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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0章

量颀长的男子拦腰抱起,漠然向前去,却又未忘补一句:“不会让你摔了的,若信不过我,便把手往我颈上挂。” “多谢……”江念与并不犹疑,谢尘吾话音一落,他便伸手环住了那公子的脖颈。 “……” 谢尘吾能明显感觉到怀中人喷薄的灵力正源源不断地外泄,江念与的身子难以承载,早便是岌岌可危。他原以为休整一会,那人会好些,谁料在“喀啦”几声脆响后,那张银面具爬上了几许裂痕。 “把面具摘了。”谢尘吾双眉紧蹙,语声强硬,“我看不懂你,根本不能明白你究竟在执着什么……” “看不懂是幸事,我没你那般坦荡。”江念与垂下眼睫,耐住喘,“我已破相,自个心虚事小,惊扰旁人事大……那面具已裂损,我自会摘下面具,但……你便再好心帮帮我,别看我,也别让旁人看见。” “我不看,也不会叫他们看。”谢尘吾言辞笃定,“待接近军营,我再给你戴面具。” 江念与听罢,不知怎么却笑了。他取下面具后,将脑袋歪在了谢尘吾肩头。谢尘吾说不看便真不看了,任江念与的软发总无意磨蹭他的下颌,他也没避开。 “适才你之所为鲁莽冲动,毫无远见可言。怎么,活得腻了?” “此番虽是无意撞见尸鬼卫,却也不难猜出他们本该是步氏埋伏于此,欲寻机偷袭五营的后备军。我的身子状况现在不太好,能够速战速决、斩草除根的手段,为何不用?” 谢尘吾不想点头。 “你这脾气……” 江念与嘟嘟囔囔,谢尘吾听不大清,却也猜得出那人定是又在骂他。他原还想骂回去,可不知怎么,嘴却闭上了。 此地距离沈氏驻扎之营已不剩多少距离,策马扬鞭不用几柱香的功夫便也到了。奈何那战马被尸鬼吃了,谢尘吾只得抱着江念与一步步向前。 细雨淋淋,氤氲水气朦胧了足底曲径,然谢尘吾步子行得坚定平稳,一脚迈出去,另一脚又很快跟上来。 江念与不觉摇晃,心平气舒,竟生出了难得的恬然之感。恰是他攒了余力揉起颞骨时,谢尘吾冷不丁送来句—— “撑着,别轻易睡。” 闻言,江念与瞥向谢尘吾,见其攒紧的眉心始终没能舒开,于是问:“你生气了?” “没。你不是气虚身乏么?” “嗯。” “累就别说话。病病歪歪,也不知道能撑多久……” “你不是让我别睡么?不说话恐怕眼一闭就……” “……”谢尘吾显然犹豫了,可半晌后还是冷漠答,“那你便说吧……我会应话的。” “其实你不必这般抱着我,随心搁在背上也成,这般抱着也太奇怪了……”江念与忍不住提了一嘴。 “不奇怪。我既不在乎,你计较什么?” “……我累了。” “别睡。” “嗯。” ------------------------------------- 天色愈发晦沉,二人将近那临时搭建的军营时,生了双千里眼的谢尘吾鹰觑鹘望,见烽火台上的守营兵已然拉弓戒备起来。 谢尘吾默不作声从怀里取出一张半遮面面具盖在了江念与面上,轻声道:“别怕,我会帮你挡着。” 言罢,他依旧高视阔步,止步辕门前时也并不急于自报名号,只平静待那些个同他努目撑眉的守门府兵认出来人是自家公子。 “啊啊啊——濋哥!公子回来了!!!” 没成想那人高马大的府兵却是个咋咋呼呼的性子,他忽地扯着嗓子喊出杀猪的气势,叫江念与大吃一惊。 可那动静一出,几顶营帐皆如沸汤般闹起来,语声嘈杂,谢尘吾却是漠然不动。喧阗间,有一女子先绕过挡路的鹿砦奔了过来。 她在瞧见谢尘吾与其怀中的江念与的刹那叫眼尾落了片红,欲语却让泪先流,一时话音哽咽:“哥哥!” 可闻声,二人却皆一怔。疑问尚没说出口,却见人群逐渐围聚过来,在她身侧,站着秦逝舟与一众穿盔戴甲的五营兵。 这会,那大喜若狂的方濋已迎至谢尘吾身侧,可他一瞧见谢尘吾满身血污,差些给他家公子跪下,他赶忙伸出手要接过江念与,然而谢尘吾只是一动不动地俯视他。 “您的洁疾……” “少废话……”谢尘吾斜觑那聒噪的方濋,“后五营那群人是怎么回事?他们不是受困于幻境么?” “此事说来话长了。” ------------------------------------- 二人很快从秦逝舟口中得知,江念与同谢尘吾领着一行人出营探察的当夜,便有巫蛊五人找上门来。那些个巫蛊借叛贼之力往后五营的水源中下了毒,并在接近凌晨时摆开蛊阵。 据说那阵法同当初四大营兵败时碰见的“献灵阵”相似,即便秦逝舟将巫蛊尽数斩首也无济于事,那一举本足令后五营溃不成军,多亏了江绪壹力挽狂澜,将后五营众人拉入了江氏的法阵。 那一举避免了蛊毒的扩散,却没办法救下身种蛊毒者。短短三日,死的人却并不少,可若不逢懂得解蛊毒者,他们便也只能一直待在法阵里。他们从阵中出来是前日的事了,那日,一云游四海的好心侠士恰经过此处,于是入阵帮他们解了蛊毒。 他们不知那人名姓,只说那人掌心有一道长疤。因是其医术实在了得,秦逝舟来了这营寨便追问沈氏。 秦逝舟说,那时沈氏沉默良久,最后只叹着气说——那大概是早已同沈氏断了关系,兀自远走天涯的二爷沈怀汶。 ------------------------------------- 次日夜,经由沈氏医师解毒与疗伤,江念与已能如常起身,只不过下床走路还有些吃力。 他孤坐榻上,旁儿便是窗,透过那扇窄窗他能看见屋外围在篝火边的一众兵士以及被救下的十余个平民百姓。 烈火烧得枯木毕剥响,谢尘吾一侧坐着秦逝舟,一侧坐着那哭得眼睛发肿的池逸,身后则恭恭敬敬站着他的两个贴身侍卫方濋与方青袡。 “四地内形势如何了?” 谢尘吾往喉中倒了一口驱寒的烈酒,虽是冲方濋说话,眼神却瞥向了那还在抽抽嗒嗒的池逸:“你还哭?有什么好哭的……你哭你爹就能痊愈了?” 这话一出,登时叫他身遭的人都捏了把汗,可池逸却像是没听见,只还一边啜泣一边捏着自己那只稻草狐狸,哭得累了便将脑袋靠在谢尘吾身上,眨巴那双发红的眼。 谢尘吾瞧见他手里那只“谢尘吾”,后知后觉从怀里取出另一只狐狸“江念与”扔给他:“快拿回去……你究竟何时把那玩意塞到我身上去了。” 谁知池逸瞧着手中两狐狸,却是忽地喜笑颜开,两只小手胡乱擦去面上泪,身子却依旧紧贴着谢尘吾。谢尘吾看得出来那池逸想要握住他的手,但几番退缩,还是没握住。 谢尘吾心想,幸好他还算有些分寸。 “尘吾,你可别对他太坏了。”秦逝舟哭笑不得,“那小家伙不知是以为你们死了还是不要他了,这几日一直郁郁寡欢来着。他一直欲哭不哭,我都怕他憋坏了,没想到一瞅见你俩便落了泪。” 谢尘吾无言以对,只默默饮酒。 夜雨至,被淅淅沥沥的落雨浇熄的火堆中升出细长的黑烟。然而,大抵是各怀心事的缘故,无人退回屋中,几乎所有人都在盯着那失去火星的木堆瞧。 恰是这时,谢尘吾抬手,叫那火堆中生起一团灵火,灵火不惧水,并不因雨而灭。众人道几声谢后,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 鏖战七月,安晏兵卒死的死,伤的伤,即便他们早已过惯了动荡日子,也依旧会因一场战争的始与末感慨良多。纵使他们手中刀舔血无数,他们自己也并非刀枪不入,也并非浑然不觉心痛。 他们无暇愁善感,可刀疤实打实地留在了身上。 他们身侧坐着的百姓原是被扣押于步氏牢房的战俘,他们成为阶下囚已有数月,那些骄纵的步氏子弟最喜折磨俘虏,因而即便经过沈氏医师的治疗,他们身上仍旧留有大大小小的伤,更莫要提不得安宁的心绪。 百姓中有个言行粗犷的西北汉子,他见在场之人的神情皆有些沮丧,不自禁和着夜风唱起了带着乡音的歌谣。 曲调悲凄,无数人将泪藏在雨中,泣不成声。有许多善舞的西北女子在这时迎歌起舞,在她们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以至于再不能继续跳下去时,江绪壹站起身来。 那汉子还在唱。 他唱——“西北草木稀,孤雁徘徊,不见归乡路。” 江绪壹每向前迈一步,脚下被雨水泡软的污泥便染浊她的长袍几寸。袖摆扬起的瞬间露出腕处雪肤,以及——手心缠着的白布。 “他乡不遇故知,寂寞难当,大漠风沙埋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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