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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监,从角楼后方走出,来到了仲孙锦背后,毕恭毕敬道: “左贤王在天琅湖殉国,尸身已经送回西海都护府;两千亲兵护送雪湖花前往湖东,路上遭遇数波江湖贼子劫掠,损失过半;夜惊堂应该在交手中受了伤,目前下落不明。 “圣上得知消息,难以安眠,命咱家过来问问,仲孙先生有何对策?” 仲孙锦并未回头,只是平静道: “据以前所探的消息,女帝自行推演六张鸣龙图,即便找齐了五张,也差最后一张明神图。这是饵,让圣上务必妥善存放,夜惊堂能来取最好,即便不能,往后谈判,总归能用上。” 背后的太监,名为子良,是‘燕都十二侍’之首,司礼监掌印太监。面对仲孙锦的说法,他摇头道: “夜惊堂敢去天琅湖,已经算冒然涉险;来燕京大内取鸣龙图,和自投罗网无异,即便他有这胆识,南朝女帝想来也不会答应。 “夜惊堂不可不除,当前左贤王已经殉国,能入关刺杀的,也只有国师和仲孙先生。仲孙先生觉得此举,有几成胜算?” 仲孙锦对于这个提议,直接摇头道: “胜算在五五之间,但无论我与国师谁去,无论成败,都注定有去无回。 “圣上若真想行险招,当让仲孙某与国师一同前往,此举可以确保完杀,事后折返一人。” 太监子良闻言叹了口气:“仲孙先生和国师都出了关,这京城地界,吕太清、北云边等人还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平天教主或许都敢来撒野。 “刺杀看来行不通,咱家这就去回复圣上,让圣上从长计议。” 仲孙锦微微颔首,没有再言语…… …… 另一侧。 冬冥山在西海诸部中心地带,山脉往东南延伸,衔接到天琅湖最北方的落日群峰。 因为地势越往西走越低,还有高山阻挡北方寒流,山川内部倒是要暖和些,刚出正月不久,群山之间便看到了些许绿意。 冬冥部坐落于山脉之间,并非一个固定的大部落,而是由无数山寨组成,顺着山脉绵延千余里,些许地方也有小镇村落,为了出售药材方便,还修了个小城,里面全是南来北往的豪商药农。 梵青禾‘冬冥大王’的称号,虽然是外人给的,但本身也确实是整个冬冥山的女王,所有山寨和村镇都在梵青禾治下,手下无论地盘还是兵马,都比两朝的闲散王爷多的多。 黄昏时分,装着雪湖花的车队,缓缓驶入山脉内部。 骑在马上的东方离人,瞧见整片山脉都是梵青禾的,目之所及皆为子民,算是头一次认识到,梵姨娘权势要比她大,是实打实的一方诸侯。 不过有个皇帝姐姐在背后站着,东方离人倒也不至于怯场,走在梵青禾身侧,疑惑询问: “梵姑娘,你是此地的首领,一直在外面奔波不处理政务,不会出乱子?” 梵青禾回到了家乡,作为族长得维持好仪态,不能嘻嘻哈哈,为此神情十分肃穆,妆容也颇为讲究,闻言不苟言笑回应: “宗族之内,事情一般都是老人做主,我平时也是听桂婆婆的,只有万部集等大场合才需要露面,其他时候也没什么事。” 东方离人听夜惊堂说过,桂婆婆是亱迟部嫁到冬冥部的公主,也是老祝宗的夫人,当下点了点头,跟着往山上走了一截后,又好奇询问: “梵姑娘和夜惊堂的关系,到底是怎么算的?他娘亲是你姐姐?” ? 梵青禾严肃表情一僵,回头看了眼夜惊堂所在的车厢,才小声道: “族姐,都姓梵,但比堂姐还要远一些,基本上八竿子打不着……” 东方离人略微琢磨:“天琅王妃能嫁入王庭,肯定是嫡系子女;梵姑娘能年纪轻轻继承大祝宗的位置,显然也不会是旁系……” 梵青禾根本不敢算这些,见东方离人追根问底,连忙解释道: “唉,西海各部和中原那边不一样,族长虽然也代代相传,但如果族内有厉害年轻人,也能上位,我是因为天资好,才被选为族长…… “冬冥部有梵姓、姜姓、周姓等好多支后裔,也不都是一家子……” 东方离人听了半天,觉得梵青禾就是夜惊堂小阿姨。但见梵青禾脸都红了,生怕夜惊堂听见的样子,也没有再追根问底,放慢马速来到了马车跟前,挑起车帘查看夜惊堂的情况。 车厢是临时找来的,比较简朴,但路上已经铺上了厚实被褥。 夜惊堂上半身打着绷带躺在其中,脸色有些泛白,正在百无聊赖撸着大鸟。 鸟鸟也有点无聊,眯着眼蹲在夜惊堂肚子上,被撸的时圆时扁,发现帘子挑开,就歪头:“叽?”了一声,看模样在问是不是到吃饭的地方了。 “梵姑娘刚派人去山上通知了一声,给你准备了只烤羊羔,待会就能吃上。” “叽!” 东方离人安抚鸟鸟一句后,就看向夜惊堂: “你身体怎么样了?” 夜惊堂靠在车厢上,看了眼外面高山上的雪顶,笑道: “还行,休息几天就没事了,殿下要不进来坐着聊会天?路上挺无聊的。” 东方离人前天晚上陪着出发,奖励夜惊堂一次后,本来也想陪着躺在车厢里,一路聊天过来。 但夜惊堂平时都一碰就硬,此时身体内部失衡,更是如此,靠不了几下,就想摸胖龙龙。 现在上了马车,要是又把火挑起来了,总不能光天化日乱来,为此东方离人很严肃的道: “你还在恢复,要一个人多休息,等到了冬冥山,有的是时间陪你聊。” 夜惊堂见笨笨不上车,知道笨笨误会了,无奈道: “我也没想干啥,就是车厢里太闷,想聊天解闷罢了。” 东方离人可不觉得孤男寡女躺在一起,会只聊天什么都不干,见夜惊堂确实挺无聊的样子,把鸟鸟都快撸睡着了,想了想询问道: “你很闷?” “坐在这里啥事没有,确实有点闷。” 东方离人轻轻颔首,放下帘子来到了车队前面,对还在巡视子民的梵青禾道: “夜惊堂感觉很闷,应该是气脉有问题,梵姑娘快去看看。” “嗯?” 梵青禾听见这话,自然是不敢耽搁,放慢马速来到车厢跟前,飞身而起落在了车厢外,弯身走了进去。 梵青禾抵达冬冥山时,已经换上了正装,也就是暗紫色的大祭司服。 祭祀服比较宽松修身,本来不显身段,但此时梵青禾弯腰进来,手按着腰间裙子,宽松衣襟上顿时显现出两抹酥软圆弧,腰身曲线也展露无疑。 因为皮肤本来就很白,五官又立体,配上透着几分玄迷感的深色眼影,整个人看起来,庄严中又透着几分妖异。 夜惊堂见笨笨走了,还有点疑惑,见梵姑娘忽然跑进来,便把“叽叽~”打招呼的鸟鸟放到了窗外,往旁边挪了些让出位置: “梵姑娘穿这身儿确实挺特别,感觉和换了个人似得……” 梵青禾担心夜惊堂身体,可没有过多客套寒暄,在身侧坐下,把夜惊堂手拉过来号脉,蹙眉询问: “你感觉哪儿闷?” 夜惊堂眨了眨眸子,随之便明白了笨笨的心思,摇头笑道: “车厢里没人陪着聊天,有点无聊罢了,不是胸口闷。” “……” 梵青禾顿时无语,知道上当了,把手松开就想溜之大吉。 但夜惊堂好不容易逮着个人唠嗑,哪能让人跑了,连忙道: “来都来了,刚好跟我讲下冬冥山的情况,我还是头一次来,连哪儿是哪儿都不清楚。” 梵青禾想想也是,大白天的,外面又有路人,夜惊堂总不可能光天化日乱来,她稍作迟疑,还是在旁边侧坐下来,继续帮夜惊堂检查身体: “这座山是冬冥部的总寨,本地叫‘大寨’,从大梁朝开始,冬冥部就在这里扎根了;听老人说,以前天琅王接亲的时候,就是从这里上的山……” 夜惊堂顺着话望向车窗外,可见正在登的山峰顶上,不是什么山寨,而是砖石修建的建筑群,规模还不小,和山上城堡似的,不过有新旧之分,看样子是世世代代添砖加瓦逐渐形成。 虽然和梵青禾已经很熟悉了,但夜惊堂倒是没询问过她家里的情况,此时到了家门口,他心头一动询问: “伯父伯母他们也住在上面?” “……” 梵青禾眨了眨眼睛,眸子里流露出些许无奈: “我和你一样,都是在王庭国灭前出生,和北梁打仗,各部年轻儿郎基本上都上了战场,在燎原战死沙场,可不光是亱迟部的族人。 “我出生后,和族内的孩童一样,都是被桂婆婆带大的,爹娘都在王庭当差,后来去哪儿了我也没问过……” 夜惊堂听见这话,便明白了结果,心底暗暗叹了声,稍作沉默后,又劝道: “我把左贤王都灭了,以后北梁肯定也要收拾,这些事情你不用去想,我记着就行。” 夜惊堂确实在收拾北梁,梵青禾作为王庭的后裔,听见这话心里还挺感动的。 不过她要是把心思表露出来,说不定待会就得靠在身上帮忙推棒棒报恩了,为此梵青禾只是抿嘴笑了下,又指向山对面的一个小寨子: “我小时候就在哪里长大,等你方便走动了,可以带你过去看看。以前妖女的跑来偷东西,就从前面的山崖往下逃跑,老祝宗就在后面追,我就在那边看着…… “话说妖女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她要是过来,我肯定把她按着游街示众,让族人看看当年是谁在山上捣乱……” 夜惊堂听到水水,心里说实话也有点想念了,笑道: “水儿护送太后,应该到旌节城了,咱们往回赶就能碰上,到时候要是有时间,可以再过来一次……话说钰虎也挺想过来看看的,不知道有没有机会。” 梵青禾不介意南朝女帝过来做客,但如果现在过来,背后肯定跟着十万大军;打仗就要死不少族人,她也不知该不该盼着大军过来,当只是道: “到时候看有没有机会吧。” 夜惊堂靠在跟前,见梵青禾望着山外出神,因为前天捧着脸啵过一次,梵姑娘也没抵触,略微琢磨,稍微往脸上凑了些,想增进下彼此感情。 可惜他刚有动作,前面山上,就忽然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还有密集脚步往过来。 咚咚锵…… 梵青禾听见动静,往外面看了眼,而后便连忙起身: “桂婆婆带着族老来接你了,我帮你把衣服头发收拾下,天琅王就得有天琅王的样子,你爹当年过来,可是迷倒了几座山,不知道多少姑娘家抢着要当陪嫁丫鬟……” 夜惊堂发现山上的建筑群外,出来一大帮老头老太太,也迅速收敛了占便宜的心思,起身坐直意外道: “怎么搞的和接新媳妇的似得,该低调点,不然我跑到冬冥山避难的消息传出去,你不好对外解释……” “放心,山上都是本家人,不是你舅爷舅舅,就是姨娘婶婶,哪里会走漏你的消息……” “是吗?” “最前面那个穿黄衣服的中年人,叫梵麓,是天琅王妃的堂弟,我叫四哥,你叫四舅就行了……” “呃……那我叫你什么?青禾还是梵姨?” “哎呀,你不叫我不就行了……” …… 梵青禾一边给夜惊堂介绍出来的族人,一般帮忙扎头发,见夜惊堂唇色泛白,甚至还想给点胭脂。 但夜惊堂是大老爷们,实在不敢弄得花里胡哨,搓了几下脸让气色看起来正常后,就和梵青禾一道下了马车…… 第二十五章 催婚 落日在天边带起万里彩霞,修建在山上的城寨,都被霞光点缀成了金红色。 冬冥部的本家族人,围聚在碉楼或城墙上,好奇打量着抵达门前的数辆马车,其中以没长大的姑娘家居多,还在偷偷窃窃私语: “娘说天琅王的儿子来了,是不是真的?” “天琅王的儿子,应该叫公子或世子,听姜伯伯说,咱们天琅王世子长得特别好看,跟神仙一样……” “唉,男人不都长得差不多,姜伯伯出于往年身份吹捧一句罢了,我倒要看看……喔喔喔!世子殿下!公子~!……” …… 西海诸部的姑娘,和梁州如出一辙,大多豪爽外向,没中原姑娘那般腼腆,瞧见不错的儿郎从寨子外经过,真敢起哄调侃,能把男方都弄得面红耳赤。 夜惊堂刚被梵青禾扶着从马车下来,一袭黑袍的冷峻公子形象落入众人眼帘,城寨之上顿时响起了两岸猿声啼不住般的起哄声。 好在站在城寨外的族老,还是知道分寸,几个婆婆回头呵斥了两句,城寨才安静下来,只剩下窃窃私语。 立在城寨外的十余名族老,都是冬冥部各大姓的当家老辈,姑且可以算作冬冥大王的文武朝臣,而桂婆婆约等于垂帘听政的老太后。 此时头发花白的桂婆婆,杵着拐杖站在最前方,作为亱迟部嫁过来的子孙,看到夜惊堂来到冬冥部,心底免不了有些百感交集。 上次在琅轩城,桂婆婆见过夜惊堂,其实第一眼,就能确认夜惊堂是自己的族人。 但夜惊堂自幼生活在南朝,从未和西海诸部接触过,不可能有认同感;在南朝已经身居高位,也不会稀罕西海诸部这一亩三分地,即便和冬冥部亲近,也可能是打着帮南朝吞并西疆的心思,并非真心把各部当成自己的子民。 所以桂婆婆当时并没有去过多接触,只是让青禾跟在身边,先建立彼此感情。 半年多过去,事实证明了一切,无论是夜惊堂自己有责任心也好,青禾枕头风吹的到位也罢,夜惊堂一直都在往给亱迟部复仇的路上走。 如今夜惊堂灭了左贤王,对西海各部来说是出了口恶气,而对当年被北梁灭族的亱迟部来说,就是报了血仇国恨,可能连没经历过灭国之战的夜惊堂本人,都没桂婆婆激动。 在消息传回来的当天,桂婆婆直接面向日落之地,跪着哭了一整晚,不停念叨着老天爷没抛弃亱迟部,赐下了一个好儿郎。 此时再见夜惊堂,桂婆婆感觉就如同见了亲儿子一般,连忙带人上前迎接。 跟在桂婆婆后面的几人,都是天琅王妃的娘家人,为首的便是梵麓,五十不到的中年人,穿着文袍看起来文质彬彬。 等来到大门之前,梵青禾便率先开口道: “桂婆婆,四哥。” 梵麓还是头一次见夜惊堂,盯着相貌看了好几眼,才感叹道: “果真是青出于蓝,比天琅王当年俊上不少,寨子里的丫头都快疯了。” “是啊是啊,这群丫头性子野,惊堂你别多心才是……” “怎么会……” 夜惊堂知道这些人的大概身份,但终究是第一次来,面对呜呜泱泱一大帮远房亲戚,真有点不知道怎么客套,只是含笑打招呼,话都让青禾去说。 桂婆婆杵着拐杖被孙女扶着,让族人把马车拉到后山去卸货,还在队伍里扫了眼,询问道: “陆姑娘没来?” 梵青禾就知道桂婆婆会问这个,对此道: “她当年在冬冥山兴风作浪,现在哪里好意思过来。走,进去说话吧。” 桂婆婆见夜惊堂气色不太好,知道是受了伤,当下也没耽搁,簇拥着夜惊堂一行人进入了城寨。 冬冥部的大寨,规模并不小,除开山上的城寨,周边几座山也有不少房舍,住着不下六七千人。 而城寨内部,就相当于一个小镇,中心还有条街道,不过因为根本没有外人能轻易进来,没啥铺面,只有几个饭馆酒馆,供族人没事的时候消遣。 梵青禾的‘王宫’,在城寨的最高处,依山而建,谈不上奢华,但挺有气势,左右是石质台阶,上方还有个平台,看起来是平时给族人训话,或者祭祀的地方。 夜惊堂被扶着踏上台阶,就到了平台上,可以鸟瞰整片山野的情况,平台后方则是个大堂,放着不少椅子。 梵青禾回到住处后,就想送别过来接人的叔伯,让夜惊堂好好休息。 但桂婆婆却把人给叫住了,开口道: “惊堂好不容易过来一躺,话还是要说几句,给族人个定心丸;你姜叔已经去准备药浴了,待会洗个澡再休息,对恢复也有好处。” 夜惊堂就是伤口恢复有点虚,坐一会完全没问题,当下也没推辞,和笨笨一道进入大堂,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开口道: “诸位不用担心,我杀了左贤王,就明白后果,事情肯定不会牵连到冬冥部头上……” 桂婆婆在夜惊堂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撑着扶手,微微摇头道: “王庭为抵抗强敌而灭,你如今为父辈复了仇,即便冬冥部要面临灭顶之灾,在座族老乃至各部,都不会认为你有错,错也是我们各部没能力抵御强敌。 “你来之前,我和各位族老商量了下,你如果想重举天琅王的旗子,整个冬冥部都会簇拥,没人会说半个‘不’字。 “但雄心归雄心,现实归现实,现在揭竿而起,外面各大部没把握,可能不敢跟着我冬冥部走。 “即便能整合各部、同心协力,国力也远不及北梁,半个月打不下湖西三城,就该断粮了……” 夜惊堂看在座众人脸色,就明白这些族老确实想复辟王庭,但碍于实力没法拿着全族性命去赌。他对此道: “两国征伐,绝非儿戏。如今大魏陈兵边关,北梁在大军压境的情况下,不会对西海各部动一兵一卒。 “至于北梁该如何对付,大魏朝廷自会定夺,往后即便需要各部助力,也会想办法弄来粮草铠甲,让各部准备充分后,不可能让各部披着皮甲饿肚子上战场……” 梵麓听见此言,感觉夜惊堂还是自认大魏人,他作为远房四舅,想了想还是蹙眉道: “西海各部,只服天琅王一人,即便以后在你引领下并入南朝,也只听王命不听帝宣。 “我说起来,算是你舅舅,还是要提醒一句,史上没有君主,会容忍一个藩臣,势力大到分疆自立的地步,即便你至死自认魏臣,实际上也是‘一朝两君’,百年之后必起大乱……” 夜惊堂知道这些是实话,对于梵麓的担忧,倒是有些不好回应。 东方离人作为皇家子孙,岂会不明白夜惊堂真当了天琅王,对大魏皇权的威胁有多大,本想帮夜惊堂解释两句。 但历史就是前车之鉴,夜惊堂即便能保证自身忠义,也限制不了子孙野心,只要夜惊堂寿终正寝,东方氏新君和天琅王后裔的猜疑链就形成了,谁都不敢保证对方会不会忌惮自身,只能先下手为强。 当前唯一的破局之法,只有姐姐和夜惊堂生个儿子,同时继承双方的法统,这样就不存在任何分歧了…… 念及此处,东方离人目光一动,觉得这法子挺妙,不过马上又觉得自己有点离谱,她想了想开口道: “本王是大魏的亲王,圣上无嗣,也算是大魏当前的储君。夜惊堂是本王的……嗯……驸马,以后若是诞下子嗣,便享有西疆和大魏的继承权……” 在座族老听见这话,都是目光一动,觉得这个说法,倒是让人耳目一新。 而夜惊堂则觉得这饼画的太大了,摇头道: “这也不失为一种解法,不过现在谈论太早了。我是土生土长的大魏人,但各部当年以战死沙场为代价,送我逃出生天,这份生养之恩我不会忘。 “西海各部若有难,只要我在,就会去尽天琅王的责任。至于百年之后的事儿,只要能把北梁灭了,到时候局势再乱,也好过现在不是。 “我不出意外,能活个百八十年,一甲子安定,就能让三代人安安稳稳,想的太远,其实也没啥意义……” 在座各位族老,觉得这话也对,现在西海各部吃饭都是问题,考虑以后皇统归属,着实太远了。 桂婆婆思索了下,目光又放在了坐在主位喝茶的族长身上,开口道: “亱迟部和冬冥部,世代联姻,你要是娶不到冬冥部的姑娘,便算是我冬冥部嫌弃亱迟部家道中落,毁了约……” “嗯?” 梵青禾本来没说话,只是捧着茶杯听长辈的谈论,见桂婆婆忽然提起这个,自然慌了,坐直几分插话道: “夜惊堂刚过来,这些事情以后再说吧。” 梵麓闻言眉头一皱:“等什么以后?刚好叔伯们都在,惊堂若是有意,我们现在就能开始物色人选;若是无意,就当此事没提过,惊堂身怀一半冬冥部的血脉,也无需靠联姻来维持情分。人家来了,联姻的事儿,我们总不能提都不提一句。” 桂婆婆微微颔首,看向夜惊堂: “惊堂,你可有这份心思?” 夜惊堂都让梵姑娘推棒棒了,装腔作势来句不娶人家,怕是得遭雷劈。 不过听见这话,就喜笑颜开点头如鸟鸟,怕是得被在座族老当色胚。 夜惊堂正在酝酿该怎么委婉答应,旁边的大笨笨,倒是先开了口。 东方离人早就想拉梵姑娘下水了,眼见桂婆婆开口,她询问道; “可以随便选?” 桂婆婆其实有点担心大魏的女王爷善妒不答应,见女王爷说这话,自然是笑了,豪气道: “冬冥部待嫁的姑娘成千上万,只要惊堂想,可以全叫过来在外面站着,让惊堂挨个挑选,多挑几个当陪嫁回去伺候夫人都行……” 东方离人也不敢乱说,只是眼神示意坐在主位上装死的貌美女祭司: “她也行?” “……” 大堂里面,稍稍安静了下。 在座十几号老人,都是梵青禾的叔伯,非要在这里提此事,就是来催婚的。 眼见女王爷先挑起了话头,桂婆婆自然顺着话道: “按照两族盟约,青禾本就该嫁到王庭当王妃,只可惜后来王庭没了,此事才无疾而终。 “青禾嫁给惊堂,是依照祖训,我等肯定不敢有意见,就是不知道惊堂乐不乐意……” 东方离人都和梵姨娘一起西瓜推了,夜惊堂怎么可能不乐意,不过公开场合,说太直接不好,她只是很有大妇气度的道: “夜惊堂整天忙着家国大事,问他暂时也答不上来,不过和梵姑娘在一起这么久,也早就有了情分,想清楚了肯定不会拒绝,本王可以先替他应下此事,就是不知道梵姑娘怎么看。” 众人见此,又把目光投向梵青禾。 “……” 梵青禾当着这么多长辈的面,脑子都是懵的,哪里能利索回答,眼见众人等待答复,她脸色涨红道: “四哥,我算起来,是惊堂的……” 梵麓微微抬手:“多少代之前的事,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我们坐在这里,也只是商量,又没强迫你。 “现在就问你一句,你以后是想跟在惊堂身边,共谋复国大业,还是想违背祖训,自己再去找个人?说清楚了,我们也好去安排……” 你管这叫商量? 梵青禾听见这话都无语了,她作为大祝宗,违背祖训还当个锤子祝宗,怕是待会就被逐出族群,变成人见人嫌的西海浪人了。 夜惊堂见族老们这么强势,青禾不好回应,便笑道: “我确实心怡青禾已久,只是事务繁忙,尚未确定关系罢了。这些事情我和青禾心底都有分寸,催急了反而不好……” 梵青禾见此连忙点头: “是啊,我……我私下和他聊,聊好了和桂婆婆说,叔伯们再去安排,如何?” 在座族老见梵青禾没有当场拒绝,就已经明白了意思,看在姑娘家不好意思的份儿上,便没有催太狠,又聊了两句家常后,才相继离去。 夜惊堂聊完了事情,便被笨笨扶着起身,走向大堂后方的住宅区。 而梵青禾看起来是没脸见人了,送走叔伯后,就跑到了最前面带路,离的怕是有三丈远,话都说不上。 夜惊堂也不好追着问,和笨笨跟着来到落脚的院子,尚未进门,就闻到了一股香味,还有“叽叽叽~”的哼声。 夜惊堂刚才还好奇鸟鸟怎么不见了,此时走进院中,才发现院子里放着个露天烤架,里面烧着木炭,上面夹着只油黄蹭亮的烤羊羔。 鸟鸟蹲在凳子上,直勾勾望着烤羊,因为暂时吃不上,便不停摇头晃脑等待,看样子十分开心。 院子里还有两个以前在琅轩城跳过舞的年轻姑娘,一个在烤羊跟前看着火候,另一个则在屋里准备着药浴。 梵青禾进入院子,就让族里的妹妹切羊羔,然后进入屋里检查起药浴。 东方离人扶着夜惊堂,来到颇为雅致的房间里坐下后,便走到梵青禾背后,双臂环胸微微偏头: “嗯哼?考虑好没有?” “……” 梵青禾脸都是红的,转了个身背对东方离人继续忙活,低声道: “殿下岂能在大堂里提这种事?我是大夫,和夜惊堂也没什么,这么一说,岂不是把我架在火上烤?” 没什么? 东方离人都不知道怎么评价这话,不过她也没说的太直接,只是道: “那就慢慢考虑,先聊正事。路上咱们说好了,换着来,现在到冬冥山了,雪湖花有族老照看,接下来该你帮忙调理了吧?” “……” 梵青禾眨了眨眸子,回过头来,看向有点虚的夜惊堂: “他还需要调理?” 夜惊堂坐在榻上,卸下随身的刀剑和杂物,听见里屋的闲谈,摇头笑道: “我其实也没大碍……咳……” 发现笨笨眼神一冷,摆出‘你敢说不需要她帮忙,这个月都别想再碰本王!’的神情,夜惊堂又迅速闭嘴,当做什么都没听见,继续折腾刀剑。 东方离人回过头来,看向想推卸责任的梵姨娘: “他需不需要调理,你身为大夫,应该比本王清楚,待会自己检查即可。本王路上已经尽力,实在帮不动了,你要是实在不乐意,我就去和桂婆婆说明情况,让她老人家挑个合适的姑娘来伺候。行了,先吃饭吧。” 东方离人说完后,就来到了隔壁的餐厅里,开始喂已经急不可耐的鸟鸟。 梵青禾觉得夜惊堂这么虚,应该不需要再帮忙了,稍作沉默,也没回应,扶着夜惊堂在凳子上坐下,转开了话题: “待会先泡个热水澡,然后我带你们出去逛逛,冬冥山的月亮特别漂亮……” 东方离人用小刀切着烤羊,可能是亲热的时候,夜惊堂的骚话听多了,脑子一抽,随口就接了句: “天上的月亮,哪有梵姑娘的月亮漂亮……” 话没说完,东方离人就是表情微僵,脸色慢慢化为涨红。 “……” 夜惊堂着实没料到不苟言笑的大笨笨,能冒出这么烧一句话,差点憋岔气,他本想跟一句‘确实’,但看着笨笨想要灭口的模样,没敢开口。 而梵青禾也愣了,望着想装做无事发生过的女王爷,心中只觉不愧是妖女教出来的徒弟。 她憋了片刻,小声接了句“我哪里比得上殿下”,而后便开始闷头吃饭。 东方离人一时失言,肯定不好再说话。梵青禾想着叔伯们的催婚,更是没心思开口拉家常。 三人一鸟吃了几口,最终还是夜惊堂憋不住,“噗~”的笑了声,而后便是双肩直抖。 东方离人听见闷笑声,刚压下的脸色再度涨红,踩了下这色胚的脚尖: “你笑什么?!” “呵呵……没什么,这烤羊真大……嘶~真香……” 闷头干饭的鸟鸟,看向吃烤羊吃的喜极而泣的夜惊堂,摊开翅膀叽叽两声,意思明显是——烤羊罢了,至于吃这么开心?出息呢? 不过疑惑完后,鸟鸟还是很贴心的给夜惊堂匀了两块切好的羊肉,让他高兴就多吃点…… 第二十六章 花月夜 吃完饭后,群山已经被夜色笼罩,天边冒出了一轮银色圆月。 城寨高处的院落里,鸟鸟估计是吃撑了,自个在山间飞来飞去,寻找可以唠嗑的山兔小兽。 东方离人拿着望远镜,在山崖边观赏着鸟鸟乱窜的英姿,发现梵青禾从屋里出来,闷头往外走,开口道: “梵姑娘,你去哪儿?” 梵青禾因为路上换班的许诺,现在看到女王爷就怂,但女王爷堵在路口,她也不好绕开,便做出正常神色: “夜惊堂泡药浴去了,不需要我帮忙。我去找件干净袍子,待会一起去后山赏月。” 东方离人原本的意思,是让梵姨娘去伺候沐浴的,见她跑出来了,便显出几分无奈,走到近前低声道: “夜惊堂什么性格,你和本王应该都清楚,色胚归色胚,但很照顾女儿家感受,你不乐意他不会强迫。但他身体确实不舒服,咱们路上说好了换班……” 梵青禾自己说出去的话,这时候也不好反悔,便点头道: “我是大夫,他有所需,即便主动推辞,我也会为他着想强行帮忙,这点殿下不用提醒。殿下想喝什么茶?冬冥山产的茶叶,外面可买不到……” 东方离人哪有心思喝茶,现在只想拉梵姨娘下水,当下做出困倦模样: “路上照顾夜惊堂,舟车劳顿都没睡好,我先回房歇息了。今天劳烦梵姑娘守个夜,若是嫌麻烦,我去和桂婆婆说一声,让她安排两个人也行……” “……” 梵青禾感觉女王爷就是拿桂婆婆当尚方宝剑,专门在针对她,但她确实怂族中长辈,这话传到桂婆婆耳朵里,她怕得被绑起来送夜惊堂屋里,当下还是听话道: “我晚上又没事,哪里放心寨子里的丫头照顾,殿下好好休息吧,其他的不用操心。” “那行,明天咱们再换班。” 东方离人叮嘱完后,便返回了房间。 梵青禾目送东方离人离去后,神色间明显多了几分复杂,独自朝着城寨走去。 今天叔伯们提起订婚的事情,她没直接答应,并不是因为害羞或姨什么的,而是有另一层顾虑。 作为冬冥部的祝宗,梵青禾很清楚叔伯们为什么着急让她和夜惊堂订婚,毕竟只有这样,夜惊堂才和冬冥部有了不可分割的联系。 但正因为如此,她才有所迟疑。 毕竟有了族群的需求、父辈的约定在背后,她无论对夜惊堂多好,都感觉像是为了冬冥部,才如此亲近,感觉就像是个趋炎附势的女人。 她可以为了冬冥部付出一切,但并不想欺骗自己乃至夜惊堂的感情。 为此可以为夜惊堂做任何事,但因为族群需要,就去和夜惊堂订婚,她做不来,要答应,也该是彼此两情相悦才对。 两情相悦…… 夜惊堂今天公开承认,说喜欢她,应该不是假话…… 至于她自己…… “唉……” 梵青禾看了眼月色,也不清楚自己是个想法。 觉得自身是女强人,一切都是为了族群,做事没有夹杂私人感情。 但被夜惊堂三番五次轻薄都不生气,还在夜惊堂晕倒的时候,主动宽衣解带,帮忙那什么,那时候脑子里哪有冬冥部、族群存亡,光想着‘他怎么能这样、好大好烫’了。 被占便宜没想过冬冥部,还不拒绝不生气,那不就是爱上男人的受气小媳妇…… 梵青禾越想越乱,感觉再想下去,就该自己说服自己了,便迅速扫开杂念,快步走下阶梯,给夜惊堂找起了衣裳…… …… 夜深人静。 主屋侧面的厢房里,夜惊堂泡在奶白色的浴桶中,水没到胸口处,可见胸口的淤青基本恢复,肩头的伤痕则已经结痂,不过内伤比外伤严重,完全恢复还需要点时间。 药浴是用促进身体恢复的药制成,还添加有雪湖花的花粉,泡着让人如沐春风不假,但也确实有点容易犯困。 夜惊堂靠在浴桶中泡了片刻,便已经进入半梦半醒的状态,正神游之际,窗外响起了脚步声: 踏踏踏~ 吱呀~ 夜惊堂睁眼往外看去,可见异域巫女打扮的青禾,抱着套衣袍从外面走了进来,又把门关上了: “刚去寨子里给你找了套亱迟部的袍子,你想不想穿着试试?” 梵青禾说话间,来到了浴桶旁边,把怀里的袍子展开。 夜惊堂从浴桶中稍微坐起来些,因为洗澡水并不透光,也没遮挡下半身,转眼仔细打量。 梵青禾手中的袍子,初看是黑色,但借着烛光可见光洁面料上透出藏青色泽,表面还有花纹,款式和中原常见的袍子区别不大,区别仅是腰带的腰扣,雕刻着夸父逐日一样的花纹。 夜惊堂知道西海各部都有自己的服饰,梵青禾的祭祀服就是其中一种,只有族群高层可以穿。 他瞧见亱迟部的衣服款式这么新,有点好奇道: “漂亮倒是真漂亮,不过这好像就是圆领文袍的款式,确定是亱迟部的衣服?” 梵青禾把袍子叠起来,放在托盘里,解释道: “亱迟部百年前就是个千余人的小部族,从祖上开始一直追着太阳迁徙,跑到了天涯海角,能弄身兽皮穿就不错了,哪里来的布料。 “后来天琅王出来了,一统西疆后把大半族人都带到了王都,见各大部都衣着整齐,自家族人穿的五花八门,确实不体面,才弄了这么套袍子……” 夜惊堂恍然,又询问道: “亱迟部就只是单纯追着太阳迁徙?没有什么目的?” 梵青禾来到背后,检查夜惊堂肩头的伤势,想了想道: “听桂婆婆说有。西海各部不是有很多古老传说吗,相传在远古时期,有条龙撞塌了一座大山,导致天崩地陷,神仙都落在了地面慢慢变成了凡人。 “比如我们冬冥部和玄昊部,就是北方之神的后裔,而勾陈部就是勾陈大帝的子孙,巫马部则是给天庭养马的。亱迟部好像是不愿意待在凡间,就追着太阳跑,据说追到日落之地,就能找到那座山,可以借此重归天庭……” 夜惊堂笑道:“最后找到没有?” 梵青禾微微耸肩:“那自然是没找到。亱迟部迁徙过了落日群峰,本来想往西走,但被一条山脉挡住了。 “山脉和黄明山相接,往东一直延伸东方的海边,无数先辈出去探路,都是无疾而终,最终只能在最西北的地方山脚下安了家。 “亱迟部安家的那个地方,就是‘天涯’;而北梁天牝道还有个海角港,两地是世间最西和最东的地方,最南方则是奉官城所在的官城,最北据说是北荒的永冻湖……妖女好像都跑去过。” 夜惊堂虽然走的地方挺多了,但说白了还是在中原周边打转,这些地方根本没见识过,闻言还挺羡慕水儿的。他想了想道: “山外有山,以前翻不过去,肯定是碍于身体素质,我以后要是有机会,肯定帮亱迟部的先辈看看,山后面到底是什么。” 梵青禾自然知道天地不会只有南北两朝这么大,她对此道: “据老人说,能跨过天涯海角的人,就已经重归天庭,也就是成了仙。比如前朝的萧祖、吴太祖这些人,只要出去了,就没见回来过;你到时候上山看看就行了,要是真一去不回,女王爷她们还不得哭死……” 夜惊堂觉得聊的有点太远了,摇头一笑后,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梵青禾说话间,一直在帮忙按肩膀。 夜惊堂泡在暖烘烘的池水里,气血本来就比较活跃,被这么一通摸摸捏捏,配上浴室孤男寡女的气氛,着实有点不对劲。 夜惊堂眨了眨眼睛,偏头看了下梵青禾后,笑道: “要不就这样吧,出去看看月亮。” 梵青禾目光一直瞄着男人的胸肌,其实也感觉有点不对,当下就收手拿来毛巾: “行,寨子里的姑娘在放烟花……呀!” 梵青禾话都没说完,就见夜惊堂从浴桶里站了起来,露出线条完美的腰腹,以及某些凶神恶煞的东西。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了,还亲手摸过抱过,但梵青禾终究是没承认关系,猛然瞧见,惊的一缩,连忙把毛巾抱在胸口,先往下看了眼,又看向夜惊堂的脸颊,眼神惶恐。 哗啦~ 夜惊堂低头一看,又迅速坐回浴桶,略显尴尬道: “呃……身体确实不太对,唐突了,毛巾放下,我自己穿吧。” 梵青禾脸色涨红,见夜惊堂好像不是故意的,在缓了下后,终究还是恢复了女大夫的模样,把毛巾放下: “你身体很难受?” “也谈不上难受,就是气血不平总出乱子,没事,我自己来就行了。” 梵青禾嗫嚅嘴唇,也没多说,默默跑到了门外等着。 哗啦啦~ 不过片刻后,夜惊堂穿着藏青色的袍子走了出来,长发束在头顶以木簪别着,因为在热水里泡久了,刚下地还有点飘。 梵青禾回头看了眼,虽然觉得夜惊堂好俊,但还是不敢夸,只是如同长辈般,扶着夜惊堂的胳膊,沿着城寨道路散步: “受了伤光躺着也不行,多走动一下,也更利于恢复。” 夜惊堂看着身侧红扑扑的脸颊,知道梵青禾心底紧张,倒也没得寸进尺,只是眺望城寨中心的大型篝火: “那是在做什么?” 梵青禾从高处略微扫了眼: “太平时节,寨子里一年到头都没啥新鲜事,今天你来了,算是大事,聚在一起庆祝下罢了。” “哦……我们要不要过去?” “算了,你过去,那帮小丫头得发疯。西海诸部的姑娘,可不像中原,大胆的很,你这一勾就走的性子,指不定两杯酒下肚,就被人小姑娘拉屋里,生米煮成了熟饭……” “……” 夜惊堂感觉梵姑娘这话,是害怕族里的姐姐妹妹,来个先斩后奏,摘了她这族长的桃子。 不过这话说出来,梵姨肯定不认,夜惊堂倒也没不识趣,只是无奈道: “我像是那种人?” “你是不是,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敢和你走得近的姑娘,没一个人能跑了,连女王爷师父你都敢……唉……” 梵青禾沿途没话找话闲聊,刚顺着道路走出不远,就发现两个同族的姑娘举着烟花跑了过来,看起来是去下面的寨子里玩。 能住在高处的姑娘家,都是几大姓的本家子女,和梵青禾一起长大的都有不少,私下里对祝宗大人,可没半点敬畏之心。 走在前面的姑娘,应该就是今天在城墙上‘喔喔喔’那个,看到夜惊堂就是眼前一亮,而后便开口道: “青禾姐,带着姑爷出来遛弯呀?” 梵青禾瞧见熟人,就把夜惊堂胳膊松开了,被族中女娃调侃,眉头便是一皱: “什么姑爷,惊堂是贵客,怎么一点礼数都没有……” “咦~祠堂的事儿我都听说了,还想瞒着我们……我们先下去了哈,夜姑爷,你别这么腼腆,该搂就搂,青禾姐性子软,你抱她她肯定不敢说啥……” “去去去!” 梵青禾被两句话说的脸色通红,从路边找了根藤条,便把两个死丫头给吓跑了。 夜惊堂觉得这俩丫头,倒是挺了解梵姨的,拉着手腕劝道: “走啦走啦,小孩子和她们计较什么。” “比你都大,还小孩子……” “我也不算大吧……” 梵青禾眼神恼火,走出几步才反应过来手被拉着,又连忙改为扶着夜惊堂,路上倒是不好再瞎扯了。 夜惊堂跟着行走,沿途说着些乱七八糟的闲话,很快就绕过城寨,来到了山后的一个石崖畔。 石崖面向后方群山,能依稀看见群山深处还有星星点点的灯火,应该是冬冥部其他的小寨子,而山野上还有个石洞,门口修建着个大门,上面还挂着铁锁。 梵青禾来到石洞前,把铁锁打开,一股药香便扑面而来。 夜惊堂带着好奇,跟着走入其中,可见扩建过的宽敞石洞里,摆放着很多木架,上面是各种各样的药材,比在邬王藏身之地所见的规模还大,每走出一截,还能看到石质隔断,应该是防火墙。 “这里就是冬冥部的大库,只要世上有的药材,这里都有,以前妖女就偷偷摸进来过,害的我和其他姐妹,挨个称斤算两数了好几天……” 夜惊堂听着讲述,边走边看,很快来到了石洞深处宽敞地带,可见劫来的雪湖花,都被平铺放在团匾里阴干。 而再往后,还有各种从未见过的药材,甚至还有几个隔间里,放着数个作用不明的黑坛子,用铁栅栏隔断以免误触。 夜惊堂在铁栅栏外打量几眼,好奇道: “这里面是什么?” “蛊虫。” 梵青禾提起冬冥部的看家本领,眼底显出些许得意: “这些东西可不一般,虽然根本摸不着武魁武圣,但放在寻常江湖上,就是十死无生的大杀器。就比如这个锁龙蛊,毒雾沾肤入体,锁武人气脉,世间无药可解……” 夜惊堂在南朝江湖长大,正常碰不到这些人人喊打的物件,等到了北梁能碰上了,这些小把戏又对付不了他了,确实挺陌生,跟着仔细观摩,甚至想以身试毒,看看这锁龙蛊有多霸道,但可惜被青禾制止了。 两人如此闲逛片刻,夜惊堂还以为青禾要带他看药材,但走到洞穴最深处,就来到了另一个铁门旁。 梵青禾把铁门打开后,山野就重新出现在了眼前,上方是漫天星月,山下则是星星点点的灯火余晖。 夜惊堂走出铁门,才发现外面是个没有出路的石坪,石崖探出一截遮风挡雨,平台上有炉子、药碾子等物,旁边还有躺椅、茶台和泉口,看起来是平时炼药的地方。 梵青禾点燃炉子开始烧水,又把躺椅挪到石坪中间,取出个小板凳放在旁边,抬手拍了拍躺椅: “来,坐下。” 夜惊堂环视一眼,觉得这地方景色确实极好,来到躺椅上坐下,探头就能看到城寨内部的动静,顺着夜风甚至能听到年轻男女的嬉闹声,但完全不会打扰到这里。他询问道: “你平时就在这里炼药?” 梵青禾在小板凳上坐下,双手捧着脸颊,看着天上的大月亮: “这里是族长的私人丹房,我还没当祝宗前,最喜欢靠在这里看月亮。只可惜接下祝宗位置后,族人饭都吃不饱,就没心思搞这些了,整天东奔西跑,算起来好几年没这样清闲过了……” 夜惊堂靠在躺椅上摇摇晃晃,对此道: “现在左贤王都没了,往后缺粮食,即便朝廷不好往这边运,我也能通过洪山帮和红花楼的线,往冬冥山偷偷送粮食,以后不用操心这些,有什么需求直接和我说就好。” 梵青禾眨了眨眼睛,虽然心底不太承认,但听见这些话,确实感觉自己和没用小媳妇似得,还得让相公来补贴娘家人。 但冬冥部没了她可以,没了夜惊堂是真不行,梵青禾想推辞两句都没法开口,当下也只能叹道: “唉,说起来我也没帮过你什么,冬冥部更没给过你一分一毫助力,让你这么帮忙,怪不好意思的。” 夜惊堂面带笑意:“怎么没帮过?上次从天琅湖回来,若不是梵姑娘在我昏迷的时候,咬牙忍辱给我帮忙,我指定憋坏了。还有以前受伤,哪次不是梵姑娘耐心医治照料,这往大了说都算救命之恩……” 梵青禾被夜惊堂夸的都有点不好意了,偏头瞄了瞄夜惊堂的侧脸,脑子里回想起刚才浴室的场面,忍不住又询问道: “惊堂,你确定身体不难受?若是难熬的话,也不用太含蓄,我是大夫吗……” 夜惊堂刚泡完澡,身体一点都不难受,甚至有点惬意。 但梵姑娘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他要是再不借坡下驴,就成二傻子了,为此蹙眉感觉了下: “其实有点,不过还扛得住。” “……” 梵青禾见夜惊堂这么说,暗暗叹了口气,说好了和女王爷换班,现在去请女王爷过来做法,女王爷肯定揍她,稍作迟疑,还是起身,拿了个小垫子放在躺椅前,而后侧坐下来。 虽然动作挺熟练的,但梵青禾表情还是有点紧张,故作镇定道: “我是大夫,医者仁心,看你不好受,才帮你缓解不适。你要明白分寸,知道吗?” 夜惊堂靠在躺椅上,看着美艳动人的女祭祀,尽力心平气和: “这我自然知道,要不要换个地方?” “这里没人能看见,你看月亮就是了,别乱低头。” “……” 夜惊堂微微颔首,当下老实看起了月亮。 梵青禾跪坐在躺椅面前,慢吞吞把祭祀服衣襟解开,饱满弧线顿时呈现了出来。 祭祀服本就比较宽松,梵青禾也不用穿戴裹胸,里面是正常的肚兜,虽然挺好看,但想和裹胸一样从下面缝隙收枪,显然有点难度。 梵青禾悄悄瞄了眼,见夜惊堂抬头看天,没有乱瞄,手绕到背后,把布料解开,显出倒扣玉碗,然后又从腰后取出药瓶,开始窸窸窣窣…… 夜惊堂这时候,哪有心思看月亮,等把柄被握住后,轻轻咳了一声,目光往下,打量起娇美容颜和团团。 梵青禾一直在注意着夜惊堂,发现他低头,就迅速单手挡住胸口: “你不许低头!” “呵……” 夜惊堂重新靠在椅背上,为了化解有点尴尬的气氛,开口询问道: “今天商量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梵青禾正在小心翼翼涂枪油,闻言有些茫然: “什么事?” “就是婚配的事情,我们相处这么久了,误会也好,我故意也罢,都和你有了肌肤之亲。梵姑娘这么温柔贤惠,我不喜欢是不可能的……” “……” 梵青禾正握着恶棍,听见夜惊堂在此时说这些,明显有点懵了。 毕竟她现在这模样,总不能嘴上说宁死不嫁吧? 不嫁她现在在做些什么伤风败俗的? “你……你别说这个行不行?我在帮你治伤……” “我知道,只是不想你太委屈罢了,无论你愿不愿,我都得表态。若真不乐意,我肯定会等你想通为止,不会让你这么为难。” “我不为难,病不忌医吗……” 梵青禾有点后悔帮忙了,但脱都脱了,把夜惊堂弄得不上不下再走,好像有点不当人,便装作没听见,继续忙活,然后又想捧着往前靠。 不曾想夜惊堂直接就抬手,扶着肩膀往上一拉,把她拉的扑在了怀里,变成了彼此四目相对。 梵青禾心头一慌,被夜惊堂没法起身,便小声恼火道: “你做什么?” 夜惊堂搂着梵青禾,彼此一起在躺椅上摇摇晃晃: “你不答应,我就不让你帮忙。” “?” 梵青禾闻言都愣了,蹙眉道: “不让帮忙,那你把我放开呀!我没穿衣裳……” “放开待会你又想帮忙怎么办?来回穿衣裳多麻烦……” “你逼我答应是吧?” “没有,就是一起看月亮聊聊天,不答应咱们一起回去就行了……” 梵青禾裙子都褪到腰上了,还被枪指着,哪有心思看月亮聊天。 但夜惊堂搂着不放,她也没办法,只能压在夜惊堂身上遮挡春光,恼火道: “你脸皮怎么这般厚?” 夜惊堂可能是怕梵青禾冻着,把自己袍子拉起来,把雪腻后背盖着: “只是想聊聊罢了,你就算答应了,咱们也只是依照祖训定亲,又不是马上成婚;平日里其实没啥变化,只是你帮我的时候,心理负担会小些,我也会心安理得些……” 梵青禾蹙眉道: “我要是不答应呢?” “不答应我自然不强求,咱们聊会天就回去,你也不用强迫自己病不忌医什么的。话说你前年,是怎么遇上水儿的?” 梵青禾面对夜惊堂毫无办法,便采取鸵鸟攻势,趴在胸口纹丝不动,回应道: “我这些年找为了天琅珠的消息,北梁江湖都摸遍了,便去南朝找;本来是想去洪山帮,但在路上住店的时候,忽然就被一个疯婆娘给绑了,逼问我鸣龙图的下落,我可不是善茬,当时就给她下了毒,结果不曾想闯了大祸,这记仇婆娘,硬追了我大半年……” 夜惊堂倒也没太过分,只是手放在梵青禾腰背上,轻轻抚慰,安静聆听着轻声细语。 彼此聊了片刻,手慢慢又滑到了身前,左手若有若无轻抚玉团。 梵青禾终究是黄花大姑娘,哪里扛得住这种手法,刚忍了一下,就呼吸不稳了,不过夜惊堂也只是摸摸,没太过分,便当做没看见,继续讲些乱七八糟的往事。 但可惜是的,夜惊堂得寸进尺的性子,是半点没改。 她刚装鸵鸟片刻,团儿就被往外掏了些,继而便指尖轻捻,捏住了些不该碰的东西。 “喔……” 梵青禾躺在怀里,身体微微一抖,把手按住,抬眼羞恼望向夜惊堂: “你……” 夜惊堂手并未松开,见梵姑娘这都不凶他,就顺势低头在唇上啵了下,然后才道: “抱歉,有些情不自禁,你继续说吧。” 这我怎么继续? 梵青禾感觉再这么聊下去,衣服就该全没了,她强撑起身: “天色不早了,咱们要不回去吧。” 夜惊堂见此有点悻悻然,不过轻轻叹了声后,还是松开怀抱: “好吧,回去早点歇息,再这么聊下去,我感觉我也得脑子不清醒了。” “……” 梵青禾本想跑的,但低头看去,又发现了恶棍,感觉都快炸了。她眼神显出迟疑,见夜惊堂挺难受的样子,疗程明显没做完,又犹豫道: “你这样怎么回去?要不我还是那样帮你,你别过分就好……” 夜惊堂见梵姑娘还想给他医治完再回去,心头都不知道该感动还是该无语,他重新把梵青禾抱着,轻叹道: “那样说起来也不是很舒服,嗯……就是不尽兴,完事不上不下更难受……” ? 梵青禾听到这说法,难以置信道: “你那时候,乐的和鸟鸟差不多了,还敢说不舒服?” “不是不舒服,是不尽兴,嗯……” 夜惊堂思索了下,解释道: “那种方法,说起来违背了医理,阴阳相合意在孕育子嗣,都没来真的,如何能消掉心头杂念?心不正,自然气不顺……” 梵青禾觉得这话还满有道理的嘞,但她又不傻,蹙眉道: “你还想让我如何?以前那样就算不是很舒服,也可以平复气血,你让我治病,还要求这么多?” 夜惊堂有点惭愧:“我也不是得寸进尺,按照梵姑娘的说法,是病不忌医。虽然脸皮有点厚,但病人有疑难,确实得照实告诉大夫,梵姑娘说是不是?” 梵青禾被夜惊堂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当即有点语塞了。 她第一次看图画时,其实就觉得那法子治标不治本,用的越多,夜惊堂只会越馋她身子,心头妄生邪念,时间一长,自然精亏气损。 梵青禾迟疑良久后,蹙眉道: “你确定不哪样,就调理不好?” 夜惊堂摇头道:“只是难受罢了,不管不顾,我也扛得住。当然,梵姑娘能帮忙帮到底,我确实会好受很多。” “……” 梵青禾最怕这种想要,但怕她不乐意又不要的话,她真回绝心里过意不去。 她靠在怀里,纠结了良久后,又严肃问道: “你是把我当大夫求医,还是有其他想法?” 夜惊堂肯定是把梵青禾当媳妇,不然哪里会这么不要脸皮,不过青禾这么问,他还是顺着话道: “自然是大夫,我想娶梵姑娘,梵姑娘又没答应,在答应之前,我自然不会逾越界限。” “……” 梵青禾听见这话,感觉挺怪的。 想严词拒绝,她病不忌医、不夹杂私人感情的大夫人设算是崩了。 不拒绝吧,这和答应当小媳妇有什么区别? 再者没答应就和她来真的,答应了彼此该作甚? 还有更过分的? 彼此四目相对,在无言良久后,梵青禾终是沉声道: “医者仁心,我都已经帮过你,清白早就毁了,此举无非再进一步。但……但你说话算话,要把自己当病人,我没同意叔伯门定下的婚事前,你就得把我当……当长辈对待,不能肆意妄为。” 夜惊堂其实觉得这样挺好的,本想来句梵姨,但说了青禾脸皮肯定挂不住,还是点头: “好。” “……” 话落后,石坪上忽然沉默下来。 梵青禾靠在怀里,话说出口,后悔也来不及了,略微偏身,让夜惊堂捻的顺手些,保持没有私情的端正神色,询问道: “该……该怎么弄?” 夜惊堂微挑下巴:“我来就行了,你愿意就配合,受不了就闭着眼睛,很简单的。” 梵青禾和夜惊堂一起这么久,摸摸亲亲的事儿都干过了,说没情意肯定是假的。 不过这些心底的情绪,她不好意思表现出来,想想往上挪了些,准备低头去亲嘴,但又放不开 夜惊堂眼角满是笑意,略微低头,便双唇相合,手也大方了些,慢慢褪下了搭在腰间的祭祀服。 窸窸窣窣…… 很快,一轮白色满月,出现在了石崖上,梵青禾脸色涨红,想用手遮挡,但全身上下这么多地方,哪里遮得住,最后还是随波逐流,被牵着手抱住了脖子。 夜惊堂知道青禾害羞,把袍子拉起来盖在两人身上,彼此沐浴着月光摇摇晃晃…… “咕噜咕噜……” 在不知多久后,不远处的火炉旁,冒出了烧开水的声音。 梵青禾松开心理防线,很快就已经意乱神迷,等听到声音回过神来,她睁眼看向水壶: “水开了,我先……先……” 话到一半,又发现自己和骑马似得,低头就能看到俊朗脸颊,她止住话语,轻咬下唇,不知该如何面对。 夜惊堂扶着腰肢,把梵青禾抱着趴在身前: “青禾,今天叔伯说的事,你到底考虑的怎么样了?” 梵青禾好不容易才说服自己,听见夜惊堂箭在弦上,又聊起这个,心乱如麻之下,有点恼火了。 她也不知怎么想得,腰身微沉,本想来句:“治病就治病,你哪儿来这么多话?” 但她显然忘记了,刚才自己亲手给夜惊堂上了药,双方都很润,这一沉腰,脸颊当即化为吃疼之色,不说言语,连气都没喘上来。 咯吱咯吱…… 躺椅前后摇晃了两下。 夜惊堂措不及防,也闷哼了一声,不过马上又抱住青禾,轻拍后背: “不疼不疼,你急什么……别哭,一会就好了……” “你……你快点!” “还快?好好好……我明白意思……” …… 男女柔声细语,在月色下时有时无回荡,又随微风散入山野,让时近二月冬冥山,都多了几分春日的暖意…… 第二十七章 家常便饭 东方亮起鱼肚白,位于山间的城寨还是黑蒙蒙一片,彻夜欢闹的族人早已经休息,里里外外再难听到半点声响。 嚓嚓~ 鸡鸣之前,一道轻微脚步,出现在了城寨外的山道上。 璇玑真人身着白袍,头戴帷帽,如同往年踩点一样,先来到了高处朝城寨里扫了眼,而后便熟门熟路通过了门禁,来到了城寨之中。 从崖州离开,璇玑真人便直接出了关,寻找夜惊堂的踪迹,尚未抵达天琅湖,就听说了左贤王死了的消息。 杀了左贤王,夜惊堂既然没有立刻返回关内,那肯定是在某处藏身,整个西海诸部,除开冬冥部,璇玑真人也想不出能去其他什么地方,为此直接就转道来了冬冥山。 上次过来的时候,冬冥山当家的还是老祝宗,而如今大王已经换成了禾禾,说起来还有点物是人非之感。 璇玑真人和回自己家一样,在寨子里闲庭信步,不过片刻,就来到了高处的‘王宫’外,抬眼就看到百无聊赖的鸟鸟,在平台上来回走着八字步,轻声咕咕叽叽,应该是在嘀咕——惊起却回头,有恨无鸟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璇玑真人挑挑眉毛,悄悄绕到背后,而后迈着小碎步,想吓唬鸟鸟。 但作为岗哨,鸟鸟的警觉性惊人,距离尚有好几丈,鸟鸟就原地一百八十度转头,眼前一亮:“叽?”,而后身子也转了过来。 “嘘~” 璇玑真人竖起手指示意稍安勿躁,取了点用作干粮的肉干喂鸟鸟,又悄悄摸摸跑进了族长的住处。 因为梵青禾尚未成家,族长的住处并无外人,璇玑真人走入其中,只听到了一道均匀呼吸声。 她顺着声音来到院落的厢房,推门而入,却见离人四平八稳靠在枕头上,睡的正香,旁边并没有夜惊堂的踪迹。 璇玑真人见此不免疑惑,来到近前,抬手在离人脸上捏了捏: “离人?” “嗯……” 东方离人睡的正香,忽然被吵醒,微微蹙眉,还倒是夜惊堂回来蹭床了,下意识往里侧滚了半圈让开位置。 不过马上又反应过来,猛然回头,看向坐在跟前的白衣美人: “师尊?你怎么来了?” 璇玑真人在徒弟面前,还是很有端庄师长的架势,面带微笑帮东方离人把薄被盖好: “圣上操心你们的安危,让我过来看看。夜惊堂呢?伤势如何了?” 东方离人安排梵姨娘的守夜,本来还好奇梵姨娘会不会履行义务,不过两人出门赏月没回来,她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也不清楚现在情况,便道: “昨晚出去赏月了,还没回来吗?” “赏月……” 璇玑真人当年来冬冥山,在药库里瞎逛,不小心走到了山后的平台上,才被喝茶的老祝宗发现,显然知道冬冥山哪里月色最好。 眼见离人这么说,璇玑真人也好奇两人干什么去了,当下又起身道: “我出去看看,你再睡会儿。” 东方离人其实也想跟着跑去看看,但她这三脚猫功夫,恐怕距离小半里就被梵姨娘发现了,什么都看不着,想想便道: “夜惊堂吃了天琅珠,身体不太对劲,需要阴阳调和。我让梵姑娘好好照顾,师尊你去帮忙看看她照办没有。” ? 璇玑真人听到这话,眼神有点无语,又坐下来,看向正儿八经的徒弟: “夜惊堂身体有问题,你怎么不给他帮忙?这种事能交给外人?” 东方离人虽然已经滚床单了,但当着师尊面,哪里好意思承认,故作镇定道: “我尚未出阁,岂能……再者梵姑娘也不是外人,以后都是一家人。” “要是青禾不乐意呢?身体安危是大事,你俩都不愿的话,谁给夜惊堂帮忙?” 东方离人对此道:“要是梵姑娘真放不开,我自然会帮忙,怎么可能让夜惊堂硬熬着。师尊先帮忙去看看吧。” 璇玑真人暗暗摇头,起身道: “知道啦,我先去看看。” …… …… 药库在大寨的后山,通过开凿天然洞穴贯穿山体,一直延伸到侧面的山上。 璇玑真人来过一次,可谓熟门熟路,从离人房间出来后,轻而易举便绕过了族老的住宅区,到了大库外,略微打量还来了句: “怎么多了道铁门,这能防谁……” 说罢她来到门前,见铁锁已经卸下,便知道青禾肯定在里面,便把门悄然打开,无声无息走了进去。 璇玑真人上次过来,是为了翻鸣龙图,并没有偷什么珍惜药材,但对路线倒是烂熟于心。走过数个隔断后,看到存放蛊虫的铁栅栏,还驻足打量了下,而后才来到了洞穴中部的平台附近。 因为大库在冬冥山内部,还有通风需求,她上次过来的时候,并没有装大门,里外都是通的。 而如今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前后都锁死了,洞里没啥光线,她还差点走过了。 好在快要抵达铁门之时,一道轻微声响,还是引起了她的注意: “咯吱~咯吱……” “呼~……” …… 躺椅的摇晃和女子的喘息,让闲庭信步的璇玑真人精神了不少,悄悄走到了铁门后,从缝隙往外查看。 平台外,月亮已经没了踪影,黎明的曙光也没照到这里,只有火炉里的昏黄光线,照亮了躺椅上的孤男寡女。 夜惊堂靠在躺椅上,露出了肩头的绷带,此时眼底正带着几分意外,转头回望着铁门,和她隔着门缝对视。 而青禾则和往日大相径庭,双腿穿过扶手,骑在了躺椅上,裙子搭在后背上趴在了夜惊堂的胸口,侧面看去,弧度完美的倒扣玉碗都被压扁了,可能是操劳过度,闭着双眸,看起来已经睡着了,两人随着躺椅慢慢摇晃…… 璇玑真人饶是心智过硬,瞧见这种画面,脸上还是染上了一抹红晕,本来想义正严词说两句,但以禾禾的怂包样,惊醒过来怕是得羞的直接跳崖,为此犹豫稍许也没动作,只是靠在门上饶有兴致打量,还从腰后取下酒葫芦,准备抿上一口。 平台上,梵大夫认真给患者治疗,初承雨露一通折腾下来,人已经快晕了,但患者的反应,她还是能看出来。 正闭目歇息的时候,发现患者忽然东张西望,梵青禾自然有所察觉,略微抬起脸颊,本想询问,结果马上就意识到铁门后有人,惊的迅速撑起上半身,羞怒道: “什么人?” 本来她趴着还没啥,这一起身,白团儿就在身前剧烈晃动了两下,光映衬下能看到腹部漂亮的马甲线,再往下则是小凹…… 璇玑真人见被发现了,自然不再躲躲藏藏,把铁门推开走了出来,拿起酒葫芦抿了口: “禾禾,你在做什么呢?” “你……” 梵青禾看到神出鬼没的妖女忽然冒出来,明显有点懵;不过心底深处也带着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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