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愧于他。 但自一纸鸿雁召苏衔慕入安晏起,他便很清楚那弟弟许会遭受什么——或四肢残废,或五感丧失,或幽囚受辱,或极刑加身…… 最坏莫过于死。 恰苏衔慕踩入那死道而已。 可他不是萧暮然,他不会为了某人而出生入死。说是为了安晏也好,说是为了苍生也罢,他单祈盼有朝一日能还清平于世,还安乐于民。 仅此而已。 苏氏乃武将世家,苏燎亦却是苏氏第一个安晏大将军。 百年前,苏家尚是李氏麾下臣,虽族人皆不通术法,却是勇贯三军,威名远扬,缘由很简单——苏氏血脉有诡术相承,有人挡杀人佛挡杀佛之效。 可那玩意是短寿的。 自打皇族入凡,十六族共治天下,苏氏为保香火绵延,便将那诡术给下咒封了去。森严家规一立,便是当年墨氏火烧到家门口也没再动用。 可今载,开战前夜,苏燎亦却找上顾於眠,欲让顾於眠帮他解咒,以便危急关头启用诡术。不料顾於眠却道祖宗将诡术封印必有其理,如今久未动用,忽然解咒,恐怕不是减寿,而是要命了。 惯常无所不用其极的顾於眠严词拒绝了他,他便改而去寻许辞闲。那许氏长公子倒不劝阻,只道一句——苏将军乃碧血丹心的圣人,死亦名存千古。 苏燎亦只说他不在乎。 解咒那夜有急风暴雨,而今天雷更是响彻寰宇。穹顶恍如破开个大洞,滂沱大雨淋得众人有如池中蚁。 城中石地,雨水难以下漏,渐渐积聚,漫至脚踝。城外泥泞,长靴踩地溅起泥水。奔走的兵卒多被足有人高的妖兽生吞活剥,几乎毫无反击之力。 几近昏厥的副将何赢硬生生用五指扣地,拖着乏软的双腿,匍匐至苏燎亦脚边。 “将军……别……”何赢半黑半白的长发被泥水粘连在一块儿,他强支起脑袋,眼底是一片红,“你别……” 苏燎亦蹲身,扶住何赢的臂膀,神色严峻:“卫泓与陆滕远皆不及你,若我战亡,你来任将军。” “闭嘴!”何赢咬牙抬起无力的手臂,环住苏燎亦的腿,“我……压根不惦记那将军位……你、你活……着,你给我活着!” 苏燎亦摇摇头,点了何赢几处穴位,登时叫何赢昏厥过去。他朝一旁的陆滕远点了点头,随即朝城门走去。 雨水自发顶滑至银甲,洗净了他满身血腥。他愚钝,并不知究竟如何才称得上仰不愧天,兴许退一步,叫那何副将绞尽脑汁能摸寻出他路。 可这世上没有万全之策,他的命与千百余人的命同登司马秤,绝无可能是他的命更重。 慰亡人,护佑生者。 为旁人,戕杀自身。 一如当初他同胞弟所言——事有可为,杀身不顾。 “禮间苏氏血召众仙,望仙人哀悯,消弭沴孽,还河清云庆于世……” “启术——” 轰! 十八道天雷接地,喧豗骇城,兵卒耳郭淌血以至于垂首掩耳时,苏燎亦的魂灵出了躯壳。须臾,炽烈火光吞其心魄,更毁其肉|体凡胎。 他与俗尘合二为一,万丈金辉灼目,夜明如昼。 不知哪个江湖术士忽然神志不清高喊一声——“佛祖下凡渡咱们啦!” 长空一侧忽飘来大团厚重的灰云,直遮盖去漫空的黑墨。天之色乱,妖兽皆扔下兵卒,奔向那金光现处。金光为鬼魅所遮挡,灰云却愈发近了,众人惊愕仰首,却是瞋目结舌不可言。 白骨,铺天盖地的白骨。 尖端锐如锋刃的骨堆从天而降,从天至地不过一息间,一根根嶙峋骨砸穿尸鬼头骨深入脏腑去。更有无数白骨填进河边开出的引鬼渊,眼看便要封死怨鬼来路。 魏瑎之神态自若,单抬剑对准了那深渊。一声轰响后,渊中白骨被一条水龙给自渊底喷出,顷刻渊口拓宽,以至于河水下泄,有如飞瀑倾淌。 “一蛇吞象,异想天开。您何必垂死挣扎。”魏瑎之剑一挑,满渊浊水随即汇集而缓缓升空,聚作十余个比巨树更大的水球。剑锋一转,遂击向苏燎亦。 仅剩缕幽魂的苏燎亦并不闪躲,分明足以杀死数百人的水球打在他身上却作了涓涓细流。眼见苏燎亦破水而出,魏瑎之这才确信那人如今是刀枪不入。 “得先毁了肉身么……”魏瑎之不眨一眼,只待苏燎亦的魂近身之刹,拽了那刺客温舆的后领将人抛了过去。 温舆直撞上苏燎亦的长剑,魏瑎之却匆遽纵身跃下城门。他赶在苏燎亦冲来前,猛地抻手一抓,遂将苏燎亦的肉身揽了去。长剑骤落,先是过其心口,而后断其颈,碎其头颅。 咚—— 温舆的尸身落在魏瑎之的身侧,那不堪一击的刺客死未瞑目。 魏瑎之毫不在乎那人生死,呼吸却莫名窒闷起来。 他兴许会死在苏燎亦手底下,如此想着,一时喉头急滚,长剑乱挑,几乎将那躯身割作片片碎肉。身侧有小卒哀嚎着放下将军,可他头也不回,单抖着手剖开他的脏腑。 一缕藏于中焦的残魂倏然被他抓了去,眼见苏燎亦靠近,他迅疾拢指。 残魂毁于掌心,灼黑他那一处的皮肉。 “苏将军……吾敬你是个雄杰。”魏瑎之大汗淋漓,他带喘回首,欲观那人痛苦神情。 然而,那苏氏魂正肃立他身后,指向地面的长剑急转,哧地自后背横穿魏瑎之的心口。 魏瑎之很清楚,叔父集中了七成阵法于自身,两成在哥哥那里,自己身上仅有一成,这般重伤,便是他也难逃一死。 “吾、吾不能败……”心头血汩汩外淌,魏瑎之垂死挣扎。他竭力甩袖,却仅仅叫衣裳略微颤动。即便袖底毒粉四散开,那早已是个幽魂的苏燎亦也压根不会有半点反应。 长剑被抽出的刹那,血浆四溅开,几条细肠也随之抽落出去。剑锋复又没入腹腔,浓血泵出,洒向那金魂。 魏瑎之筋脉寸断,再不能动弹,仅余唇舌还在抖:“叔父……叔父……大哥……对不住……对不住……” 尔后再不动弹,苏燎亦再三确认了那人已无有脉搏,这才任手中剑消散如白烟。 苏燎亦俯身一掌拍地,整座清显城都因此而震动。大至坍塌的城门石,小至随处可见的石块,在那一霎皆飘浮自半空,苏燎亦再落掌,那些个大小石块便填去了魏瑎之开出的引鬼渊中。 白骨雨尚未止,满地尸鬼哇哇乱叫,被刺穿的肉身再不能痊愈。 苏燎亦没有躯体,他在骨雨中慢腾腾走向城墙,倚靠断壁颓垣站定。远远瞧去,他犹一座嵬巍高岭,四营兵仰观而不敢近其身。 浊泪潮了安晏兵的眼,水色于目眦间悠悠地转,转着转着,便洒落出去。 苏燎亦无言瞧着垂泪挥剑的兵——他亲手带出来的兵,与他并肩作战的兵。再看看被血染红的山川,看看枯朽的草木,看看灰蒙的天,看看,满地的尸骸…… 金光渐渐、渐渐黯淡。 在某一瞬,那缕不能更暗的光彻底消散了,被魏瑎之捅作烂肉的躯身顷刻化作血水入土。 天地为坟冢。 武将军死了,安晏最威风的四营铁血将军就这么撒手长逝,连半截尸骨都没能留下。 殉义忘身。 魂飞魄散。 翌年清明,不知何处觅忠魂。 ------------------------------------- “哟,巧遇!瞧瞧你这抱头鼠窜模样,躲谁呢?” 屈起一条腿躺在屋顶的林矜煙冲狂奔过去的方青袡吹了个口哨,蓦地打挺起身。 他略眯眼,看清了那人身后气势汹汹的谢府玄卫,领头的自然是那薄情子谢尘吾与其贴身侍卫方濋。 “喜逢旧主,你不拱手相迎,跑什么?”林矜煙低目睨人。 “我……我要走了……”方青袡眼神闪躲,拔腿就要跑,哪曾想竟生生给从屋顶跃下的林矜煙拽了后领。 “蠢货,我不是早告诉过你要如何对付谢尘吾么?”林矜煙将方青袡上下一扫,指尖戳在他的心口,“五毒散呢?” “我弄丢了……”方青袡不敢看他。 林矜煙嗤笑一声,抬手捏了方青袡的肩膀,力道重得能碎骨:“哪儿能呢!当初谢尘吾身边心思最为缜密的玄卫怎可能出这等差错?我看你丢的不是五石散,而是心吧?忠于魏氏的、知恩图报的心!” 言罢,林矜煙抬手挡了掠过耳侧的寒意,笑意更深。 “青袡这优柔寡断的窝囊废哟,压根不舍得杀你呢!当真是催人泪下,你说是吧——谢公子?” 林矜煙回身,恰谢尘吾拎着他那把血淋淋的罹难剑谨慎地拦了玄卫,止步于距二人尚有五步之地。 “谢公子,久仰大名,咱俩不曾见过面,我却常能自长停那厮口中听得你的名字——总说你是个实打实的口轻舌薄、心高气傲之人呢!” “给我滚一边去!我先杀了那叛徒再同你慢慢算账……”谢尘吾言罢不给他还嘴的工夫,一个箭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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