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薄的衣裳上破开了无数道裂口, 鞭打留下的血痕夹杂着碎衣深嵌皮肉中,他的手碰上去,却有粘腻的血丝附着他的掌心,不断向外延长。 许昭安“哇”一声哭了出来。 步凄晚听着那稚气的哭声,终于瘫坐在地,他习惯性地饮泣吞声, 纵泪流满面却并不发出一声呜咽。 谁知,下一刹,那孩子不顾他满身脏血,从背后环住了他的手臂,将毛茸茸的脑袋置在了他的肩头。 童声稚嫩,抽抽嗒嗒好不容易才凑出完整的话来。 “哥哥,同我回家,我唤医师给你上药,就……不疼了……呜呜呜啊啊啊……” 那孩子的哭声尖锐刺耳,如有万针刺心,刹那间挑开他心头肉,浓血于是自其中滴滴答答漏了出来。 许昭遽然从梦中惊醒,屈手摁住心口,他的心脏突突直跳,似要破开皮肉而出。他掩嘴重重咳了几声,又发觉有东西从喉口上涌,只得赶忙掐住自个的脖颈强忍回去。 长梦初醒,他浑身皆有些疲软,却愣是卯足劲,一拳打在床板上。那床“嘎吱”叫唤一声,裂痕于刹那爬满木板,像是无数细蛇的尾巴。 一夜未眠的苏衔慕默默瞧着他,神情有些恍惚,他给许昭安端过去一杯清水,嗓音发哑:“哥,喝口水吧,你昨夜说了一夜梦话呢。但莫要担心,你说的含糊,我听不明白的。” “我……还做了什么吗?” “哭了。”苏衔慕摇摇头,“是因为步大哥吧?啊……或许已不该那般称呼他了,毕竟是个为虎作伥的逆贼。” 许昭安满身虚汗,他紧攥厚被一角,将那被褥拧得发皱。 他还是禁不住去想——步凄晚真的会滥杀无辜么?可如若他是个满手脏血的恶人,又为何要对自己那般好?十余年的情谊皆是算计么? 步凄晚是如何看他的?是许氏一个愚不自知、任其玩弄股掌的蠢物么?那为何又要一次次护他,一次次救他,一次次逗他开心呢? 其中可有兄弟真心么? 又真的分毫未有吗? “会不会……我只是说假如……” “假如他并未和自家人同流合污?假如他是个出淤泥不染纤尘的正人君子?”苏衔慕耸了耸肩,将许昭安不肯接过去的杯盏在桌上放下了,“哥,我知道你和那步氏哥哥关系一向亲近,但他毕竟是步氏嫡长子,也是步氏日后的家主,他怎可能一无所知?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们没有为他辩解的理由……这几月来,苍巡之人受了多少伤,无辜百姓挨了多少罪,安晏又死了多少人,你不是比我更清楚么?” 一席话说得许昭安面如灰土、紧咬牙关,苏衔慕见状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莫再自我折磨了!何况……你不也清楚,他身旁常跟着的那位‘林公子’本就是个声名狼藉之人么?我还听闻他二人……” “够了,衔慕,别再谈他了……” 许昭安的唇不知何时已被他自个咬破了,他舔去嘴角腥甜,遽然起身,快速披上外衣便下了床。 “现下并非闲谈的时候,我们便在此散了吧。今日天寒,你身子弱,多添些衣裳,我先行一步。” 被他抛在身后的苏衔慕木木樗樗地瞧他远去的背影,好一会,他只是站在原地,良久才终于舒出一口气——“我也不想信啊……” ------------------------------------- “骸骨横漠,风涸龙钟。” 这乌戈漠野云当空,土尘罩日,载着四人的舆车刚出最后一道关口,车上远行客便嗅到了夹杂于寒风中的血腥味。 这西北安晏向来是处恢诡谲怪之地,那荒凉大漠横亘边界,同俗世中人划开界限。四地中人皆好奇那大漠后的风景,却又无从得知,故而困惑与猜疑皆汇作流言入了寻常巷陌,作了说书人的破碗中几文锈迹斑斑的铜钱。 可惜三告投杼,世人便也都信了。 而其中一所谓“事实”便是——那乌戈漠十步一断骨,百步一死尸。 顾於眠想起那离谱传言,觉得荒唐,于是笑着伸一只手阖了窗,他又倏地将另一只合在严卿序掌心间的手抽了出来。 那君子抬眼看他,他只轻轻以指尖拂过他面,随后便从包袱中取出张西北舆图,粲然一笑。 “安晏五大营皆沿淮平河分布,从南至北依序设营。除却间隔一条昀明河的四大营与五大营,其余相邻的每两营间快马加鞭约要一日的路程。现下,受袭的尚仅有以萧暮然为大将军的一大营,我们此行要先至乌戈漠中的‘后二营’同已至那处的几位将军商讨好对策,具体要我们做什么,还得看商讨结果。” 三人皆颔首。现下,严卿序、顾於眠共坐一侧,谢尘吾、江念与同坐另一侧,只是比起严顾二人的亲近旖旎,江谢二人一个往左,一个朝右,互不相看,亦不言语。 顾於眠见他们神色严肃,不由叹一句:“大家莫要多虑,步氏此番自傲狷狂,欲一手遮天终究不过痴人说梦,十五族百年的天下没那般容易倾覆。只是说来惭愧……没成想这四地毒草皆是步氏的主意,我早该在苑山时就差人严查的,他们此番被逼急了,方破罐子破摔,点燃烽烟。” 他顿了片刻,复又仰首。 “我们不会输的,但大抵,需要付出一些代价罢……” 江念与的银面上浮着层白光,他暗暗将手握成拳状:“昭安不也在乌戈漠么?我原以为我们下了虚妄山就再不可能踏入这西北地的……也不知道他现下如何了,连封信都不容人写。” “昭安自小便有福气呢!他性子明朗又有眼力见,在哪都不易吃亏的,相信他吧,莫要多虑。不过——他来安晏已两月有余,变化应是不小吧?我听闻几日前,昭安还托人同禮间四族要军粮呢!” “都答应了么?” “自然,禮间四族本来关系就不错,遑论安晏需要帮助,岂有不帮的道理?安晏战败,烽火可要烧到四地内了。” “倒也是……不过,昭安他和那步凄晚不是交情匪浅么?我担心……” 顾於眠遽然抬起手,江念与见状了然,不再多言。 往这西北来的时候,渭于的风雪误了他们的路程,原以为今日清晨便可抵达后二营,却连日头落了山也没到。本定于酉时开始的商讨往后延了一个时辰,仍旧没能等来人。由于现下局势紧张,不容怠慢,迫不得已,只能先开始。也因此,他们至后二营时,前来相迎的惟有那二营副将解云一人。 辕门大开,解云牵着“叁宁”立于梐枑边,他那一双鹰似的眼很快将从风沙间驶来的舆车收入眼底。他冲着车招了招手,那马夫便拽紧缰绳,将骏马缓缓停在了他身侧。 “在下乃二营副将解云,见过诸位公子。诸位此番舟车劳顿,不远千里而来,奈何安晏无有东西可以招待诸位,还望公子们见谅,此番有劳了。” 他恭恭敬敬抱拳行了礼,站得最近的严卿序也笑着微微屈腰还礼。 “不必多虑,我们此番前来也不过为了护住这一方太平罢了,大家皆是浴血的士卒,便不要太过生分了,我们必将竭尽全力守住西北。” 在二人客套时,顾於眠踮起脚尖朝营中望,可那营中却是一片死气。偶尔走过的士兵无一不是面容肃穆。 厩中烈马嘶风,有呜呜的声响越过千山而来,萧瑟凄楚,像是有人在哭。 ------------------------------------- “将军,四位公子到了。” 来人从容抬手掀起帷帘入帐的刹那,喧阗霎时归于静寂,主人家的目光皆凝在了那披着白狐裘的玉面郎君身上。 顾於眠从容莞尔,明澈的眼被盈盈笑意一簇,弯了起来。颀长身朝下微微一屈,被向前推出的手便展了大族公子的礼数。 “禮间顾氏,顾於眠,见过诸位。” 他的话音清朗润泽,只若是一场春朝酥雨,一颦一笑便令帐中响起了低声的感慨,他一身月白袍立于披盔戴甲的士卒间,通身气度确乎超凡脱俗。 几乎每个人都在上下打量他这难判善恶好坏的“笑面虎”——那苍巡领头的菩萨名人尽皆知,可偏偏流言蜚语不可胜数,美名恶名均传了个遍。 在窃窃私语声中,惟一人别过头去,像是不愿再看。 这帐中人顾於眠能叫得上名的其实不多,却无人不知他的名姓。顾於眠领着苍巡伍走了近一年,平了四地不知多少乱事,本该是民间交口称誉之人。 奈何前几月乱事平息之处陡生波澜,死了好些人,苍巡无用且招引天灾的谣言一出,霎时闹得沸沸扬扬。各地百姓皆惶惶不安,将那苍巡一行人骂了个狗血淋头,首当其冲的便是今年苍巡的领头——顾於眠。 生死本由命,他也并非窥破天机的神仙道人,他该做的都做了,自然无由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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