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魏长停即便再自欺欺人,也多少能明白这份情意绝无可能得到回应。 玉骨冰姿,清莹秀澈。 那纪氏郎本便是苍空月,怎能容他这贪欲无厌者以下犯上,玷辱其名? 正当魏长停落寞地垂敛眼睫时,魏熻终于启唇:“诸位分明都清楚,又为何皆避而不谈?想当年墨门乱事招引千万亡魂祸乱苍生,可最终得以叫四海升平,‘冲怨’功不可没。” 他这一言是自顾於眠叩首以来叫满堂哗然的头一句。 所谓“冲怨”,即借大喜冲淡肆虐的冥魂阴气,有镇鬼、平灾、祈福之效,奈何这招数在某些氏族眼中是个陋习,譬如陌成那信佛能普渡苍生的纪氏便从不肯承认这招数。只可惜十五族屡试不爽,即便是偶有人反对,最终也只能点头。 这一招其实并不必然坏了新婚眷侣的命数,但经此一举却能极大削弱亡魂鬼气,总不可能有利无弊。 “无论如何,世家总得寻出一对璧人吧?”魏熻笑道,“诸位也都清楚,我们魏氏自打十六年前那人祸起便缺人,万不能再冒这险了……不过嘛,长停眼下也已定好姻亲,只待择选良辰吉日成婚了。” 一语罢,满堂惊。 含嘲带刺的目光飞刃一般剜过来,几乎所有人都在戏谑地盯着魏长停瞧,可他却不能如常挤出个笑脸,更不敢看向连一瞥余光都没给他的纪千弦。 魏长停将手中白花揉成团紧握掌心,不动声色舔去了因将牙关咬得太狠而渗出的丝丝血腥。 “……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从未同我讲过?”谢尘吾颇为不快,神情却很是困惑,“你不会又只告诉严卿序,却不告诉我吧?” “没,我怎么敢?”魏长停干笑一声紧接着又叹一句,“我……罢了……” 谢尘吾还想再问,却忽听来对面人的几声大笑。 “长停性子那般轻浮,玩够了么?这就要将人逮回家去收心了?” 沈望延哈哈大笑起来,却并未窥见魏长停的冷淡神情。他那双含情目曾有数次无力地瞥向纪千弦,只是纪千弦坐如钟磬,笔挺端正,不为所动。 果真是一点儿也不在意他如何。 果然,果然…… 不出所料。 魏长停心念,纵有自知之明也难逃作茧自缚,偏要看上这么个云中白鹤,贪心不足蛇吞象啊! 可即便他反复在心底告诉自己莫要伤心、莫要伤心,他仍旧觉得身乏体虚,浑身的气血皆如被一锅大火烧干的水。 不伤心,不伤心。 莫要再感到心痛了。 “怎又嚷嚷起来了?你氏姻亲何必在此细说?倒不如好好讲清楚那大逆不道的‘冲怨’,反正我族不会掺和。”纪氏家主纪清衡斩钉截铁道。 “纪家主此言差矣,您可千万别把纪氏摘得干干净净,当初墨门一战,若非冲怨及时,您可知道四地会乱多久?受了恩惠还不懂卖乖,恐怕不对吧?”沈望延嗤笑。 堂中霍地又吵起来,无心管那档子事的顾枫只将眼斜瞥向身后慵懒倚墙休息的顾於眠,随即嘟囔一嘴——“都到谈婚论嫁之时了啊!” 他那语声说轻不轻,说重不重,恰恰好能叫顾於眠、严卿序、严胤三人听见。 “……” 严卿序这会已于其父严胤身侧正襟危坐,听了那话后却有些局促,一时不知该作何表情。 “蠢货……别露怯。”严胤压低声骂,“别人家儿子是你硬生生拐来的,既为之,不惧之,别死到临头才知道怕。” “孩儿不怕。”严卿序轻舒出一口气,“死而不悔。” “今夜你站至那顾枫面前时,也能这般有底气才好。”严胤抿了一口薄酒,“别丢我严氏的脸。” 第192章 慈父 “你俩应是……守身如玉吧?”…… 每载的青廖峰赏会均要持续四至五日, 由于上下山的路途曲绕艰难,各世族便于青廖山顶建了暂居的府邸。 四地十五氏,府邸景致各有千秋, 相映成趣,也算别有一番风味,那禮间顾氏府便常为人所称叹。 顾氏的族纹乃足底生卿云之蟠虺, 虺逾北海, 千年为螭, 故坊间给取了个恶名叫“北冥凶螭”。 其实, 那一方做主的宗族毁誉参半乃寻常事, 见惯了风浪的十五族而今近乎百无禁忌, 即便是听闻有流氓土匪在那花楼酒肆臭骂七天七夜一姓家主, 也绝不会有恼羞成怒的府兵前去逮人下狱。 若非要说黑|道白,禮间四族的族风还要比那崇武的百权四族温良不少,顾氏更是其中翘楚。 顾氏子孙惯有书画雅兴,因此顾家府的梁柱多雕云鹤, 屋内总点几炉香,白日里青烟缭绕,恍如瑶台银阙,无道骨却有仙风。夜半三更之时则烧灯续昼,反倒添入好些尘寰烟火气。 可叹严卿序根本无暇分神细赏这府中佳景, 便提心吊胆地入了客堂。 是夜,当第一滴蜡泪落入白釉烛台的烛盘中时,严卿序已恭敬行罢礼,挺起了脊背。 他略微抬眸看向太师椅上高坐的顾枫,只见那老爷面相和善,虽青丝掺雪, 却难掩高华气度。顾於眠的眉目承自其父,那双明眸笑起来却要更弯些,以至于勾人心魂,叫他情难自己。 严卿序并不能猜到顾枫的心思,只诚心实意交代了他对顾於眠的爱慕之情。 顾枫在心底嗔怪那孩子礼数太过周全,言行举止偏又温润如玉,实在是让人瞧了就没脾气,即便他想摆出副凶悍模样也难。 正思忖对策时,他余光见严卿序有要跪地之势,于是先抛出一句:“严公子,千万莫要跪我,十五族中,子跪异氏,非盟即辱,你我乃二氏之别,我实在担待不起。此外,也莫再屈尊阿谀奉承,我问话,你便直白了当些作答便好。” 他凝视着阶下长身玉立的清润君子,忽而有些怅恍。那严卿序本就容貌昳丽,今日更褪下百权严氏的墨缎,罩上一袭白袍,瞧来更犹初冬一池雪,即便是肉胎中流淌着虎狼的浊血,也并未折其天生的君子骨。 顾枫向来眼观八方,耳听四地,自然也清楚眼前这严氏子乃一美名传四海的人物,纵使他觉着自家孩子哪哪都讨人喜欢,也不自禁冥思苦想这般出尘的人物,若本就是个断袖,怎不如另寻他好?毕竟十五族联姻少之又少,即便是他今日点了头,那老犟驴严胤那关又该怎么过?十五族那槛又要如何跨? 半晌无言,顾枫再开口,声中已有些沙哑,自心底生出的几许惆怅一点点化开,作了眉心涔涔汗。 “你……可知於眠是个男儿郎?” “晚辈清楚。”严卿序语声恭敬。 “你可知他不能让你膝下承欢,你也不能给他子孙满堂?” “自然。” “那你怎就如此义无反顾?我知你们这岁数的少年郎气盛,但你我都清楚,世家子有断袖之癖者数不胜数,可多不过图一时之快,到最后闹得不欢而散,该娶妻的娶妻,该生子的生子,倒是白白走了一遭弯路,留待日后悔恨而已。” 顾枫忽而想起什么,于是稍攥袖遮住略微发颤的手。 “晚辈人微言轻,但真心不假,惟恐口中所言不能表真心、诉衷肠,反叫於眠同家主生疑。”严卿序又一次拱手行礼,袖摆上银白竹叶随其动作垂落,“还望家主成全。” 闻言,顾枫站起身,下阶后却是若有所思地背对严卿序。他漠然透过一扇半开的轩窗望向了不远处为缥缈云雾所缭绕的虚妄山,可双目一经被那派岑寂填满,他又不可抑制地黯然神伤起来。 ——便是那样一座毫不外露鬼气的山,叫他那心肝骨肉痛不欲生啊! 顾枫喟然长叹,没有转身,只问:“你……你和於眠好上已多久了?” “一载有余了。” “你……可曾想过陪他一辈子么?”顾枫没有看向严卿序,仅反复摩挲着指上一条淡疤。 “若能一辈子就好了……纵听来卑劣无耻,但晚辈只盼於眠终有一日能心甘情愿留在晚辈身边,晚辈不欲再将於眠让予他人,若……他也如此想便好。” 顾枫的神情暗了暗,良久,他只是讷讷着不知在念什么。他的目光沉静又有些飘忽,偶然瞥见烛火熄灭了几盏,他便温吞走过去,抬起手时又好似忘了要做什么,兀自僵在原地,随后又慢腾腾踱回来。 “於眠他面上瞧着没心没肺的,可一旦真正碰见了伤心事,即便剜心刻骨也一样不会明明白白说出口,自己把那些苦东西嚼着嚼着便咽下去了。他自小是那脾性,无论是身子疼还是心底疼,倘若不是为了撒娇卖乖,便是一声也不会吭……我并非有意阻挠你二人,仅是忧你日后腻烦了,又让他多几分苦痛。” 西北秋风猎猎,被寒意打下的枯叶坠地无声,偶有几片经窗入屋,卷进顾枫的衣袖之间,停留片晌,方悠悠落下。顾枫并不急于扫去那些拂衣的叶,只耐心待他们落地,再默默用长靴将那些枯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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