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他们都烧死……我分明清楚城中仍有无数无辜之人,却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抛下了城中绝望呼嚎的百姓,背弃了信我颇深的随从……我……同当初施令封城的官兵无异,我是罪人……罪人……” “清醒些……”谢尘吾瞧见陆滕远精神恍惚,已有些不耐烦,“这石窟又是怎么回事?” “应是城中冤魂所建……自那夜我逃回主家起,家主便刻意藏匿我的行踪,派我去各处平乱历练。五年前,我刚回至主家,又耐不住心头歉疚,重游故地,不知怎么便走到了这石窟。这石窟如诸位所见,供桌、灵牌、小人、烛台,一个不少。我自知这乃亡魂之作,也明白自己有罪……” “为了赎罪,我依照石室中人名刺杀当年不作为的高官,并将他们的心脏放入木匣中,摆上供桌。许是亡者在天有灵,我每往上放一个匣子,那供桌上的烛灯便熄去一盏……” 陆滕远说这话时,面上尤其平静,他的手抚着身下赤色的斗篷,稍稍蜷起指便像是握住了一人的心脏。 “这石窟中死了超一半的人,老死的、病死的、意外死的,亦或者是被我杀……但我发觉,自从我开始寻仇起,无论是不是我亲手杀的人,他们死后,心脏都会出现在这里。我也曾困惑于这匣中心脏的来源,因而掘过一贪官的坟,可那棺中不仅没有心脏,连尸身都没有了……我无暇顾及这鬼神术,只一边尽忠陆氏,一边干着杀人取心的勾当。我知道他们皆是贪生怕死的罪人,和我一样早该上刑场了,因而并不手软。” “这事怎连一丝半点风声都没让其余十四族听去?” “因为城中只有我一人逃出去了。先前出逃的官员们自知纸包不住火,也都早早辞官离开。连陆氏主家得知佟桉详情,还是那夜我放完火去通报的。其实封城也是没办法之事,诸位也都知道,瘟疫一旦扩散,只会造成更大的伤亡,但无论是陆氏派遣的医师还是城中神医都对此疫束手无策,才冠上个‘鬼疫’之名。遑论那年墨门之变方歇了四年,到处都乱,十五族自然也无暇顾及这佟桉小城。 “之后可有查明佟桉两疫是怎么回事?” “再去查看城中情况的时候,已是大火熄灭时了。烧毁的东西太多了,主家的医师们到城中查过,但也只能勉强查出那地城北的井水不干净,无论是瘟疫还是怪物,比起天灾都更似人祸,可惜为时已晚,陆氏只能封锁消息……” 严卿序点了点头,见他掩面,也没再追问:“陆兄先好好休息吧,陈年往事,我们也没有再翻出来的缘由。余下之事,恐怕得麻烦陆兄好好和陆氏说明了。” “我明白的。” 严卿序和连君宣在一旁讨论起善后之事时,谢尘吾回过头看向江念与:“你早便知道佟桉城是你族当初施恩的城了?为什么不早些说?” “我比你早知道不久。绕窟走的时候,恰瞧见了几个熟人的名字,那几个皆是过去江氏在替陆氏治水时交涉的官员。” “没成想你对古史如此了解,佟桉不过一小城,此般微不足道之事,你竟也记得。” “有人读谢家史,有人读禮间史,自然得有人读江家史。”江念与语声冷淡,“看得次数多了,自然记得。” 江念与隔着面具看向瘫坐高台上的陆滕远,他的束发早已散乱开,身上衣被血与汗浸透了。他似乎强扯起嘴角,想对严卿序和连君宣笑,只是那笑苦得很,同当初那般爽快相差甚远。 “到底是各人有各人的心事……” ------------------------------------- 石脉水流泉滴沙,鬼灯如漆点松花。 顾於眠听见了涌泉流水之声,淙淙泉流浸泡他一身素衣薄衫,他觉得浑身都湿漉漉的。有雨点自草木间滑落,点在他眉目间,而后落于眼睫,又沿着窄面下淌而去。 “阿眠……阿眠……” 谁在说话?倾行么? 好久没听见他的声音了。 “於眠!醒醒!” 为何如此迫切?又在催我至黄泉下陪他了么? 啊……我现在在哪呢?!!! 顾於眠猛然坐起,心口剧痛令他一阵痉挛,他赶忙压住心口,深吸了几口气。 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顾於眠也不犹疑,自怀中取出贴身的短刀,在小臂处划了道半指长的口子,汩汩淌出的血遽然红了他的眼。 不过眨眼的瞬间,周遭已浸入一片血海中。 虚空中出现了一个陶碗,顾於眠将伤口移至碗顶,将血倒了进去。这场面让人他有些难得的熟悉——过去他偶尔能看见家厨屠宰牲畜放血的场面,纵使一众隐卫皆要捂住他的眼,可他还是将那时涌入鼻腔的刺鼻血腥味深深记住了。 他莫名觉得这嗅惯了的味道有些让人反胃,却还是抑制住呕吐欲,极困难地面朝血海推手作揖,从喉咙中挤出句有些温吞的话:“小人脏血……不成谢意。” 下一刹,他脚底一空,旋即跌入滔天血海中,浓血浮尸霎时将他掩埋其中。 下陷,下陷。 这感觉于他而言已不陌生了,他每夜都在下坠,不知何时便会落地,摔得粉身碎骨。 “於眠——於眠——醒醒!!!” 顾於眠睁开眼的时候,面上没什么表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急得满头大汗的李临焉。顾於眠扫了眼周遭情况,一把将李临焉推开后,拔剑对准了他身后的凶兽。 “於眠,不可!” 闻言,顾於眠也没多问,只轻轻舒出一口气后将剑收回了鞘中。 “公子,可明白我所恨了?”穆申仍旧缩在昏影中,瑟瑟缩缩。 “啊……”顾於眠揉了揉眉心,“那些贪官?还是放火烧城的陆滕远?亦或者是那个下毒的青衣人?” 不等穆申回话,顾於眠又自言自语道:“啊……这可难办了,要想神不知鬼不觉杀了那么多人可非易事……还有……” 顾於眠仰起头,打量起那蜷缩着身子的穆申:“你这副模样实在可惜,不如我派医师来帮你好好看看?” 穆申摇头,长须似的鬃毛随之乱动:“我费尽心思活下去还有什么意思呢?我所熟识之人、我之挚爱皆死了,我带着这人不人鬼不鬼的躯体苟延残喘十余年,也该去了……” “可你不等血仇报完么?” “我相信二位公子并非会食言之人……如若要寻仇,二位公子不如先到城南万鬼窟中去瞧一眼,城中恶人已死了过半了……但实话说,望风而走,本就是人之本性,也并非是他们害得我家破人亡,谈及憎恨,我也并不如何恨他们。我只盼二位公子能寻到疫病源,还这佟桉民一个公道,那青衣少年郎,我见过数回了,他似乎从不避讳被人窥去模样……我也不懂……” 穆申的眼底闪着泪光,他小心挪动起些许笨重的身子,近乎是一步一顿,利爪扯着早已不像样的婚服,留下一道道裂口。 他匍匐至他妻身侧,将头轻轻抵着她的两膝——这已是而今的他表达眷恋的唯一方式了,他的尖牙不容他亲吻她,他的利爪不容他抚摸她…… “在下提前谢过二位公子……公子们,在下言尽于此了。” 外头突然响起了唢呐的声响,锣鼓喧天,人声鼎沸,好生热闹。 顾於眠听见外头有人在捏着嗓子唱——“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佳人齐齐入洞房。珠联璧合,五世其昌……” 屋中烛火黯淡,凶兽模样的穆申口中淌出了血,他腕上有条和新娘一模一样的红线,两相交缠,如连枝比翼,生死相依。 纵相隔十二年,那新郎最终还是死在了新娘面前,一如当年他亲眼看着新娘死在他面前般,分明皆是有情人,却都带着些许无可奈何的残忍。 他熬过了鬼疫,撑过了兽疫,见过了孟夏火,早便奄奄一息了。 今世二人姻缘浅薄,不得相濡以沫、举案齐眉,不知来生能否允这一双人白头偕老、儿孙满堂。 若是前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 第125章 腊月 “灭灯,送客之意。”…… 屋外唢呐锣鼓之声喧天震地, 俩人默默盯着走马灯般从窗外经过的喧阗人潮,皆噤声而观,神色肃然, 就好若看了一场人间百年的好戏,落幕的惘然无措偏偏是他们这些戏外人看得更清楚。 半柱香的功夫,声息湮灭殆尽, 叫人窒息的死寂果不其然笼罩了整座城。一场孟夏灵火将这鬼疫城烧作不毛之地, 而今逢凛冬, 惟余一片萧瑟, 却又一时间不知该怨何人。 顾於眠自怀中取出白帕包着的断指, 在穆申身侧放下, 最后瞥了一眼那相互依偎的夫妻, 便头也不回地同李临焉赶至了城南石窟。 之后种种,已不必细究,左右不过解释一通,各自道出见闻罢了。 自石窟往城外走的路出奇的漫长, 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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