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
裹,可一股微弱气息却叫她几乎不可抑制地受其所惑。 她甚至没能喊住萧暮然,径自走入庭中。满地是灰烬,在那之下铺满了碎骨,脚踩上去,便是喀喀哒哒响个没完。血腥味被藏在焦臭味之中,很快皱了她的眉睫。 绕过拐角,萧暮然因未见江绪壹而停了步子。他侧首凝眸,将四面一扫,便见她正痴痴向前,好似在追寻着什么。 恰行至庭前那一树雪白海棠之下,江绪壹的瞳孔倏然缩紧,登时手脚发虚。 她朝思暮想之人就站在那棵树下。 秦逝舟赤|裸上身,纷薄下落的苍白花瓣半遮去其身上瘢痕,两相对比,更显得斑驳可怖。 江绪壹无端有些畏惧,不是因为他的伤,仅仅是因为秦逝舟本身。她被水汽模糊的目光犹豫着凝于那郎君之身,迟缓向上,终颤着停于一道更为醒目的疮疤上。 那疤痕自秦逝舟的右前额延申至左颊,早已凝固的、凹凸不平的血道触目而惊心。 她悲哀伸手,那人却忙退后一步,就好若一不近人的野物,龇牙呵气,眼底迟疑。 江绪壹淡然一笑,终是青梅竹马作了素昧平生。可她并不叹,仅无声数着那人生前所受酷刑,于那健壮而残破的躯身中找寻各色鞭挞、炮烙、杖打之痕…… 渐渐地,她喉底生了几分哽噎。 自打噩耗传来,她总贪心妄想那将军终有一日会策马归来,此时方觉,倒不如早些松手放他离去。 倒不如就容他一去不返。 “逝舟……” 萧暮然看出江绪壹的口型,当即翻过棂槛狂奔过去。然而纵使已有预料,在真正看见秦逝舟的那一刻仍旧心底悚动。 他咬牙不去看秦逝舟,单拽了江绪壹的手臂,猛将她往后拽去。 “快离他远点!” 旧友重逢,萧暮然无有半分要与秦逝舟寒暄叙旧之念,仅心焦于魏氏竟连他们的具体排兵都清楚,但凡走这条路的换作许辞闲那一队,秦逝舟早不知死了几百回了…… 眼见秦逝舟略微抬手,萧暮然右手一紧,遂出拳砸了过去,直将那人不人鬼不鬼的将军打翻在地。 那一拳打紫了秦逝舟的右脸,但他甚至不瞥萧暮然一眼,仅默默起身又一次死盯住江绪壹。 “喂……你还有意识么?”萧暮然握了江绪壹的手腕,谨慎道,“秦逝舟眼下较服了失魂仙药之人要更结实,也更难对付,不可轻举妄动。” 恰是看清萧暮然动作的那一瞬,秦逝舟嘶叫一声,遽然扑来抓住了萧暮然的手臂。他力道极重,若非萧暮然抽手及时,定要叫那怪物生生折断腕骨。 江绪壹赶忙将萧暮然护在身后,微敛蛾眉,垂了一双伤心目,道:“萧公子,容我来吧……” 萧暮然没再坚持,往后退去。江绪壹则又向前几步,颤着手臂,将温暖的掌心合于秦逝舟面颊两侧。 秦逝舟果然不再瞪视萧暮然,他移目看向江绪壹。可距离缩短,江绪壹这才发觉那人的瞳子里蒙着一层白翳,空若无物。 江绪壹没法从她眼中看到自己。 海棠纷落如雪,有情人相对而立,无欢声,无笑语,就好若共作覆舟沉沦,一齐腐烂于此载干燥而寂寞的颓秋。 江绪壹较他兄长江念与要活泼得多,可偏偏二人皆随了其父逞强的性子,即便听闻秦逝舟死讯也未尝于旁人面前落下一滴泪。并非是她不信秦逝舟死了,仅是她从不愿轻易叫人窥去那般软弱姿态。 故而自锁闺阁数十日,令所谓山盟海誓化作无声泪,全藏进心底去。她不闹,不喊,独嚼苦果,独守空房。 奈何苍天无情,既知他俩无福消受,又何必重逢? 秦逝舟歪了僵硬的颈子,蹭了蹭江绪壹的手掌。再片刻,将军伸出那只惯常用以执剑弯弓的手,紧紧抵住她的枕骨,摁近身前,另一手则缠其腰,俯首—— 咬了下去。 极尖锐的齿牙深扎入江绪壹肩胛处的血肉之中,鲜红瞬息浊了江绪壹的素白袍。 她猜自己大抵是疯了,比起刻骨铭心的痛楚,她最先想起的,却是终于能再一次感受秦逝舟的温度——他的身躯已寒若铁石,唯独唇舌尚留有几许余温。 但秦逝舟并未怜惜往日视同拱璧的心爱之人,单意欲将那人肩颈处的嫩肉给生生咬掉,啜其血,啖其肉,吞其入腹,以缓无穷无尽的饥渴。 江绪壹原竭力忍疼,末了还是不可抑制地发起颤来。 肉烂,心亦腐。 她软了腿脚,为那嗜血的怪物扶入怀中,可那怪物依旧没有松口。 她只不过碰巧心悦一将军,渴盼与之白头偕老。 她做错了什么? 难道只因“冲怨”,便要他二人历此劫难么? 疼,疼得她泪眼朦胧。 她抻长两臂紧抱住秦逝舟,也是平生最后一次任性恣情地拥抱她的挚爱。 在秦逝舟恍惚着也将她搂住的那刹,她的左眼先掉下一滴豆大的泪,右眼紧接着落下两滴。她没有抽噎,没有哽咽,仅仅是无声无息地哭着。 她决定同秦逝舟告别了。 她决意杀死秦逝舟了。 “你骗了我……不是答应要回来的么?”江绪壹敛不去话音中的颤,可秦逝舟听不出来。 秦逝舟显然并不理解那举止,却在那话音下鬼使神差地停下啃咬的动作。 良久的阒然间,他仅仅是盯着江绪壹肩胛那块血红的齿印瞧。然而只闻喀哒一声,长剑出鞘,秦逝舟霍地将她往外推开。 偏在此时,前路忽传来数声异响,萧暮然只觉万不可再与秦逝舟缠斗,于是拔声道:“秦逝舟已没了神识,救不回来了!莫再犹豫!” 一双血红的眸子闻声转过来,湿辘辘的眼眶中泪花扑簌。萧暮然见她剑抵秦逝舟胸膛,忽而明白了。 江绪壹较他更早体会挚爱亡故之感,她却比他要镇静更多。 如若今日是沈吟离站在他面前,他大抵会拼死将人带回去,便是明知无药可医也定要寻遍天下名医。沈吟离要饮血便容其喝,沈吟离要食肉便容其咬…… 他不如江绪壹。 并不决绝,也并不果断。 他配不上那兼爱无私的沈吟离,也再不配做安晏大将军。 他是个作茧自缚的懦夫。 “萧公子,事不宜迟,此地交给我便好,萧公子快走吧!”江绪壹没有回首。 “活着回来。”萧暮然转身离去。 西北经年的风吹日晒叫秦逝舟的身子较江绪壹要暗上不少,其壮硕筋肉间夹杂着无数道暗色的疮疤,每每抬手,疤痕便被拉扯开,活像一条斑驳的虎皮。 披散的乌发遮盖了秦逝舟眉宇间的润泽,眼神中酝酿的腾腾杀意更添其野气,再不见当初那温柔明朗的大将军。 他盯着江绪壹手中沄楚剑,怒火从眉间烧至下垂的嘴角。只猛一踩地,庭中便多出十余个黑洞洞的深坑,坑中攀出无数青灰大手,须臾间千百鬼兵已推搡着自坑底爬出。 万鬼齐出,天地昏暝。 轰然巨响停了萧暮然的急步,也引来府中各地数十人的目光。 可没有人能再靠近那庭院。 郁晦间,江绪壹独对千百鬼兵却了无惧色,一把沄楚剑几番勾挑,眨眼便挥出满地黑血,她绕过尸骸,步步犹生莲,步步亦狠绝。 分明生得沉鱼落雁貌,却是杀伐果断,既快又准,不顾那血风肉雨浊她衣,不惧那吹毛利刃痛她身。 她要活下去。 可毕竟是阴曹地府来的鬼兵,哪能容她轻易全身而退? 不过片晌,她的衣裳已被自个的鲜血染得赤红,鬼兵的黑血再洒上去,便是黑红两相间,犹似酆都阴差,举手投足间送了人鬼归西去。 奈何鬼兵无穷无尽,死而又复生,她毕竟不常与人争斗,半晌因骨软筋麻而弱去五感,一时躲闪不及,为几条铁索绊倒在地。 就在那一瞬,后方鬼兵落刀,刺穿了她的右腿。 江绪壹咬紧牙关,三番五次欲站起,却又被砍倒在地,好容易撑剑起身,又猝不及防被秦逝舟自身后握了颈强压上墙。 风起,海棠又落。 墙面冰冷,哐哐几声下去,她的前额血便红了石与花。浓血向下,直淌进她的左眼,眉睫间一片粘稠,再拐弯碰着唇角,便叫她尝着了腥甜。 沄楚剑被秦逝舟夺了去,随手扔入了尚在往外冒鬼兵的深坑之中。 “逝舟……” 头晕目眩间,江绪壹挣扎着喊他名姓,可秦逝舟仅仅将她翻过身来,双手扼住了她的咽喉。 她渐渐喘不过气来了,仅存的灵力好似被堵塞的泉流,不得外泄。 绝望的窒息中,她脉搏弱去。 将死之际,旧事缓来。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即便秦逝舟比他兄长江念与还要大上一些,可她自小未尝喊过一声哥哥。 少时,江念与常赴禮间寻友,自家兄长不在渭于,寂寞委屈时,总是秦逝舟翻墙过来陪她哄她。她只需隔墙喊一声“秦逝舟”,那人便会抱着精致的小玩意儿坐上墙头,不论早晚。 她原以为那人会一直在,那人也曾许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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