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只是那笑中讥嘲尤其露|骨。 他轻拍下肩头的手,只道:“我早便知廉公子自视甚高,没成想愈发严重。孤傲乃疾,需治。” 廉遂礼默默无言,白裴趋却在桌前停下,抽了根狼毫沾墨便往纸上落笔:“你还当真自私,到头来救我不还是为了你自个?你可曾想过我要如何相信你们?于你们而言不过短短七日,可我已在这幻境中待了七年有余,来救我之人数不胜数,每回离开,却皆不过从一层幻境移到另一层……” 他停下笔,将写好的信封好递给廉遂礼:“我不信你们,但倘若你们是真的,这纸玩意也足够你们交差了。” 见廉遂礼立在原地一动不动,面若死灰,白裴趋喟然长叹,旋即牵起他的手将信塞入其掌心:“我承认,当初我确乎有罪,妄自生出那般令你鄙薄的卑劣情意实属不堪。你恨我也好,觉着有愧于我也罢……若你坚持要赎罪,倒不如我给你个机会容你杀了我,以了却我这无穷无尽的苦痛。” “我做不到。” 廉遂礼垂首,眼神也跟着暗了暗。他紧盯着白裴趋的脸,目光寒凉,活像盘旋于雪原的猎隼。 “那你能做什么?” “若你对我尚留有几分朦胧情愫,即便是上不得台面的买卖我也能做。”廉遂礼的白袍在料峭寒风中翩翩扬起,他神色冷峻,说出口的话却荒唐无比。 “你说什么?” “只要你能活着同我离开,我什么都能做。” 廉遂礼口中所言同白裴趋记忆里的清正君子大相径庭,可白裴趋仰头看向他,却再不能勾唇说句带刺的话。 时隔七年,白裴趋再一次看向廉遂礼,苦痛早已磨平了他的棱角,可他眼底却酝酿着几许无可言说的悲怆:“我、是谁?” 廉遂礼怔了一怔,念出白裴趋的名字时,竟叫两颗血淋淋的心脏皆为之颤竦。 白裴趋看出他面上为难,于是苦笑道:“怎么,怕我为难你?你早该认清我是个怎么样的人。” “我并未后悔,你从心而言便是。” “抱我,一下就好……” ------------------------------------- 从亡缈境出来后,白裴趋果真疯疯癫癫、神志不清,顾於眠见他一副形销骨立模样,忧其闹坏了身子,于是哄骗着喂了安神的药,容他睡了整日。 次日早,恰是廉遂礼施术前,那蓦地睁眼的白裴趋好似忽有几缕神魄归来,他猝然攥住廉遂礼的腕,神情惊惶:“你要让我忘了你?” 廉遂礼并未回答,只稍停下手中动作,眼见白裴趋又开始胡言乱语,他于是重新开始施术。 不多时,二人皆陷入昏迷。守候榻侧的李临焉急不可耐,却又无可奈何,他怕廉遂礼醒不过来,也怕白裴趋醒后依旧疯傻。 李、廉二族乃共生族,李临焉自然清楚,那“忆平生”并非能随意使用的,每一次抹去他人的记忆便好若往自个的命上多套了条铁链,是要用血肉与灵力来供养那些惨痛过往的。 而那被施术者先前受到的伤害愈重,转移苦痛对施术者本人的伤害也就越大。白裴趋在亡缈境中的遭遇那般曲折,廉遂礼日后也必然不会好过。若仅不过头疼呕血倒还好说,倘短寿促命又该怎么办? 正思忖,李临焉的眼朝旁一瞥,惊见汩汩鲜红自廉遂礼唇角淌出,吓得李临焉头发差些竖起来。他匆忙握了一干净帕子,连口气都不敢喘便往廉遂礼脸上擦。然而一通忙活下来,血好容易止住了,廉遂礼却是满面红。 李氏富贵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侍奉人之事前所未有。 他讷讷半晌,只得又端来两盆温水替廉遂礼拭面,动作小心却并不利索。完事后,方好似干了什么大事般气喘吁吁坐下,禁不住长叹道:“二位都快些平平安安醒来吧,这也忒折磨人了。” 两个时辰过去,廉遂礼终于苏醒。那会白裴趋还没睁眼,廉遂礼仅用手背试了试体温,遂差人唤顾於眠。 后来的事李临焉没太仔细打听,只知那廉遂礼打定主意再不让白裴趋同廉氏扯上关系,便也没将白裴趋送到最近的廉氏府邸。又因陆氏地近来逢丧事,而魏氏地人手紧张,故而只能麻烦顾於眠写信送白裴趋去江地。 到白裴趋离开此地为止,他们一行人已在近关口处的客栈停留一月有余,那亡缈境确乎助长了风雪,因而当一切平息后,雪势终于见小。 然而,距五营兵败以及秦逝舟赶赴安晏已过去太久,那西北当下究竟什么情况,秦逝舟又是否还活着,仍无从得知。 第213章 凶兆 “那妖人顾於眠本煞星转世!”…… 灼目血色铺盖穹庐, 远山素白雪被映得一派赤红。那天象起先并未如此惹眼,清早不过西面天落了几瞥殷红,然今晨日头迟迟不升, 反倒是那异象急遽扩散。 长街喧阗,几乎人人皆在驻足观望。嘈杂语声间,顾於眠抬指下压斗笠, 那竹篾上雪反融作水滴滴答答浸湿了他的衣袖。 “天象异, 世生殇, 这凶兆当真叫人心底发怵。”顾於眠同身侧严卿序叹一句, 又仰首瞧了眼酒肆的牌匾, 随即入内寻了个角落坐下。 严卿序不紧不慢端起茶壶替顾於眠斟茶, 俯身时莞尔问:“身后那人跟着我们好一会了, 要赶走么?” “他既不动手,便不必管了。” 顾於眠斜乜那青帷幔边抱臂的粗汉一眼,微敛眼睫,以右手三指捏起茶盏, 左手则垂至桌下,摸在严卿序的膝上。 严卿序对他这般佻达举止见怪不怪,任其自便,那从容模样反叫顾於眠挑起半条眉。 “卿序,此地轻薄少年不少, 你怎毫无戒心?”顾於眠的指尖在他膝上打圈,口吻嗔怪,笑目狡黠,“不甩开么?” “除了你,谁还会这般待我?便是长停那般的多情子,也断不会对五大三粗的男人下手。”严卿序垂手落盏, 将那只手从膝处牵入温暖的掌心,“阿眠,手太寒了。” 顾於眠不以为然,偏头看向窗外簌簌下落的鹅毛雪。挦绵扯絮般的虐雪叫仰首观血空的人群皆作鸟兽散去,近半数人兴致冲冲吐着白气往这临近的酒肆里挤,皆是心底发痒,恨不能大谈那空中异象。 雀喧鸠聚,闹闹哄哄,顾於眠掀睫瞧了眼对面端坐的、安安静静的温润君子,忽而很想钻入他的怀里偷点暖意。他眨眨眼,反握住严卿序的手。 他一面搓弄严卿序的五指,一面噤声思忖——若非那亡缈境拦路,他们早该到西北了,现如今安晏杳无音信,连后方援兵都不知去向,偏偏随身携带的干粮与御寒衣物皆已告紧。几番权衡,他们还是选择了暂且后撤,在廉氏地至西的一座小城修整三日并尝试向安晏传书。 这酒肆紧挨着他们落脚的客栈,二人顺路来此,不过是为了给兄弟们捎几壶烫酒以驱体寒,明早往西北时方不至于冻坏了身子。 西北是安晏的地盘,再往内则为十五族的天下,然四地与西北相接的边陲之地,地棘天荆,为两方所推诿,数十年来疏于管理,养痈终遗患,方成了而今三教九流齐聚的乱地。 刀尖舔血的莽汉与饥不裹腹的流民随处可见,而神叨叨的半吊子算命仙同说书人也多如牛毛。 眼下,酒肆中便有一桌里外围了数层人,压肩迭背,人头攒动交叠,卯足劲要往内钻的与咬紧牙关不欲被挤开的互不相让,顾於眠仅能自偶尔漏出的窄缝里勉强窥见一穿道袍的长须老头。 老头嗓音又尖又哑,说起话来却是滔滔不绝,讲到兴起时击筷敲碗,讲到悲处却咕噜把声都吞入嗓子眼,叫观者不由地倒抽一口凉气。 顾於眠本无心去听市井故弄玄虚的说书人摇唇鼓舌,只待店小二备好酒便要离开,哪曾想那老头讲到兴处,竟砰地一拍木桌,旋即大喝一声—— “嗬!那顾於眠该死!” 严卿序倏然攒眉,他回首看向那掐着嗓高嚎的老头,将拳一握便要起身,没曾想却被顾於眠猝然扯住袖口。 “别急嘛,听听讲的什么。” “而今血日当空!”那老头将一只长满老茧的食指赫然朝上一抻,“天上地下,灾厄将至!那妖人顾於眠本煞星转世,克死旧友,妄图装疯卖傻以逃罪,未尝料不知悔改,反借苍巡之手生生闹得四地乌烟瘴气、民不聊生!” “可他没至那些地方前,那些地儿不也早就被怨鬼缠上了么?人尽皆知嘞!”屠户打扮的壮汉捧着肚子笑。 “你个黄毛小子懂什么?!吉星临门方能化解灾怨,他一个阎王治乱,只可能乱上添乱!若他没去那些地儿,必然不会有那么多无辜百姓丢了性命……”老头收回被冻得发紫的指头,喟然长叹。 “依你所言,那步家疯子大闹西北也是顾於眠害的?净知道瞎说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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