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干架,但她今天找的,另有其人。 不过,听见老太太想动用她的五千块钱去捞自己的儿子孙大宝,陈丽娜还是咬牙冷笑了一声:老太太,你等我拿到了场长的职位,再来收这笔钱? 刷的一脚油,那边正在唾沫飞扬的黄花菜才听个声音,陈丽娜一脚油已经踩远了。 陈丽丽和王红兵的地窝子一直在农场最里面的十二号生产队,开车就开了至少二十分钟。 王红兵去挖排碱沟了,陈丽丽一人在家呢,听见小汽车的声音就赶出来了。盼星星盼月亮,这真可谓是,才算把亲人给盼来了。 因为沙窝子半地上半地下,倒是比地面上还暖和些,中间只生了个小小的简易炉子,里面简直温暖如春。 把三蛋儿往床上一放,小家伙很好奇的,就去抓王红兵的算盘了。 那东西圆圆滑滑的,乌溜溜的珠子,倒能叫他玩上半天。 聂卫民两兄弟在这沙窝子里,可以算得上是鹤立鸡群了。 迁疆户的孩子们都还小,有几个跟着小汽车来的,站在外面,好奇的看着那两个穿着雪白的海军服的小少年,大的细皮白面,小的虎头虎脑,一个文静一个粗咧,俩人还有点儿拘谨。 陈丽丽没啥好招待几个孩子的,陈丽娜从后备厢里面提出什么来,她也就直接一拆,现声给几个孩子吃了。 家里其实年货也丰裕着呢,但孩子们的胃可是无底洞,糖果什么的,在家一天只能吃一颗,到了亲戚家,当然就可以随量吃了,这是常理嘛。 不过,就在二蛋嘴里喊着大姨大姨,跑过去想要抓糖的时候,就发现妈妈的眼神变的很阴森。 嗯,就像大姨走了那天,她收拾他的时候一样。 “姨,我只吃一颗就行了。”二蛋抓了一颗大白兔,眼馋,不忍的望着。 “这是咱们给大姨的东西,她家还要招待客人了,一人拿三颗,就在门前玩,不能跑远。” 聂卫民顿时一喜,挑了三颗红虾酥就说:“谢谢大姨,谢谢小陈同志。不过,我可以拿六颗,因为三蛋儿的,我得替他拿着。” 这个口事心非的家伙,有时候早熟的叫陈丽娜觉得,他就不是个孩子。 可有时候又天真的,叫她觉得他大概只有五岁的智商。 他还记得自己叫大白兔拨掉两颗牙的心魔呢,馋大白兔,但坚决不吃。 “走,赶紧跟我抢煤去,咱们农场呀,每天每户定量三斤煤,这一冬天,我可是受了老冻了,就这,给孙想男送礼的人才能拿到好的,要不送礼,天天死铁煤子伺候。” 俩姐妹急冲冲的,就跑到大仓库去抢煤了。 孙转男的二妹孙想男,高高坐在仓库的大柜台后面,就跟那旧社会的地主老财似的,正在给生产队的社员们发煤了。 煤拿斤称,你可以想象那得有多差了。 “库管,这怕没有三斤煤吧,就这几块,一顿饭也作不熟啊。” “作不熟了生吃去,难不成农场是你家开的,就你家开的,煤也得省着用啊,下一个。” 陈丽娜挤上前,端过煤篓子就上去了,一伸手,孙想男只瞄了一眼,扔了两块铁疙瘩似的死煤过来。 “孙库管,你给我这煤,有三斤?”陈丽娜反问。 “有啊,就三斤煤,不行咱们上秤称一称?”孙想男站在高高的柜台后面,下巴扬了老高:“出去出去下一个,要真嫌弃啊,就别用了,戈壁滩上拾柴烧去。” 好了,陈丽娜提过煤桶子,暂时忍了。 要说这农场仓库的办事效率,那可真叫一个慢。领煤就领了整整一个小时,这还没完了,因为接下来,大家还要领过年的福利。 基地的福利是大鱼大肉还有大肥鸡,到了农场,那叫一个可怜啊。 “你分到了几斤细面?”一个知青问另一个,另一个摇了摇头:“唉,两斤。” “两斤,够吃一顿饺子了,行了吧,咱们将就将就,今晚搭个火吧。”俩知青一人提着一只布袋子,就走了。 陈丽娜也是上前去领,两个人的家庭,居然也只领到两斤细面,她直接惊呆了:“孙保管,我们一家两个人了 ,过年就只给发两斤细面?” “嗯,因为仓库里没面,就只有老鼠,老鼠你吃不吃?”孙想男说着,拍起了桌子:“这女的哪来的,咋就没人管管她,赶紧,下一个,忙完了,我还得回家给我的秋娃作饭呢。“ 兜起那筐死煤子来,陈丽娜直接就跳起来兜头,给砸柜台上了。 一声吼,她说:“哄谁了,给的煤是死铁煤子,只有烟,燃不起火来,再说了,咱们矿区给农场生产队的户们,每个月定量是一百五十斤煤,折合下来,一天得是五斤才对,为啥到了你孙想男这儿就成三斤了我问你?还有,过年,矿区的惯例是给知青一人二十斤细面,三斤清油,为啥到了你这儿,细面只剩二斤,清油一两都没了?” 无论知青还是社员,一瞬间全围过来了,大家面面相觑着:“这,矿区给咱们,一月真是一百五十斤?” “大家,我这里有文件,矿区给农场生产队的煤炭补贴通知,一户一天五斤煤,过年福利,二十斤细面,三斤清油,大家要不相信,我就贴在这儿,你们自己看。” 说着,她真的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拉过个胖孩子让舔了点儿口水,啪的一声,就给贴到仓库门上了。 “这位同志是?” “看起来挺年青啊,瞧着像是个知青,但又不是知青的衣服,你们知道她是谁不?” 再看墙上贴的纸,呵,上面还是一份红头文件了,知青们是识字儿的,大家于是高声读了起来:“细面二十斤,清油三斤,哎,这是真的啊,咱们是不是被孙库管给坑了?” 孙想男识的字可不多,在这农场里,可全凭当初孙转男的运作,才能当仓库保管。 这不,她一听也吓坏了,出来就开始吼:“谁,谁说的,没这会事儿,煤炭就是三斤。” “孙工亲自签字的红头文件,孙库管,孙转男三个字你该不会不认识吧,她是牺牲了的英雄,你却在这儿苛扣我们的煤和细面,你简直就是孙工的耻辱。”有个男知青吼着说。 这红头文件,签字的时间恰好是去年过年的时候,而文件,也正是孙转男自己签署的。 陈丽娜在收拾家的时候找到,就顺势给拿到农场来了。 说着,有几个愤怒的已经冲上去了,围着孙想男就开始吼:“打死这个贪污犯,她侮辱了我们的孙工,她不配作仓库的保管。” “不,我们应该到矿区去告她,让矿区的领导知道她是个贪污犯。毕竟她是矿区任命的,也该由矿区来处置,同志们可不要冲动啊,大家要理智对待,小心有理变了没理。”在人群中高喊了一声,陈丽娜挽过陈丽丽的手,就说:“行了姐,咱们不要这儿的细面了,我带着东西了,回去做给你吃。” 她现在需要作的,是??风点火,从底层烧一把火,烧到孙家在这农场里坐不稳,再到矿区,问领导要职位。 至于今天,还是好好儿陪陪姐姐的好。 “妈都好久没写过信了,也不知道她和爸咋样了,我们基地要进个人要层层审批,但老聂那儿还能要到名额,我想让爸妈也来,你说咋样?”边作饭,陈丽娜就边说。 陈丽丽来的时候,齐思乡下已经开始闹革命了。 她们俩算是安全的逃出来了,但陈父陈母,却是卷到了革命里头。 “我哪能不急呢,但这事儿,我也只能心里急,就全指望你家老聂了。” “这个你放心,我会催着老聂问齐思乡要人的。你和姐夫商量好,估计这几年,爸妈得和你们一起生活。” “他没啥说头,最近可勤快着呢,下地是他,擦桌子扫地也是他,也是你家老聂给他作了榜样。”叹了口气,陈丽丽又说:“难怪你当初只见一面,就一门心思想嫁,妹夫那人啊,真不赖。” 陈丽娜正忙着帮姐做饭呢,转过身来,就见她悄悄儿的,在三蛋那白丢丢的颊蛋蛋上亲了一口。 陈丽丽也二十五六的人呢,到现在还没孩子呢。 从农场回来,转眼已是过年。 因为不能拉下生产,过年只放三天假,也就孩子们吃个饱肚,放两声炮响,一起玩一玩也就罢了。 聂博钊他们接到中央任务,又要集中安装一大批的磕头机,除了大年三十夜回来吃了个晚饭,走了之后就没回来过。 直到正月初七,年假都该完了,基地的这帮人才算闲了下来。 这时候,大家才开始走亲访友,聚会喝酒。 而基地的习俗是,关系好的一伙人,家属们今天在这家作饭,男人们就在这家吃,明天家属们又到那家作饭,男人们又到那家去吃。总之,无比的热闹。 聂博钊是工程师,跟别人不一样,除了汇报工作,一般人也不敢进他的家门,所以,陈丽娜倒是少了一份天天去帮人作饭的差事。 不过,该拉的人情也不能拉下,所以,陈丽娜炸好了油果子,馓子之后,给哈妈妈,王姐,吕芳芳等人也端了一点,当然也是人情还在的意思。 等聂博钊从戈壁滩上回来,好家伙,七八天的功夫,瘦了一大圈儿,胡子拉茬,进门的时候把三蛋儿抱起来,孩子还以为是隔壁臭烘烘的哈叔叔,吓的哇哇大哭。 “我这一回能休息三天,高区长和阿书记已经叫了很多回了,咱们得去乌玛依,跟他们吃顿饭,不过,我大概犯了个错误?” “啥错误?” “阿书记的家属是家庭妇女,倒也没啥,高区长的家属,可也咱们基地的干部,衣服肯定不会差,我忘了提醒你,也给自己裁件漂亮衣服。” 仅有的布,全给孩子们衲成衣服了,陈丽娜自已还是来时那件花棉袄,外面套了一件聂博钊的大工装裁成的包包衫,这个年代嘛,越朴素越好。 “无论是去高区长家还是阿书记家,你放心,我有准备好的衣服呢,不但我有,孩子们也有,是不是呀?二蛋。” 二蛋连忙点头:“我们是小海军。” 同样的衣服,聂卫民的白的还跟山上的落雪似的,他的饶是陈丽娜放在搓衣板上死命的搓,也还是脏兮兮的,洗都洗不干净。 “去领导家,还得备些礼,送什么好呢?”聂博钊转身四顾着,真不知道家里有什么东西可以送人。 二蛋说:“咱们有大鸡腿可以送。” “送了咱们自己吃啥?”聂卫民不愿意了,毕竟他们家的大鸡腿,别人想做都做不出来呀。 “还有小麻花,好吃。” “给人送了,你吃啥?我每天只吃一根,你要吃三根。”一个大方的恨不能把家都搬给别人,另一个却是小器的恨不能把啥都搂回自己家来。 这俩兄弟的性格,简直是南辕跟北辙。 “我早准备着好东西呢,你说啥时候走就行了。”陈丽娜说。 聂博钊有点儿不放心:“小陈同志,阿书记和高区长可是领导,比如说咖啡呀,红酒呀之类的东西,是好东西,你淘来可以,放着咱们自己用,领导跟前可不能拿出来。”她是这基地里悄悄儿的,最资本主义的。 买瓶红酒,自己每天睡前喝一杯,说什么美容养颜,保证睡眠。 “送礼,图的就是个宾主皆欢,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儿呢。” 第40章 东北乱炖 饶是给仨孩子准备了半夜的衣服, 第二天早上起来还是跟打仗似的。二蛋才穿好,出门跑一圈回来衣服又脏了, 还得拍拍打打。 聂卫民的裤子昨夜就烫的展展的, 一早起来还嫌不够展, 自己打开铁熨斗, 给自己来回烫着呢。 不过这孩子干任何事小心, 陈丽娜也就不操心他, 他稳, 心里有数。 等把几个孩子都给放到车上, 扣好安全带, 陈丽娜才能赶回来收拾自己。 “爸,我妈怎么还不出来啊。”等着等着,聂卫民就着急了。 聂博钊还是他那套解放装,黑框眼镜,笔袋里别着一支派克笔, 标准的知识分子:“女人出门向来比较麻烦,咱们等吧。” 等了十分钟,从车窗子里,二蛋就见钱狗蛋儿跟只小炮蛋似的冲出来了,嘴里不只喊着啥,一股风似的跑远了。 “爸, 肯定是放映队的人来了, 估计要放电影, 我要去看看。” “放电影也得到晚上, 现在有啥好看的,好好儿呆着。” “爸爸,我想喝水。”三蛋儿又叫开了。 “等到了乌玛依,阿伯伯家有汽水喝,再忍会儿。”磨磨蹭蹭,约好的中午做客,再磨蹭下去,到乌玛依就该下午了。 “她终于出来了。”聂卫民高兴的差点儿跳起来,又闷闷坐了回去,小声说:“爸,你还别说,我妈其实挺漂亮的。” “你都在爸跟前叫她作妈,在她跟前为啥不叫?”聂博钊觉得儿子很好笑。 聂卫民脸一红,不说话了。 她穿了一件卡其色的翻西装领的外套,里面是自己织的开襟羊毛衫,羊毛衫里面是的确凉的花衬衣,其实仔细看,就能看出来,这件衬衣是拿聂博钊那工装衬衣改的,头发也不知咋烫的,大花卷儿,但又扎了起来,下面是同样卡其色的裤子,但不比别人的大棉裤臃肿,清清爽爽,就四个字儿,精干又漂亮。 “跟着这样的妈妈出去,脸上有光吧?”聂博钊笑着打趣聂卫民,小家伙脸一红,转向了窗子外头。 先到的阿书记家。 阿书记家是标准的两室两厅,上有老下有下,客厅里铺的都是床。三蛋儿正是傻的时候,啥也不懂,手里抱着只大桔子,蹬蹬蹬就跑人家卧室去了。 聂卫民抱他不出来,陈丽娜自己进去抱,才发现大卧室里还坐着个白发苍苍的老奶奶,牙齿都掉光了,一只手似乎是缺了,蜷着摸孩子,三蛋儿好奇的看着她那只只剩了两根手指的手。 “这是我奶奶,今年98了,健康吧。”阿书记的家属年龄也不大,但是非常胖,她的名字也很好玩,叫阿来。阿来笑着说。 陈丽娜感叹:“这住房也是够紧张的。” “太奶奶和孩子们睡,我和婆婆睡一屋,男人们睡外头。”阿来感叹:“比起来,我宁愿住在基地,至少夜里能翻身。” 这年代,还没有大量建房屋,确实农村至少家家户户有大炕,城里面,十个人挤八平米小卧室的都有,陈丽娜是经历过的。 她带的礼物,是一条自己织的围巾,并一件纯羊毛的小背心儿。 虽说东西很普通,但是线用的七彩线,花色织的非常漂亮。说实话,要是水果蔬菜,或者是扛只大肥羊来,阿来都会拒收的,下面的人来作客的时候送好礼,转身就举报他们贪污受贿的事儿可太多了。 但一看这漂亮的花围巾,她就舍不得撒手了。 立刻围到脖子上,跑出去就问阿书记,小陈织的围巾好不好看。 坐到中午,在阿书记家吃了一顿手抓,仨孩子兜里装满了阿来姨塞的油馓子,糖果和花生瓜子,就该去高区长家了。 聂卫民装了两兜兜,但吃得很少,二蛋儿的嘴巴就没停过,兜兜却是空的。 “真想天天走亲戚啊,爸爸,咱们明天还有亲戚走吗?”二蛋问。 聂卫民看他嘴上糊了一嘴的糖,嫌弃的拿自己的小手绢儿替他擦着:“你要再这么脏,我们就把你踢下车,踢到沙漠里喂狼,走亲戚,别想啦。” “高区长的爱人贺兰山,可是咱们矿区炼油厂的厂长,是哈工大毕业的,标准的女强人,原来和……卫民他妈关系很好,等到了以后,你不要说话,咱们坐一坐,吃顿晚饭就走,你说呢?”到了高书记家楼下,聂博钊才说。 这楼下只有一辆上海牌小汽车,那是高区长的。 陈丽娜一个猛扎,再调头,车上几个孩子只觉得眼睛一眨,车已经停稳了。 “那这一顿是鸿门宴?老聂啊老聂,原来的你可不是这样儿的,温柔体贴,凡事都会为我考虑的。” “毕竟高区长是上级,咱们该走动还是要走动,我这不怕你不敢来嘛。” “所以就叫我打没把握的仗?”陈丽娜轻轻拂了拂自己用熨斗烫出来的头发,“你要早说,我会打扮的更漂亮。” “这已经很漂亮了,应该说,整个乌玛依也没有比你更漂亮,更……”聂博钊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就套用哈工的话:“你就是阿瓦尔古丽。” 她这种烫发,要在内地,当然得给当成思想糜烂抓起来。 不过边疆处处都是天生卷发的异族人,这方面当然也就放的比较松。 现在汽车的引擎声还是很稀少的,一听见发动机的声音,高区长就亲自迎出门来了。他家在一楼,也是两室两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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