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萧榆眼瞅着庭中飘雪,又默默望向西北方。 那西北脏死了,毒草、蛊虫、蛮人,黄沙漫漫,寸草不生……他这辈子都不想踏上那西北的荒野,但那西北有他在这世上唯一的牵挂了。 不知那一营主将萧暮然可还会常常望向南方的苍穹,可会常念那山林中并立的青冢,忆起那发间染白的叔父么? “猎滕山一事倘若苍巡之伍解决不了,我便自己去一探究竟,不要再给暮然写信了。” 司瀛颔首:“前月差人送去的三封信尚未得答复,公子应是忙于安晏营中事。” 萧榆蹙眉,西北乱事前几月说是平定了,但密林中到底是暗流涌动,究竟何日会窜出些怪物来,他们谁都算不准。单毒草一事,便让他这几月忙得焦头烂额,何况是西北安晏? 苍巡刚一开始时,萧榆便从密探口中听说毒草肆虐一事,奈何百权白地本就有个世代炼毒为药引的裴家,谁都说不准那毒草是裴家的药还是西北蛮人用来养鬼的材料,成日吊着胆子到底不是个办法。 这几月毒草之事闹得沸沸扬扬,四地都有寻衅滋事的百姓,他这几日同严家已经来了好几封信了,哪怕白家再护着裴家,他们也忍不下去了。 萧榆转了转眼睛,又默默阖了眸:“下去吧,让我自己清静清静。” 司瀛领命,退出内屋,他先是小心将外屋被风吹得“哐当哐当”直响的窗给闭紧来,而后无声闭紧了外屋门。 夜里雪大,萧榆依旧坐在庭前,他眼中望着漫天飞雪,如见故人面,却不见故人归。 这府邸冷清,连点生机都无有,像是死了人一般。 第93章 猎滕 “明月照猎滕,笑语绕槐桑……”…… “明月照猎滕, 笑语绕槐桑……” 幽幽的歌谣在这荒僻的洆霖地传了一代又一代,只是这小曲皆被四面环的山给堵在了一方天地中,不为他处所知, 同其中久居的百姓一般,未尝越过高山险谷往外头去,孤独地拥抱着其间闷热烦躁的空气, 将喜怒哀乐都深深埋在了瘠壤中。 月圆闻狼吠, 山深见狐藏。 过去洆霖人总说, 在月圆时叩拜猎滕山, 山神会庇佑入山者不被豺狼虎豹所袭。只是, 在死了无数夜行客后, 村中传起叩拜猎滕山是将命给了鬼的谣言, 都道是鬼护人走夜路,来日是要讨命的。 萧家毕竟是十五族之一,自诩管理得当,怎可能听得如此抹黑他萧家地盘的鬼话。可惜萧家派的几队府兵都无功而返, 压根查不到无故死人的缘由。短短几月,便有近百个叩拜了猎滕山的百姓身首异处,这乱事终于传到了远在西北安晏的一营大将军萧暮然耳中。 萧暮然飞书几封很快便到了萧家府,问罪不算,忧虑却几乎溢出来, 字句间尽是迫切。然而,萧瑜不愿萧暮然为此误了安晏事,生生将这诡事压了下来,他放下一身事,亲自去那猎滕山瞧过几次。说来也怪,每当他踏上洆霖地, 那猎滕山便出奇的安宁,他如何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因而只能将希望都寄托在苍巡身上。 那山太过荒凉,虽是位于萧地的洆霖,平日里却也不归萧家人管,其中管事的官名唤“廖阑”,民间风评极差,任职期间单从百姓身上刮脂水了。洆霖地穷得很,萧家不收那地的赋税,廖阑却仍打着维护当地安定的名号敛财,名义上是为了修路架桥,实际不过是为了满足自个的贪欲。奈何他对洆霖事了如指掌,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却鲜有乱事,他的功劳太大了,也因此萧家并不敢轻举妄动,好在炳如观火的廖阑这几年收了萧家不少好处与敲打后终于消停了许多。 只是最近猎滕山闹鬼一事,他的的确确无能为力,便也只能寻求萧家的帮助。但顾於眠不傻,廖阑能在这洆霖一手遮天,便必少不得同当地流氓土匪有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如今山神讨命一事来得蹊跷,猎滕山上住的是人是鬼还不好说,怕只怕是那廖阑在背后耍手段,又想借此敲萧家一笔。 顾於眠端起茶盏,不紧不慢小啜了一口,他迟迟不说话,直把白了须发的廖阑急得满头是汗。那月白袍的公子往那一坐,直挺挺的,像尊玉雕的仙人,温温眉目中却莫名带了千钧的威压。顾於眠不笑,他廖阑便也不敢卖笑,只敢小心翼翼地候在一旁,等着那神仙开口。 “廖大人,明人不说暗话,我们此番远道而来,人生地不熟,知您事务繁忙,万不敢劳烦。但……” 顾於眠这一停顿惊得廖阑一颤,他知道顾於眠想说什么,一双浑浊的眼都瞪大来,里头专程熬了几宿熬出的红血丝格外醒目。 “听闻令公子同我们年纪相仿,望您能准许令公子与我们同行。”顾於眠的笑眼含了刀似的,单瞥了廖阑一眼,老头额上涔涔虚汗便在自个掌心间留了数道湿痕。 “顾公……公子,犬子无才无德,不懂文不知武,对这洆霖也不过知些皮毛,几位公子要他作甚?”廖阑颤巍巍地起身,双目圆睁,那架势像是要给顾於眠跪下,“小人单他一株独苗,他那般弱,稍有不慎死在猎滕山中……小人……小人……该如何是好啊……” 廖阑过惯了高高在上的日子,还不怎么适应有人压他一头,本来顾於眠那黄毛小子亢心憍气已惹他心中不悦,但到底是搬来的救兵,他只能打碎牙往腹中咽。可这会,那玩意要他用自家心肝的命来博这洆霖的安定,他疯了才答应!哪怕是洆霖人都死光了,他也不要自家儿子死! 顾於眠的眼盯在廖阑身上,如是昏夜中的鹰隼捕食,他似笑非笑,恍惚是要啄穿眼前人的五脏六腑:“山高皇帝远,您自然一手遮天,可惜我们皆是异乡客,不吃这洆霖的规矩。十五族人都是无赖,您同十五族讲道理是万万说不过去的。” “你……你竟敢如此说话!”其实这话出口时,廖阑并没有底气,地痞流氓遇上山中悍匪也知道退一步,他没理由同十五族硬碰硬。他一向精明,自然也比谁都要清楚,这十五族是四地的天,十五族人说的话便不可违逆。 “如今您这洆霖地出了怪事,以鬼神说盖棺定论足让您把这烂摊子撇得干干净净,但倘我们坚称这猎滕山无鬼,您说萧家主是信我们还是信您?猎滕山无鬼,那便是山中恶霸作乱,而您却对此事置若罔闻,任由贼人残害无辜,您的罪过可太重了,这般算下来您保不准要丢了乌纱帽。我们此番来救您,也不过是想令公子带个路,您若不允,恐怕说不过去。” 顾於眠咄咄逼人,没给他半点好眼色看,他一向痛恨贪官污吏,对这廖阑自然也不手下留情。 “这……”廖阑眼见地有些犹豫,他擦了擦须上雪,“恕小人失礼,但容老身再考虑考虑吧。” “令公子若不来,你和我们同行便是,顾了你脸面才没直接要你陪,别不识好歹。贪了这地那么多脂水,该还还了。”谢尘吾轻蔑瞧着那瞳孔晃动的廖阑,更是一副傲睨自若模样。 “不知这猎滕山上可有供人歇脚的屋子或者小庙?”严卿序见俩人将廖阑吓得不轻,和和气气道,他一向待人有礼,一时间便似伸入深潭的救命稻草,廖阑一拽住,便不敢撒手了。 他不自在地捋了捋长须,朝着严卿序讪讪道:“破屋小庙没有,宽绰的宅子倒有一个,只是那宅子十年前死过人,闹鬼来着,已久无人居了……如若几位公子不担心,我这便差人去请宅子主人。” “那便麻烦廖大人了。”严卿序恭恭敬敬推手作揖。 ------------------------------------- 廖阑借机逃了,三人便坐在廖府长亭等人,暂不提顾於眠和严卿序俩人无形的气势,单谢尘吾那张冷面都足让周遭侍女捏着把汗。 不多时,有个跛脚的老头推着一机关椅来了,机关椅上坐着一男子。那男子一身白衣素裳,身上厚氅裹了一层又一层,面色苍白如细漂过的纸,手中轻轻捏着一帕子,恍惚似扶风弱柳,比柳家那病秧子还要憔悴几许。 严卿序见状起身:“可是费公子?” 那男儿郎嘴角带笑,却只微微勾起一点弧度而已:“我名‘费澄川’,已知几位公子来意,本可借书信告知,却总觉不妥,便亲自来了。” “宅子一事……” “那宅子位于猎滕山腰处,死过人,是处凶宅。几位公子还请三思。”费澄川同迎面的严卿序四目相对,一双眸子像是罩了轻纱,雾蒙蒙的,看不大清其中情绪。 “我们不怕鬼。”谢尘吾盯着费澄川,眼里像积了几尺深雪,他多疑,自然不轻信这费澄川。 费澄川也不闪躲,平静的目光令人如觅清泉。他像是不属于这洆霖,举止温润,态度温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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