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遣散了跟在他身后的侍从,戴上斗笠便要自个上山去。盛昶断然不敢让自家公子赴险,几乎要给他跪下了,那暴脾气给了盛昶一拳头,背上行囊迈开腿,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了。 “我又不是废物,别在这丢人现眼地咒我了,蠢货。” ------------------------------------- 白裴趋随地捡了个长木棍,撑着泥土地小心往上爬,雨路实在难行,他可不愿一不留神摔下山去。 待他终于到近山顶处的村落时,那雨还在下,隐约有愈来愈大的势头。村中十分嘈杂,泥泞蜿蜒的小道连接了数十户人家,新建的屋舍在大雨中摇摇晃晃,蓬草四散而落。 有人在骂:“他娘的,这屋子又漏雨了,冷死了。” 有人在喊:“三娘!您儿子烧退了没?!要不先去我屋避避雨?” 有人在哭:“这该死的雨,老天不开眼啊……都淹死多少人了!” 白裴趋阴着脸挤入熙熙攘攘的人群,见那斗笠根本遮不住随风乱飘的雨,干脆将斗笠一把扯了下来,继而用手擦了擦面上雨水,将贴在额前的发一并撩到后头去。 他极其不耐烦地抱臂瞧着人群吵吵闹闹,因为无论如何都插不进话去,便只能阴着张脸站在人群后头。隐约地,他余光瞥见右侧带阶的竹屋门前帘帐微动。 他于是偏过头去,谁知竟同掀开竹帘向外走出之人于一刹间四目相对。 那双眸子颜色很浅,不同于常人,恍惚似深谷淡雾,盈满周遭之时又被泠泠清风给吹入了几许寒色。这方寸天地间万物嘈杂喧闹,惟有他一人临风雨不改面色,一席雪白袍纤尘不染,恍惚连世间浊污都识相地避之不沾。 廉遂礼漠然瞧着阶下愣住的白裴趋,只是微微动了动眼睫。 四年未见,师生情谊淡如水不说,白裴趋兀自藏怒宿怨,自以为二人有枕干之雠,岂料他不过廉遂礼眼中过眼云烟,不尝自旧忆中想起这类冥顽不化的膏粱子弟。 “白公子,”廉遂礼语声平淡,他微微朝下推手作揖,却并不为白裴趋下阶,“此番有劳了。” 白裴趋“啧”了一声,转正身子,长腿一迈便擦过廉遂礼的衣袖跃上阶去,顺带甩了廉遂礼一身水。 “你这可有半分迎客的模样?廉地的待客之道可真是让人大开眼界!”白裴趋口中本就不轻易饶人,遑论三年前那同他针锋相对的廉遂礼。 “恕我怠慢。”廉遂礼眼中依旧淡漠,“现下大水淹城,城中民被迫上山,我需安置灾民。” 言外之意,没有闲工夫陪你喝茶叙旧,正事要紧。 他那寡淡的词句像是在白裴趋肺腑中放了一把火,怒火攻心之时,白裴趋侧目瞪廉遂礼,骂了声:“他娘的……你别存心找骂,我此番来助你消灾,还没让你磕头跪谢呢。” 廉遂礼觉得白裴趋实在粗俗,依旧似过去那般纨绔无赖。都道是朽木不可雕,他没缘由再同他费口舌。 于是,他也没看向旁侧的白裴趋,只对刚从屋中走出的侍从道:“给白公子拿一身干净的衣裳,先带白公子回屋休息吧。” 言罢,那侍卫领命迎上前去,廉遂礼一手提着药箱,一手撑着伞缓缓下阶,身影逐渐在朦胧雨帘中凝作一点,继而消失不见了。 白裴趋擦了擦遮挡视线的雨水,眯了眯眼,“嘁”了一声,也不客气,转身入了屋。 ------------------------------------- 在等廉遂礼归家的时间里,白裴趋自侍从口中听来了这廉地碰着的诡事。 约是一月前,有一无名画师入了廉地孟午城,其笔触动人,所绘之物栩栩如生,有幸窥见那画师容貌之人都道那是个美人,更传其美人绘美人,仅三日便绘制了数十张美人图。 闻声而来之客砸了无数金银,不过一日他的破摊便被里里外外围得水泄不通,可也自那日起,无人再遇上那画师了,以为其卷财而去的客咒骂之声也自那日起响彻长街。 这事本逐渐被淡忘了,谁知十日前一寻常清早,数十户人家门前竟不知被谁人贴了血墨绘的极可怖的人面图,门前竖着一竹竿,竿上——挂着张血淋淋的人皮。 白骨为竿,人皮为纸,浓血作墨,一撇一捺皆是生死绝笔。衙门的人都无需差人去认尸,那人面图上自个便署着被杀之人的名姓。 说来古怪,无人记得那画师姓甚名谁,亦无人记得其究竟生的什么模样,是男是女。可受这怪事影响,哪怕廉地以笔墨为生者众,这买卖也几乎断了根,毕竟谁都不愿自个的皮肉明早就挂在门前的竹竿子上,在廉地风靡之事隐有殆灭之势。 寻常时候,白裴趋会一笑而过,再嘲几句自己吓自己,只是现下他倒笑不出来了。苍巡一路怪事,说书的一遍遍讲,哪一件不离奇?哪一桩不荒唐?真真假假,这世道,真的比假的还令人发指。 屋内清净,白裴趋兀自倚墙思索,因是雨日赶路赶得一身疲乏,不觉竟睡了过去。再听得门外窸窣帘动,哗啦啦的雨声被破开来,“嗒嗒”打在伞上的声音入耳,将小憩的白裴趋惊醒来。 廉遂礼回来了。 已是深夜,寻常时候,竹楼里的侍卫早各回各家了,这屋中该是空无一人才是,因此当廉遂礼的目光落在角落白裴趋身上时,他愣了一愣。已然睁眼的白裴趋自他那微微晃动的眸子里,知道了他是忘了还有一人在屋里头。 “……”廉遂礼再一次同白裴趋四目相对,依旧说不出什么话来,只礼节性地点了点头。 “……”白裴趋见他步步行得端正,头也不回地往桌前去,一个字也不多说,更觉无言以对。 廉遂礼将手中药箱在桌上轻轻搁下,又垂下了窗前的竹帘。他在竹桌前坐下,用稍显粗制的毛笔沾了墨便在油纸上写起了药方。 一时间屋外雨声同屋内廉遂礼沾墨写字之声相混杂,白裴趋极反常地没多言,许是太累了,他只撑着脸默默盯着廉遂礼伏案写字的模样看。半晌,他觉得莫名其妙,这才开口:“到底怎么说?我没闲工夫耗在这陪你救济灾民,要灭鬼也好,除人也罢,要干什么快些说明白了。” “明日一早便去孟午城。” 听了这话,白裴趋更觉自讨没趣:“你不是要安抚灾民么?” “无从分身,便只能顾此失彼。”廉遂礼依旧冷淡,话中疏离,拒人千里,“我已提前做好了安排,离开几日并不成问题。” “让异姓客因我族受累,是我之过,更是廉氏失礼。”廉遂礼放下笔,将刚写好的药单整整齐齐叠成四方块,压在一砚台下,旋即站起身来。 “白公子,明日卯时我来接你,我们一齐往孟午城去,路途劳累,还请您今夜好生休息。” 白裴趋并不明白,这廉遂礼不就和他住一间屋子么,怎么还有来接他一说,却还是难得地乖乖点了头。 廉遂礼也没多看他一眼,拿着烛火便往内屋去了,这竹楼中有俩间里屋,一间本是廉遂礼贴身侍卫住的,因是白裴趋要来,他便搬了出去,让给了白裴趋。 廉遂礼那屋很快熄了灯,独白裴趋一人手里捧着孟午城的布局图看了一遍又一遍,看得心不在焉。 他二人已近四年未见了,廉遂礼依旧冷冽不近人情,当初拿长鞭抽他的模样他至今记得清楚,但褪下“灵师”之责,他也捧起了十五族的礼节,无由再对他动手。 白裴趋觉得廉遂礼可笑,又觉得自己更可笑,鸡毛蒜皮的小事记了这么久,像是稚气未脱的黄毛小子似的。 “……” 白裴趋虽养尊处优惯了,实际上却并不怎么挑剔吃住,他阖目翻了个身,听着耳畔哗啦啦的雨声很快便沉沉睡去了。 第101章 积怨 高台上的血被吹干在冷风中,凝成…… 白裴趋头一回见到廉遂礼时, 是先闻其声后观其貌。 他的耳朵很好使,对各式的声音极为敏感,也因而常无意地去搜寻各人的声音, 谁人调高,谁人音沉,他都摸得一清二楚。 那日初见廉遂礼, 清润语声入耳一刹便令本昏昏沉沉的纨绔子如沐甘霖, 他惊抬头想看来者是何许人, 心里头已不知感慨了多少句——“这声音也太他娘的好听了”。 但实话说来, 他其实有些失望, 以至于后来对廉遂礼总有些莫名的偏见, 总觉着他这人配不上那般好听的声音。 他方一瞧见那张冷面, 又听来他口中腐朽难读的诗书礼易,加之以不近人情的性子,他只能兀自在心里头骂廉遂礼白费了那么好的嗓子。 但二人结怨必不可能因此般鸡毛蒜皮的小事,白裴趋一向有惹人怒火攻心的法子。他从小到大无法无天惯了, 逃课、放火、砸窗、辱骂师长……各式各样的蠢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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