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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辈的眼神,门一关就没了动静,看模样短时间是不会再出门了。 璇玑真人眼神古怪,瞥了夜惊堂一眼后,拉着梵青禾道: “走吧,他这模样,看起来不需要治。” 梵青禾也觉得能摁着姑娘啃,不属于重伤范畴,这时候跑进去也确实不好意思,便眼神古怪的转身走了。 太后娘娘撞见夜惊堂轻薄离人,心底最是复杂,也不知是觉得夜惊堂色胚,还是觉得母女俩同病相怜。她偷偷瞪了夜惊堂一眼,才跟在了璇玑真人后面。 裴湘君肯定是要陪着夜惊堂,待几个人都离开后,才进入房间把门关上,在跟前坐下,继续解开衣袍: “你真是……带着伤轻薄什么姑娘?你就不能先处理好了伤口再使坏,我不够你折腾是吧?” 最后这句,显然带着淡淡醋味。 夜惊堂被一堆女儿家撞见厚颜无耻的一面,老脸也有点挂不住,重新坐好,笑道: “我以后注意点。” “哼……” 裴湘君把外袍解开,瞧见肩头结痂的伤口渗血了,眼底心疼又恼火,取来毛巾轻柔擦拭,又用药物包扎: “出门就打架,半点不知道怜惜身体,真折腾坏了怎么办?我得给你立个规矩,以后若是再受伤回来,就罚你三天不能碰姑娘,凝儿也是如此,谁敢犯戒,就罚一个月不准见你……” 夜惊堂其实也没什么大碍,只是有点用力过猛,重新包扎好就没事了。见三娘如此操心,他笑了下: “好,我以后尽力无伤解决麻烦。” ? 裴湘君觉得这话不太对,但能让夜惊堂有意识注意不受伤,也算是把话听了进去,便也没多说。 在包扎片刻后,裴湘君又想起刚才开门瞧见的场景,瞄向夜惊堂的手,忽然询问道: “惊堂,你实话实话,我和女王爷,谁……嗯……” 夜惊堂自然明白意思,眨了眨眼睛,先用手丈量了几下,才认真道: “这看身材比例,不是越大越好……” “反正都比凝儿大是吧?” ? 夜惊堂哪里敢回答这送命题,当下轻抽了口凉气: “嘶……” 裴湘君玩笑神色当即消散,连忙把心思专注在了伤势上,认真处理了起来…… …… 哗啦~呼啦~ 浪涛拍打船身,一盏孤灯照亮了船尾的窗口。 窗户里是个小房间,折云璃和鸟鸟在此居住,已经入夜,一人一鸟却都没什么睡意。 折云璃在山庄里见识过夜惊堂一枪动风雪的壮观场面,可谓心潮澎湃,此时双手持着五尺长刀,在狭小房间里当枪使,慢条斯理比划。 窗口处放着张凳子,椅背到窗台之间卡着根竹竿,顶端挂着鱼线坠入江面,上面还有个漂子。 毛茸茸的大鸟鸟,全神贯注蹲在窗口,靠在惊人的夜视能力盯着漂子,等着水下的大鱼上钩,背影看去颇有种独钓寒江雪之感。 本来这活儿该是折云璃来干,但折云璃觉得它是只成熟的鸟鸟了,得学会自己钓鱼,于是就让它看着,如果鱼漂动了就叽一声。 与肉干相比,鸟鸟还是喜欢吃新鲜的小鱼,为此很是上心,甚至不惜把晚饭拿出来当鱼饵。 结果可好,折云璃下杆的技术还不如直钩钓鱼的水水。 水水至少不浪费鱼饵,折云璃则是半盒肉干打窝,到现在一只螃蟹都没钓上来,以至于鸟鸟有点怀疑,今晚上会不会血本无归饿肚子…… 飒—— 飒—— 折云璃慢条斯理演练招式,不知重复多少次后,余光忽然发现窗口的鸟鸟抬起了头,还摇头晃脑,似乎在看什么东西。 折云璃动作一顿,小心翼翼来到跟前: “有鱼咬钩了?” 鸟鸟黑宝石似得眼睛睁的很大,全神贯注望向江岸的秋林,在盯了片刻后,就转身跃下窗台,朝着过道飞了过去。 “诶?” 折云璃莫名其妙,探头朝漆黑一片的窗外打量一圈儿,可惜并没有发现什么东西。 而船楼前方的的房间里。 夜惊堂在板床上闭目凝神休息,怀里抱着风娇水媚的三娘。 裴湘君嘴上很硬,但心肠太软,本来想惩罚不知爱护身体的夜惊堂,但上完药被抱着哄了几句,还是没忍住,滚进被窝里。 两人正渐入佳境之际,门口便传来: 哒哒哒~ 小爪爪踹门的声音。 裴湘君轻咬下唇的迷离神色一凝,继而就连忙把夜惊堂乱动的手推开,缩进被窝蒙住了脸。 夜惊堂则颇有种身为人父,大半夜和媳妇恩爱,忽然被娃娃敲门的无奈感,他悻悻然起身来到门口,把门打开,低头看向蹲在门口的鸟鸟: “作甚?饿啦?” “叽叽……” 鸟鸟张开翅膀比划了下,而后就钻进屋里,叼着夜惊堂的袍子,往窗口拽。 夜惊堂感觉鸟鸟不是来要饭的,便跟着来到窗口,把窗户打开了一条缝。 鸟鸟蹲在窗台上,扫视江岸树林几眼后,望向江岸石崖上方: “叽叽……” 夜惊堂视力再好,风雪夜间,也不可能好过天生夜猫子的鸟鸟,只看到石崖上有个模糊小点,当下又取来望远镜,眯着眼仔细打量,可见是一只雀类,停在光秃秃的树枝上。 夜惊堂略显疑惑,询问道:“这鸟有问题?” “叽叽叽……” 鸟鸟低声张开翅膀比划,示意曾经见过,很可疑。 夜惊堂见此,目光自然凝重了几分,稍微回想,曾经见过还给他留下印象的可疑鸟类,好像只有左贤王那只游隼,和调查燕王世子时,曾在龙吟楼后巷发现他的一只小鸟。 石崖上的小鸟,看体型肯定不是游隼,更像是寒鸦,后者的可能性要大些。 夜惊堂打陆截云那天,还听到了乌鸦的叫声,但当时情况太乱,也没注意太多,而后就送太后去西海诸部,便把这事忘了。 如今江岸的寒鸦,是京城所见的那只的话,只能说明被仇家找上门盯上了。 念及此处,夜惊堂眉头紧促,示意鸟鸟盯着,不要打草惊蛇,而后转头道: “三娘,你等会,我去找璇玑真人商量点事儿。” 裴湘君缩在被子里,闷不吭声装睡着了,但发现夜惊堂准备直接出去,又从被窝里探出脸颊,恼火道: “你先洗手~” “哦……” 夜惊堂看了看手指,当下老脸一红,连忙在水盆里洗了洗手,才走出房间。 为了隐私考虑,太后靖王都住在船楼二层。 夜惊堂上楼之时便整理好衣袍,尚未靠近璇玑真人房间,就听到里面传来声响: “你徒弟都抱着男人啃了,你这师父却还是个黄花大闺女,连男人都没抱过,也好意思整天在我面前骚里骚气……” “你啃过不成?” …… 夜惊堂也没在意这些女儿家的私房话,来到门口准备敲门,就发现璇玑真人直接起了身。 吱呀—— 很快,房门打开,喝了个半醉的璇玑真人出现在门口,抱着胳膊斜靠在门框上,醉眼迷离,上下打量: “怎么?临幸完了换下一家串门?来找我还是来找禾禾?还是想两个一起?” 梵青禾坐在桌前喝酒,听见这离谱话语,回过头来难以置信道: “姓陆的,你脸皮是城墙做的?这话也说得出口?谁要和你一起?” ??? 夜惊堂感觉梵姑娘怕是也喝多了,对陆仙子的话则是见怪不怪。见两人都穿着衣裳没睡觉,他便进入房间,拉着璇玑真人袖子来到窗口,示意远处的石崖: “那有一只鸟,以前在京城见过,和燕王世子有关……” 璇玑真人举目打量,很快就发现了江岸的小黑点,聆听片刻后,目光又落在夜惊堂脸上,自怀里取出白手绢,擦了擦夜惊堂脸颊上的红胭脂: “你意思是有人跟踪我们?” 夜惊堂见璇玑真人这么体贴,有点不好意思,把手绢接过来自己擦了擦: “肯定有人跟踪监视,那只鸟会回去复命,只要暗中跟着,就能找到幕后之人……” 梵青禾见此起身,也来到跟前打量: “这事简单,我和她轮班盯梢即可,跟不丢。你先去好好休息,把身体养好。” 夜惊堂见此就准备转身,不过走之前还是提醒了句: “你们俩少喝点。” “知道啦。” 璇玑真人摆了摆手。 夜惊堂出去关上了房门,路过大笨笨和太后门口时,又侧耳倾听了下。 他上楼并未遮掩脚步,两人显然都知道他来了。 大笨笨明显坐起了身,想出来问问情况,又实在没脸见人,所以没啥动作。 而太后娘娘听起来有点紧张,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还低声说了句:“红玉,门栓好没有?” “栓好了,怎么了娘娘?” …… 夜惊堂摇头一笑,也没打扰两人休息,再度下了楼…… …… 另一侧,百里开外的岜南镇。 崖州多山,多数城镇都是依山而建,虽然不像云州那般一马平川,但房舍交叠错落的山城景观,也显出了与众不同的秀丽之感。 雪夜之下,岜阳镇内灯火稀疏,偶尔可见车队,远道而来驶入镇子后方的镖局里。 镖局挂着陈字旗号,规模很大,是断北崖大堂主陈鹤的家族产业,当家的是陈鹤的儿子陈令同,常在梁崖两州之间走动。 镖局后方,待客的茶厅里。 做寻常商客打扮的沈霖,手里端着茶杯,慢条斯理喝着茶。 三十出头的陈令同,手里拿着张单子,认真打量,有些犯难: “其他东西倒是好说,但黑硝沙、银蚕丝这几样,都是大禁之物,短时间不太好弄到手……” “你有没有,老夫一清二楚,自己取伤和气,才和你打声招呼。明早你家掌门的书信就会送到你手上,先去筹备吧,等到黑衙查到你头上,你们再来请老夫帮忙,就为时已晚了。” 陈令同是陈鹤的儿子,自然也参与往黑旗帮运送禁物的差事,听闻女帝身边的九千岁来了崖州,便知道会有一场浩劫。 虽然不太信任面前这神秘老者,但对方知道接头暗语,还对陈家暗中所做的事情一清二楚,他也不能不信,想想又道: “阁下确定靠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能解决夜惊堂?” 沈霖帮断声寂,并非出于交情,而是不想北梁好不容易在崖州打下的根基,被夜惊堂拔了,对于这个问题,他平淡道: “人力终有穷尽之时,但物力没有。只要准备周全,世上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人。” 陈令同点了点头,当下也没有再耽搁时间,起身安排亲信,去调集各种所需的物资…… 第十四章 入瓮 红翎山庄在一夜风波过后,在外人眼里又恢复了平静,楚豪消失在了江湖人视野当中,庄主还是楚正宁但多了个当家,整个庄子一切如常,就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过来道贺的江湖人,对此倒也理解,毕竟如此家丑,闹大了会沦为笑柄,分财产算旧账什么的,关起门谈就行了,想要在江湖立足,还是得低调处理,维持表面上的和气。 眼见红翎山庄没出幺蛾子,停泊在三里开外的船只,便重新扬帆起航。 至于和陆雅交际什么的,倒是没必要。夜惊堂要除掉断声寂,断声寂一死,崖州肯定要出个新的龙头,如今楚豪也没了,那只能在剩下的高手中选。 陆雅在深山苦练七年,虽然打不过楚豪,但能一棍放翻楚正宁,在江湖上绝不是杂鱼,年纪又轻,当龙头无非早晚的事情。 夜惊堂帮忙站了场,无论陆雅想不想,江湖人都会默认夜惊堂是他有渊源的背景,为此崖州龙头的位置,肯定没人会和陆雅抢。 陆雅受了如此恩惠,就算不登门拜访道谢,也得把这人情记住,这是所有人心知肚明的事情。 夜惊堂如果再登门提醒人家还人情,那味儿反而不对,为此直接就走了。 翌日清晨,陡峭山壁间的碧绿江道上,船只顺流而下缓缓前行。 船楼的房间里,夜惊堂已经穿好了衣袍,屈膝盘坐闭目凝神,尽快恢复着肩头的伤势。 昨天只是用力过猛,把已经快愈合的伤口憋出血了,通过药物和浴火图的治疗,目前已经没了大碍,想要完全恢复,估计也用不了几天时间。 裴湘君起来也没事做,房间里空间小不适合锻炼,便枕在夜惊堂腿上,手里拿着本杂书翻阅。 书自然是夜惊堂珍藏的侠女泪,裴湘君没有看闲书的习惯,为此对里面的情情爱爱兴趣不是很大,在跳着看。 不过和骆凝不同,骆凝是跳过刺激情节,专看里面的痴男怨女苦情戏。 而裴湘君则是跳过正经戏份,专看花里胡哨的肉戏,脑子里幻想着凝儿被惊堂如此折腾的样子。 两人静默不知多久后,外面忽然传来轻微细响。 咚咚…… 夜惊堂睁开眼帘,往窗外看去,却见梵青禾无声无息落入江面,继而便脚点碧波,朝着江岸摸去。 昨天璇玑真人和梵青禾轮班盯着寒鸦,这时候当是梵青禾在盯梢,此时有了反应,肯定是寒鸦折返了。 夜惊堂见此拿起桌案上的螭龙刀,无声跃出窗口,追到了梵青禾背后,询问道: “那只乌鸦飞走了?” 梵青禾盯着前方,未曾注意身后,夜惊堂忽然摸过来还把她惊了下,回头看了眼后,示意远方: “刚往东南方飞去,我跟着即可,你继续休息吧。” 夜惊堂昨天休息了一晚上,此时精力很充沛,也不放心梵青禾一个人出去顺藤摸瓜,当下走在了跟前: “对方敢盯梢,必然有备而来,我和你一起安全些。” 梵青禾对此倒也没说什么,凌波而行几个起落就跃上了山崖,略为扫视后,发现已经飞远的寒鸦后,就相伴隐匿身形追了过去…… …… 岜南镇郊外。 风雪过后,山间的松林内,积下一层薄薄的积雪。 沈霖背着竹箱,在雪地上缓步行走,扮相如同在山里挖掘药材的药农,不时在松树下驻足,扫开雪面,埋下点小物件。 陈令同背着个大箩筐,里面放满了各种杂物,跟在背后打量,眼底有点看不明白。 而陈令同旁边,还有个扛着大枪的汉子,名为王冲,是断北崖的堂主,定位和宋驰差不多,都是掌门之下的头号打手,也称红棍。 王冲从断声寂那里,得知了这个神秘老者,乃千机门的首席护法,放在整个北梁江湖都算泰斗级的人物,眼底自然恭敬,开口说着: “掌门正在疗伤,可能三五天后才能出面,特地派王某来协助先生。掌门说夜惊堂必然会去断北崖,老先生可在此先行尝试,能当场斩杀最好,杀不掉也不必强求,去了断北崖,掌门会给先生提供最大助力……” 沈霖在红翎山庄,已经发现夜惊堂左肩带伤,此时听到断声寂也在养伤,就知道两人肯定是在外面已经起过冲突了。夜惊堂这次来崖州,就算不是来查北梁暗桩,也是江湖事江湖了,要收拾断声寂。 沈霖和断声寂并没有什么私交,只因都是北梁人,又共同为国效力,才在此临时合作。眼见王冲这么说,他开口道: “夜惊堂身为南朝天子近臣,若让他到了断北崖,断掌门理由再名正言顺,杀了也必然遭朝廷报复,不利于往后行事。当前最好的解决之策,就是在外面暗杀,然后老夫把事情全揽下,幕后主谋推到左贤王头上,让断掌门置身事外。 “仅凭你一人,担任刀手很难取夜惊堂性命,不过老夫困住夜惊堂,将其击伤问题不大。你们即刻送信,让断掌门亲自过来收尾。” 陈令同见此,将大箩筐交给王冲,当即又跑了出去。 而王冲则跟在后面,耐心聆听沈霖对各种布置的讲解…… …… 寒鸦顺着山野,一路飞向东南。 夜惊堂怕打草惊蛇,没有追的太近,距离那只寒鸦约莫有半里,路上尽可能的隐匿着身形。 跟踪寒鸦远比跟踪人麻烦,毕竟寒鸦在天上,前行不会留下痕迹,无声无息不说,方圆几里有没有东西还一目了然,鸟鸟来了都只能驱逐,很难跟踪尾行。 夜惊堂想要追踪,只能贴地顺着树林翻山越岭,还不能弄出动静,过程可以说是相当熬人。 好在梵青禾战斗力稍逊,但轻功好的惊人,感知力也是天生敏锐,靠着不俗听力捕捉寒鸦的方位,在雪林间穿行多时,并没有丢失目标。 两人相伴往东南方追出了近百里,从郡城一直追到了岜阳郡南部的一个镇子上。 镇子规模不算小,目测几千户人家,官道从中间穿过,中心地带有个大镖局。 寒鸦飞进镖局后,就进入了后院的一个窗口。 夜惊堂见此,知道找到了目标,先是观察镖局四周,发现都是正常镖师,没有卧虎藏龙的迹象,才和梵青禾一道潜入其中,顺着房顶摸索,不出片刻,就在听到了房间里的交谈声: “船已经出发了,顺流而下,不出意外明天早上能到岚河口码头。你现在安排个队伍去那边等着,挂断北崖的旗号,车上放些禁物,等船一到就出发往回来……” “要是夜惊堂没发现,没跟着过来怎么办?” “卸船时让货物不小心掉几件出来,再举止鬼鬼祟祟连忙藏起。夜惊堂要是看不出问题,也不配成为黑衙主官……” “行,我这就去……” …… 夜惊堂趴在房顶上侧耳聆听,看出了下面这俩不知名对手,总算没有驱虎吞狼了,而是改用了请君入瓮之计。 不过从气息来看,房间里的两个人武艺都不算高,应该不是主谋,他便没有打草惊蛇,只是暗中窃听。 吱呀—— 很快,交谈声停下,房门被打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走了出来,左右看了眼后,快步来到了镖局后方一个房间里。 房间四面没有窗户,还有几名镖师时刻在外看守,夜惊堂只能通过声音判断,里面有个地窖。 男子进去翻找片刻后,就抱着一个木箱出来,交由镖师开始吩咐: “把这些带去岚河口码头……” 夜惊堂从这些信息推断,地窖里应该装着不少禁物,估计是个走私窝点。 当前连对手身份都没摸清楚,也不好打草惊蛇,他便先行把线索记下来。 而正在他观察镖局后方时,刚才交谈的房间里,再度走出来一个男子。 男子做寻常江湖人打扮,看年纪不到三十,气质较为文雅,右手提着个食盒。 夜惊堂趴在屋脊上,瞧见男子面容,就是微微一愣——昨天在红翎山庄打架,正堂里的贵客都跑出来了,四十来号人都站在屋檐下。 他虽然没有特地注意,但扫一眼在所难免,此时仔细回忆,人群之中好像就有这么个文雅青年,站在一个商贾打扮的老者后面。 念及此处,夜惊堂忽然明白为什么在昨天晚上被人盯上了,当下给梵青禾使了个眼色,待年轻人提着食盒从镖局后面出去后,便和梵青禾一道悄然跟了上去…… …… 岜南镇后方,是绵延不断的山林,里面全是松木、柏木、楠木等等,并非天然森林,而是历朝历代专门维护的林场,以便发生大战就地取材制造军械,而云安城修建宫殿,也是在此砍伐木材,然后顺着清江直接漂到京城。 林场全是山地,起起落落并不算陡峭,因为归林官管理,禁止民间私自砍伐,林场内并没有人迹,规划合理路也并不难走。 夜惊堂跟随者年轻男子,在白雪覆盖的山林中无声穿行,约莫走了三十多里地,才来到了一片松树林里。 松树林长在平缓半坡上,地面堆积了很厚的松针,踩上去松软湿滑,除开树干也没其他杂木遮挡视野。 夜惊堂跟着年轻男子来到松树林深处,遥遥可见松林里摆着两个竹质箩筐,周围并没有其他人。 年轻人瞧见箩筐后,便快步小跑了过去,沿途呼喊: “师父?” 夜惊堂和梵青禾背靠在两颗松树后,侧耳仔细聆听,可以确定还有两人在山坡上方,便抬手示意,想从山坡侧面绕过去。 但没想到的是,夜惊堂往斜上方无声摸行,刚走出不过三丈,就听到一声: 嘣~ 继而便是“嘣嘣嘣……” 无数弓弦被拉紧般的声音传出,能看到周边有雪沫被弹起,却看不到是什么东西。 松树林中鸟兽禁绝,寂静的好似一块死地,忽如其来的动静,虽然不明显,但足以让树林里的所有人瞩目。 提着食盒的年轻人浑身一震,先看了看脚下,估计是以为自己触发了师父好不容易布置的陷阱,但马上又反应过来,丢掉食盒飞身朝着山坡猛冲而去。 而夜惊堂身形则戛然而止,手握住了腰后刀柄,注意着周边一切声息,提防紧随其后的暗器。 但响声过后,并没有什么暗器飞出来。 梵青禾顿在身后,目光往下看去,可见夜惊堂抬起的左脚半悬在地面上,袍子下摆被切下了一快,小腿前方有血珠,顺着蛛丝般的细线往两侧滑去。 细丝为半透明的银白色,松林里光线又暗,辅以地上白雪,如果不染血基本上看不见,能切开布袍划破皮肉而不断,只可能是银蚕丝。 梵青禾心中咯噔一下,知道两人可能来错地方了,低声道: “这陷阱不寻常,别乱动,按照原路退回来。” 夜惊堂见此慢慢收回左脚,以免把细线绷断,踩着自己的脚印退到梵青禾身边,开口道: “从原路退回去?” 梵青禾眉头紧锁,从怀里取出一张手绢,按照夜惊堂的身高做参考,按照脖子高度以暗劲往丢出。 呼~ 结果往前飘舞的手绢,飞出一截就一分为二,然后变成了四片。 夜惊堂瞧见此景眉头一皱,毕竟他金鳞图才练几天,还没啥用,玉骨图又护不住脖颈动脉,不小心碰上肯定得喝一壶。 “树林里全是银蚕丝,刚才那下是启动机关,接下来就是环环相扣招招要命;来人绝对是高手,而且冲你来的,对你还很了解,千万别乱动,听我指挥……” 呲呲~ 梵青禾正说话见,山坡上方又有了动静。 夜惊堂转眼看去,却见铺天盖地的白烟,从山林上方冒出,缓缓朝着下面压来。 梵青禾瞧见此景,脸色微微白了下: “糟了,是千机门的雾隐七绝阵。” 夜惊堂取出面巾,绑在了口鼻之上,见梵青禾眼神凝重,询问道: “雾隐七绝阵是什么东西?” 梵青禾靠在了夜惊堂背后,仔细观察着周围蛛丝马迹: “四圣之一仲孙锦开创的阵法,七绝分为‘雾、雷、丝、针、毒、蛊、刀’。雾遮视线、雷乱听感、丝伤体肤、针钉眼骨、毒乱神志、蛊伤内腑,其中阵眼是刀手,游离在阵法之间,依仗地利偷袭,还能因敌制宜操控阵内陷阱。从此阵出现开始,就没人活着走出去过。” 夜惊堂对于北梁这些不讲武德的邪门歪道,了解着实不多,见梵青禾说的这么严重,蹙眉道: “现在该提防什么?” “雾是乌羽草混合雪蛾鳞,躲不开,但暂时伤不到你我,不要动任何东西,特别要小心小虫子,我来慢慢破掉机关。只要不触发陷阱,刀手不敢冒然近身。” 夜惊堂微微颔首,不再打扰梵青禾思绪,按着刀柄注意起周遭一切风吹草动…… 第十五章 七绝阵? 日头渐暗。 山坡上方的一颗松树后,沈霖双手负后眉头紧锁,看着下方被触发的机关,眉宇间带着三分阴霾。 作为北梁最德高望重的机关师之一,沈霖纵横一生从未失手过,虽然没有武魁的道行,但只要准备充分,就没有他算计不到的人物。 从昨天晚上开始,他不眠不休忙活了一天一夜,想着如何给夜惊堂准备个大惊喜。 结果可好,最关键的杀手锏都没到,夜惊堂竟然先摸过来了,根本没法展现出此阵真正的威力。 好在松林中的机关大部分已经布置完,缺口只在山坡上方这一片,烟雾自上往下压,夜惊堂势必不会朝这边强冲,勉强能用。 事前拂衣去,只留机关不留人是这行的门规,毕竟陷阱失手还能布置无数次,而被困之人冲出来,机关师在纯粹武夫面前屁都不是。 沈霖眼见机关已经启动,也没有站在旁边看战果的兴致,给持枪的王冲使了个眼色后,就准备带着徒弟离去。 但三人刚有动作,松树林里就传来几声响动: 咔咔咔…… …… …… 呼~ 死寂松林间光线暗淡,排山倒海的迷雾,随风眨眼间就从山壁上压了下来。 夜惊堂手按刀兵置身白雾之中,屏息凝气聆听着雾中一切风吹草动。 梵青禾则顺着地面的丝线,摸到了一颗松树脚下,自腰后取出银针缠绕丝线,而后钉在了树干上。 七绝阵构造极为复杂,悬空丝线看起来一样,实则背后相差巨大——有的是绊发压发,只要触碰就会牵动机关;有的则是靠重力作用绷直,碰断后悬吊之物落下,产生连锁反应;还有则是纯粹的银蚕丝,用来割伤皮肉。 梵青禾以手指感知银蚕丝的松紧程度,判断背后虚实,而后逐一排除,虽然经验老道没有触发机关陷阱,但速度显然快不了。 夜惊堂置身雾中,哪怕不怕雪蛾鳞和乌羽草,但不确定刀手什么时候出来,但坐以待毙风险还是太大,想想询问道: “能不能强拆?把树砍断砸过去排雷,推出一条路?” 梵青禾目不转睛盯着细线,对此道: “丝线只是引子,七绝阵最危险的地方是奇毒和蛊虫,若是强行摧毁,雷光大动飞针乱窜,稍有不慎就会中招。” 夜惊堂琢磨了下,低头看向脚下: “从地下打个洞能不能出去?” “?” 梵青禾动作一顿,都听愣了!她回头道: “能倒是能,七绝阵能算计高手腾空,但算不到神仙遁地。但人家专门为对付你这武魁布的阵,范围不知道多大,挖地道出去怕是有点难度。” 夜惊堂见地下没风险,当下也不多说,直接拔出佩刀,插入排查过的地面,在松针和泥土中划出一条直线,而后手当铲子,飞速挖掘。 寻常人用手挖土肯定有难度,但以夜惊堂武艺,石头都能扣碎,挖黑土和挖豆腐区别不大,双手刺入地面硬铲,眨眼间就在地上铲出一个凹坑。 嚓嚓嚓—— 梵青禾停下动作,难以置信的看着夜惊堂: “你真准备挖地道?这地面太松软,挖洞肯定塌,而且在洞里面躲都没法躲……” “不就是飞针毒药嘛,我就不信这些东西还能拐弯。你过来……” 夜惊堂化身铲车,片刻间就在地上掏出一个三尺深的壕沟,还相当严谨的在面坡方向挖了猫耳洞,而后把梵青禾拉进坑里,塞到猫耳洞中躺着,他则拔出佩刀。 嚓嚓—— 快若奔雷的两刀,准确无误砍在旁边的笔直松树上,刀口一水平,一向下斜面,用来固定树干倒下的方向,而后手掌轻拍。 啪~ 被斜切出来的三角木块,从树干上脱落,笔直松树当即传出卡卡轻响。 梵青禾还没搞明白在做什么,就见夜惊堂飞速躺下,把她堵在了猫耳洞内部,两个人紧紧缩在土坑内部。 咔咔咔—— 合抱粗的松树,在重力作用下缓缓倒下,树枝碰撞发出连串声响,无数积雪抖落。 但倒塌到一半,尚未接触到地面,白雾弥漫的松林间,就传出‘嘣嘣~’脆响,数根丝线被绷断,继而就是一声炸雷: 轰隆—— 夜惊堂躺在土坑里,依旧能感觉到土坡上的刺目火光,如果直接目视肯定被闪瞎,声音更是震耳欲聋,连土坑都被震下几块碎土。 而这才是刚刚开始。 强光和巨响遮蔽视听后,松林树冠上方掉落几个圆球,当空炸开,泼洒出无数飞针和毒粉,以至白雾中破风声四起。 飒飒飒—— 梵青禾被死死堵在猫耳洞中,明显能看到坑低刹那间插上了十几根飞针,最近的离夜惊堂不到一尺,上方的堆土都被毒粉染上了颜色,还有两只幽绿毒虫落在了坑里。 “当心,快快快……” 梵青禾吓了一大跳,连忙拍打夜惊堂肩膀。 夜惊堂反应丝毫不慢,眼见不对,手掌已经扇出,没把毒虫打碎,而是以柔劲裹挟掌风,把两只毒虫给扇飞了出去,顺便吹走了毒粉。 其他可以防,但漫天飘扬的毒粉确实防不住,好在毒素见效慢,夜惊堂有浴火图傍身,根本不怕,只是不停扇风,以免梵青禾中招。 轰轰轰—— 松林里动静来的也快,去的更快。 不过刹那之间,被触发的机关已经爆发完毕,方圆十余丈的树林中全是毒针和飘扬粉末,而刚刚蔓延过来的白雾,还被气浪给冲回去了几丈。 夜惊堂眼见动静停下,当即翻身从土坑里探头,确定没啥异样后,单手持刀便是一式黄龙卧道劈向前方。 黄龙卧道要配大枪,但不代表只有大枪才能用出来,用刀无非是难以集中气劲,单点杀伤力几乎没有罢了。 夜惊堂这时候也没想聚力一点,一刀落下,刀锋裹挟的蛮横气劲,排山倒海般的往前冲出,卷起了漫天白雾松针和粉尘,瞬间在土坡上冲出一条数丈长的空白地带,干净的只剩黑泥巴。 嚓—— 夜惊堂动作极快,收刀归鞘,趁着白雾合拢之前,把梵青禾拉出来抱着贴地前冲,路上自然没遇到任何阻碍,眨眼就来到了冲出来的凹槽尽头,然后重复挖坑、砍树的流程。 ?? 梵青禾都看愣了,当下也蹲下来帮忙挖土,难以置信道: “这也行?” 夜惊堂好似一台无情推土机,不忘嘲讽两句: “江湖上只有功夫是实打实的,其他邪门歪道全是花架子,‘大道至简’的道理都不弄明白,还雾隐七绝阵,弄这么复杂有什么用……” …… 而与此同时,山坡上。 持着大枪,准备消耗片刻再进去当刀手的王冲,瞧见白雾中出现了一条空白地带,夜惊堂刹那间就往外移动的数丈,毫发无伤,不由摊手道: “老先生忙活大半天,就这?” 沈霖也有点疑惑,夜惊堂挖坑躲避他算到了,所以陷阱全是空爆,躲坑里都作用不大。 但他没算到夜惊堂会在坑里再挖个内凹的小洞,还背对外侧,以至于正上方的飞针都碰不到两人,如果不加阻难,夜惊堂最多一刻钟就出去了。 如果换做其他机关阵法,被夜惊堂这么搞,当场就没用了。但七绝阵厉害就厉害在,它是活阵,可以人为操控。 沈霖见王冲面露质疑,开口道: “刀手是阵眼,你不给压力,谁都能慢慢排查走出去。按照老夫说的法子入阵,主动触发机关,别给他挖坑的机会。” 雾隐七绝阵会是因地制宜留‘生门’,刀手提前服下毒雾的解药,只要记住阵图,按照指定线路行走或驻足,就不会被四散飞针蛊虫毒液伤到,甚至连轰天雷都有松树作为遮挡,进可攻退可守,可谓立于不败之地。 王冲受命一切听从沈霖指挥,虽然觉得这阵法比预想的差点,但还是没多说,提着大枪便悄然进入了白雾。 嚓嚓嚓…… 踩踏雪面的细微动静,从山坡上传来,由远及近。 正在埋头挖坑的夜惊堂眉头一皱,知道是刀手来了,因为不确定对方高低,暂时停下了动作。 梵青禾听到动静,眼神也沉了下来,靠在夜惊堂身侧,低声提醒: “藏在坑里,如果他把暗器直接丢进来,躲都没地方躲,这法子怕是行不通。” 夜惊堂并未言语,侧耳仔细聆听,而后微微抬手,和梵青禾无声无息移动到倒下的松树旁,尚未蹲下,就听见雾中传来一声: 嘣~ 丝线绷断,马上就有物体从树冠滑落的声响。 夜惊堂反应奇快,听声辨位确定方位,一把拉住梵青禾,缩在了树干下。 嘭! 飒飒飒—— 下一瞬,无数飞针就从雾中呼啸而过,部分钉在树干上,发出嚓嚓嚓的密集轻响。 夜惊堂有所躲避动作,雾中刀手显然也确定了他的方位,雾间又传来破风响声,一件东西被丢了过来。 呼—— 夜惊堂目光微凝,抓起地上一根碎枝,抬手轻抛,树枝便如同利箭激射而出,当空撞上飞来的物体。 铛~ 轰隆—— 半空火光四溅,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夜惊堂在丢出树枝时,已经压着梵青禾藏在树干后隐蔽,结果巨响传来的同时,也感觉到了地面的细微震动,背后寒毛倒竖,反手便是一刀削向身后。 铛—— 在闷雷与火光掩护下,王冲爆发突进,穿过重重迷雾,距离丈余便抬手一枪直刺。 这一枪如果换做断声寂来,还真有可能打夜惊堂一个措手不及,但王冲显然差了点火候。 枪锋刚刚出手,枪杆便被击偏,下一刻刀风就扑面而来。 王冲知道要对付的是谁,为此一直抱着十二分小心,在动静不对瞬间,就已经飞身后跃,撞断丝线发出一声轻响。 嘣~ 夜惊堂一刀出手,听见声音不对当即后撤,翻到了树干后方,而梵青禾反应同样不慢,也隐蔽到了树干后。 但这次不是轰天雷或者飞针,而是半空爆开的水球,液体落在树干上又飞溅开,几滴汁液落在了两人身上。 梵青禾眉头一皱,迅速用手绢擦掉毒液,低声道: “烂骨草根藤的汁液,暂时没大碍。对方武艺身法都一般,想办法解决,不要缠斗,不然肯定被耗死。” 夜惊堂已经看出对方武艺不是很高,最多和宋叔一个水准,他稍加思索,顺着松树干退回到最初的坑洞旁: “你藏好。” 梵青禾倒也没啰嗦,翻身落入其中,藏入凹坑之内。 夜惊堂见对方在缓慢移动,看起来是准备触发下一处机关,忽然开口道: “喂!你下盘稳不稳?” “……” 迷雾之中,小心翼翼前行的王冲,听到平静如常的清朗嗓音,在一颗松树后顿住脚步,并未开口说话,以免被对方捕捉准确位置。 夜惊堂压对方一个大段,其实一直能感知到方位,只是白雾阻碍不好硬冲罢了,眼见对方驻足,他当即往前翻滚,一刀削在树干上。 嚓—— 合抱粗的松树,上半部分当即被斩断,变成了一根两丈长出头的笔直圆木。 夜惊堂以右脚硬勾,把几百斤的圆木颠起,继而双臂接住往上硬抛。 呼—— 粗重圆木,当即横着飞向半空。 藏于树后的王冲,察觉不对直接一枪扫向不远处的机关。 但这次夜惊堂没有了躲避的意思。 嘭—— 夜惊堂双脚重踏大地,整个人飞身而起,凌空双手合拢,扣住往上横飞的圆木前端,修长五指直接抓入硬木之中。 “给我开!” 一声雷霆爆喝! 夜惊堂上半身衣袍瞬间鼓胀,额头青筋暴起,连脸色都化为涨红,双手高举,下落之时以力劈华山之势,将数百斤的两丈圆木,当空抽向下方黑土地! 轰隆—— 虽然圆木太粗,发力远没有长枪大锤那般顺畅,但圆木恐怖的重量和惯性,还是带来了无与伦比的冲击力。 巨响声中,松软黑土当即出现了一个左右分开的长槽,泥土飞溅如同被激起的黑浪。 地面乃至树上的积雪松针,瞬时间被清空,只剩下光秃秃的黑土地面,强风撕开重重迷雾,化为了一个肉眼可见的冲击圆弧! 呼—— 梵青禾躺在泥坑中,措不及防被震直接肺腑剧颤,整个人都弹了下,挖出来的土坑也被震散,把她埋了个严严实实。 而远处的王冲也没料到夜惊堂能来这么一手,当场被震得双脚离地弹起。 如果仅是如此,此击只能算是听个响,伤不到任何人。 但偏偏松树林里布下了不知多少精妙至极的机关陷阱。 夜惊堂重击之下,下落的圆球被横风推离了原本路线,往外移动了数尺,而后当空炸开,无数飞针往四周激射。 周围其他乱七八糟的陷阱,也在暴力硬撼之下全数触发,松林霎时间利器横飞、雷光乱舞,五颜六色的毒药更是被炸的满天飘扬,乱来阵型再无生门可言,几乎是无差别攻击阵内一切角落。 轰轰—— 嘭嘭嘭—— 飒飒飒飒—— 夜惊堂砸下举木之后,就知道会出现这场景,迅速往前翻滚,翻入砸出来的长条土坑里,把树干压在了身体上方,虽然胳膊腿免不了挨几针,但这时候也只能以保护躯干为主。 而另一边,王冲则要凄惨太多。 夜惊堂暴力硬撼大地,王冲虽然弹起来瞬间,就靠身侧松树稳住了下盘,但机关陷进被强行偏移,所处位置已经不在是安全区,无数飞针毒物激射而来,还被火光巨响干扰视听,根本没办法捕捉路线,挖坑都来不及,可谓避无可避。 王冲察觉不妙,当即转枪如风车,把周身防的泼水不进,试图挡住各种暗器。 但原地转枪就能防死七绝阵的话,千机门也不配有如今的江湖地位,不过眨眼之间,王冲手脚就中了数针,毒粉毒液更是拦不住,浑身都化为了五颜六色。 王冲感觉浑身刺痛,暗道不妙,转头就想往山坡上飞遁。 但陷阱触发就一波,轰鸣过后,松林又安静下来。 王冲在烟雾毒粉中刚冲出不过几步,耳根微动,转身就是一枪刺向侧面。 嚓—— 强劲破风声中,裹挟浩瀚气劲的两丈圆木横飞而来。 王冲一枪刺出,准确贯入圆木,却没能起到停滞作用,圆木依旧撞向身体,连人带枪撞出一个趔趄。 王冲暗道不妙,当即想要弃枪,但为时已晚。 呛啷—— 刀光一闪! 夜惊堂抛出圆木,在毒雾粉尘中撞出一个漩涡空洞,整个人也拔地而起,紧随圆木横飞而出,不等王冲反应过来,手中刀锋已经从脖颈一扫而过。 嚓—— 保持惊疑表情的头颅,当即飞起,带出冲天血柱,而身体则被圆木的巨大惯性撞退。 夜惊堂单手收刀,同时抓住尚未落地的枪杆,从圆木中拔出,顺势横扫千军霸王开海: “喝!” 轰隆—— 九尺长枪在周身画出一个大圆,尚未倒地的无头尸体,以及飞到半空的人头,被横风掀飞到数丈之外。 而周边弥漫的毒粉与满地飞针,也被强风裹挟,往周边飞散,再度清出一片圆形空洞,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与黑土! 咚咚咚~~ 人头落地,弹了几下又顺着山坡滚出一截。 而原本雷公大动的松树林,也在此刻恢复了原有的宁静,只剩下远处松针缓慢下坠的细响。 沙沙沙…… 夜惊堂腰悬佩刀,在林间持枪而立,侧耳仔细聆听,确定周边没有异动后,才收枪斜指地面,看向了山坡上方。 刚才打斗之时,他听到了上坡上传来远去的动静,因为山坡上方并未清理,不太好追,便把目光投向了起初挖的坑洞。 噗~ 被犁过一遍的黑土地,基本上被震动和横风抹平了。 地里先是出现个鼓包,而后梵青禾从土里冒出来,“呸呸呸~”了几口,转眼看向空荡荡的周边,眼神有点震惊: “这……刚才你做什么了?” 夜惊堂从让梵青禾下去,到一枪清场,前后不过几息时间,对于被埋住的梵青禾来说,确实有点天地巨变之感。 夜惊堂把长枪扛在肩膀上,开口道: “破阵。是非之地,不宜久留,走吧。” “……” 梵青禾有点震惊,想想连爬起来,跑到夜惊堂跟前打量,抬手拔掉胳膊上插了几根银针: “你这能叫破阵,中了好多针……” “我练过浴火图,要不是怕破相,这些毒针连躲都不带躲的。还七绝阵,我没看出哪儿绝,遇上蒋札虎,恐怕闭着眼睛都能走出去……” “你可别大意,七绝阵相当厉害,只是这刀手不行,给不到压力,你也不怕毒……” 夜惊堂听见梵青禾声音不太对,转头看去: “你没事吧?” 梵青禾拉着衣领,抖掉从脖子掉进内衣里的泥土渣子,回应道: “暂时没事,找个地方配点解药就好。 夜惊堂知道梵青禾白嫖了龙象图,但其他的朝廷没给,并没有学到。 眼见梵青禾脸色开始泛白,气息也乱了,他也不敢耽搁,当即把梵青禾背在了背上,快步往外走去: “可能有陷阱没排除,你注意看路,有问题提醒我一声。还有回去,我和靖王说一声,把浴火图让你学了。” 梵青禾趴在背上,身处险境倒也没瞎想,只是认真看路,点了点头…… 第十六章 自己人! 岚河码头的江畔,停泊着几十艘大小船只,集市上人头攒动,各家酒馆客栈都已经满座,还有不少人站在窗口旁听。 临江的一间客栈内,刚从岜阳城跑过来的江湖客,坐在大堂中间,手里端着一碗酒,绘声绘色说着: “那楚豪平日里德高望重,不曾想私底下品性败坏,身怀六甲的意中人,不愿当小妾,就一巴掌给打出了门,据说当场吐血三升……” “嘶……” “这狗东西……” …… 客栈二楼,头戴帷帽的骆凝,站在走廊围栏后,气质颇为清冷,但薄纱后的脸颊,却带着三分怒色,看模样是被江湖闲谈勾起的情绪,想提剑帮那可怜女子手刃了负心人。 而背后的房间里,薛白锦在茶案旁端坐,身侧放着烛灯,手里则是寒铁长锏,用手绢慢条斯理擦拭。 虽然薛白锦看起来不苟言笑,但其实也在听下面的江湖八卦,如果不是夜惊堂已经出了手,以薛白锦的暴脾气,待会少说也得回去把楚豪打个半身不遂。 薛白锦和骆凝,前几天就顺着清江到了岚河码头,此行目的是去江州萧山堡,路上要经过崖州、云州、泽州、邬州,几乎横穿大魏,靠一艘小乌篷船显然不行,用腿跑更是累死人,在这里停留,是等待直达江州的大船。 因为路程太遥远,又马上入冬,船虽然有,但货没装满不跑空趟,看情况还得等个两天,无事可做之下,才在这里听着江湖客瞎扯。 很快,下面的江湖闲人,说到了: “好在咱们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夜大侠,当时在场。夜大侠能成江湖霸主,却甘心在衙门当个刀笔小吏,可不是贪慕权势俸禄,那是正儿八经的嫉恶如仇,想给百姓当个铁面无私的青天……” “我不是听说,夜大侠在朝廷当差,是因为被当朝靖王看中……” “就是因为夜大侠正派,当朝靖王才看中他,这和嫉恶如仇又不冲突。要我看,不说靖王了,就说咱们圣上,面对这种良才,恐怕也……” “诶诶诶!想死啊?!胡说八道传衙门耳朵里,我这客栈还开不开了?” “呵呵呵……” …… 薛白锦听了片刻,心中微动,把铁锏平放在桌上,起身来到门外,扫视着下方三教九流,询问道: “凝儿,你考虑过这些问题没有?” “嗯?” 骆凝正为我男人真厉害而暗暗欣喜,发现白锦过来,她迅速化为了冷艳女侠模样,平淡道: “考虑什么?” “你江湖出身,功夫不行能力平平,只有张‘江湖第一美人’的脸蛋……” ?? 骆凝深深吸了口气,导致小西瓜鼓鼓: “薛白锦,你以后说话,能不能委婉点?我只是和你比起来武艺平平,真放在江湖上,也算实打实的内门宗师……” 薛白锦继续道:“你哪怕是武魁,地位也比不过朝廷的女王爷,以后婚配,很难当上大夫人。你性子烈,万一女王爷以后让你做小,你又不乐意,该怎么办?” “……” 骆凝听完薛白锦的言语,还真有点迟疑。毕竟这是实话,女王爷可不会向着她心甘情愿当妹妹,就算女王爷答应,万一女帝来个空降,小贼让她当老大,她怕是都不敢接。但她明明是小贼第一个女人…… 骆凝琢磨片刻,故作平静道:“我从不在意这些。如果你遇上这种情况,会怎么办?” 薛白锦回答相当干脆:“谁不服揍谁,包括夜惊堂。” “……” 骆凝觉得这法子不错,而且白锦有这魄力,但她显然没这本事,思来想去,还是水儿靠谱点。 她要是有水儿一半骚气,还不得把三娘女王爷拿捏的死死的…… 骆凝望着楼下,脑子里胡思乱想,连下面在说啥都忘了注意。 而薛白锦自然没分心,给凝儿灌了口毒鸡汤后,继续听着红翎山庄事件的始末,正琢磨夜惊堂是如何一枪搅动风雪之时,余光微动,发现有一道似曾相识的身影,自门外街道一闪而过。 ? 薛白锦眼底显出三分意外,转头看了看后,开口道: “我出去走走。” 骆凝正在琢磨如何拥有水儿的手腕,完全没搭理薛白锦的话…… …… 夜惊堂背着梵青禾跑出林场,时间刚刚入夜。 夜惊堂有浴火图护体,慢性毒素完全不怕,但其原理是身体不停祛毒,直至恢复如初,虽然不会被毒物所伤,但消耗在所难免。 在松树林里一顿挥霍气力,再背着梵青禾冲出几十里林场,夜惊堂也有了气喘吁吁之感,额头上全是汗水,但还在承受范围内。 而梵青禾则要凄楚些,沾上了烂骨草根藤的汁液,半空飘散的毒物粉尘更是没法躲,还中了雪蛾鳞、乌羽草等等阻气致幻药物,整个人基本上瘫了,双臂下垂趴在背上,软成了一团棉花。 夜惊堂搂着大腿,只觉手掌后背滚烫一片,怕梵青禾出事,询问道: “你撑不撑得住?” 梵青禾已经服下了些许解药,神色还算稳定: “死不了,不过得配点药,去找个有医馆的地方。” 夜惊堂现在回岜南镇不安全,而周边距离较近的人口聚集区,只有岜南主港岚河码头,码头上有红花楼崖州堂的接头人,笨笨她们明天也能到那里,当下便飞速来到了江畔。 已经临近十月,码头上船只不多,但因为近两天发生了大事,集市上的人倒是不少,四处都在哄哄闹闹讨论着红翎山庄的事儿。 夜惊堂借夜色掩护进入镇子,找了家距离医馆不远的客栈,把梵青禾放到床铺上躺着后,才下去开房间打了点热水,又跑了上来。 桌上燃起灯火,梵青禾软踏踏躺在枕头上,脸色泛白额头挂汗,雪蛾鳞作用下没什么力气;乌羽草迷乱心智,眼神还有点恍惚。 夜惊堂放下水盆,在床铺旁边坐下,拧干热毛巾,擦了擦梵青禾的脸颊: “现在怎么弄?” 梵青禾手指微动,示意腰间的挂着好多物件的皮带: “先解雪蛾鳞。雪蛾鳞一解,配药我自己来即可。” 夜惊堂以前中过雪蛾鳞,倒是知道大概怎么解,当下扶着梵青禾的腰,把她翻起来些。 梵青禾出门,穿的是红黄相间的冬裙,皮带其实算腰包,后方斜着搭在臀儿上,里面夹着瓶瓶罐罐、银针暗器等等,为了修身绑的还挺结实。 夜惊堂打开了皮带的卡扣,从里面翻找出针包,看着上面一排银针: “现在扎胳膊逼毒?” 梵青禾和王太医的路数肯定不一样,王太医一针搞定,而她还没学到如此出神入化的地步,对此道: “要扎好几针,你按着我说的,控制好力度即可。” 夜惊堂取出一根银针,上下打量: “扎哪儿?” 梵青禾眼神下移:“左脚,侠溪穴你知道在哪儿吧?” 夜惊堂虽然不会医术,但习武中人,人体穴位还是很了解,当下挪到床尾,把梵青禾左脚托起,取下鞋子露出了白色布袜。 梵青禾平躺在枕头上,修长左腿被男人托住,这个角度看去颇为古怪,便把目光移向了旁边。 嗦嗦~ 夜惊堂解开系绳,把布袜拉下来,白皙裸足顿时呈现了烛光下,形状完美肤如白玉,隐隐能看到脚背的血管,握住手里触感异常柔滑。 梵青禾脚趾微微弓了下,又连忙摆出不动声色的模样,悄悄瞄向夜惊堂,见夜惊堂举着银针全神贯注,并没有嫌弃模样,才暗暗松了口气: “实在麻烦了,让你这男人家做这种事。” 无论在南朝还是北朝,让男人洗脚按脚什么的,都算对男人的不尊重,梵青禾显然是担心夜惊堂这位高权重武艺通天的男儿家,会心底介意。 但夜惊堂显然没这感觉,甚至还暗暗提醒自己要恪守君子之道,别胡思乱想。他单手托着洁白裸足,询问道: “该怎么扎?” “你扎就行,速度尽量慢点,到位了我提醒你。” “好。” 夜惊堂见此,就把银针扎在了脚趾间的穴位,手法细腻速度缓慢,很是小心。 梵青禾安静感知,发现夜惊堂不敢下针,轻声道: “再深点。” “疼不疼?” “不疼……” 夜惊堂目光动了动,也不知从对话联想到哪里,无声轻咳压下杂念,按照指挥把针扎到位。 夜惊堂全神贯注,按照梵青禾的指示扎针,本来以为和王太医一样,一两针搞定,结果从脚尖一路扎上前,都到了膝盖上方的梁丘还没完。 夜惊堂把沾了点泥土的薄裤卷起,推到膝盖上方,小腿横放在膝上慢慢扎针,眼神专注于手中银针,并未顺着腿往上乱看,但心里确实有点犹豫,毕竟再往上扎就该剪开裤腿了…… 好在这种考验心智的情况并未出现,夜惊堂扎完梁丘穴后,梵青禾身体就开始发烫,脸色红了几分,继而闷咳两声,翻身趴在床铺边缘,咳出了一口黑血。 “咳——” 夜惊堂眼神微惊,迅速来到跟前,扶住肩膀: “怎么了?” “咳咳……” 梵青禾取出手绢,擦了擦嘴角: “毒血咳出来就没事了,别紧张。” 夜惊堂暗暗松了口气,确定梵青禾没啥异样后,才松开肩膀: “然后呢?” 梵青禾解开雪蛾鳞,四肢力气逐渐恢复,便撑着床铺起身,双腿也缩回来,坐在了床铺上,拔取腿上银针: “你把药夹递给我。” 夜惊堂见此从床尾取来药夹,准备递给梵青禾,但回身之时,动作稍微顿了下。 梵青禾坐在床头,双腿曲起低头拔脚上的银针,卷起的裤腿虽然没走光,但从面前看去,薄裤包裹性极佳,明显能看到骆驼趾的一线小缝…… 夜惊堂察觉不对,自然没盯着仔细看小月牙,目光迅速偏开。 梵青禾感知力相当惊人,夜惊堂举止出现停顿,她就感觉到了不对,余光往上打量,发现夜惊堂偏头望着外面,疑惑道: “怎么了?” 夜惊堂把药夹递过去,往前坐了些,以免正对门户,含笑道: “没什么,就是没想到梵姑娘能这么快生龙活虎。” “?” 梵青禾都快虚脱了,乌羽草弄得脑子一团浆糊,可不觉得自己生龙活虎。她想想只是笑了下,把药夹接过来,从里面取出各种药物: “我还以为你心智不坚了呢……我可提前和你打声招呼,夜迟部和冬冥世代联姻,天琅王妃按辈分算我族姐,我算起来就是你……嗯……唉,都是过去事了,其实也没啥关系,我可不是拿辈分压你,你别多心。” 夜惊堂自然没想这么多,把小桌搬过来,又取来茶具,让梵青禾配药,询问道: “我去给你买点药?” 梵青禾点了点头,说了所需的药材、捣药杵、火罐等等。 夜惊堂自然也手脚麻利,当即离开客栈,前往不远处的药房,买来了所需器具,重新回到了客栈房间里。 梵青禾医药造诣极为老道,把买来的药材捣成粉末,配出了所需的药剂,服下后又把竹质火罐取来,准备拔火罐彻底祛除体内毒素。 但拔火罐这活儿自己来显然有点难度。 夜惊堂一直坐在旁边打量,见梵青禾拿着火罐面露迟疑,开口道: “我帮你吧。” 梵青禾眨了眨眸子,倒也没说太多,只是道: “病不忌医,多谢了。” 说着先把幔帐放下,而后就是窸窸窣窣。 夜惊堂背对着架子床等待,片刻后便听见梵青禾开口道: “好了,你来吧。” 夜惊堂挑起幔帐,可见梵青禾趴在枕头上,腋下两侧都抱着被褥,只露出雪白脊背,其他什么都看不到,和穿着露背装似得。 梵青禾背后凉飕飕,终究有点不适应,脸颊面向里侧,询问道: “你会不会?” “会,以前在镖局,经常互相拔罐祛湿。” “那就好……” 夜惊堂也没乱看,用竹签点火探入竹筒内,烧上片刻,便盖在了雪腻脊背上。 “嘶……” 梵青禾微微仰头,轻咬下唇,虽半天后才评价了句: “你这手法,放在医馆里,得天天被打手板……” “呃……” 夜惊堂感觉自己手法不错,就是有点粗野,纯粹西北爷们的做派。见梵青禾嫌弃,他笑道: “以前都是镖师互相拔火罐,没对姑娘上过手,这么好的背,让我来拔罐确实可惜了。” “其实还好,多练练就熟悉了……” 夜惊堂知道梵青禾紧张,弄完后也没盯着看,把帘子重新拉起来: “我去烧点热水,好了叫我一声。” “嗯。” 梵青禾有帘子遮挡,才暗暗松了口气,抱着枕头趴着,闭目凝神认真调理起身体来…… …… “夜大侠一枪下去,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 “当时岜阳郡数万人,只见断龙台上,出现一龙卷,吸尽清江之水,直扑楚家正堂……” “嚯——!” …… 月上枝头,码头集市上随处可闻说书先生的夸张腔调。 客栈后方的厨房里,夜惊堂站在灶台前烧着热水,看似在聆听远处说书先生讲的段子,眼神却有点心不在焉,脑子里总是回想起些不太合适的东西。 比如虎妞妞在浴池晕倒那天,不慎显露真容的粉白小月牙。 三娘从闺房的床铺栽下来,直接坐脸上的刹那。 还有骆女侠第一次给他调理,眼神羞愤捏着裤腰,又慢慢被他拉开的场面…… 如果不是在灿阳池里光线暗,真没看到什么,估计还得加个大笨笨…… 夜惊堂不清楚自己怎么会去想这些画面,想要静气凝神扫开杂念,但越是不去想,脑子便越乱,心头估摸肯定是乌羽草在作祟…… 就这么胡思乱想的片刻,锅里的水冒出了白雾。 夜惊堂回过神来,把热水装进木桶里,提着走出厨房准备回房间。 但刚跨出门口,却愕然发现门旁边站着个人影! 人影就站在门侧,彼此距离仅有两尺,穿着身白衣裳,‘脸’色惨白一片,还无声无息没任何动静,大晚上看起来多吓人可想而知。 !! 夜惊堂自从跻身武魁,就从未有过被人摸到身边三丈的先例,措不及防瞧见跟前站着个鬼影子,左手当即握住刀柄。 但站在门口吓唬人的鬼影子,能无声无息摸到这里,显然也不是泛泛之辈。 嚓~咔! 夜惊堂刀出不过三寸,就被对方拍中刀柄压回了刀鞘,同时抬起的右手也被阻拦。 夜惊堂反应奇快,右手被拦截瞬间,已经改为听风掌,手随气走带偏对方小臂,同时肩头贴身硬靠撞入怀中,试图把对方撞飞出去。 但刚刚动手,夜惊堂又意识到了面前是谁,心中暗道不妙,在肩头靠上对方的瞬间强行收力,以免把对方撞伤。 但让夜惊堂没想到的是,面前之人身法比伤渐离都飘,一肩膀靠上去,只感觉对方身如随风柳絮,顺着肩头滑开,根本着不上力。 如果不是有大起大落的两团绵软阻碍,可能根本感觉不到撞上了人。 夜惊堂靠上便完全卸力,而后迅速撤步,想收手说话。 但门前之人,也不知为什么,在他停手对方反而气势暴涨,右手前伸就握住了的刀柄。 呛啷—— 房门处寒光一闪! 夜惊堂眼神微变,连忙退回半步抬起手来: “女侠且慢!自己人……” 薛白锦站在门前,披着披风面着白色玉甲,看不到面部表情,但从里到外都透着股清冷枭雄气,右手持刀指向夜惊堂,稍作沉默后,沙哑开口: “与强敌狭路相逢,生死只在瞬息之间,为何忽然收力?” 夜惊堂微微抬起双手,无奈道: “我这不是认出教主了嘛。” “认出来你还撞上?” “学艺不精,没收住力,我的我的……” “……” 薛白锦发问,是因为夜惊堂蹭得不轻不重、恰到好处,都像是故意如此。 眼见夜惊堂不似作假,薛白锦才慢慢收敛气势,挽了个剑花将螭龙刀负于背后: “反应挺快,其他方面也要跟上,不然白白浪费了这天赋。” …… 第十七章 夜夫人 如霜月色洒在客栈后院里,门口的两个水桶冒着淡淡热气。 夜惊堂站在门前,确定面前的大教主冷静下来后,才上前一步: “教主说的是,我以后肯定再接再厉。嗯……教主怎么在这里?凝儿呢?” 薛白锦倒持长刀身形笔直,带着股拒人千里之感,微微偏头道: “凝儿是我平天教明媒正娶的夫人,在没改嫁之前,你要尊称教主夫人。” 夜惊堂张了张嘴,想想也没介意,改口道: “好,教主夫人呢?在不在镇子?” “凝儿在客栈休息。我和她在码头登船,准备去江州一趟。” 江州?夜惊堂还指望和凝儿回京城,听见这话自然眉头一皱,询问道: “去江州做什么?” 薛白锦解释道:“上次在不归原发现了点线索,玉玺天子剑等物,可能和江州萧山堡有关,过去找找看。凝儿祖籍也在江州,顺便陪她回娘家祭祖。” 夜惊堂觉得这种陪着媳妇回故乡的事情,应该是他这名正言顺的相公跟着,想了想道: “什么时候去?” “船到了就走。” “呃……” 薛白锦也没在这些事情上多聊,转头又询问道: “你忙完了不回京城,跑来崖州作甚?” 夜惊堂收回杂念,随口道:“前些天和断声寂在洪山打了一架,准备去报仇。” 薛白锦看起来话不是很多,闻言微微点头,转身就往外走。 “诶?”夜惊堂一愣,他的刀可还在薛白锦手上,当下追上前询问:“你去哪儿?” “你先洗澡吧,我去断北崖一趟,把人头带回来。你明天就回京城,帮我查点东西……” ?? 夜惊堂听见这话都愣了! 岜阳距离断北崖几百里路,话都不说,转头就去杀人? 还先洗澡?这是要给他来个千里取首而归,洗澡水尚温? 夜惊堂估摸以平天教主山下无敌的名号,有可能做到这点,但他显然不能答应,连忙拦住薛大女侠去路: “不用不用,我何德何能,岂敢让教主代为出手……” 薛白锦回过身来,枭雄气态十足:“你乃本教座下护法,被人打了,我这掌教若是闷不吭声,还有何颜面在江湖立足?” 夜惊堂感觉面前这条黑丝大腿,不是一般的粗,但还是抬手道: “我现在明面身份,是朝廷的人,教主帮我出头……” 飒—— 薛白锦手腕轻翻,把螭龙刀亮出来: “我用你的刀,蒙着面杀人,事后你公开把事情揽下即可。” “……?” 夜惊堂听到这里,忽然感觉不太对——面前这大教主,主观能动性强过头了,似乎并不是单纯想给他出头,更像是渴望找人打架。 但这显然也是在热心帮忙,夜惊堂自然没答应: “我还想拿枪魁名号,教主帮我代打,若是以后事情败露,我和教主都得身败名裂。这事还是我自己来比较好。” 薛白锦见夜惊堂要夺枪魁,这才打消了帮忙的念头,转而道: “断声寂不是泛泛之辈,切勿大意。打不过就报我名号,女帝追杀不到北梁西海,但我可以,我薛白锦要保的人,世上没人敢动一根头发。” 夜惊堂觉得白锦说话不是一般的霸气,关键还真有这实力,当下点了点头表示佩服,又询问道: “教主方才让我尽早回京城,查什么东西?” “萧山堡在前朝初年起家,一直都帮皇族打造兵器,御史馆里应该有来往记录。还有江湖奇遇,遇到高人学的神功、拿到神兵之类的事情,六扇门里应该有所记载,你帮我汇总一下……” 这些都不是秘密信息,只是外界不好汇总,没朝廷查起来方便。 夜惊堂见此笑道:“这个简单,我回去吩咐一声即可。” 薛白锦点了点头,身为教主当赏罚分明,她安排了任务,但没什么奖励,总有点处事不周之感。 要不让凝儿来陪陪他…… 为了犒赏,让夫人来陪伴手下…… 这说出来怕是有点不太对劲儿哦…… 薛白锦面甲下的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最后觉得还是回去给凝儿暗示一下比较好,当下把刀插回了夜惊堂腰间的刀鞘,转身道: “走了。” “呃……” 夜惊堂其实想问问凝儿在那儿,但看薛白锦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想想还是算了,目送平天教主离开后,提起两桶热水上了楼…… …… 夜色渐深,客栈里闲谈的江湖人少了些。 骆凝听完了‘相公大战断龙台’后,心满意足的回到了房间里,靠在床头拿着龙潭碧玺玉佩把玩,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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