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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做昏晦间躲掩之人,暗中较量,岂不公平? 在毒于添九彻底扩散开前,疫病之事无人上报,也未尝有人发觉,若偏说谢府无叛徒,实在有些自欺欺人。谢尘吾一叶障目,他却是身在山外看得清清楚楚。 再言之,步家毒草白纸黑字写着往这谢地送,谁批了这桩见不得人的买卖?那些毒草去向如何?他就是问谢尘吾,谢尘吾也定是答不上来。 满身傲骨者生在了龌蹉家,便怨不得沾一身腥。仔细护着自己难得的干净,别连心都黑才好。 话说到底,他们均是有过命交情的兄弟了,何苦互相为难? 顾於眠也无奈,但十五族乱种是百年前埋下的,他们后生也只能顺着这条道闷声走到黑,甭管前方是祸是福。 他终究是动了私心,不愿叫美玉轻易碎裂,因而小小棋局,他藏去了严卿序和谢尘吾的影子,要的便是他俩置身事外。 他怕自己的火烧到他们身上去,也不想他们引火烧身。 恨他一个,已经够了。 只是,纵他麻木地步步往火坑里跳,但谋局者失去了什么,又得到了什么,他仍旧搞不清楚,脑中如是乱麻一片。 “不能坐以待毙。”顾於眠心中思忖。 风雨欲来,鏖战复起,赢则举世皆喜,败则天下共淋血。 千百心眼躲在明眸皓齿下,深似海之城府潜于“漱雪澄明”中,如若不是陆倾行牵了他心头一条线走,如今他究竟会是何种模样,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 三日后,常柎领着沈吟离与一众医师根据从洞穴中搜罗出的残纸,将那溪水中的毒草解了出来,药材经由谢氏催促,不多时便也能备齐。 只可惜,毕竟窜入五脏六腑的毒非一夕可解,即便以外敷的药草与内服的煎药相配,添九的百姓仍旧需要约莫一月的功夫才能恢复如初。 可怜了那些被病痛折磨了整月的百姓,吞入苦药却似食了蜜糖。 所幸,一切都逐渐好转起来。烽冼城的东门复敞开,从东面吹来的清风终于又入了城,那日,包括玄卫在内百余人都难得的睡了个好觉。 随着扰人清梦的暴雨逐渐远去,谢地天气愈发闷热起来,凉衫冰藕尚避不得炎炎暑气。 顾於眠只着一袭薄衫坐在屋内,偏头瞧见窗前侍从来去匆忙,心生困惑。恰这时严卿序入门来,于是顾於眠笑问了句:“怎么如此热闹?” 他请严卿序落了座,而后给他递过去一碗冰酪,只见瓷碗中盛着些白乳,软糯飘逸,其中点缀了好些透亮的果子,凉意丝丝,未入口便觉得舒爽。 然而严卿序也不急着吃,只笑道:“明日便是谢地的‘兰灯节’了,每年这时候总要办几日灯会,虽和元夕不同,但在谢地这‘兰灯节’比‘花灯节’还要热闹呢。” “兰灯吐新焰,桂魄朗圆辉。”顾於眠剥开颗荔枝,送入嘴中,口齿不免含糊,“尚武的谢地竟也如此风雅?” 严卿序舀了勺冰酪,不急不缓道:“这节日确是给谢地添了几分儒雅之风,相传百年前一个叫‘谢歏’的将军同其妻恩爱有加,却因战乱而天人永隔,故其妻每年这个时候便会放飞兰花灯以感慨二人之兰因絮果。” 他语音刚落,一抬眸便瞧见顾於眠正在剥荔枝,修长白皙的手轻轻摁住那荔枝的顶,指甲嵌入其中,那鲜红的外壳于是被撬开来,露出其中光滑白嫩的果肉。 汁水霎时飞溅出来,顾於眠却只不急不缓地将荔枝递到严卿序嘴边,笑道:“手拙,莫嫌弃。” 严卿序见状,却带上些许慌张,只微微垂下头小心翼翼叼过去:“多谢。” “甭跟我客气,你要吃多少,我便给你剥多少。虽说我平日身子骨懒,但这事易做,也不累人。” 严卿序闻言讪讪一笑:“於眠,可莫要吃多了,要上火的。” “是是是——你还是继续讲故事吧!”顾於眠又笑着将一个荔枝放入口中,“卿序日后管教孩子定有一手。” 严卿序无奈咽下荔枝果肉,又接道:“谢地之人感其二人情真意切,多有效仿,逐渐成了今日‘兰灯节’,此节既是为了给二人求得在天同为比翼鸟之福,也容谢地人借机祈万事胜意。” “我们可有机会逛逛?”顾於眠听了那话登时感兴趣起来,他自小便是好出门玩的性子,自然不愿错过这么一个大好机会。 “我便是为这事来的。”严卿序在顾於眠桌上放下个小巧精致的莫奈何,笑说,“明晚灯会便要举行,我们一同去凑凑热闹吧?” “那便一言为定!”顾於眠笑着用白帕子拭了拭手,把玩起那个莫奈何来,纤长的手指一撬,那莫奈何便皆尽散开。 严卿序没敢盯着他瞧,只不慌不忙讲起自己小时候和谢尘吾与魏长停逛灯节的趣事来,引得顾於眠哈哈大笑。他见此景,面上喜色更浓,他最为喜欢的便是顾於眠开怀的恣意模样,喜欢他那双清澈透亮的眸子,喜欢看他眼中只映着自己的模样。 他很喜欢,从三年前就喜欢。 少年情动似林中雀,欲啼而止,欲飞还休。只是风过时,沙沙的尽是心头怦怦响声。 兰灯节不过是一个偶然碰见的佳节,若非魏长停总在他耳边吹风说兰灯节诉情意能同心上人地老天荒,白头偕老,他绝不会轻易将心中话朝那人吐露。 告诉他吧,都告诉他。 疯狂的念头一旦生了根,很快便破开厚土,发芽,开出无畏甚而扭曲的花来。 然而他不觉得难堪,那情不脏,也并非见不得光。他不愿操之过急,却也并不甘心以知己身份自居,他心愧于欺瞒他,亦忧心有人捷足先登。 他可以默不作声敛起所有欲念与痴心妄想,但在此之前,他需要一声答复,不论好坏,只管可否。 能助他渡情劫的,惟有表情深、诉衷肠而已。 第27章 兰灯(倒v开始) 我有结发意,君却只…… 兰膏明烛, 华容备些。 落日西沉,赤朱丹彤堪堪自飞翘的檐角散去,不消半个时辰, 长街已是一片火树银花模样。 金光熠熠,人潮澎湃,小提花灯的稚童、手捧莲灯的眷侣、轻拢绛纱灯的豆蔻女子皆于其间流连, 熙来攘往。繁弦急管, 笙歌鼎沸, 酒楼门首缚彩, 有美人揽客, 一笑百媚, 聘婷婀娜。 恢弘肃穆的谢氏府门前已挂了几个精致的明角灯, 暖黄微光打在守门侍卫面颊,无由添了好些温情。独属兰灯节的欢喜四溢,叫那群冷面侍卫都藏不住快活神色。 严卿序于府门前等候顾於眠,他的目光悠悠扫过庄严的府邸, 却自那千转回廊的空隙间窥见了板着脸的谢尘吾。谢尘吾手中正端着盏常夜灯,面上淡漠,瞧来拒人千里。 他目不斜视,自然看不见严卿序,严卿序却也没唤他。 日永星火, 仲夏已至。 十年前的兰灯节前夕,名唤“桑云凝”的谢氏夫人死了。 死得突然,死得凄惨。 素车白马载灵归,恸哭连城,那年的兰灯节寂寞得如望不到头的暝夜。 常夜灯一燃,便是十年。只是当年长街满地冥钱, 凄凄惨惨,而今全然不同了。谢氏不愿扰了平民百姓庆贺兰灯的兴致,默默将丧事的哀痛藏入了高墙深院中,只于方寸天地间诉怨哭愁。 每至这时,也不知是暑气太盛还是心底太燥,谢尘吾总愀然不乐,任凭谁人同他搭话,他也说不出几个字来。纵现下手里捧着给母亲点的常夜灯,他仍旧攒眉苦脸,怒色显然。 年年如此,他自个都受不了。 往年兰灯节魏长停在身边时,谢尘吾还能在那浪荡子的泼皮耍赖下陪他疯跑一夜。但如今魏长停有事来不了,谢尘吾便也利落收拾了不属于自己的玩心,闷声踩入令人窒息的旧忆中。 他这几日数次拒绝严卿序的邀约,只说自己晚些时候会自己去逛逛。 他不要人陪,更不要施舍的怜悯。 严卿序很清楚谢尘吾的性子,他不会硬逼着谢尘吾出门散心,谢尘吾没那心情,严卿序自然也干不出那事。 其实这会,他自个亦是心绪杂乱。他早非遇事慌张的稚童年纪,现下却还是无由叫掌心间生了层薄汗。许是这辈子头一回足踏红尘径,却已有了头撞南墙亦不知悔改的念头吧。 食髓知味,他的贪念还是太重了。 严卿序深叹了口气,倚着外墙站定,这么多年来头一回觉得日子过得如此慢。他不由蜷指,目光落于那歇在府檐的鸟雀看,只见它们依偎着互蹭了几下羽毛,旋即比翼而去。 严卿序再一次叹了口气。 他转而望向已飘起孔明灯的苍穹,熠熠明光如若白点落墨,欲作银河星落。 他一会观天一会看地,只若沉溺深潭,连口气都喘得费劲。恰是这时,有清朗语声入耳,一时似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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