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身子一颤,他便无声移开了目光,将影子都藏在了廉遂礼身后。 ------------------------------------- “我不是说了我没事,让你他娘别多管闲事了吗?”白裴趋慵慵靠着椅背,扬起下巴,手里还端着酒盏,瞧着神闲气定,只是话里行间已隐有怒意。 冷风自小窗的缝隙里钻入屋,将那桌案上的烛火吹得摇摇摆摆,白裴趋“啧”了声,一挥手便将那火烛给熄了,屋中于是又暗下去几分。 廉遂礼以为白裴趋是娇生惯养出了满身金贵毛病,不要名医便不治伤病,也是压着怒意在劝他。 “现下夜太深,已请不到靠谱的医师。我的医术不低于寻常医师,足以帮你看伤。你若仍要这般执拗,落下病根怎么办?!”廉遂礼说这话时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他像块直挺的木头,板板正正,总让人疑心他无情无欲,不是凡人。 习武者皆非见伤动容之人,遑论还是十五族子弟,白裴趋以为廉遂礼那般聪明,不可能不明白这道理,但廉遂礼仍要将他比弱不禁风的凡俗,这不是欺侮是什么? 白裴趋面上笑都敛去了,没再给廉遂礼好脸色看。他从非甘愿屈尊示弱之人,如若廉遂礼存心寻他麻烦,他也只会让廉遂礼吃不了兜着走。 “谁不会医术?我自会看着办,何须你来?你放心,我还不至于拿这小伤去找你爹讨公道。” “我……”廉遂礼无言以对,微启的唇僵着,愣了一愣才讷讷道,“我晚些时候再过来。” “他娘的你敢来试试!你别大半夜来扰我清梦……”白裴趋阴沉着脸,冲着廉遂礼往外走的背影就扯着嗓子吼了声。 廉遂礼顿了顿,而后传来声极低沉的——“我明白了”。 木门被轻轻打开,又被廉遂礼给无声闭紧了。白裴趋觉着不踏实,几步过去将门栓也给挂上了。 白裴趋向来薄情寡义,自然拿不准这廉遂礼是不是怒了,但说他不识好人心也好,骂他矫情也罢,他实在没闲功夫去管其他人如何想,他自己心里头舒服比什么都重要。 白裴趋手中酒盏仍旧满着,他单瞥了眼便默默搁在了桌上。而后他在床前坐下,极小心地将长靴脱下,又取下已被泥水浸了几轮的净袜,用温水浸湿的帕子仔细将旁侧都擦拭了一番,这才咬着牙擦过伤口周遭。 整整一日他二人都穿行在积满水的小巷里,其中混杂的泥沙顺着他的长靴直往里灌,不知何时,泡肿的脚踝处便被带棱的石子生生划开道约莫一指粗的口子。 伤口早被泡烂了,白裴趋漠然将那伤挑开,借着烛火瞧了瞧其中夹杂的碎石子。他未有犹疑,熟练地用银针将污物挑干净后,便从行囊里拿出几瓶药洒了上去。屋内人影晃动,他手起手落却静寂无声。 但这不可能不疼。 他娘的疼死了。 白裴趋面上烛光因风跳跃,忽明忽暗,他却只小心将干净的白布缠上脚踝,长指抚平皱褶,而后将余出的长布给尽数剪断。他那双极凶的眼睛这时候瞧上去温和了不少,暖黄的光将他眼睫之影都散在面上,看上去竟有了几分乖顺,就仿若先前大张獠牙的纨绔不是他一般。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白裴趋仍在看着发肿的脚腕发愣,直到屋外那连影子都正的廉遂礼叹着气离开,他才终于醒过神来。而后他朝那半开不开的窗子说了声——“进来吧”。 霎那间,一着夜行衣之人手撑窗沿翻将而入。那人很高,落地时却愣是一丁点声音都没发出来,惟有雨滴沿发丝落地发出断断续续的声响。 滴答——滴答—— 玄衣侍卫单膝跪地,垂头抱拳,恭恭敬敬等候白裴趋下令。 “盛昶,我当时怎么和你说的?” 盛昶咽了口唾沫,沉声道:“公子令小人有多远滚多远,不可跟着您。” “那你现在这是?”白裴趋冷笑一声,把身子向低处探了探,一双眼紧盯着不敢抬头的盛昶。 他在笑,笑得眼睛都弯了。 盛昶咬咬牙抬起头,巴掌随之打到了他面上,他却连眼都没眨一下。盛昶一如往常温顺地低下头去,白裴趋却以剑柄抵住他下巴硬生生将他的脸抬了起来。 “盛昶啊盛昶,你怎么就是听不懂人话呢?我自小便常往外跑,又何苦要你这十五風卫之首次次跟着?你有闲情跟在我屁股后边转,倒不如跟紧了你真正的主子。白烠他总怕我犯错,毁了白家的世代英明。怎么?你也怕么?还是他非要你寸步不离跟着我?怕我真昏了头去把白家卖了?” 盛昶不敢应答,是与不是皆非白裴趋要的答案,他能做的不过是咬紧牙关,做个忠心耿耿的“哑巴”罢了。 半晌无人言语,白裴趋又冷笑一声:“你既连话都不愿说,那还要舌头做什么?反正你这般忠心,连自个的命都不惜。” 说来荒唐,十五族中的公子里有不少和他们老子对着干的,而其中尤以白裴趋最甚。白裴趋自然不可能生来就恨他爹恨得入骨,要问恨的缘由,白地早都传遍了。 那故事不能再悲,白裴趋也不可能更恨了。裴氏大夫人尚于病榻哀卧,新夫人便戴凤冠霞帔高高兴兴入了门,那几日高朋满座,锣鼓喧天,白裴趋像是梦里走了一遭似的,谁人看见了他母亲夜夜咳血?谁人听见了他母亲耐不住疼而低低呜咽?谁都知道!但他白烠仍要绝情至此! 白裴趋不是多情种,他较常人要更铁石心肠,但他至今仍会因旧忆而痛贯心膂,如何也忘不了十里红妆尚于庭院堆砌,朱漆髹金尚未落色,悬梁上便挂起白布,纸铜钱满院乱飘之景。 棺材里躺着他死难瞑目的娘,主屋的卧榻上却安然躺着个娇柔新妇。裴姒莞之死到头来也不过骗去白烠几滴假惺惺的泪而已,因而,所有的苦恨都压在白裴趋一人的身上,歪曲他的性子,磨碎他的良德,余下不该属于父子的恨与怨。 盛昶是白烠一手带上这十五風卫之首的位子的,是白烠在盛昶将死时给了他一条命,他不可能违抗白烠,也因此,在所有風卫中,白裴趋最讨厌盛昶。 半晌静默,盛昶仍旧闭紧嘴装哑巴,白裴趋没闲功夫陪他耗,翻了个白眼便道:“罢了,给你些事做,办快些,明早前我便要。” 盛昶闻言像是得了赏似的抬起头,眸子都亮了几分:“属下明白。” 孟午城几日来风雨不止,客栈之庭燎隐有将灭之势。守门的小厮在寒雨里瑟缩,护不住随风乱晃的灯,只能掩紧衣裳,在手心呵了团暖气。 夜半时分,从客栈楼顶飞出个黑影窜入深深风雨间,很快便不惹人注意地远去了。 ------------------------------------- 清早廉遂礼下楼时,白裴趋已翘着二郎腿坐在近窗的一张桌边了,桌上摆着些空了的小碟,白裴趋正支着脸懒懒地饮茶。 张均站在门口处张望,看上去像是不敢进来,廉遂礼瞧了眼白裴趋,了然于心。 白裴趋行事乖张,为人刁蛮刻薄,这会虽看上去悠哉游哉,却是满身戾气,他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张均,像是要宰了他似的。白裴趋并不避耳目,锋芒毕露,一袭招摇红衣如血海无边,鲜艳赤色同窗外朦胧烟雨相区分,这一方小小客栈根本容不下他这贵客。 其实照常理,无论是苍巡还是十五族寻访,皆以含蓄内敛为上,奈何白裴趋坏了宗族规矩已不是一日半日了,这世上就无人能对他指点说教。 廉遂礼叹了口气,同门旁的张均点了点头,说了句——“稍等片刻”。 他径直走到白裴趋桌前,问:“怎不让张均进来?” 白裴趋还在饮茶,连头都没抬一下,单冷笑道:“大清早见到白地贵客就谈这烂人破事啊?你对这来路不明之人也不设防么?” 言罢他才抬起眼,那双眼里无时无刻不烧着团火,这会亦是如此。他盯住廉遂礼,一如往常盯住每一个试图自他威压下逃离的侍从般。探囊取物易如拾芥,只可惜廉遂礼非他囊中物,他从不回避白裴趋在这俗尘烧起的燎原焰,却报以拒人千里之外的寒凉。 他就像是一片极平静的草野,亦或不起波澜的清溪,不容外人在上边放一把火或吹一阵风。 没办法,他二人本就是两条道上的人,殊途不可能同归。哪怕白裴趋花一辈子去想,也只能得出这么个浅显易懂的答案。 “张均,原孟午城恶霸,地痞流氓出身,过去身强体壮时欺压平民百姓,贿赂当地官,骚扰良家女,强占民家田,盘剥过路费。新官上任,整治孟午,这才断了他的财路,他为了活命而金盆洗手,方沦落至此,做了个勉强温饱的船夫。” 张均见廉遂礼来了才敢怯怯懦懦地走近白裴趋,谁知恰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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