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新郎疯疯癫癫的,说的话几分真几分假,我们如何能知道?何况,你既信我,我当然也信你,我们端人正士也不拿这唤魂术行诡事,我也就对这些邪门玩意知道得多些罢了,你何至于如此紧张?” “可……可这要是被居心叵测之人知道了……你……” “必死无疑嘛,我知道的,但你不是那种人,我信你。” 顾於眠咧开嘴对李临焉笑得灿烂,李临焉却拧着眉弯指叩在了他额前,见顾於眠吃痛地捂住前额,李临焉又无可奈何叹了口气。 “你就是看我先前犯了大错才这样坦荡的吧……” “这倒也是原因之一,但临焉呐,别计较这么多了,先看看眼前景吧。” 大雨瓢泼,来了俩穿盔戴甲的兵,他们手中分别执着根长木棍,木棍抵住那着红袍的男人的脑袋,将他的面翻了过来。 “可算找到了,这穆公子可让我们一通好找。” “大喜之日丧妻丧考妣,换谁遭得住?要能活下来,也不知道是苍天老爷的恩还是罚!” “当然是恩!你这小子乱说什么呢?活着还能比死了难过不成,如若活着是罚,死了可就算大恩了!你听听,这像话吗?”那侍卫说着用木棍挑开红衣男子的衣服,简单查看一番后,随意将他的衣服给合拢了,“这小子运气不错,没染病!” “快些给大人们带去吧,否则又要挨骂了……” 言罢,二人也不再闲聊,身躯壮健些的那个将人背起来便急急往一处赶。顾於眠和李临焉也没多说,交换了个眼神便心领神会跟了过去。 不多时,那俩侍卫进了一悬着四方宫灯的府邸,那灯在夜雨中无力地荡着,微光映照府邸对面死人空洞的眼。 顾於眠瞥了对面的死人堆一眼,旋即紧随二人绕入一屋。 那屋子里头点着熏香,其间白雾升腾,约莫坐了五六人,每一个均是官员打扮。角落的太师椅上坐着个神色肃穆的老官,他脚边跪着一怀抱药箱的老医师,老医师白了须发,身子还在发着颤,见有人入屋,那老医师弓起的背向上抖了抖,很快又被灼灼的目光压了回去。 “禀各位大人,这位是医馆的少公子穆申,方才在街边发现的,但现下已昏死过去了。”那壮侍卫将红袍公子在地上放下,极识相地敛去了先前那副嬉皮笑脸。 一瘫在长椅上阖目养神的瘦削老头闻言掀起有些重的眼皮,他口里嘟嘟囔囔骂了声娘,而后慢悠悠握住桌案上的茶杯,将其中茶水皆浇在了一旁半跪作领命状的小官身上。那小官跪在昏影里,看不清长相。 见那小官哑巴似的一言不发,他呸了声:“不长眼的东西,你叫人把他带过来做什么?!没瞧见那医馆里人都死光了吗?也不知道他身上带不带病。” 他傲慢地斜睨着穆申,半晌又朝那抖个不停的医师骂了句:“蠢货,还不快去看看那小子染没染病!” “回大人,没染病没染病!带过来前已经查看过了!”背穆申过来的侍卫抬首擦去还在不住自发间往下滴的雨水,急忙回答。 “你们看过能顶屁用!你们这些外行说他没病就没病了吗?!他娘的一个个蠢货净知道没事找事干!” 那老医师几乎是贴在地上爬过去的,他的手颤巍巍地扒开那新郎身上衣,见他并未生疤,又取出根银针刺破他的指,见淌出的血鲜红,这才长舒出一口气。 “大人,他没染病!” “嘁,好福气,满城都是死人,偏就他活着,也不知道是不是扫把星转世! ” 听闻这话,屋中响起了嗤笑声。 “大人,城中还活着不少人呢……并非都死了……”那被浇了满身茶水的小官像是铁了心要和满堂高官对着干,他开了口,语气波澜不惊,着实像个不懂人情世故的黄毛小子,“得让医师好好查查是怎么回事罢?恐怕要去请陆氏大人们才行。” “查你娘的狗屁查!你查吗?!你睁大眼好好看看他们身上爬着什么东西!单一夜尸骨就烂了,这他娘是疫病!带出去了谁都没好果子吃!”那脾气暴躁的瘦老头将茶盏扔向了小官,可惜因为手抖而没能砸在他身上,他见状又高骂了一声。 “姓赵的,你他娘别说了!越说越让我心里闷得慌!我明儿就得出去,待在这城里头都不知道能活几日!”一膀大腰圆的官拿帕子擦干净额上生的虚汗,不自在地摸了摸下巴。 “可是大人们,那城中民怎么办?”那小官还是不死心,“还有那么多人没患病呢,咱们得先想个法子送他们出城吧?” 听了这话,满座皆瞪着眼瞧他,虎狼似的,像是要将他给吞了。 “你是不是生热病烧坏脑子了?!” “哎呦先别骂他了,他就是个不长脑的蠢货!诸位先得想想有什么办法能让咱们安全脱身不是?” “封城。”那贼眉鼠眼的瘦老头压低声音,嘴角噙着一抹笑。 那年轻官似乎还要说,却在这时候,地上躺着的穆申挣扎着爬了起来。 “这……是哪?” “呃……忘了这茬了,要如何处置他?”堂前人窃窃私语起来。 “问问他都知道些什么……” 听闻大人下令,那俩侍卫赶忙凑到穆申跟前,将他扶了起来:“穆公子,大人们问你话呢,问您对这疫病有何见解。” “啊……什么?在说什么……我听不太清……好亮,眼睛疼……啊……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过昏了一夜,起来便这样了,或许……或许能……能告诉我都发生了什么吗?”穆申看上去很是迷茫,他瞧着已有些神志不清。 瞧见他那副昏头昏脑的模样,堂中响起了冷笑声。 “前日夜里,这城中突发疫病,死了不少人,那夜天象生异,血光接天,惊了晚沄城的贵人们,陆氏深更半夜派了好些人手来此查看,没成想第二日清早统计人数时,不仅你家医馆不剩几人了,连陆氏派来的府兵也都因疫病暴毙街头。若我没记错,那日该是你大喜的日子吧?也真可惜。你昨儿午时冲到医馆里大闹一通,昏死过去,方才被好心的大人捡了回来,你该谢恩。”一怀中揣着汤婆子的老官悠悠开口,像是在讲什么稀松平常的事。 “哦,忘了说了,染病之人的颈子、躯干上都带褐色的疤,那玩意戳破了淌出来的脓液碰着了是要感染的。为了弄清楚那玩意,死了我手底下好几个人呢,真该死!” “得了,别讲废话。”姓赵的老头打断那老官的话,斩钉截铁道,“我们呢,讲一个知恩图报,也不是白救你,你是穆药仙的儿子,应当懂些东西,我要你去找这病的源头,要你做解药。” 顾於眠和李临焉倚墙站着,默默无言,目光在那几个上了年纪的官与穆申之间流转。 穆申闻言却缓缓抬起头,眼底都是泪:“大人们,救救小的吧,我妻……还有我爹娘都死了。” “你这小子,怎听不懂话呢?这城中死人的不单你一家!你是医者,必不可能不懂仁良大义吧?你得救这城中可怜百姓们,怎还在此哭嚎自家事,怎么神志不清至此?” 然而穆申听了那话也只是将头重重磕在地上,泣不成声。 他其实并不明白,自他妻无由暴毙的那夜起就不明白——这是哪来的病?怎如此突然?他爹娘怎么了?城中人怎么了?他都不明白,他脑中是一团解不开的乱麻,曲绕交缠,叫他如何也听不懂那些大人们喋喋不休在说什么。 屋外雨势渐强,被寒风打裂的窗开开合合,噼里啪啦直响。屋中不知何时陷入了一片死寂,烛火被越窗而入的冷风吹熄数盏,一派昏暝中只余下大人们挪动坐姿时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响。 “阿申,”角落太师椅上端坐着的老官终于开了口,“这城中疫来势汹汹,医师几乎都死了,陆氏派的医师一时半会还到不了,我无所依仗,只能靠你了。” 跪在地上的穆申眼里含着泪,却在看见那老官的面容后肃然将头磕在了地上,几声闷响后他抬起淌血的额,眼底终于清明:“义父……阿申明……白。” “阿申,你现下身子还有些虚弱,先到别屋休息一会,只是恐怕也不能休息太长时间,这疫病亟待解决,实在不能拖下去了……”老城主垂了垂眸,“此番有劳了。” 穆申颔首:“我明白的。” 言罢,一身红袍的穆申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对着满堂高官推手作揖。有刺目血自他额上向下滑落,顺着那少年郎的面,融入他未能擦净的泪里,一滴一滴,脏了这屋中金丝绣的厚氍毹。 他顶着散乱的发冠随着那俩侍卫出门,脚步虚浮并不似面上那般清醒,李临焉叹了口气便要跟上前去,谁知身后顾於眠却将李临焉硬生生拽了回来。 “临焉,等等,先别走。” 恰这时,那被浇了满身茶水的小官被城主唤着起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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