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合把两寸长的小鱼拉上来,才开口道: “碧水林周边全是暗哨,堆石材那块最严,想摸进去只能走河边。仲孙锦必然在其中,但不清楚确切位置,若是碰上便是一场恶战,得先布置好退路……” 仇天合把巴掌大的小鱼解下来后,起身来到跟前: “仲孙锦擅长机关阵法,在碧水林摆出守势,没那么容易冲。我感觉此事还是得再三考虑……” 薛白锦其实也有点犹豫,如果在荒郊野外撞上仲孙锦,她并不太忌惮,打不过也有十成把握逃遁;但去冲仲孙锦的老巢,那难度就完全不一样了。 以仲孙锦的本事,必然会在碧水林中布上千重阵法机关,即便对她限制再小,那也有干扰;仲孙锦主场作战,要是打不赢她的话,那这么多年武圣算是白当了。 但辛辛苦苦砍价,好不容易才从青龙会手中买来确切消息,要是知难而退,这银子不就打了水漂。 薛白锦撑着船暗暗思索,尚未想好对策,眼神忽然一动,望向了两里开外的另一艘商船。 仇天合见此,余光也瞄了下,询问道: “有异样?” 薛白锦并未说话,闭目仔细听着河面上的风声,同时不动声色把船往近靠。 在拉近到一定距离后,若有所悟的交谈声,便自远处的商船传入了耳中: “明天晚上,咱们先放火鸦试探,搞出大动静,引来皇城的高手,给柏生打掩护。要是仲孙锦不在,咱们就进去碰碰运气,仲孙锦在,就立刻遁走……” “能拿到鸣龙图就不错了,别太贪,布防如此严密,进去肯定出不来……” …… 薛白锦仗着武圣的巅峰底蕴,仔细探听片刻后,又把游船慢慢拉远,低声道: “那边有一波同行。” 仇天合自从知道仙丹的消息,就知道肯定有同行,都从青龙会哪里得到消息,踩点的时候碰上并不奇怪,他悄然询问: “什么来路?” “不清楚,只听到了个‘柏生’,南北两朝似乎都没有叫着名字的高手。” “柏生……” 仇天合蹙眉仔细思索片刻,心中一动,低声道: “我在天牝道行走的时候,倒是听过这名字,全名好像叫‘邢柏生’,诨号‘花面狐’,是雪原那边的人物,才二十出头,出江湖也没几年,以相貌俊美、擅长骗术著称。 “去年花面狐在朔风城干过一票,据说把朔风城某个大人物骗了个倾家荡产,然后就被北云边抓住,剥皮拆骨做成了旗子,没想到这人还活着……” 北梁邪门歪道奇多,专精坑蒙拐骗偷的高人不在少数,但因为上不得台面,名声通常传不到南朝江湖。 薛白锦听到这履历,若有所思点头: “这伙人应该就是邢柏生的帮手,明天想以声东击西之计,在碧水林捣乱,掩护邢柏生去皇宫偷鸣龙图。咱们可以让他们当出头鸟,等弄出乱子后,再伺机潜入。” 仇天合听到这话,心里着实佩服北梁宵小的胆量,不过想想又道: “要不咱们也去皇宫?皇帝不在,又有这些人吸引动静,去拿鸣龙图,怎么也比抢仙丹简单些。” 薛白锦斟酌了下,摇头道:“找到仲孙锦,就必然能找到仙丹;而潜入皇城,不知道鸣龙图确切位置,把皇城翻过来都有可能竹篮打水。 “动手机会只有一次,两个地方只能取其一;明天只要乱起来,得手仙丹的机会比偷鸣龙图大。” 仇天合琢磨了下,觉得确实如此,又询问道: “那这伙人冒险潜入皇城,就不怕竹篮打水?” “江湖奇人无数,各有神通门路,他们敢去必然有把握;当然,也有可能是拿仲孙锦没办法,才退而求其次,去皇宫碰运气。” 薛白锦说完后,怕停留太久被碧水林的眼线注意到,便顺着河道继续往下游驶去…… 第二十五章 同行? 三月十一,谷雨。 天色从早上开始便阴沉沉的,一场雨却始终下不来,致使燕京城的大街小巷染上了一抹沉闷,看起来就如同无波无澜的死水。 东城国子监,夜惊堂依旧是护卫打扮,抱着刀在房舍外等着青芷放学。 而与前几天不同的是,小云璃也打扮成了斯斯文文的丫鬟模样,乖巧站在跟前,朝着学舍里张望: “惊堂哥,你上过私塾没有?” “没有,你呢?” “我也没有,不过在南霄山的时候,被张护法他们教过,因为我调皮坐不住,他们天天和我师父师娘告状,然后师娘就揍我……这还要等多久?” “快了吧……” 夜惊堂等天色变暗,就得去皇城外面等信号,而青禾和云璃则负责在外面接应,因为在国子监有点无聊,云璃显然有点着急。 夜惊堂安抚一句后,又等了片刻,学舍中的学生,便开始陆续对夫子行礼道别,而穿着校服的华青芷,也坐着轮椅被绿珠推了出来。 夜惊堂见此,上前帮忙推着往外走去,待走到僻静处才道: “我待会得出去一趟,什么时候回来说不准,要是一去不返,你就说我家中有急事,回去探亲了。” 华青芷今天发现青禾、云璃全跟着出了门,就隐隐有所预感,此时听见夜惊堂说这话,眸子里五味杂陈,可能是怕夜惊堂这一走彼此就成了永别,她想了想道: “要是回去探亲了,以后还回不回来当差?这个月工钱还没给你发呢……” 夜惊堂估算了下往后形势,笑道: “无论是两朝重归于好,还是如何,我肯定都会再过来,你要好好吃药保重身体才是,别等到时候我来了,你还坐在轮椅上,想一起出去逛逛,都怕太惹眼被人发现。” 华青芷抿嘴轻笑,稍微安心了些,但又想起了女王爷送的那把匕首‘清鹤’。 虽然大燕的那个才女,最终确实等到了相见之人,但时间已经到了几十年后。 若她也是如此,几十年无休止的期盼与失落,恐怕比当场的心如死灰还要难熬吧。 华青芷心乱如麻,也不清楚自己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等轮椅被推出国子监的大牌坊上了马车,她才挑开车帘望向夜惊堂: “好了,你们去城里逛逛吧。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夜惊堂也说不准这事忙完后,双方再见会是什么时候,见华青芷心绪不宁的模样,又开口安慰道: “小姐不必担心,等事情忙完就回来了,用不了多久时间。” 华青芷做出自然而然的笑容,轻轻点头后,把车帘放了下来。 但等到马蹄声朝着远处行去,她又把帘子挑开了些,看向了那道牵着马行走的背影,久久不曾回神…… …… 与此同时,碧水林。 京城忽然暗流涌动,朝廷不可能没察觉到半点异样,今天的碧水林,暗处戒备明显比往日严了许多。 下午时分,无数千机门的工匠,在庄园之间敲敲打打;身着监工袍子的护卫,则在园林之间巡视,称得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而在此地驻守的戌公公,臂弯搭着拂尘,背后站着几个小黄门,站在庄园外的白石大道上。 在安静等待片刻后,车轱辘声从河边响起,一辆挂着‘华’字牌的马车,从京城方向疾驰而来。 华俊臣坐在车上,遥遥瞧见等在庄园外的太监,不等马车停步,就飞身跃下,快步来到跟前,拱手一礼: “戌公公急邀华某前来,可是有要事吩咐?” 戌公公神色不喜不怒,平淡回应: “是仲孙先生要见华先生,请吧。” “仲孙先生……” 华俊臣听到仲孙锦要见他,心头着实惊了下,茫然道: “仲孙先生见我作甚?” 戌公公轻轻叹了口气: “上次有青龙会的贼子潜入此地,导致消息泄露,近几日城里暗流涌动,有不少打起了歪主意……” 华俊臣一愣,连忙摊手:“这事和我没关系呀,戌公公上次可是检查过,我是清白的……” 戌公公微微抬手:“咱家知道华先生是清白的,但凡事总得以防万一。而且让华先生过来,也不是兴师问罪,而是仲孙先生正在考虑,要不要送先生一份大机缘。 “华先生的剑术,咱家和仲孙先生都看过,据仲孙先生评价,虽经验欠缺,但剑术天赋登峰造极,只要服下朝廷炼的丹药,来日步入圣境也不无可能。” “?” 华俊臣见仲孙锦夸他剑术登峰造极,着实有点脸红,但听到朝廷在考虑要不要给他一份丹药,心头又疑惑起来,想了想道: “这……华某怕是受之有愧,大梁那么多高手在排队等着……” 戌公公摇头道:“当前比华先生厉害的,也没多少人。阴士成远在天牝道,寸功未立也无背景,有多余的丹药可以给他,但若是名单里多了个世代为大梁尽忠的功臣,他肯定得往后延。” 华俊臣眨了眨眼道:“我并无官身,往日也没立下什么大功劳……” 戌公公摇头道:“只要华先生有这个心,功劳随时可以立。今天圣上去了御耕山,带走了六名御前太监,要是有贼子犯事,仲孙先生可能分身乏术,华先生若是此时表现亮眼……” “……” 华俊臣听见这话,明白了意思——朝廷这是缺人手,画个大饼让他过来打白工。 而且可能还对他有所怀疑,但因为他的身份,不好明着限制,就让他直接过来当看守。 这样即便他真暗地里不干净,一举一动都在仲孙锦眼底,也不敢监守自盗,甚至还得全心全意帮朝廷办事,免得背上了失职、懈怠的罪名。 明白了朝廷的意思,华俊臣也拒绝不了,便正气凌然拱手: “朝廷看得起华某,华某自然义不容辞。华某今天就守在这里?” 戌公公把华俊臣带进来,就相当于软禁,事情没结束别想离开,此时也没隐瞒: “朝廷炼药的工坊,就在碧水林中;前些天消息被青龙会泄露,引来了不少贼子暗中窥伺,今天圣上离京,是下手的最好时机。所以从现在到明天圣上回宫之前,华先生最好都寸步不离碧水林,也别给外面传讯,以免引起上面误会……” 华俊臣听到这里,眉头皱了皱,觉得这事儿怕是不太好办。 不过上次潜入碧水林的,肯定是他女婿。 而今天有本事过来偷仙丹的,好像也只有他女婿。 此事他既然制止不了,那当下唯一能做的,只能是自保为主,到时候先嚣张点提前亮明身份,让女婿知道他在,免得顺手误杀未来老丈人,然后再放点水配合他演个戏,把这一关糊弄过去。 在大略捋清楚事情脉络后,华俊臣也没有多言,跟着戌公公来到了庄园外侧,开始担任坐镇的高手,等待夜幕的降临…… …… 城东的常阳门,是杂役太监时常出入的宫门,到了下午时分,有不少车辆往外运送着各种生活垃圾。 而宫门外的街区,多是太监或者御厨的宅院,谈不上贫困但也算不得富贵之地。 天色渐暗,常阳门外的一条小巷内,夜惊堂隐藏在墙头,仔细观察着宫门的出入情况。 而梵青禾和折云璃,都换好了夜行衣,和鸟鸟一起在巷子里盯梢,以免出现意外。 夜惊堂在观察许久后,随着暮鼓响起,本来在宫门处看守的禁军,因为到了换班时间,离开岗位消失在了宫门外,但换班的禁军并没有及时过来接班。 而过后不久,几名小太监便带着水车折返,下午出去的时候只有两人,而此时进去,则变成了三个。 夜惊堂仔细看去,可见前面两个是真太监,而跟在后面的一人,虽然穿着太监袍,但身材较高,衣服不是很得体,行走间通过袍子下摆,能看到里面还穿着一袭公子袍和长靴,气质仪态比前面两个太监要好上许多。 本来在周围放哨的折云璃,瞧见此景悄然摸到跟前,小声道: “这就是太后的面首?长得俊不俊?” 夜惊堂在云璃脑壳上轻敲了下: “吃软饭的货,有什么好看的,以后离这种人远些。” 折云璃也没看到长相,只是好奇到底长成什么样,才能被太后看上,变成皇帝继父。 被夜惊堂敲了下后,折云璃就收起了杂念,询问道: “什么时候进去?” 夜惊堂听青龙会老刘的说法,是看到烟火传讯,宫里的高手离开后再潜入。 但鬼知道碧水林的贼子什么时候动手,当前潜入机会完美,再等下去错过就不好进去了。 夜惊堂略微等待了片刻,等送面首的队伍走远后,不再耽搁,示意云璃和青禾在外面等着,他飞身一跃来到了宫门侧面,闪身而入进入其中。 随着进入宫门,巍峨宫墙隔绝了内外杂音,整片天地似乎都死寂下来。 夜惊堂身着夜行衣,连头发都包住,仅露出一双眼睛,背靠宫墙,先仔细打量内部环境。 常阳门处于皇城东侧,内部是御膳房、洗衣房等地,由两丈高墙隔绝了两侧的房舍,基本上只能看到一条笔直甬道。 按照地图上的指引,再往里走就是东宫,是太子的居所,从侧面穿过往上走,便到了梁太后的宫殿。 而放名刀‘赤狐’的藏宝阁,则在梁帝居住的明乐宫里,要从整个东城横穿过去。 夜惊堂步步为营,顺着甬道往前摸行,本来还极为谨慎,但走了小半里,就发现此举有点多余。 这条送面首入宫的线路,可以说比回自己家都安静,路上没有任何宫人行走,些许交叉口还专门用东西拦了起来,防止宫人误入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夜惊堂估摸自己就算蹦蹦跳跳跑过去,都不会有任何人发现,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还是一路压着气息,悄然顺着路线穿过皇城东部,来到了位于中心区域的明乐宫外。 太后暗中召见面首,肯定只清理的前往寝宫的路线,走到明乐宫附近已经超出的界限,再想往里就得靠自己本事了。 夜惊堂知道明乐宫中肯定有十二侍担任岗哨,为首的子良公公肯定在梁帝跟前,碧水林也会有几人协防,此时宫里还剩下几人,他并不清楚。 十二侍都练过明神图,感知力不比他差,为此夜惊堂极其小心,在宫墙下屏息等待,直到半刻钟后,才有几道人影从宫墙后经过,还能听到些许交谈声: “这两天外面风声不对,恐怕有贼子在打仙丹的主意,卯公公他们都出去了,义父不过去看看?” “咱们在宫里做事,首先就得学会听话,上面交代过,你要万死不辞;但上面没交代过,你就得老实待着,切勿自作主张擅离职守……” “哦……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东垂门,从这里过去,就是太子殿下的东宫,晚上门都关着。今天圣上不在,先带你进来认认路,上次春满楼的案子,你表现不错,李光景大人帮你美言了两句,过两天便能提拔为内卫小统领,这人情你可得记着……” “孩儿明白……” …… 夜惊堂靠在墙上,听到曹阿宁的声音,眼神着实有点意外。 而另一个说话的人,应该给就是在天琅湖有过一面之缘的寅公公,十二侍的老三。 听双方交谈来看,应该是寅公公看曹阿宁机灵,认作了干儿子,带着熟悉下大内护卫的日常业务。 虽然和两人都认识,但夜惊堂显然不好这时候跳出去唠嗑,在墙后屏息凝气等待,直到两人走远了,才悄然跃起翻过宫墙,来到了明乐宫内。 明乐宫是梁帝寝居之所,因为梁帝离开了,伺候饮食起居的宫人都跟着,此时宫里静悄悄的连灯火都不多。 夜惊堂顺着青龙会提供的地图,绕过明哨暗哨,不费吹灰之力就来到了梁帝的藏宝阁,门上着锁,里面并没有看守。 夜惊堂如果真是为了偷宝刀‘赤狐’而来,那此行可以称得上顺风顺水,拿了刀沿路返回,恐怕明天早上才会有人发现宫里来了飞贼。 但夜惊堂此行的目标显然不是这个,到了藏宝阁后,先悄然入内寻找了一番。 藏宝阁里放的全是梁帝喜欢的珍品古玩,字画花瓶、宝剑名刀等等,虽然都很名贵,但和笨笨的宝藏库一样,放在皇城中真算不得太稀奇的物件。 夜惊堂仅是扫了一眼,便知道这地方藏鸣龙图的可能性不大,本想就此离去,但临走前还是望向了兵器台。 兵器台中心位置,放的是一把老刀,外形并不华丽,刀鞘呈乌红色,刀柄也没太多装饰,只是刀柄后方有挂穗,应该后期使用火狐狸的尾巴毛所制,应该就是名刀‘赤狐’。 虽然刀锋并未出鞘,但夜惊堂玩刀多年,仅看形制就知道是把好刀,而且名头这么大,大笨笨绝对喜欢,拿回去献宝,笨笨说不定能奖励他玩狐狸尾巴…… “……” 念及此处,夜惊堂倒也没和抢了西北王庭无数珍宝的北梁客气,来到跟前,仔细检查后把赤狐宝刀拿起来,用黑布包裹插在了腰后,而后才悄然离开藏宝阁,往寝殿方向摸索。 虽然皇帝不在家,寝殿的布防要比平日里宽松太多,但此地终究是皇城禁地,也没到如入无人之境的程度。 夜惊堂距离寝殿还有上百米,就发现戒备程度明显高了起来。 带着曹阿宁熟悉路线的寅公公,无论是去明乐宫哪个地方巡逻,都会从寝殿这里往返。 而另一名不知姓名的十二侍,也带着随从在宫里巡视,虽然方向不同,但双方路线在此交汇。 十二侍都练过明神图,六识敏锐少说能听到百丈内的风吹草动,两人如此交替往返,都已经走远不可能听到寝殿动静的空窗期,恐怕只有半分钟左右。 夜惊堂在原地屏息藏了许久,直到摸清了两个巡逻太监的往返规律,才趁着两人交错而过都走远的空档,穿过寝殿侧面的小花园,来到窗户下,挑开窗户翻身而入。 夜惊堂在窗内迅速压下所有气息,连心跳都放缓到近乎停止,在原地等了良久,确定没异样后,直到双方再度出现空窗,才悄然在寝殿寻找起来。 南北两朝因为一脉同源,建筑布局差别不是很大,都是左侧卧室右侧书房,中间是休息的主殿。 夜惊堂迅速来到书房内,刚环视一圈儿,又屏住呼吸等待,直到下个空档出现,才来到书房内的字画旁检查。 结果这事情比他想象的要顺利些,他刚检查不过几下,就在一副山水图后面,发现了龙正青所说的暗格。 夜惊堂以暗劲震击暗格的锁扣,悄然打开了精铁质地的暗格。但可惜的是,梁帝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大意,暗格里只有一塌纸张。 夜惊堂拿起纸张仔细查看,可见是胖太子幼年写的卷子,皆认真批改过,从三四岁到最近的都有,其中有夸有骂,但能放在这里藏着,显然没还给太子,让太子回去反省。 夜惊堂瞧见这个,大略可以确定梁帝从来就没换储君的意思,弄出对太子冷漠、偏爱三皇子想换储君的风声,估计纯粹是在鞭策太子,让其早点成长。 这个事关北朝国祚传承的消息,说起来也算大事,但当前显然没啥用。 夜惊堂看了片刻后,便把卷子原模原样放回了暗格,又在书房里寻找起来。 但天子寝殿太过庞大,鸣龙图又只是一张纸,夹在书里都藏得无影无踪,想在整个明乐宫中翻出来谈何容易。 夜惊堂卡着两波护卫往返巡逻的空隙,仔细观察房间的蛛丝马迹,想通过梁帝平时行走的路线,找到藏着的暗室或者储物盒。 但前后忙活近个把时辰,除开发现梁帝爱看史书、偶尔弹琴、在露台打打拳外,并没有找到任何能藏鸣龙图的地方。 眼见时间一点点过去,已经快到了深夜,夜惊堂眉头渐渐皱了起来,觉得此行怕是要竹篮打水了。 但就在他犹豫要不要放弃,转而去碧水林尝试夺仙丹配方时,外面忽然传来了轻微细响: 呼~ 从声音来看,是有人是翻过了远处的围墙,轻功极为高超。 ?! 夜惊堂确定寅公公刚走过,这时候属于空窗期,忽然听到动静,他自然心中一惊,迅速来到窗口,自缝隙往外查看。 因为是阴天,外面没有月色,只能通过几盏灯笼,看到寝殿外的光影。 夜惊堂眯眼仔细查看,却见一道身着夜行衣的人影,悄然跃入花园,藏着了一尊景观石后,彻底屏住所有气息,纹丝不动的情况下,连他都很难察觉到位置。 而不过片刻后,另一名十二侍,提着灯笼从湖畔游廊出现,其间朝寝殿方向扫了眼,而后便走了过去。 踏踏踏~ 随着脚步声消失,景观石后便又有了动静。 黑色人影悄然冒出来,动作行云流水来到了侧面的偏殿外,打开门走了进去,而后又是无声无息等待下次机会。 “……?” 夜惊堂瞧见此景,便知道此人也摸清了两个太监的巡逻规律,他在皇宫里偷东西,做梦都没想到竟然还能碰上同行。 青龙会一鱼两吃又送进来了个不成…… 既然寝宫里还有高手,他再有动作肯定容易暴漏。 夜惊堂略微斟酌,先行放弃了寻找,转而趁着护卫交错的空挡,压住气息离开寝殿,来到了偏殿外,准备看看这个胆大包天的同行,想搞些什么名堂…… 第二十六章 得来全不费工夫 残云遮月,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深宫之内灯火稀疏,只能瞧见两道灯笼带出的光影,在巍峨宫阙之间往返。 天子寝殿的侧面,是一座书库,里面存放着古今典籍以及各种文献,以便随时取用,到了夜间内部黑灯瞎火,门口同样挂着锁。 夜惊堂卡着护卫交替的间隙,无声无息来到的偏殿之外,侧耳倾听,发现来历不明的黑衣人已经移动到了深处,才小心翼翼推开已经被挑开的窗户,悄然进入其中。 虽然只是偏殿,但内部依旧颇为宽敞,四周乃至中间都摆放着丈余高的楠木书架,墙边的书架旁还有个梯车,目测藏书恐怕不下数万卷。 扑通~扑通…… 处于针落可闻的静室中,没有风声等杂音干扰,夜惊堂明显能听到书库后方,有一道若有若无的心跳 他仗着武圣修为,如同鬼影子般贴着书架行进,自缝隙往后方查看,却见书库后方摆着个大书桌,后面是雕刻盘龙的壁画,左右还有小书架,放着画轴卷宗等等,看样子是梁帝平日里看书的地方。 而那道身着夜行衣的黑影,此时已经走到了大书桌的后方,掐着时间等到寅公公再度离开,便搬动了桌角的笔山。 咔~ 轻微细响后,椅子后的盘龙浮雕,便往右侧移开,露出了后方的黑色铁门。 夜惊堂瞧见此景,心头着实意外,毕竟这个黑衣人进来后也没寻找,直接就走到了书桌后打开了机关,明显是提前知道暗格的位置。 他仔细看去,可见藏在浮雕后的铁门,哪怕隐于暗处,做工依旧称得上讲究,表面刻有各种龙凤纹路,中心则是由数个金环组成的圆盘,看起来和罗盘类似,上面还有刻度。 夜惊堂仔细观察,觉得设计风格,和以前买的那块小日晷类似,估计是由仲孙锦亲手打造的。 仲孙锦擅长机关阵法,亲自给帝王打造的保险门,想要无声无息打开恐怕没那么容易。 而事实也不出他所料,黑衣人瞧见复杂的刻度圆盘后,明显迟滞了片刻,直到护卫交替再次出现空隙,才把耳朵贴在了铁门上,然后用手指轻轻转动铁门上的九个金环,仔细调整。 咔咔咔~ 书库内针落可闻,除开铁门内部传来机括轻响,再无其他声息。 夜惊堂瞧见此景,心头着实捏了把汗,毕竟这道门必然连着示警机关,只要出错,肯定就是响声大作,引来皇城的所有护卫。 他对这种机关一窍不通,方才就算找到了,也没办法无声无息打开;而强行破门的话,从厚重铁门的构造来看,这应该也是梁帝的临时避难所,就和云安城的封门石类似,算不上不可撼动,但足够拖延到京城的高手赶来解围。 如果他单独遇上,就算知道鸣龙图在里面,恐怕也得知难而退,先回去想办法。 此时瞧见这黑衣人艺高人胆大,尝试打开机关,夜惊堂连呼吸都完全屏住,生怕干扰到对方,同时也做好了准备,只要出岔子就破窗而出,免得被此人牵连暴露。 咔咔咔~ 静室中不停回着响齿轮转动的细微声息,刀尖上游走的感觉,不光让黑衣人压力如山,连夜惊堂额头都慢慢浮现了一层细汗。 好在尝试开门的黑衣人,并没有让夜惊堂失望,在两队护卫交替数次,硬等了半个时辰后,被摆弄许久的铁门内部,终于传来了一声“咔~”。 继而铁门便松了些,往外开启了一条缝。 夜惊堂瞧见此景如释重负,差点竖起大拇指来声——漂亮! 而黑影也明显有点激动,以至于心跳都快了几分,硬等到寅公公再度走过,才把铁门悄然拉开,露出了后面的小房间。 房间是单人居室,里面有板床、蓄水池、干粮、药箱等物,显然是梁帝的应急安全屋,而侧面还有个书架,上面放着些许夜惊堂都说不上名字的奇珍之物,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摆在中间位置的一个玉匣。 玉匣和大魏装鸣龙图的一模一样,应该就是大燕国灭时,从南朝抢去的明神图。 黑影进入房间后,看起来并不知道鸣龙图长啥样,先在架子上仔细找了片刻,最后才拿起玉盒,开始左右检验,想要打开看看。 夜惊堂见笨笨打开过玉盒,知道这玉匣如何开启,当下自然不能光让这高手一个人出力。 他压住所有气息,趁着黑衣人拿着盒子仔细检查的功夫,无声无息进入屋子,来到了黑影背后,微微凑近道: “右边有个暗扣,用力摁一下。” “嘶……?!!!” 声音一出,书库里瞬间死寂。 拿着玉盒仔细检验的黑衣人,在潜入皇宫禁地的莫大压力下,本身心思都已经崩到了极限,措不及防听到耳边传来话语,身体明显抽了下,当场僵直,盒子也从手中掉落。 夜惊堂顺势抬手,想要接住玉匣以免摔坏,结果不曾想这黑衣人胆识相当过人。 在玉盒即将脱手瞬间,被吓蒙的黑衣飞贼就反应了过来,并未选择攻向背后,毕竟能无声无息摸到他背后的人,尝试反抗是自取其辱。 啪~ 黑衣人仅仅左手微动,便把将要掉落的玉盒拍向密室内侧,而身体则往门口扑去,单手扣住铁门,想用力关上。 但可惜的是,黑衣人算是标准的北梁飞贼,隐匿轻功称得上出神入化,但其他方面差了太多。 夜惊堂在盒子飞出去的瞬间,便身形侧闪抓住了盒子,而后脚在墙壁无声轻点,身形便当空折返,一掌摁在了铁门上。 嘭~ 细微闷响后,刚开始移动的铁门又停在了原地,再难寸近半分。 黑衣人全力关门,却被对方单手顶住完全没法撼动,眼底显出错愕,本欲飞身急退,但腿一动,又强停在原地压住了所有气息。 而近在咫尺的夜惊堂,也抬起盒子竖起手指,进入了静默状态。 踏踏踏~ 很快,脚步声由远及近,还有熟悉的话语声: “义父,咱们要巡逻到什么时候?” “五更天后,其他两位公公会来接班。” “哦……” 话语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 夜惊堂呼吸完全停滞,趁着躲避护卫侦查的空档,也在观察着面前只露出一双眼睛的黑衣人。 从体态和眼睛来看,面前应该是个年轻男子,年纪和他相仿,而且应该比较俊。 而铁门外侧,有‘花面狐’之称的邢柏生,看清门内的不速之客,也穿着夜行衣,明显是同行,心中倒是暗暗松了口气。 毕竟他刚才还以为是被十二侍逮住了,既然都是飞贼,那好歹也有操作的余地。 邢柏生本身是雪原的江湖人,幼年并不算武人,而是在草台班子中学唱戏。 因为其男生女相极为俊俏,天赋也不俗,被江湖奇人看中,传授‘蜂麻燕雀’等奇门骗术,成了雪原上赫赫有名的‘花面狐’。 其最常用的伎俩,就是以唱戏为名去豪门大户,以色相勾引当家女主人,然后联合同伙里应外合窃取珍宝。 因为能说会道,相貌条件也出众,邢柏生往日从未失过手,甚至偷了东西后,还有不少豪门女当家,在江湖放话让他回去,不追究这点小钱。 随着名气越来越大,又没惹来杀身之祸,邢柏生渐渐有点忘记了自己斤两,跑去了朔风城,想去干飘大的,从而一战名震南北。 但让他没料到的是,他在打朔风城主意的之前,北云边就已经在打他的主意了,专门让人去找过那些受害者,仔细搜集了他的相貌特征等信息。 邢柏生几乎是前脚刚踏进朔风城,后脚就被北云边的人找上了门,所有同伙全被抓住,关进了地牢,扣押了这么多年积累的财产,还给他传了一句话——要么剥皮拆骨挂在城头当旗子;要么帮忙办一件事,事后让他当朔风城少主,让他自己选一个。 邢柏生惹错了人,命都在人家手里,还能怎么选?而后就接到了来京城偷鸣龙图的任务。 邢柏生从去年秋月,就跟着朔风城的人进了京,先去了长公主府,当了几个月面首,又混到了老太后身边,伺候六十岁老太太,通过不懈努力,最终从老太后口中,得知了明神图的确切位置。 但天子不离开皇宫,他没有半点机会,所以一直都在等,直到这几天碧水林那边有动静,梁帝又要在谷雨时节出城,他才等到机会,趁着今晚被召进宫伺候的时机,摸到天子寝宫。 本来事情一切顺利,十二侍的情况他早已经摸透,开机关密室的技巧,也在朔风城暗中帮助下练习过几千次,只要打开密室拿到明神图,他就能从老太后魔爪下解脱了,去朔风城当少主了。 但他做梦都没想到,他辛辛苦苦伺候几个月才找到机会,竟然在这种最不可能有外人的地方,碰见了个实力深不可测的同行! 踏踏踏~ 随着护卫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书库内外又彻底安静下来。 邢柏生一直注视着夜惊堂的眼睛,等到护卫离开,才低声道: “阁下是盗圣?” 夜惊堂心里挺佩服这个技术高超的飞贼,才没当场打晕黑吃黑,见对方没一惊一乍,也没动粗,按动玉匣侧面的卡扣滑开,露出了里面的金色纸张: “盗亦有道,看在你打开密室的份儿上,鸣龙图让你看一眼,学会了各自远走高飞,就当没见过。” 邢柏生听见这话,还挺感动的,但这本来就是他凭本事抢的东西,凭什么要让给这同行? 邢柏生眼神迟疑了下,微微拱手: “谢了。” 说着接过金色纸张,蹙眉仔细打量,看似在暗暗参悟。 夜惊堂已经看到明神图,接下来最坏也不过是在仲孙锦过来前逃遁,根本不着急,只是安静等待。 但等到巡逻护卫再次过来之时,面前的飞贼,眼神却出现了变化。 邢柏生抬头望向了夜惊堂的眼睛,确定对方不敢妄动之后,开始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往后退去。 “……” 夜惊堂见此暗暗叹了口气,倒也没追,只是看着对方小心翼翼拉开距离。 等到护卫再度远去,双方距离也拉到了三丈开外。 邢柏生在确定护卫远去距离足够的瞬间,便抓住机会,抬手轻拍身侧的书架。 嘭~ 细微闷响中,书架另一侧摆放的书籍,当场翻倒摔向了地面。 哗啦啦~ 而邢柏生也同时往后无声飞退,想要自窗口逃遁,让处于后方的夜惊堂,吸引随之而来的侍卫视线。 但让他做梦都没想到的是,密室门口的同行,确实怕弄出大动静,先飞身跑去书架另一侧,接住了掉落的书籍。 但他还没跑到窗前,一道微风就从身侧一扫而过,紧接着便是手里一松,后背也被指头敲了下。 咚咚~ 邢柏生四肢发麻难以提气,眩晕感涌入脑海,眼底满是错愕,尚来不及开口吼叫惊动护卫,拉着这厮一起死,就双膝一软往地上倒去。 夜惊堂单手扶住邢柏生,以免摔在地上动静。 虽然他看出这飞贼想独吞鸣龙图让他垫后,但终究帮了他大忙,宰了不太合适,而且要是倒在这里,身上又没鸣龙图,北梁就知道偷鸣龙图的肯定另有其人,毫无意义。 为此他做事也没太绝,在密室里检查了下,没发现其他比较重要的物件后,就单手提着飞贼,卡住护卫巡逻的间隙跃出了书库,又顺着原路折返。 本来夜惊堂的计划,是把这飞贼带出皇宫,然后随便找个犄角旮旯放下。 但翻过明乐宫的宫墙,来到太后寝居的宫殿之时,他却发现一个贵气十足的老妇人,在寝殿外醉醺醺行走,沿途似乎在找人: “人呢……” ? 夜惊堂仅看打扮,就知道这应该是梁帝的六十岁老娘,眼底显出一抹错愕,低头把昏倒的飞贼面巾拉开一看——果然唇红齿白、阴柔俊美,而黑色夜行衣里面,穿的还是华美睡袍。 “怪不得……” 夜惊堂眼神不可思议,心里也明白这飞贼从哪儿冒出来的了,本着送佛送到西的心思,又悄然来到没有宫女太监打扰的寝殿附近,把飞贼放在了游廊靠着,还帮忙把夜行衣脱了,才无声离开。 而他刚刚走出没多远,脚步声就从后方游廊中响起,话语声也随之传来: “小俊俊,俊俊?你喝醉了?” “嘶……诶?……嘿?!!人呢……” “俊俊,你怎么了?什么人?哀家找了你半天……” “咳,嗯……刚才喝醉,不小心躺这里睡着了,梦见有个凶神恶煞的恶霸抢我东西……” “呦,吓坏了吧?不怕不怕……” …… 夜惊堂听到这腻死人的话语,都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当下一刻钟不想停留,迅速离开了宫城…… 第二十七章 华俊臣在此! 宫里的明争暗斗,并未带出太大动静,燕京城中依旧风平浪静。 常阳门外,梵青禾和小云璃并肩趴在房顶上,仔细观察着城墙上的情况;而鸟鸟则飞到的高空,搜索着宫城里的角角落落,以便给身处其中的夜惊堂随时示警。 在等待良久后,夜惊堂尚未出来,房顶上倒是刮起了微风,多出了几分凉意。 折云璃抬头看向阴沉沉的天空,低声道: “梵姨,好像要下雨了,惊堂哥怎么还不出来?不会走错道,真跑到太后床铺上去了吧?” 梵青禾可不觉得夜惊堂会那么色胆包天,连太后都敢上手,对此道: “一天到晚瞎想什么呢?好好望风。” 折云璃一直在望风,但周围确实没什么好看的,正百无聊赖之际,远处的常阳门便悄然开启了一条缝,继而一道影子从里面闪出,眨眼间便隐入了下方建筑群。 梵青禾见此双眸微凝,左右看了看后,和云璃一起飞身落下,来到了一间民宅的院子里,询问道: “怎么样?得手没有?” 夜惊堂落在院子的围墙后,便把蒙面黑巾拉下来,从怀里取出金色纸张递给青禾: “运气不错,在里面撞上了一个飞贼,靠当面首混进去的,还知道怎么开机关,被我截胡了……” 梵青禾接过鸣龙图,惊喜之余也有点莫名其妙: “飞贼?什么样的飞贼?” “二十来岁,长得很阴柔俊美,轻功和隐匿功夫非常老道,但战斗力平平,还不如云璃……” 梵青禾作为走南闯北的盗圣,对同行中的佼佼者自然了解,听这描述,若有所思道: “听起来怎么有点像是雪原那边的花面狐狸,他不是被北云边剥皮拆骨了吗?怎么还活着?” 夜惊堂对这些也不了解,见青禾这么说,便随口道: “估计是被北云边招安了,刚才急着出来脱身也没细问。” 折云璃跟着旁听,闻言道: “你把那个飞贼宰了?” “宰了有什么用,把他送回太后宫里了。明天十二侍发现不对,肯定会顺藤摸瓜查到老太后那里,花面狐到时候早就跑了,有他吸引注意力,只要不被抓到咱们就没风险,走,先去碧水林。” 梵青禾拿着明神图,生怕出岔子,现在只想赶快会大魏落袋为安,闻言迟疑道: “还去碧水林?” 夜惊堂好不容易来一趟,肯定是想全都要,对此道: “先过去看看情况,没机会再说。” 梵青禾和折云璃见此也没多言,冲着天空的鸟鸟勾手后,便随着夜惊堂一起朝城外方向飞驰而去…… …… …… 黑云遮天,河岸化为极夜,随着徐徐寒风吹起,几点雨珠落在了江畔的密林之间。 滴滴答答…… 密林深处,骆凝换上了一袭夜行衣,背靠树干注意着后方风吹草动。 薛白锦头戴斗笠身披黑色斗篷,腰后藏着两柄寒铁长锏,与同样打扮的仇天合站在密林暗处,仔细观察着远方的园林。 因为下起了小雨,在碧水林中劳作的工匠已经回到了居住区休息,只剩下手持火把的监工护卫,在园林各处来回移动。 仇天合手按腰刀,观察片刻后,又望向左右: “周围有多少人?” 薛白锦通过夜风扫过林中草木带起的细微气流,仔细分辨着周边情况,半晌才开口: “人数不少,不过都是乌合之众,有没有顶尖高手尚不清楚……” 仇天合蹙眉道:“对付仲孙锦,武圣之下与草芥无异,单凭你一人,把握恐怕不大。” “看情况,邢柏生的人肯定会先动手,有机会咱们摸进去,没机会就走……” 骆凝盯了半天,啥人没看到,觉得自己盯着后面完全没意义,便悄然回身来到跟前: “咱们待会怎么进去?” 薛白锦还是很宠夫人的,对此道:“你武艺稀松,连看门的护卫都不一定能摆平,就别凑热闹了。先在这里望风,只要情况不对就直接跑。” 骆凝轻轻吸了口气,觉得自己还不如待在客栈练带娃技巧,因为白锦说的是实话,她也不好反驳,当下便轻轻哼了声,继续放起了风。 而另一侧,数里开外的河面上。 滴滴答答~ 当空落下的雨珠,砸在了顺流而下的乌篷船上,身披蓑衣的老者,坐在船头手持鱼竿钓着鱼儿。 而一个面相约莫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则手持竹竿在船尾撑船。 年轻人名为江寒,身份是青龙会的少当家,因为青龙会的特殊性,在江湖上并没有什么名声。 最近自家手底下,忽然冒出来个实力惊人的打手,江寒肯定一直关注着,此时有点疑惑的询问: “华俊臣身在碧水林中,那找咱们买消息,今天潜入皇城偷宝刀的又是谁?” 船头的蓑衣老者,自然就是青龙会的帮主,江湖诨号‘龙王’,和往年的‘红财神’一样,潜于地下无人知晓姓名,算是江湖上的隐藏大佬。 此时老者斗笠下的双眼,一直盯着碧水林中的灯火余晖,闻言回应道: “根据南边的消息,夜惊堂已经很久没露面,从时间和身手推算,应该就是夜惊堂亲自来了燕京,目的不是偷刀,是拿鸣龙图。” 江寒轻轻点头:“怪不得手段如此雷厉风行,硬是把我青龙会都杀害怕了,‘阎王’的名头名不虚传。不过我记得,夜惊堂杀了绿匪不少人手,咱们不告知绿匪一声?” 蓑衣老者对此,其实有点疑惑。 青龙会的发家,是从偷琉璃盏开始,而当时的雇主,就是和仲孙彦一起跑去云安刺杀女帝的滕天佑。 仲孙彦是仲孙锦逐出师门的侄子,滕天佑则是绿匪的接头人,因为青龙会办事很讲究,深得绿匪高层欣赏,后来便经常找他们帮忙办事。青龙会也是因为有了绿匪这金主兜底,才慢慢发展成了北梁江湖豪门。 青龙会不算是绿匪的人,但双方合作很多,绿匪的不少人手,就是青龙会帮忙招募的,刺探的各种消息,也大多都卖给了绿匪。 在合作数次之后,蓑衣老者也逐渐了解到些许情况,得知绿匪当年偷那尊琉璃盏,是因为那是始帝传承下来的物件,里面含有‘龙鳞石’,可以铸造神兵利器。 而从年前的消息来看,那尊琉璃盏应该送到了龙正青手上,被拿去熔了,铸出来的兵器,落在了手刃龙正青的夜惊堂手中。 夜惊堂杀了绿匪无数高手,甚至灭掉了龙正青,抢走了绿匪辛苦这么多年打造的神兵利器,绿匪肯定对夜惊堂恨之入骨,若是知道夜惊堂来了北梁,应该会有动作。 但让蓑衣老者疑惑的是,绿匪的接头人,最近找青龙会办的事,和夜惊堂半点不沾边,全是正常的刺探情报、招募人手等活计。 蓑衣老者不清楚绿匪是完全没察觉到夜惊堂来了北梁,还是察觉到了但没能力干涉,但无论哪种,都和青龙会无关。 听见儿子的询问,蓑衣老者平淡回应道: “我青龙会只认银子不认人,只要给银子,我们还收了,即便是夜惊堂,也得先帮人把事情办妥,再去算旧账。绿匪又没主动问夜惊堂的下落,我等总不能白把消息给他们。” 江寒点了点头:“说的也是。话说十二楼他们,还被扣在南朝,这事完了,要不要和夜大魔头打声招呼,让他行个方便把人放回来?” “收了夜惊堂几万两银子,想从他手上赎人,不十倍奉还恐怕很难。先在这里盯着,看事后能不能用消息换回十二楼,这次来的高手挺多……” 蓑衣老者话未说完,声音便骤然停顿,抬眼望向了河岸某处。 江寒见此抬眼望去,却见河岸的草丛中,冒出了点点火星,几道匍匐在地的人影,也呈现在了微弱光影之下…… …… 碧水林尚在修建,虽然已经初见轮廓,但地面依旧是堆满杂物器械的泥地,一下雨便容易积水,变成湿滑烂泥地。 沙沙沙~ 庄园外围的围墙下,华俊臣撑着油纸伞在雨中缓行,随着细雨落在伞面上,又顺着伞骨滑下,忍不住感叹道: “春雨连朝作许寒,晓风吹湿杏花残。仙君也是多愁思,故遣飞红到牡丹。这么好的天气,没有酒和美人相伴,实在可惜……” 夜间巡逻通常都是两人一组,以免被人潜入从背后抹脖子都无人知晓,此时华俊臣身边,同样有个搭档。 身为禁军教头的李光显,因为武艺上的了台面,京城又实在缺人手,今天也被拉了过来,走在华俊臣身侧,闻言摇头道: “这天气可算不得好,常言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这雨一旦下起来,武人耳目感知少说减半,若是真有贼子潜入……” 华俊臣是被抓壮丁来的,可没打算给朝廷舍生忘死,真有贼子潜入,和他有什么关系? 当然,这话显然不好明说,华俊臣感觉今晚上有本事来碧水林搞事的,最有可能便是他那未过门的女婿,怕老友不清楚底细出事儿,轻声叮嘱道: “若是真有贼子闹事,李兄切记跟着我,不要擅自行动……” 李光景实战水准,以前是比华俊臣高的,但自从暮云升都被游蜂剑刮死后,他便有点摸不准华俊臣深浅了,此时面对老友的叮嘱,他想想还是点头: “华兄剑术深不可测,有你在跟前,我自然不会乱跑……不过敢来仲孙先生门前闹事的人,可不会是寻常大宗师,南朝的夜大魔头亲自登门都不无可能……” 华俊臣等的就是夜大魔头,要是其他人来,他还不敢出去呢。 华俊臣正想再叮嘱两句,不曾想话未出口,碧水林外的江岸,忽然传来几声急促尖啸: 咻咻咻咻—— 两人目光一凝,同时抬眼望去,却见远方河岸的夜雨中,忽然出现了三条火舌。 火舌约莫半丈粗细,托着赤红尾焰冲天而起,径直朝着碧水林飞来,几乎照亮了整个庄园前半部分,等到飞近才能看清,竟然是三只烈焰滚滚的火鸟。 火鸟显然不是活物,而是竹子制成,下方挂有数个黑色圆球,随着飞到庄园外围,悬挂的绳子也被烧断,黑色圆球依次落下,坠入庄园围墙之内,继而便是: 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雷鸣和强光出现在堆满建筑材料的场地内,霎时间随心横飞浓烟四起,在周边巡逻的便衣禁军,被忽如其来的声势惊得当场人仰马翻,而庄园内部也瞬间骚乱起来。 李光景猜到可能有贼子搞事,但万万没料到动静会这么大,连对付骑兵冲城的火鸦都用上了,这哪里是潜入,完全就是正面攻城! 眼见庄园外围烟火四起,铺天盖地的烟雾随着夜风压来,李光景心道不妙,迅速后退,想去找仲孙老先生出来压阵;而在周边巡视的三名大太监,也同时飞身越到高处,想要呵斥各部御敌。 但碧水林中的诸多高手,还没来得及摆开阵势,就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 呛啷—— 轰鸣爆裂声响尚未停歇,一道清澈剑鸣便响彻整个碧水林! 原本持着油纸伞的华俊臣,害怕下一瞬夜惊堂就杀出来,顺手把他给秒了,反应可谓快到离谱,在火鸦出现瞬间,已经飞身而起落在了庄园外侧的围墙上,直面铺天盖地的烟雾和火焰,朗声大呵道: “华俊臣在此,何方宵小在此放肆?!” 可能是怕夜惊堂听不见,这一声嗓门极大,用声震云天、胆骇万里来形容也不为过,硬生生压住了震天雷的爆响。 原本有些混乱的禁军,被这中气十足的一嗓子震的一哆嗦,齐齐转头看向了围墙。 而李光显瞧见此景,则是惊呆了,心道:为公家办事罢了,有必要冲这么猛? 看你这架势,你还想独吞战功,一个人把贼子摆平? 你好歹先看看来的是谁呀! 不光李光显,连戌公公等人,都被这忽如其来的呵斥弄得愣了下。 庄园中心地带修的一个的佛堂,表面是给太后修佛用的,但内部和地下则是炼药房,由仲孙锦亲自操刀炼着丹药。 听见外面的响动,仲孙锦便让徒弟看着火候,自佛堂走出,本来准备飞身跃到建筑高处开口来两句。 发现华俊臣这晚辈抢了先,仲孙锦欲言又止,倒是不好开腔了,改为了负手而立站在房顶上,看着晚辈表演。 而与此同时,庄园外侧。 此次来打仙丹主意的江湖人其实不少,除开平天教团伙、刑柏生团伙,还有南北各地的些许江湖高手。 这些人都知道仲孙锦有多霸道,他们根本惹不起,但北梁朝廷仿制天琅珠的消息也早就有所耳闻。 雪湖花只能治暗伤,并不难直接提升实力,而天琅珠不一样,能脱胎换骨步入大宗师武圣的诱惑力实在太大,这些人悄悄跑过来,纯粹是抱着浑水摸鱼的心思,看有没有高手去当出头鸟,他们好捡漏。 瞧见有人带头冲锋,放火鸦扰乱碧水林防线,二十多名武艺参差不齐的江湖群雄,本来准备趁机悄悄摸进碧水林。 结果华俊臣一嗓门下来,本来已经蠢蠢欲动的江岸密林,又瞬间死寂下来,变成了鸦雀无声。 仇天合正在寻找潜入的机会,听到雷鸣般的呵斥,被惊得硬退后了半步,低声道: “华俊臣怎么也在?他什么道行?口气怎么感觉比仲孙锦都豪横……” 薛白锦也觉得华俊臣狂的有点过分,连对手都没搞清楚,就一个人跳到最前面叫阵,通常不是身怀绝技,就是脑子进水。 华俊臣好歹也是中游宗师,五十多岁都没被打死,显然不是瞎逞能的愣头青,那很有可能就是真有底气。 若华俊臣真有剑圣的剑术水准,那加上仲孙锦和十二侍,她带着两个拖油瓶肯定打不过,再冒险进入有点自寻死路的意味。 薛白锦暗暗斟酌,觉得此行风险过大,动手不太合适,便想先行退去,从长计议。 如果薛白锦都保险起见退了,其他江湖杂鱼肯定也不敢冲,最后结果很可能就是——华大剑仙孤身镇守碧水林,一声呵退江湖群匪,北梁剑圣实至名归。 但可惜的是,再好的女婿,也不是任何时候都暖心。 薛白锦正在估算敌我双方实力,犹豫要不要先行退去,尚未想出个所以然,便是耳根微动,转眼看向了燕京城的方向。 借着城池的灯火余晖,依稀能看到一个熟悉的小点,从远处急速飞来…… 第二十八章 里应外合 沙沙沙~ 一声雷霆爆喝后,刚刚掀起大动静的碧水林,又恢复了死寂,只剩下雨打枝叶的细密轻响,以及密闭庄园前方的烟雾与火光。 百余名监工打扮的禁军,面对随风压过来的烟雾,手持兵刃缓步后退,同时余光瞄向了华俊臣。 华俊臣嗓门大归大,脑子可没进水,亮明身份后就绷紧双腿,做出了随时逃跑之姿,以免来的不是女婿,真把命搭进去了。 但他稍微等了片刻,庄园外的爆响都停下了,却没有冒出什么烟中恶鬼,反倒是越来越安静了。 华俊臣见此稍显疑惑,贼子没出现,他直接掉头跑显然不合适,为此又撑着气势,冷声道: “来都来了,何必遮遮掩掩?可敢现身一见!” 踏、踏…… 此言一出,效果可谓立竿见影。 庄园前方的滚滚浓烟内,随之便响起了一道脚步声,虽然步伐缓慢,却有步步如山之感,每一步似乎都在敲击着在场之人胸腹。 庄园外侧的明哨暗哨,见此皆露出如临大敌之色,退到了华俊臣后方。 华俊臣光听脚步动静,就知道烟雾之中走来的是一条大龙,和他不是一个级别的,当下心弦崩到了极点。 踏、踏、踏…… 众人屏息凝气不过片刻,前方的火光与烟雾之间,便逐渐浮现出了一道人影的轮廓。 人影身材颇高,头上戴着斗笠,身后披风略微摆渡,能看到腰侧挂着两根短兵。 华俊臣和女婿已经相当熟悉,光看这陌生轮廓,便可以确定来的另有其人,心头暗道不妙。 不过对方缓步走出来,并没有直接动手,华俊臣也不好拉下脸面掉头就跑,先行沉声询问: “阁下何方神圣?” 烟雾之中,薛白锦面带玉甲,孤身走过庄园外的泥泞道路,来到白色围墙之前,才略微抬起斗笠,先看了围墙双方的华俊臣一眼,又把目光移向庄园深处: “南霄山,薛白锦。” “嚯……” 男女莫辨的沙哑嗓音一出,不光碧水林内的诸多武人显出嘈杂,连藏在树林里准备浑水摸鱼的江湖人都面露惊疑之色。 毕竟平天教主的名字,可不光是在南朝无人不知,北朝也是同样如此。 奉官城是公认的‘天下第一’,而其当年又亲口评价平天教主薛白锦是山下第一人,这句话可没有把山下分为南北。 为此薛白锦无论在南朝还是北朝,都被江湖人算在武圣之下、武魁之上这一梯队。 这么多年过去,薛白锦虽然出手次数甚少,但也没经历什么挫折,时到如今,足以被当做武圣级别的人物看了。 瞧见南朝的平天教主忽然现身,戌公公等三名大太监,便显出了如临大敌之色,齐齐现身飞身而起,落在了华俊臣附近。 而华俊臣听见薛白锦的名字,心都颤了下,哪里敢站在居中位置顶前面,当下便想退回去。 好在庄园内部的仲孙锦,也不是那么不靠谱的人,看得出以华俊臣的实力,打死个年迈武魁尚有可能,遇上薛白锦这种巅峰枭雄,根本没对话的资格。 在平天教主自报家门后,仲孙锦便轻点屋檐,身形无风而起,悄然落在了华俊臣身侧,平静开口: “原来是天南的薛少侠,久仰。老夫没记错的话,上次在黄明山,薛少侠与南朝的夜惊堂、蒋札虎,联手伤了左贤王,薛少侠是已经归顺了南朝?” 薛白锦瞧见一身儒衫的老者在前方现身,双眸多了几分郑重,不过气度上依旧不落下风: “上次在黄明山,是恰巧碰上了左贤王,看不得他持强凌弱伏击我南朝武人才出手。我南霄山薛家满门忠烈,镇守天南甲子未降一人,岂会向南朝那女皇帝低头。” 薛白锦本身就是江湖帝王,而且处于上升期,身在天南山高皇帝远,只要南北两朝打起来就能渔翁得利,无论从何种角度想,确实都没有给女帝称臣的理由,除非是女帝以身相许。 仲孙锦仔细斟酌,觉得薛白锦不太像已经投靠了南朝,便继续道: “那薛少侠今日登门,是想自己闯这碧水林?” 薛白锦拱手一礼:“仲孙前辈言重,我此行过来并无恶意,只是听闻贵国炼了一味仙丹,能让武人脱胎换骨,想登门求上一颗,不知仲孙前辈方不方便?” 碧水林中的诸多高手,听见这话并不算意外,毕竟平天教主哪怕真是武圣,当前双方的实力差距还是过于悬殊,不说碧水林中提前布置的各种机关陷阱,和京城随时可能驰援过来的大批高手,光是明面上站出来的三五人,薛白锦一个人都没法对付。 仲孙锦见对方是来求药的,面色柔和了几分: “此事属实,但雪湖花太过难求,朝廷炼的药数量有限,不能平白无故赠与外人。薛少侠天赋不俗,若是肯从今往后为我大梁效力,老夫可以代为向圣上请命,替你求上一颗。” 北梁炼的仙丹,本就有三颗留作备用,免得以后有招安北云边等人的机会,却拿不出东西;而薛白锦显然有拿药的资格,为此仲孙锦说的也不是假话。 薛白锦听到这个要求,并未立即反驳,而是单手负后做沉思之色,片刻后才道: “并非在下不知自身斤两,南朝女帝给我的价码,是封世袭罔替镇南侯,掌天南四郡之地,我还没答应;北梁就给一颗药,便想让我薛白锦尽忠,着实有点勉强。” 仲孙锦知道南朝女帝开得起这个价,用一颗药换个武圣回来也确实太异想天开,见薛白锦有商量的意思,便继续道: “丹药只是附送。薛少侠若愿来大梁效力,南朝能给的封赏,我大梁又岂会出不起。” “我要异姓王的封爵,贵国圣上也能给?” “……” 此言一出,碧水林中内外便显出了几分嘈杂。 戌公公等大内太监,见平天教主来投诚,本来还挺欣喜,听见这话直接恼火了。 毕竟异姓王这东西,自从始帝过后,就没出现过几个,其下场不是被诛九族,就是三禅三让当皇帝了。 开国时期,皇帝封异姓王大多是为了暂时稳住开国功臣,把椅子坐稳后就得下刀;而太平时期封异姓王,那只能说皇帝气数已尽,已经掌控不住朝堂了。 夜惊堂那么厉害的人物,实打实的武圣,还是天琅王遗孤,招手就能在西海诸部拉起一国兵马,都没混到异姓王的封爵,只是受封了个国公,还没实际兵权。 你薛白锦才占多大点地方?是武艺比夜惊堂高,还是长得比夜惊堂俊?开口就要异姓王,你这不给脸不要脸吗你? 戌公公本来想说两句,但仲孙锦却抬手制止了,开口道: “自古以来,没有旷世战功之人,受封公爵者都屈指可数。如果朝廷现在就封了薛少侠异姓王,日后薛少侠立下汗马功劳,朝廷又该赏什么?薛少侠志向高远是好事,但此事得一步步来,只要薛少侠揽下裂土封疆的功劳,圣上又岂会吝啬一个王爵。” “仲孙先生说的也在理,不过我在南霄山,还有诸多家眷及部下,这些人远隔千山万水,不大好安顿……” “这个薛少侠放心,只要你有弃暗投明之心,朝廷自会派船走海路绕到官城,接南霄山义士回大梁……” …… 碧水林内烟雾重重,很快遮蔽了整片庄园。 园林中的看守,和外面准备浑水摸鱼的江湖群雄,看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谈判,甚至悄悄评价起薛白锦的狮子大开口和仲孙锦的礼贤下士。 而也在这同一时刻,碧水林后方。 碧水林依山傍水修建,正面面向的是燕河主干道,而背后则是三面环山的地势,种着无数花木,其间也有不少暗哨,但此时都注意着庄园外的动静。 沙沙沙~ 细密雨幕中,夜惊堂身着夜行衣,悄然摸过树林,来到了南面的围墙附近,侧耳聆听冰坨坨的讨价还价,确定注意力被吸引开后,略微抬手示意。 梵青禾和折云璃因为知道对付的是千机门老祖,心头压力颇大,折云璃走了一截,直接不敢往前了,选择在山坡上和鸟鸟一起放哨,以免靠太近弄出动静,被仲孙锦察觉拖后腿。 梵青禾虽然武艺一般,但隐匿轻功属于超一流水准,此时紧紧跟在身边,和夜惊堂一起越过围墙后,落在了后花园中,低声询问: “外面的是凝儿她相公?” 夜惊堂方才过来,并没有绕到庄园的前方,在夜视能力惊人的鸟鸟,看到凝儿给彼此传讯后,他就转到来了庄园后方。 虽然彼此并没有任何沟通,但也算得上心有灵犀,冰坨坨发现他来了,就主动跳了出去,各种胡说八道吸引注意力,给他潜入的机会。 而夜惊堂自然没拖后腿,借着雨势遮掩,悄然摸进了后花园,仔细感知确定周围没有高手当暗哨后,带着青禾一道小心往庄园中心地带摸去。 碧水林规模很大,其中廊台亭榭无数,在没有建筑图纸的情况下,很难摸清炼丹的地方在哪里。 但好在外面有人闹事,本来藏于暗处的岗哨都冒了出来,可以通过人员分布,来确定庄园的核心位置。 夜惊堂在暗中仔细观察片刻,确定岗哨大多分布在中心区域的佛堂附近后,便朝着那边缓慢摸行。 两人如此前行一截后,周边建筑物逐渐多了起来,梵青禾本来跟在后面,但走着走着就发现不对,拉住了夜惊堂的手。 夜惊堂虽然武艺通玄,但对于机关之类的研究,显然差青禾太多,见此微微附身,走在了梵姨曲线完美的月亮后面,低声道: “有问题?” 梵青禾眉头紧锁,带着夜惊堂来到了连廊之前,仔细检查地砖和廊柱后,从腰后披甲取出小药瓶,倒在台阶上。 夜惊堂起初不解其意,但很快就发现,地砖缝隙中爬出了些许黑色小虫,很快都围在了药粉跟前。 “这是什么东西?” “千机门养的虫子,被踩死会发出恶臭,距离很远都能闻到。这地砖还没铺好,要是不小心从上面走过去,直接就暴露了……” 夜惊堂还是头一次见这种预警的方法,当下愈发小心,顺着青禾的步伐前行,在绕开沿途各种乱七八糟的陷阱后,来到了中心佛堂之外。 虽然仲孙锦出去了,但佛堂里并非空无一人,夜惊堂靠在游廊拐角处查看,可见三丈高的佛殿内部,摆着尊大金佛。 而旁边的窗口处,有两名身着千机门衣服的男子,正在往外眺望,低声交谈着: “薛白锦肯定不敢硬冲,我们好好看着炉子即可,不用慌……” “这薛白锦也是傻,现在师爷和三个公公都跑去了外面,若他们在此时以声东击西之计,安排三两高手,自后方悄然摸到此地……” “这不胡扯,师爷的本事你不知道?回头也就一眨眼,薛白锦还能单枪匹马把师爷留住?” “倒也是……” 梵青禾听见这些话语,眼神有点古怪,略微观察之后,抬手示意摆在殿内的大金佛。 夜惊堂并未看到炼药的器材,心头估摸炼丹室的入口就在金佛下面,当下也不多说,让青禾在原地等待,他则悄然往佛堂摸去。 佛堂里交谈的两个千机门弟子,看起来就是帮忙搭手的药师,夜惊堂想解决不费吹灰之力,但想在不惊动仲孙锦的情况下解决很难。 他压着脚步气息,连气流都未曾带起,进入佛堂之内,无声无息来到两个药师背后,等待说话声停顿下来,才抬指在两人背后以寸劲一点。 咚~ 两声微不可觉的轻响同时传出。 站在窗口的两名药师,当即浑身一软往地上倒去。 夜惊堂迅速把两人拖住,而后缓缓放下靠在了墙边,确定周围没有其他人后,略微勾手。 梵青禾见此悄然进入佛堂,仔细检查左右后,来到了宝相庄严的大金佛下,贴着地板侧耳倾听,可见下方确实有细微脚步声,当下压着嗓音道: “一开必然有动静,现在怎么办?” 夜惊堂判断了下仲孙锦和冰坨坨的距离,低声道: “只要打开,我先搞定下面的药师,你去找仙丹或者丹方,我在外面和白锦联手拖住仲孙锦。若是找不到就直接走,我随后跟上。” 梵青禾轻轻颔首,而后便开始围着金佛慢慢转圈,寻找起开启地下炼丹房的机关…… 第二十九章 见好就收 金佛高达一丈,下方是莲花底座,虽然十分庞大,但这里应该时常有人出入,开启的方法并不难找。 梵青禾略微转了圈,大概摸清入口机关的构造后,就指向地板
相关推荐:
大胆色小子
【综英美】她怎么不讲wood
镇痛
学霸和学霸的日常
穿进书里和病娇大佬HE
天下男修皆炉鼎
女扮男装死后,她开始演柔弱绿茶
(兄弟战争同人)梦境
甜疯!禁欲总裁日日撩我夜夜梦我
穿书后有人要杀我(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