的名字。 “路莱。” 背对着温嘉鸿正把教科书摆上长桌的路莱吓了一跳,转过来,一副受惊小白兔的模样,看得温嘉鸿心神荡漾,也让他瞬间明白,他的到来并不会让路莱感到欢喜。 “你为什么来这里?” 今天复读部有一场动员讲座,所有学生放学后都被叫到了礼堂集合,所以现在自习室里空荡得很,连灯泡因变压器问题而发出的电流声都那样明显。温嘉鸿因此热血上头,走上前去,凑近路莱的脸。 “来等人的吗?是等哪个复读生?” 灼热的呼吸打在路莱的脸上,她因为紧张而浮起了鸡皮疙瘩。 “不是......” 要怎么说,能怎么说?事发突然,路莱一时半会想不到对策,只能在温嘉鸿的压迫下一步步后退,后退,直到退无可退。 路莱停在了靠窗的墙壁前,她明里暗里表露出的抗拒让温嘉鸿很不爽,于是他直接把她按在了墙上。 “我是不是说过,你要记住,你是我的。” 少年的眼睛里荡漾着青涩的情欲和倔强的占有欲,细长的手指势不可挡地伸过来,抬起了路莱的下巴。 “看样子我要换个方式让你记住了。” 路莱立马明白了他要干什么,她不明白温嘉鸿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她极近压抑自己,用虚伪却好听的话照顾他的自尊心,他却还要对她步步紧逼,甚至想要强吻她。 “不!”路莱终于急眼,伸手推了温嘉鸿一把,作势要跑。“不要碰我!” 这样的反抗是温嘉鸿始料未及的,温顺的小绵羊要咬人了,到底是为了谁?为了她在等的那个人吗?温嘉鸿霎时醋意上头。 “路莱,你很不乖。” 他说,双手用力将路莱拽回,摁到墙上,狠狠制住她的手腕儿,嘴唇强势地朝她压过去。 没有得逞。 拳头打到脸上的“砰”声,钝重得怕人。 有人揪住温嘉鸿的后衣领,把他扯开,还往他身上狠狠踹了一脚。他被迫连连退了几步,有种眼冒金星的感觉。 “妈的,敢打我!” 这么粗糙的拳头和大力的飞踹势必不是来自路莱,下意识认为是路莱小情人赶来的温嘉鸿还没站稳便忙不迭地问候起其八辈祖宗,接着他定睛一看冤家路窄!他妈的,居然还是那天楼梯上搅坏他好事的“程咬金”! 真是阴魂不散! 更离谱的是这个程咬金力气还是那么大,做事还是那么干脆利落,她扑过来,直接把温嘉鸿摁翻在了地上,然后她骑到温嘉鸿身上,举着拳头又要朝他脸上打。 “宋荻野!” 同样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路莱也忍不住惊叫出声,虽然很感谢宋荻野又救她一命,但唯恐事情闹得不可收拾,路莱还是制止她。 “不要打人!” 那个原本已经要砸到温嘉鸿脸上的拳头就因为这句话而生生停滞了,压在温嘉鸿身上的人偏过头去看路莱的脸。 温嘉鸿因此抓住了时机,他一发力,把分神的宋荻野狠狠甩了出去,然后他“反客为主”,用刚才宋荻野对他的方式,转而骑到了她的身上。 “你喜欢打脸吗?” 他冷哼一声,拳头直截了当朝她脸上挥去。 该死的,那就来吧,以牙还牙。 ??44.做她的狗又怎样 如果早知道喊住宋荻野这个举动会让温嘉鸿立刻见机行事,占据上风的话,路莱绝对不会这么愚蠢。 “别!” 眼见温嘉鸿手起拳落,毫不犹豫地对准宋荻野的脑袋,路莱的心霎时提到了嗓子眼。 “温嘉鸿!快停下!” 但温嘉鸿显然没有宋荻野那么听话,拳头直直落下,还好宋荻野反应迅速,用手肘护住了脸,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呵,”没料到她有如此缠斗经验,温嘉鸿冷笑一声。 罢了,打不到脸也没关系,打手肘也可以,似乎在发泄被打岔的愤怒,所有的积怨都化作此刻的重拳,一拳接一拳,干净又利落。 面对如此猛攻,已经转攻为守的宋荻野除了护住头脸,暂时没有什么脱身的办法,钝痛自手臂传来,许是不久前留下的伤口好不容易结下的痂又被破坏,连挡温嘉鸿几拳后,宋荻野稍稍有些体力不支。 但她咬紧牙关,硬是一声不吭,企图寻找破绽,从而得到反击的机会。 与她相较,急到把牙槽骨都要咬碎的人是路莱。 眼见单纯的劝阻已经拦不住温嘉鸿,为了解救宋荻野,心急如焚的路莱别无他法她拿起书包,狠狠砸在了温嘉鸿的身上。 “走开!” 这是路莱人生第一次打架。 或者算不上是打架,相较于疾风骤雨的攻击,一个没装几本书的小小书包不过是毛毛雨,略过温嘉鸿的背脊,连皮都不会擦破。但这聊胜于无的攻击,确实让温嘉鸿停手了。 “路莱?” 温嘉鸿的拳头停在了半空中,他抬头,用充满困惑的眼神看着路莱,脑海中浮现出一万个问号路莱怎么会打人呢? 他认识的路莱不是这样的,他认识的路莱是个温顺的,谦和的,连拒绝都是软言软语的姑娘。可今天,就现在,路莱和一条传言里与她早已“水火不容”的疯狗混在了一起,并且还为了疯狗对他“大打出手”?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尽管路莱的攻击并没有对他造成实质性伤害,温嘉鸿仍为此生出一股空前绝后的震撼感。 “你为了她......打我?” 他问,声音微微颤抖。 与此同时,身下的宋荻野瞅准时机,狠狠踹了他一脚。在他吃痛松懈的间隙,她成功逃脱到一边,没有回答温嘉鸿问题的路莱连忙挡在了她的身前。 嘴唇咬紧,胸口剧烈起伏,路莱看温嘉鸿的眼神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戒备。 温嘉鸿甚至从那个眼神中嗅到了一股不共戴天的敌意。 这让温嘉鸿在震撼之余也感到挫败,战意全无,他默默地凝视了路莱良久,最终他揉了揉刚才硬接过宋荻野一记重拳后轻微肿胀的脸,自嘲着站了起来。 “原来你还有这样的一面,怪我把你想得太简单。” 一番话不知道是说给路莱还是说给自己听,眼见他拍拍衣服上的尘土,又直直地朝路莱的方向走来,稍微缓过一点劲儿的宋荻野连忙调换自己和路莱的位置,唯恐温嘉鸿哪根筋不对就突然攻击路莱。 “???滚开。” 她龇牙咧嘴,发出警告。 “不要接近她,不然以后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打我?呵,你是她的狗吗?”温嘉鸿往一旁吐了口唾沫,虽然满脸不屑,但他确实不再前进,“我和她的事,关你什么事?” 似乎他的话也没说错,不管是第一句还是第二句。 我是她的狗吗? 这个想法宋荻野也不止一次产生过,在酒吧外面把路莱揽进怀里时这样想,坐在医院走廊上被路莱抬手顺毛时也这样想,然后,刚才,欢天喜地进教室第一眼竟然看见温嘉鸿把路莱按在墙上要强吻时,一股无名火直冲脑门的她终于想通了 从来没有人会在被她恶语相向后还报以微笑,从来没有人主动向她分享蛋糕,从来没有人明明高高在上,却还蹲下来朝她伸手询问:“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不可以试着把我当朋友看看?” 明亮的、柔软的、美好的存在,现在正朝着她宋荻野的方向急速坠落。 就做她的狗又怎样? “是啊,你和她的事,狗都看得出来,成不了。” 有了为路莱冲锋陷阵的自觉,宋荻野便自然而然地成为了路莱的临时代言人,她护住路莱,一字一顿: “她不喜欢你。” 温嘉鸿一时失言了,也不知道是因为对方坦坦荡荡地承认了自己是“狗”还是因为对方毫不遮掩地说出了“她不喜欢你”。 “路莱,真的吗?” 他在原地愣了半晌,还是咬牙问出了这句话。 视线穿过宋荻野的肩膀,聚焦到路莱已经恢复成小白兔般无辜的脸上,他看到路莱整个人为这句话而怔了一怔。 能说吗?会不会从此被讨厌?被当成不留情面的,心气高傲的,掂量不清楚自己几斤几两的“大小姐”? 如鲠在喉的路莱很纠结。 还好宋荻野向后握住了她的手。 “你直说,没关系。”宋荻野的声音此刻温和许多,“其余的,我来处理。” 这是一种奇怪力量的传达。 原来真的有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说法。路莱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在靠近宋荻野以后,她变得越来越真实了。 宋荻野的话给了她直面内心的勇气。 “是真的,对不起。”她点头了,虽然声音很小,“我不喜欢你。” 好在事情并没有像宋荻野以为的那样一发不可收拾,温嘉鸿只是猛踹了一脚桌子,然后眼神游移,绷不住地笑了。 “很好,”他说。看一眼路莱,接着看一眼地面,又重复一次,“很好......” 好像失去了语言能力一样,除了这两个字和掩饰挫败的笑,他别无他法。 先前路莱所有温言软语道的拒绝,他都只当是一种欲拒还迎的情趣,操场上等着给他送饮料的女生太多了,渐渐给了他一种“只要是我,就没人会拒绝”的自信。 今天的事无疑是泼他一盆冷水,让他狼狈至极。 还好,这里只有他、路莱,还有那条疯狗宋荻野。只要他保持沉默,没有人会知道他被拒绝了,他还是那个万众瞩目的温嘉鸿。 “路莱,今天的事先算了,你回去以后好好想一想,”少年提上了自己刚才因打斗而落在一旁的书包,耸耸肩膀,像是心有不甘又像在为自己找补一样,撂下一句话,转身离开,“我决定了,在你考上大学之前,我不会再来找你了。” 很无耻的说,路莱的确为了这句话而松了一口气。 看着温嘉鸿远去的背影,如释重负的快感袭来,路莱连呼吸都比平时顺畅几分。随着教室彻底清净,路莱扳正宋荻野的身子,卷起她的衣袖,开始检查她的手臂。 一片青紫,连旧伤的结痂也脱落,露出新生的红色疤痕。温嘉鸿确实用了大力气,宋荻野伤痕累累的手臂让路莱心惊。 “对不起。”她脱口而出。“很疼吧?” “你怎么那么喜欢说对不起?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宋荻野却很无所谓地抽回手臂,把衣袖抹下来,疼痛对她来说是最不算什么的。“跟我说就算了,还跟他说?不喜欢一个人有什么值得对不起的?那不是你最基本的权利吗?” 路莱被这句话哽住了,找不到好话反驳,又不敢跟宋荻野细说自己的懦弱,只能傻愣愣地呆滞在原地。 见她这副模样,宋荻野又恨自己说话不过脑。 算了,对她不要这么凶。 宋荻野活动了一下肩膀,从挎包里取出了自己常戴的棒球帽,一下子扣在了路莱的脑袋上,又把自己的校服连同穿在校服里面的连帽开衫卫衣也脱下来,丢在了一旁的课桌上。 “穿上,”她对路莱说。 许是怕路莱嫌弃自己的廉价衣物,又补上一句,“这件是新的,买来没穿过几次,干净得很。” “这?” 路莱一头雾水。 “别多想。把你的校服脱了,穿我的衣服,等会儿帽子戴低一点,这样学校门口即使遇见熟人也不一定能认出你。” 宋荻野白了路莱一眼,随即头也不回地朝教室门口走去。 “我在门口等你。” “不补课了吗?” 回神的路莱虽在追问,手却早已不由自主地伸向了宋荻野扔在课桌上的衣服,纯棉的卫衣还残留着少女身体的余温,路莱指尖发烫,嘴角却上扬。 “要去别的地方?” “对,”背影言简意赅。 宋荻野今天比路莱到得晚不是没原因的,为了补课后能带路莱去她的“秘密基地”,她专程逃掉最后一节自习课,混在初中部的放学大军里,把自己前些日子被同学们故意扎破车胎的烂单车推到门口去补了胎。 在此之前她已经步行上下学很久了,走路对她来说就是锻炼身体。 不过路莱不一样,那副娇生惯养的样子,宋荻野坚信她肯定走不了多远,为此,她只能先修好单车,以方便载她出行。 傍晚的天,云燃烧成烈焰,翻涌的紫红色在照耀,流光飞舞。 远处的城市高楼统统沦为夕阳的剪影,摇曳的风里,归家的训鸽煽动翅膀,排列成整齐的箭头形状。单车后座,路莱用手紧紧环住前方宋荻野的腰杆,脸贴上她的背脊。 宋荻野很瘦,可是肉却很紧实,像生命力蓬勃的树。 两人踏着单车穿越学生巷的树海,空气中弥漫着落日的烟火味。期间宋荻野一共停下来两次,一次是进便利店买饭团,一次是进奶茶店买饮料。 尽管学生潮已经散得差不多,为避人耳目,宋荻野一起身,路莱还是配合地立马趴上单车坐垫,把脸朝下。 远远看去,姿势实在太不优雅。 “小姐,你不嫌脏吗?” 回来的宋荻野眼见这一幕,十分无语。 这位大小姐怎么穿上了她的衣服,连行为也变得这么不拘小节了?她把手里的打包袋随意扔进前面的车篓,又从后提住路莱的衣领,拽起路莱的脑袋。 “快起来。今天请你随便吃吃,不要嫌弃。” “我不嫌弃。”路莱很乖地继续环住宋荻野腰杆,“我们去哪?” “去看落日。” 前面的人猛踩了一脚单车踏板。 “抱紧,走了。” ??45.落日同盟 在南河三段金桥路四号,有一栋烂尾已久的楼房。 说来唏嘘,这栋烂尾楼在大体上是修缮完毕的,坏在防水隔热、电梯、装修等细节还没来得及完成,老板就因为投资失败导致资金链断裂,一个想不通,在家里烧炭自杀了。 事情当时在本地闹得还蛮大,尤其是在这里买了房的人,叫苦连天。 不过宋荻野家倒是没有在这里买房的钱。 知道这么多八卦内幕,是因为这一切发生之前,宋雨丽曾经来这里做过一段时间小工。每逢赶工,来不及回家做饭的她就会把宋荻野也叫到工地来一起吃免费盒饭。 虽说多一张小孩子的嘴吃饭算不得是贪小便宜,但宋雨丽还是习惯性避嫌,带着宋荻野,一路爬到二十二层的天台。两人就着落日把肥得发腻的回锅肉片嚼得滋滋作响,这时候宋雨丽总喜欢说: “好好学习,以后我们也能住这么高的新房子,你看,太阳落下多漂亮。” 好好学习是宋荻野从小到大耳朵听到长茧子的话,比这句话更中听的还是“太阳落下多漂亮”,的确漂亮云朵在触手可及的地方燃烧,渐变的天幕下所有的一切都很渺小,楼房、街道、一个个如同蚂蚁般聚集又分散的人头。 无论是美好的、忧伤的、抑或是平平无奇的一天,都会随着光的泯灭而一同落下帷幕。 恭喜,你又在这个不怎么样的世界多打卡了一次。 十字开头的年龄却总是沮丧的宋荻野喜欢看落日,希望眼睛一睁一闭自己就已经年过半百。 所以,说句不太厚道的话,工地老板破产,因为种种纠纷和迷信的传言,没人再来接手这方楼盘,对宋荻野而言还是件好事。 荒凉的、破败的地方,看???门的人也保持着敷衍的态度,只偶尔进来逛一逛,拔一下长得特别突出的杂草,就大摇大摆地走了。某次宋荻野路过这里时,发现了围挡空隙的玄机,理所当然,废弃的楼盘就变成了宋荻野的“秘密基地”。 被同学打了,考试考得太差,体育课跑步胶鞋开线出糗......一切不如意发生,不想耷拉着脸回家见宋雨丽的时候,她都会来这里。 久而久之,楼顶还没来得及安装设备的热水泵房成了她的小窝,她甚至花精力从步梯卯着劲儿拖上来一张破藤椅和一张小方桌,还在墙上贴了两张从校门口文具店买来的《千与千寻》海报,把这里装饰得有模有样。 “哇。” 路莱为眼前的景象感到很震撼。 一口气爬二十二层楼梯,气喘吁吁的她胸膛里如烈火燃烧,能把那些“家具”搬上来,能在这一刻泰然自若地停在小方桌前整理手中的塑料包装袋,宋荻野的身体素质果然不一般。 “你先坐一会儿。” 见路莱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宋荻野自觉地将刚买的奶茶插上吸管,递过去,继而踢了踢身侧的破藤椅,示意路莱可以坐下。 密不透风的房间里,空气流动缓慢,她额头上细密的汗也如同热雨,顺着颧骨流到下巴。用手背敷衍一擦,她拾起包装袋内的两个饭团,胡乱塞进衣兜,走出去。 “我在外面等你。” 户外是火红的落日,废楼像孤独的岛屿,撑着身体站在半人高的天台墙边,宋荻野想:她和路莱也许会成为死海中相濡相呴的鱼。 今天对温嘉鸿大打出手的后果如何尚未知晓,只要温嘉鸿有心从中作梗,大概没人能独善其身。 面对可能到来的非议,她担心路莱会情绪过激。 开始渐渐起风时,路莱从小房间走出来了,风摇着她的头发,暴露她光洁的额头,没有一块斑点,一颗痣,她干净的眉眼在暮色中更加柔顺。宋荻野沉默着倾听她到来的脚步声,等她停在自己身边,才故作深沉: “你知道吗?我是坚定的无神主义者,从来不相信命,也不相信会有轮回。” “什么?” 身侧路莱显然是摸不透宋荻野的用意。夕阳把两人的脸颊都染成暧昧的红色,宋荻野轻轻咳了两声,眼神游移: “我是想,如果人怎么活都只有一辈子,那应该自在些,想明白即使被讨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为掩饰情绪波动,她假装若无其事地将手插进自己被风拨乱的头发里。 “不要费力地讨每一个人喜欢。路莱,你也有不喜欢任何人的权力,不要害怕拒绝和被拒绝。” 也许在医院那天,听路莱亲口说:“我总是致力于给别人留下好的印象”的时候,她就应该告诉路莱:你那么好,那么漂亮,连发脾气和耍无赖叫人看了也不自觉勾起嘴角,你生来就有讨人喜欢的魔力。 不要压抑地活在别人的看法里 这句话已经到了宋荻野的嘴边上,却硬生生吞回去,因为看见了路莱凝固的表情。 似乎是在为自己能说出这样的话而震撼,那么聪明的她竟然选择移开目光,保持沉默。沉默之下埋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呢? 宋荻野没有逼人上梁山的怪癖。 为缓和气氛,只能像没事人一样将手里攥着的饭团扔一个过去,打断路莱的胡思乱想。 “算了,没什么,天塌下来还有我,吃饭吧。” 她自顾自地剥开了自己手上的那个,掩饰尴尬,大口咬下。 “别嫌弃啊,” 还好,路莱没有拒绝。 下落的夕阳把两个并排吃饭团的女孩影子拉长,她们仿佛两个极端,一个总是用力讨人喜欢,一个总是刻意营造难沟通的印象。 奇怪,像个物理题,正负极就这样相吸。 饭团入肚后,路莱情绪逐渐平和,壮着胆子用肩膀顶了一下长时间不再言语的宋荻野。 “荻野,如果我告诉你,你对我也有错误判断,你会觉得失望吗?” “不会。” 这干脆利落的回答属实让人始料未及。路莱再度鼓起勇气:“那你说说,你对我的第一印象是什么?” “有钱人家的大小姐。” “为什么?” “能穿几千块钱的衣服,不算大小姐吗?” “你看,这就是错误的判断。我那些贵的衣服,全都是我妈不穿的。” 这才是路莱的生活,她是虚假的金丝雀,是提着黄金扫帚的灰姑娘,是缩在大小姐的外壳下,艰难的,孤独的寻求着他人赞扬的胆小鬼。 “我根本不是什么大小姐。” 路莱攥紧拳头,深深呼吸。 “而这只是我的第一副面具。” 还有第二副,第三副,什么温良恭俭,什么开朗明媚。如果层层剥开,谁会接受面具下摇摇欲坠的真实。 此刻,太阳已然落下,光线暗淡,云层边缘呈现出隐晦的殷红。殷红的外缘是沉寂的蓝,再蔓延便是一望无际的黑。下方华灯初上的城市,像是寂寂之中被包裹着的一个巨大美梦。 “那也没什么。” 奇怪的是宋荻野并不为此意外,她只是很淡然地舒了口气。 “谁没有几副面具?就像你看到的我,也不是全部。” 回家的路上,路莱意外的沉默。 直到来到小区门口,单车停稳,听见宋荻野提醒“如果温嘉鸿把‘再战楼’里遇见我们的事讲出来,你就说,是我逼你的。”她才如梦初醒,哑然失笑。 显然这是宋荻野面对可能发生事件的解题思路,很无脑,很英雄主义。 “逼我什么?是替你补课,还是带温嘉鸿来跟你打架?” “都行。”宋荻野耸耸肩,“让她们把矛头对准我就行。” 不躲不避要为她冲锋陷阵,为她当靶子的,莽劲满满的小野兽。尽管对即将到来的一切还心存胆怯,但此刻,路莱决定试着勇敢一些。 “我不,” 她牵了宋荻野的手,十指紧扣,像是要从宋荻野身上获取力量。 “就算被讨厌也好,我跟你一起。” 不过事情远没达到那么复杂的地步,路莱应该欣喜。 周一,温嘉鸿什么也没有说,甚至被问起微肿的脸颊,也自然地说是被篮球打的。只是他没再来找路莱这件事,让爱磕糖的女生们觉得很诧异。 “路莱,温学长好像受伤了哎?你不去陪他?” 有人问。 “我又不是医生,去了也没用呀。” 正在埋头做题的路莱翻着参考书,没有抬头,如此不上心的姿态让大家不禁猜测这两人是不是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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