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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智者明白意思,也跟着笑了,但也是这一笑,将双方境界的差距拉倒了十万八千里。 夜惊堂观察片刻后,察觉了水儿道长真不是一般人,收敛起了玩笑心态,在旁边重新扎好马步,想了想道: “我怎么感觉左贤王李锏,境界还没陆仙子高?左贤王怎么看都是和我一样的凡人,陆仙子确实有点仙。” 璇玑真人站直身体,眼底显出三分得意,重新围着夜惊堂转悠: “我先是道人,而后才是武夫,心境自然比山下凡夫俗子高。我讲究道法自然、顺心而为,你想达到我这境界,首先就得把心放开,坦诚面对自己内心,而后该喜欢的就光明正大去喜欢,该痛恨的就不择手段去痛恨,目标坚定不会被外界动摇,自然就心念通达、不动如山了。” 夜惊堂若有所思点头:“我还不够坦诚吗?” 璇玑真人站在背后抱着胳膊,讲解道: “不是对我坦诚,是对你自己坦诚。你要是堂堂正正的好色,我刚才说那些有的没的,你岂会心神不稳?你只会嘿嘿坏笑调戏我……” 夜惊堂听了这番讲解,觉得还真有点道理,但承认自己是色胚,那是不可能的,想了想又偏头询问道: “意思就是,陆仙子只是嘴上口花花,往前举止都是顺势而为,实际心如止水,心里面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 璇玑真人面对这个问题,目光微动,有显出一抹迟疑,最后只是凑到夜惊堂耳边,妖里妖气的道: “你想要我有什么感觉?” 夜惊堂还真不好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道: “如果圣人真是无情之人,顺势而为,去喜欢该喜欢的人、杀该杀的仇家,心里没有半点波澜,那我还是觉得当个普通人比较好。 “一辈子不开口的喜欢,也是发自心底的情感;而朝夕相处心底却没半点波澜,那就算至死互称夫妻,也不过是同行一世的陌路人。” 璇玑真人眼神无奈: “你这什么歪理?完全理解偏了!我的意思是‘坦诚面对内心,不为心中所求而迷茫’,不是说连心如小鹿、春心萌动都不能有,相反,还得顺心而为,不要去主动逃避内心所想。” “是吗?那我确实理解错了,嗯……意思就是陆仙子,也会春心萌动,对喜欢的人来感觉?” ? 璇玑真人面对这个问题,挑了挑眉毛,稍加思索,抬手勾起夜惊堂一缕头发,在指尖把玩: “你什么意思?想欺师灭祖不成?忘记离人在后面睡觉了?” 夜惊堂正色几分,无奈道: “我好奇问问罢了。” “哼~” 璇玑真人这才满意,把头发丝放开:“好好练吧,你既然开口了,我肯定把你打到学会为止。”而后慢悠悠回了后院。 夜惊堂本来就心绪不宁,璇玑真人这么一顿教导,好嘛,直接心乱如麻了。 待璇玑真人走后,夜惊堂脚扎大地,开始尝试压下心头杂绪,让自己冷静下来。 但还没冷静多久,就听到侧院传来脚步声,佘龙和伤渐离走了出来。 佘龙本来还打着哈切,进院子发现夜大人天不亮就起床开始练功了,眼底难免生出几分敬仰,不过马上又奇怪道: “夜大人,您都武魁了,还扎马步练基本功?连负重都没有,真有用?” 伤渐离也觉得堂堂武魁,在这里徒手扎马步有点浪费时间,不过略微思量,还是代为解释道: “你懂什么?武魁往上就是返璞归真之境,夜大人应该是摸到了武圣的门槛,在这里返璞归真扎马步,和小孩扎的不一样。” “是吗……” 夜惊堂本来还在想怎么解释,听见伤大人这么会来事,当下也不多嘴了,慢条斯理收功静气: “随便练练罢了。两位还没吃早饭吧?前面的羊肉铺子不错……” “那水盆羊肉是地道,走走走……” “宋叔他们……” “宋驰他们在黑石关搞新堂口,短时间怕是忙不完,殿下说得尽快出发去崖州,事忙完了从清江回去。不知道夜大人身体扛不扛得住……” “我没问题,在路上休息就是了……老李,来三碗羊肉……” “好嘞……话说惊堂,你啥时候成的家?媳妇家这么多护院,不会是赘入豪门了吧?” “呃……” “哈哈哈……” …… 东方初明,边疆小镇上鸡鸣犬吠四起。 新的一天,也在热气腾腾的锅炉和男人谈笑声中开始了…… 第十章 断龙台 时间到了秋末冬初,北方迎来了雪季,昨夜入睡还是满山萧瑟,待到清晨醒来,目之所及已经全是银装素裹。 呼呼~~ 寒风猎猎,几辆马车在江边停靠,伤渐离和佘龙正在码头上询问着船只。 夜惊堂身着黑色棉袍,肩上披着件儿披风,站在江边眺望着崖州山水。 回到红河镇后,因为还有事情要办,夜惊堂第二天便启程,顺着边关往东走,前往和梁州接壤的崖州。 老镖局已经被璇玑真人买了下来,下次归乡也不知什么时候,如果无人打理肯定破败,为此三娘还和在黑石关的宋叔他们打了个招呼,等关外的堂口组建完后,安排些人手来红河镇驻扎当联络点,顺便看护下镖局。 崖州距离梁洲平原并不算远,但地貌天差地别,辖境内全是丘陵地带,骑兵很难推进,为此全是重装步旅;而也正是这片不可能突破的天险之地,划分南北两朝对立的格局。 过了崖山,两朝就能直达对方国都,为此历朝历代,双方都在边境陈列重兵;而大枪作为战阵主要兵器,自然也在崖州繁盛起来,说整个江湖一半的枪客都在崖州也不为过。 夜惊堂在弯弯绕绕的山区里走了几天,直到下起了大雪,才真正进入崖州辖境,来到了自崖州穿过的清江沿岸,接下来的路途都是坐船,速度会快上许多。 眼见伤渐离谈好了船只,夜惊堂转过身来,来到了停放的几辆马车旁。 因为是今年的初雪,东方离人和陆仙子兴之所至,还弄了个画案,在江边画着雪景图,肩上都披着银狐裘,姿容气质甚至盖过了天地雪景。 梵青禾也换上了冬装,和三娘站在远处,两个人窃窃私语。 夜惊堂虽然听不见说什么,但从三娘表情上来看,应该是在问他身体的恢复进度,奖励太多会不会过度之类的。 而遇到下雪就兴奋的鸟鸟,则在雪地里撒欢,小云璃出身在南方,从小到大没见过几次雪,比鸟鸟都激动,正在马车旁堆着雪鸟鸟。 夜惊堂在旁边扫视一眼,瞧见云璃堆得四不像后,也不好捧腹嘲笑,暗暗摇头后来到了宽大马车前。 太后娘娘在山上已经经历过风雪,此时自然没其他姑娘那么激动,坐在在车厢里从窗户随意欣赏。 自从前些天被夜惊堂壁咚在墙角,还捻了下后,太后娘娘彻底慌了,这几天硬是在笨笨跟前躲了一路,根本不给夜惊堂见面的机会,此时发现夜惊堂走过来,就连忙把帘子拉上了。 夜惊堂瞧见此景,直接跃上马车进入其中,见红玉趴在窗口看雪景,就开口道: “船定好了,红玉,你先去收拾下房间。” “好的。” 红玉见此,丝毫没注意到太后娘娘有苦说不出的眼神,起身就跑了出去。 太后娘娘也不好叫住,见车厢里只剩下孤男寡女,便双手叠在腿上,侧脸对着夜惊堂,摆出黯然神伤的模样,不言不语。 车厢里有铜制暖炉,比外面暖和许多,太后娘娘穿的自然也不厚,深红色的冬裙,腰肢收为一束,显得衣襟很饱满;头戴珠钗,国泰民安的小圆脸点着红胭脂,打扮的很有淑女气质,就如同牡丹花般回味悠长,越看越能感觉出那份韵味。 虽然这身装扮并不华丽,但明显是精心打扮过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女为悦己者容。 夜惊堂来到跟前,偏头看了眼: “娘娘?” “哼……” 太后娘娘转身换了个方向,面向门口,依旧不搭理夜惊堂。 夜惊堂稍显无奈,在跟前坐下,手放在了后腰,半贴着曲线完美的圆月。 ! 太后娘娘身体微微一挺,黯然神伤的神色顿时没了,化为了紧张恼火,转眼看向夜惊堂,眼神意思估摸是——你疯了不成?外面全是人! 夜惊堂见太后娘娘不敢吱声,心头有点好笑,抬手很大逆不道的刮了下鼻尖: “船准备好了,我送娘娘上船,乖乖听话不许闹脾气,没事多走走,不然对身体不好。” 太后娘娘听见这命令的口气,举止还如此轻浮,自然是有点不悦,深深吸了口气,摆出端庄严厉的架势: “夜惊堂,本宫回来时和你说的话,你全忘了不成……呜!” 太后昂首挺胸,话还没说完,坐在身侧的夜惊堂,就微微低头。 啵~ 双唇相合。 码头上的噪杂人声,瞬间被隔绝在了世外,只剩下风雪与浪涛。 !! 太后娘娘双手紧扣,不可思议的瞪着双眸,直接懵了,显然做梦都没想到,本来温文儒雅很贴心的夜惊堂,能对她这么霸道不讲理。 这是看出本宫好欺负,不敢把你怎么样不成? 这可是本宫初吻…… 太后娘娘眼神肉眼可见的不停变幻,数次显出委屈和羞愤,但始终没敢乱动。 夜惊堂捧着涨红的熟美脸颊,认真亲了口后,才重新坐直,拍了拍后腰: “走吧。” “……” 太后娘娘衣襟肉眼可见的起伏,瞪着眸子望向夜惊堂,眼神和要吃人似得,看起来是准备争气点,不听这乱臣贼子的话。 结果夜惊堂见状,又低下头来,还准备暖手手。 “你……” 太后娘娘气的不轻,但毫无办法,连忙抬手拦住夜惊堂,咬了咬银牙,起身默默走出车厢。可能是实在气不过,还故意在夜惊堂脚尖踩了下。 夜惊堂以前稍有不慎,就被笨笨暴揍,或者被凝儿追着砍,面对这种程度的反击,还挺感叹的,面带笑意跟着下了马车。 太后娘娘来到雪地里,就强行凝神,恢复了正常神色,路过蹲在云璃跟前时,瞧见围着转圈的鸟鸟,把鸟鸟抱起来就是一顿揉,一副‘本宫收拾不了夜惊堂,还收拾不了你?’的架势,把鸟鸟揉的满眼茫然…… …… 租来的船挺大,客货两运,马车停放在甲板上,而人都住在后面的船楼里。 等马车全拉上船后,船只便扬帆起航,顺着群山间的蜿蜒水道,驶向崖州中部。 虽然交通不便,但崖州山水确实称得上甲天下,顺着湍急江水行进,两岸险峻奇峰犹如走马看花,风雪之下每一处江弯都足以入画。 书画造诣极高的东方离人,来了这种地方可谓画兴大发,一直在窗口勾勒江岸山水,其心态估计和到了景区边走边拍照差不多。 船上还有诸多黑衙总捕,夜惊堂总不能挨个串门陪着姑娘亲热,船只行进间,和佘龙等人一样待在甲板上,围炉而坐,聊着南北江湖事。 折云璃显然是在屋里待不住的性子,也搬着个小板凳,和夜惊堂坐在一起捧着脸颊旁听。 在走了大概半天后,船只到了岜阳郡内,一面险峻绝壁出现在湍急江道尽头,远看去似乎顺流而下会直接撞上,而崖壁上还刻着三个鬼斧神工的大字——断龙台。 断龙台后方十里开外就是山城岜阳,本身也算是个小码头,此时崖壁下停的船只极多,沿江两岸参差错落的崖壁上,也能看到江湖客在崖边远往或行走。 夜惊堂见此站起身来到船头,眺望远方的绝壁,询问道: “这里是红翎山庄?” 折云璃也是第一次来,不过说书堂子跑的比夜惊堂还勤快,点头如数家珍道: “对。北崖枪王楚豪就住在这里,算是崖州大派。当年红花楼的少主,曾登断龙台和楚豪论高低,双方战平,崖边上那个小豁口,应该就是当年打出来的……” 到了断龙台,裴湘君也从船楼里走出来,身上搭着披肩,打扮如豪门贵妇,站在夜惊堂跟前打量崖壁下的船只: “真热闹,崖州门派好像都来了人。” 夜惊堂没来过崖州,对红翎山庄唯一的印象,就是当年杀血菩提时,弄死过楚豪一个被逐出师门的徒弟,好像叫七尺枪陆阮,在云州算得上悍匪,可惜遇到了刚出山的他,直接被拍了个肝脑涂地。 见三娘过来,夜惊堂询问道: “红花楼和楚豪的关系如何?” 裴湘君微微耸肩:“红财神向来不露身份,和楚豪交手算是大哥的出山之战,彼此并无私交,也无仇无怨,单纯的竞争对手罢了。” 折云璃则接话道:“楚豪这人一般,武艺不错但狂的很,当年号称崖州第一豪侠,谁都看不上。后来断声寂冒出来,江湖人还以为他会不服气,上门比划比划,结果他看断声寂出枪就杀人,给人挑战机会,但不给认输余地,直接就怂了,被骂了两年便退了江湖,把庄主传给了儿子……” 裴湘君对此轻声一叹:“武夫也得长脑子,明知打不过断声寂,断声寂还只分生死、不分胜负,楚豪除了认怂,还能有什么办法?不过楚豪狂倒是真的,大哥就是觉得红翎山庄太跳,才提枪上门,可惜当年打了个平手,也没把锐气压下去……” 夜惊堂讨论几句后,觉得也没什么可注意的,便准备送柔艳动人的三娘回房操劳一下。 但船只驶过断龙台下的急弯时,几人却发现另一侧的后崖下,还停靠着一艘大船。 大船上装饰着很多红丝带,船楼上还挂着大喜字,有数名持枪的武夫站在甲板边缘,而船首之上挂着商号的旗子。 裴湘君刚刚转身,瞧见此景又转了回来,皱眉道: “吴记的旗号……楚家是娶了断北崖的人?” 夜惊堂抬眼仔细打量,发现上面的武人都带枪,但并没有断北崖的旗号,询问道: “吴记是断北崖的旗子?” 裴湘君摇了摇头:“吴家是断北崖开宗立派的本家,就和红花楼的裴家一样,历代掌门可以是外姓人,但祖师爷打下的产业则还是裴家的,接替掌门之人,只是代管门派产业…… “断声寂无妻无子,能娶吴家的小姐,基本上就是和断北崖联姻了,怪不得来的人这么多。这次出门时间太长,我还真不知道这消息。” 夜惊堂听到这解释,自然明白了意思。他这次过来,目的就是拔掉断北崖,发现红翎山庄和断北崖搞一起去了,那肯定是得登门送个礼。 夜惊堂抬头看了看断龙台上方,开口道: “上面挺热闹,我去看看什么情况,让船先走吧,待会我追上来。” 折云璃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跑回去就去取大刀: “等我等我,我和你一起去。” 而在窗口画画的大笨笨,闻声目光一动,放下画笔就从船楼上一跃而下,眼神不满: “夜惊堂,你伤还没好,又准备去哪儿?” 夜惊堂转过身来,示意远处的婚船: “发现点情况,上去看看,待会就回来。” 东方离人极为尚武,对于江湖热闹的兴趣比云璃都大,方才看这么大场面就想停下来看看,只是碍于要事在身不好任性。 瞧见夜惊堂准备上去,东方离人也不好开口求堂堂大人把她带着,就昂首挺胸故作严肃道: “你伤没好,行事又莽,独自行事本王岂能放心?本王跟着你,孟姣随行,其他人留守船上,和师尊一起护卫太后安全。走吧。” “……” 裴相君就站在旁边,听见这话,觉得这女王爷好生霸道,这场合,怎么都该她跟着惊堂出门才对。 但女王爷和凝儿不一样,她真压不住,当下也只得转头叮嘱了夜惊堂注意安全。 夜惊堂见此也没多说,送三娘回到船楼后,又换了身江湖装束,扛着鸣龙枪出了门。 东方离人身高比肩男儿,气场高达一丈,出门着实惹眼,也换了身男装,穿着斗笠披风。 而小云璃倒是简单的多,哪怕打扮成娇娇小姐,刀一抗、嘴上叼根草叶,便是苗正根红的江湖街溜子,完全不用乔装。 在收拾完后,夜惊堂便带着两个姑娘和孟姣,一同跃上江岸,朝着上山的人群行去…… …… 而与此同时。 船楼上房间挺多,小雪之下寒风猎猎,门窗都关着。 梵青禾此次出门不用操心振兴冬冥部的事儿,也不用忙族内的繁琐政务,自然把兴趣爱好都捡了起来,坐在桌前,摆弄着各种瓶瓶罐罐。 璇玑真人站在窗口,看着夜惊堂和徒弟跑去玩后,虽然有心上去喝喜酒,但终究不好和徒弟争风,当下还是关上了窗户,看着梵青禾配置独门秘药。 而在夜惊堂前脚走后不久,不知为何把自己拴在屋里的太后娘娘,就打开了房门,来到了门前轻敲: 咚咚~ 璇玑真人盈盈起身打开房门,可见太后娘娘双手叠在腰间站在门口,看起来有点心事。 “怀雁,怎么了?想出去玩不成?” “……” 太后娘娘刚被啵了口,到现在心情还没平复,收拾不长心眼的红玉半天,等到夜惊堂走了才敢出门。 这种被欺负的事情,她也不敢往外说,但也不能就这么逆来顺受,瞧见璇玑真人,她想了想开口: “水水,你来教本宫武艺,要认真教,不许偷懒或者故意哄本宫开心。” 璇玑真人不是没教过太后武艺,太后天赋也绝对不差,小时候都被她师兄吕太清夸过,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才没学出名堂。 眼见太后心血来潮又要习武,璇玑真人笑道: “怎么忽然想起习武来了?” 太后娘娘不好说她想校正夜惊堂作风,只是道: “这次出门,夜惊堂那么危险,我帮不上忙,害的夜惊堂受伤,以后不能如此懈怠了,不说对敌,自保的能力至少要有。” 璇玑真人微微颔首,觉得太后这次是来真的,当下让太后进屋: “习武非一日之功,要短时间掌握很难。你底子不错,要不跟着禾禾学轻功暗器?她干啥啥不行,但逃命本事一流,而且诡计多端……” 啪! 梵青禾直起身来,衣襟鼓鼓,看起来是想怼这妖女,但太后在不好开口,就沉声道: “你教不了就一边凉快去,我来。” 太后娘娘这次历经凶险光拖后腿,又被夜惊堂拿捏住了,是真下定了决心,当下道: “一起教,本宫就不信,水儿这么懒都能练成八大魁,本宫练不成……” 梵青禾十分喜欢这话,但也不好跟着一起损小心眼的妖女,当下只是点头认可此言,鼓励起太后…… 第十一章 吃瓜 飞雪如同柳絮,落在了码头上,人头攒动的江湖客朝着山上行走,彼此交谈声不绝于耳: “风水轮流转,真不是句玩笑话。放在十来年前,吴家嫁女儿到楚家,算是高攀,这才多少年,就变成了下嫁……” “江湖就这点好,弱肉强食看起来野蛮,但如果把弱肉强食当规矩,那就是世间最公平公正的地方,有本事就有地位权势,背景、出身、师承什么的,在一杆大枪面前啥也不是。不像是民间官场,出身是庶人,一辈子都是庶人,永远没法和京城的老爷少爷们斗……” “要我看,这断北崖恐怕也当不了多少年龙头。前几天关外传来消息,云州的夜惊堂,用大枪灭了北梁那边的勾陈大王。枪魁名号比刀魁高半截,夜惊堂想要往上走,和断声寂怕是免不了有一战……” “我觉得,夜惊堂夜大侠名声有点虚,挂着黑衙主官的身份,终究占着便宜。而且上位也太快了,我听小道消息说,是夜大侠长得太俊,被当朝靖王看中,收为了入幕之宾,特意捧相好上位。轩辕朝那次,就是迫于朝廷压力故意输了擂台,给夜惊堂当垫脚石……” “有可能,不过打铁还需自生硬,能被朝廷捧成八大魁,肯定也有点真本事……” …… 几个闲聊的江湖客后方,夜惊堂扛着杆黑布包裹的大枪,斗笠下的脸都黑了。 东方离人并肩而行,对于这种说法,也是分外恼火。 说相好就算了,确实有那么点意思,硬捧算怎么回事? 八大魁只要站不稳,就得沦为他人试刀石,那是能硬捧出来的? 折云璃脾气向来不小,听见这话顿时来火气了,扛着和她差不多高的长刀,往前走了几步: “你们从哪儿听来的谣言?夜大侠那等枭雄人物,能以色事人去巴结女王爷上位?就算真有这事儿,也该是女王爷主动讨好夜大侠才对……” ?? 东方离人听到前面的,还觉得云璃靠谱,但最后一句话出来,笑容便是一僵,觉得这破丫头怕是有点无法无天哦! 夜惊堂闻言也是一个趔趄,觉得云璃也太实诚了点,这话笨笨听见还不得不承认…… 而几个交流的江湖客,听到旁人搭腔,转头看了眼,发现是个半大姑娘,就开口道: “小姑娘,听我这过来人一句劝,江湖水深的很,刚出山的姑娘,都迷恋江湖上那些大侠,听不得半句不好。 “实际上大侠也是人,就是功夫厉害些,品性不一定比得上咱们这些闲汉,位高权重的甚至可能更不讲江湖道义。不信你去打听打听,以前有多少迷恋江湖侠士的侠女,主动去找那些个大侠掏心窝子,结果被骗色骗感情的?” 折云璃确实听过类似传闻,对此反驳道: “那只是少数,八大魁级别的豪侠,家里又不缺双筷子,哪里会做这种自损名誉不讨好的事情……” “唉……” 几个凑热闹的江湖闲汉,见这花痴小姑娘执迷不悟,都开始讲述道听途说的伤心故事,劝折云璃迷途知返。 这就和男人劝人妻下海、劝失足从良一个道理,也没什么好心坏心,就是闲。 而折云璃自然是据理力争,誓要给夜惊堂挽回声誉。 夜惊堂站在后面,听见折云璃和江湖路人争辩他是不是始乱终弃的色胚,眼神着实有点无语。 东方离人听了片刻后,凑近几分小声道: “这几个侠士,看人还真准,虽然从未和你有过交际,但你这色胚的性子,倒是猜了八九不离十。” ? 夜惊堂见大笨笨敢跟着调侃他,可能是欺负太后娘娘几天习惯了,当下就抬手往笨笨后腰摸,很霸道总裁的来了句: “你说谁是色胚?” 结果他手刚摸到月亮上方,东方离人眼神就睁大了几分,显出不可思议之色,而后便是双眸微冷,直接反手掐住腰眼肉拧了个圈儿。 “嘶——” 夜惊堂冷峻表情骤变,暗暗吸了口凉气,把手移开: “痛痛痛……” 东方离人不动声色拧着后腰,眼神上下打量: “我这才出门几天,胆子见长啊,真以为我舍不得治你?知错没有?” “我的错,周围人多眼杂,孟大人就在背后……” “哼~” 东方离人回头看了眼,见孟姣双手笼袖看风景,才把目光转回来,松开手轻哼道: “出门在外,给你留点面子,待会回房了再拾掇你。” 夜惊堂揉了揉后腰,觉得大笨笨和太后娘娘确实不是亲的,这性格反差也太大了,当下没再尝试当霸道男友,听起了前面的闲谈。 断龙台是红翎山庄的私人产业,等顺着崖壁上的马道登上断龙台后,眼前的视野顿时开阔起来,出现了个方圆几里的平地,外围是供门徒和游人居住的房舍,看起来像个集市,而中心地带则是个大庄子,门前立着白石牌坊楼。 此时牌坊楼乃至山庄大门外,都挂着红灯笼,雪下看去喜气十足。 而来这里凑热闹的江湖人,少说好几千,不过大部分都进不去山庄,只是在集市上转悠,等着看来往的江湖豪侠或知名侠女,也有跑到悬崖边切磋的,场面很是热闹。 折云璃瞎扯了一路,等到了断龙台才放慢脚步走在夜惊堂跟前,询问道: “惊堂哥,咱们怎么进去?” 夜惊堂还不清楚红翎山庄底细,也不想偷偷潜入搅坏人家婚礼,便在小集市上用银票换了点银锭,封装起来提着登门,报的是青莲帮的名号。 青莲帮这种野鸡帮派,红翎山庄肯定没听说过,但三绝仙翁在江湖有点名气,夜惊堂上的礼也不寒酸,楚家自然还是热情接待,请四人进山庄落座,接待的管事还吹捧了三绝仙翁几句,人情世故颇为老练。 不过三绝仙翁来了,可以入上席去大堂里坐着,而徒弟辈显然没这待遇,在正堂外的小广场上吃流水席,周边坐的也都是江湖游侠或者小门派帮会的人,人数挺多,吉时未到尚未开席,都在桌上喝茶等待。 夜惊堂来了四个人,刚好凑一张桌子,位置靠近角落,只能依稀看到正堂里灯火通明,有不少人家仆进出。 东方离人还是头一次在江湖吃席,新鲜感十足,拿起茶壶给夜惊堂倒茶,低声开口: “登门道贺,还带着刀兵,不犯忌讳?” 折云璃自幼跟着师娘到处吃席,倒是自然许多,嗑着瓜子道: “行走江湖都是刀不离身,让对方卸兵器才准进门很不礼貌,所以无论红事白事,都是可以带兵器的。不过其他地方都带刀剑,往桌下一放看不出来,崖州全是大枪,坐在桌上,身边都杵着根长杆子,看起来是有点古怪。” 夜惊堂接过笨笨递过来的茶杯,含笑道: “枪差就差在这地方,除了打架厉害,行走江湖全是缺点,根本潇洒不起来。” 折云璃瞧见女王爷给夜惊堂倒茶,她却在这里嗑瓜子,顿时觉得自己不懂事了,想了想抓起瓜子,放在夜惊堂手里: “惊堂哥,吃瓜子。要不要我给你拨剥?” 夜惊堂左右逢源,有点受宠若惊,把瓜子接过来,含笑道: “我自己来就行了。” 刚端起茶杯准备抿一口的东方离人,余光瞧见此景,眼神不免古怪。 作为女人,她反应哪怕再迟钝,也感觉的出小云璃,似乎有点争风吃醋的意思。 东方离人心里只怕姐姐,倒是不至于和一个小丫头较劲儿,但她知道凝儿是夜惊堂枕边人,这小丫头是凝儿徒弟,师徒共侍一夫,怕是有点不合适吧…… 而对面的白发谛听孟姣,对年轻男女的举动早已经见怪不怪,只是在对面慢条斯理喝着茶安静等待…… …… 于此同时,山庄正堂内。 北崖枪王楚豪在七八年前就已经退出江湖,庄主之位传给了儿子楚正宁,今日也是楚正宁大婚,迎娶断北崖吴家的小姐为庄主夫人。 江湖人多半先立业后成家,成婚的年纪都比较晚,楚正宁作为楚豪儿子,年纪不过二十四五。 虽然楚正宁年纪不大,但已经接任庄主七八年,武艺也算踏入了宗师门槛,接待诸多崖州门派的江湖名宿并不算失礼,为此楚豪并未直接现身,以免老人出面直接压了儿子的风头。 天色渐暗,正堂里的十几张八仙桌,基本上已经坐满了各地的江湖名宿。 身着红袍的楚正宁,在主位上就坐,和到访贵宾聊着琐事。 而靠角落位置的一张桌子上,北梁千机门的护法沈霖,带着徒弟在桌前慢条斯理喝茶,时而也会随着话语笑上两声,看起来只是个有点地位的寻常宾客。 沈霖的师父,是北梁四圣之一的仲孙锦,本身也是千机门的代理掌门,江湖地位比楚豪都高一截,跑来吃席显然不是道贺那么简单。 沈霖此行来大魏,是奉师命调查师弟仲孙彦的死因,得到的结果是被燕王世子收买,前去刺杀女帝,被前剑圣孙无极钉死在了墙上。 既然死于刺杀南朝皇帝,那这仇显然属于自己作死,没法算账了,沈霖也没在仲孙彦身上花费太多精力,转而忙起了其他正事。 千机门属于江湖门派,并不归北梁朝廷管辖,但门内多出奇门工匠,无数门人在工部任职,和朝廷关系近是必然。 北梁国师项寒师,从几十年前就开始布局,为吞并南朝做准备,如今两朝议和通商,看似太平,却也是积蓄国力准备来日爆发的关键期。 要打南朝,首先就得想办法攻克崖州,不然南有邬山阻隔、北有洪山天险,云州完全立于不败之地。 想攻城略地,得搞清楚崖州境内的关隘布防情况,国师已经派人在渗透,而这次联姻,就是在拉拢崖州西部的楚家。 楚家还没上船,不知道断声寂的北梁背景,也不敢冒然叛国,但这并不重要。 楚家在崖州扎根几代人,从军的门人很多,而且做石材生意,参与过很多城防要塞的修建。 只要借着联姻名义,把人手安排进楚家,插手产业,想获取这些情报并不难。 沈霖是千机门的代理掌门,小机关建筑、大到城防阵法,水平都属于当世顶尖,哪怕朝廷搞到了崖州城池要塞的情报,想寻找突破口还是得请他和他师父出主意,为此这事儿他也有参与。 沈霖当前的身份,就是北梁那边的豪商,乘着两朝通商的东风,和楚家结交有了生意来往,此行过来道贺,顺便谈谈生意。 而其目的则是输送利益,用大量好处逐渐把楚家绑上船,等图穷匕见后,胁迫楚家为北梁所用。 本来这事儿一切顺利,等大婚结束生意谈拢,他就可以离开,去崖州其他地方继续布局。 但沈霖没想到的是,这怎么看都没啥问题的婚礼,会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出了岔子,还让到场无数宾客,看了场会被江湖人唠一辈子的大戏…… …… 铛铛铛—— 山庄锣鼓喧天,站在堂内的司仪,朗声吆喝道: “吉时已到,请新郎新娘入堂!” 坐在主位上的楚正宁,面带笑意起身,对诸多江湖朋友拱手后,走向大堂之外,准备去迎接新娘子。 而小广场的入口处,也出现不少丫鬟,提着花篮鱼贯而入,本就哄哄闹闹的山庄内外,气氛顿时火热起来,吆喝声不断。 夜惊堂坐在桌前,举目望着门口,折云璃则和其他小侠女一样,起身跑到了山庄入口旁边,踮起脚尖等新娘子来。 东方离人瞧见这么热闹的场面,估计也在幻想自己大婚的时候,是不是也是如此。正暗暗琢磨的时候,忽然发现手被男人握住了。 ? 东方离人收回心神,余光望向身侧。 夜惊堂面带笑意,握着东方离人的手,小声道: “沾沾喜气,这时候可别生气,不吉利。” “……” 东方离人吸了口气,致使衣襟鼓鼓,不过最后也没说什么,估计也是担心别人终成眷属的时候,她抽手拒绝,会破坏自个姻缘不吉利。 但就在所有人望着门口翘首以盼,戴着红盖头的新娘子刚露头之时,哄哄闹闹的山庄里忽然响起一声: 咔嚓—— 瓷器摔碎的声音。 如此不和谐的动静,自然让满场安静了几分。 夜惊堂本以为是某个宾客起身碰掉了茶壶茶杯,但转头看去,却发现中间通往正堂的红地毯上,摔碎了一个茶杯。 四溢的茶水和茶渣子,正好挡在楚正宁前行的路上,明显是故意的。 “……” 发现此景的江湖客,顿时死寂,其他还在看热闹的人,也被同伴拉了拉袖子,回头安静了下来。 喜笑颜开的楚正宁,瞧见摔在路上的茶杯,眼角明显抽了下,不过大喜之日,气度还是维持的很好,转眼看向旁边,含笑道: “这位兄台,楚某可是有招待不周之处?” 山庄内死寂无声,所有人都看着院子侧面的一张桌子。 桌上本来坐着四个散客,但三个都已经起身退开,撇清了关系。 而一个身着公子袍,面相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依旧坐在长凳上,手里拿着捧瓜子,姿态看起来散漫轻浮,就好似江湖上爱惹是生非的游侠儿。 不远处的江湖老辈,见状连忙起身: “哪儿的愣头青,撒野也不看看地方,滚出去!楚掌门别介意……” 飒—— 坐在桌上的游侠儿,屈指轻弹,一粒瓜子便激射而出,速度极快,听起来犹如飞蝗石。 楚正宁眉头一皱,身形未动,但袖袍下的手却屈指轻抬,一枚玉珠激射而出,当空拦住了瓜子。 啪—— 瓜子粉碎,碎玉飞溅。 本就死寂的山庄,在爆响声中连呼吸声都没了。 插嘴的江湖老辈一言不发直接退开,又躲到到了正堂之前,显然是看出这愣头青不是一般人。 呼呼~ 夜风徐徐,柳絮般的小雪在红灯笼前飘舞。 楚正宁眼底明显有怒意,转过身来面向游侠儿,压着嗓音道; “今日是楚某大喜之日,不想见血。阁下无论是什么人,都请先行出去,明天再来拜会。” 桌上的游侠儿,单腿架在长凳上,先看了看楚正宁,又望向大门外的新娘子: “今天我过来,是拿回本属于我的东西。” “嗡……” 在场江湖人听见这话,本来肃然的表情,直接化为古怪。 连皱眉的夜惊堂,都坐直几分,觉得今天这礼没白上。 而折云璃直接双眼冒小星星,凑到东方离人和夜惊堂之间,小声道: “这是抢亲?妈耶……听书这么多年,总算让我碰上了……” 正堂内外的江湖人,显然都是这想法。 楚正宁表情也出现了变化,余光看向了从未谋面的新娘子。 而站在大门外的新娘子,显然也惊到了,直接开口: “你谁呀你?我可不认识你!” “没事,待会你就认识了。” 游侠儿转眼看向楚正宁,不急不缓道: “她,这庄子,屋里那杆游龙枪,还有楚豪的脑袋,今天我都要取回来。至于你,现在滚,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 全场正准备吃瓜开热闹的江湖客,听见这话表情一凝,感觉到了不对劲。 楚正宁看着口出狂言的游侠儿,怒极反笑: “阁下是脑子有病,还是喝多了?今日是楚某大喜之日,不想杀人坏了喜气,但不代表阁下可以口无遮拦,肆意撒野。” 游侠儿没有搭理楚正宁想杀人的眼神,转眼扫视在场宾客: “我今日来这里取回自己的东西,是名正言顺还是无理取闹撒野,诸位可以评评理。 “我叫陆雅,今年二十七,家母曾经是在崖州行走的江湖艺人,诨号叫‘百花枪’,在场的老辈,可还有人记得?” “……” 在场的江湖客,闻言都是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堂内一个掌门,摸着胡子开口道: “百花枪三十年前在崖州小有名气,有段时间,还传言要嫁入红翎山庄当庄主夫人,后来又销声匿迹了,楚老庄主,娶了当时岜阳郡守的小姐……” “嗡……” 在场宾客听见这话,表情又古怪起来,连夜惊堂都手指轻敲桌案,觉得这事儿比想象的要复杂。 楚正宁面对周边嘈杂声,眼神第一次出现迟疑,想了想开口道: “家父一生光明磊落,若有心仪之人,大可纳为妾室,岂会做出抛妻弃子之事?江湖传言罢了,岂能当真。” 游侠儿陆雅,扫视在场众人: “光明磊落……当年家母已经私定终身,楚大侠却临时变卦要另娶他人,家母不允,便换了副面孔,来了句不嫁就滚,还给了家母一巴掌。 “家母性子烈,珠胎暗结,依旧离开了断龙台,跟着草台班子行走江湖卖艺为生,含辛茹苦把我这不孝子拉扯大,自始至终没提过此事,直至临终前,怕我生性散漫死在江湖上,才让我过来投奔,混口安稳饭吃。 “我生为人子,得知此事心如刀绞,岂能随家母所愿,来断龙台认一个狗贼做父?为此我在山里苦练了七年,得知楚庄主大婚,今日特地登门,把你楚家当年欠我娘的,一并还回去!” 陆雅说完,起身拿起长棍,看向众人: “诸位说说,我今天登门,有理还是没理?可算得上胡搅蛮缠?” “……” 在场江湖人鸦雀无声,不过眼神已经很明显——如果此言为真,那这就是楚家家务事;江湖可没有私生子不能继承家业的说法,弱者才不配,登门讨说法理所应当。 楚正宁脸色愠怒,冷声道:“一个江湖宵小,在大庭广众之下信口胡诌几句,就想让我红翎山庄认你当少爷,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配不配。拿枪来!” 站在堂内的楚家叔父,也是怒火中烧,见状直接取来游龙枪,丢给了出去。 楚正宁盯着前方的游侠儿,抬手接住长枪,便是一记直刺。 飒—— 陆雅表情始终闲散淡漠,但手上功夫半点不拖沓,面对袭来枪锋,单脚踢上面前方桌。 嘭~ 呼呼~ 方桌当空翻滚。 楚正宁眼神微沉,一枪连同桌布,把飞旋而来的方桌搅了个粉碎。 但目光透过碎屑,却愕然发现那持棍的游侠儿不见了人影! ?! 楚正宁瞳孔一缩,顿感不妙,但尚未来得及反应,腰腹便有巨力袭来。 轰隆—— 陆雅踢飞方桌瞬间,便是身形侧移一棍横扫,抽在身着红袍的楚正宁腰腹。 气劲之强,直接震碎了楚正宁后背衣袍,整个人化为弓腰的虾米,砸向了对面的无数桌椅。 “咳——” 楚正宁当空咳出一口血水,发现打不过想要抽身撤开,但陆雅却如影随形,当空又是一棍劈来。 虽然只是一招,但在场明眼人都看出双方云泥之别,根本没得打。 而就在陆雅想要追击第二棍时,正堂后方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轰隆—— 夜惊堂余光看去,却见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人,从屋脊之后飞身而出,面如怒目金刚,手提一杆精铁长枪,当空怒喝: “黄口小儿,敢毁我声誉伤我爱子,给我死!” 轰隆—— 北崖枪王楚豪,在十年前已经枪魁得力竞争者,如今一出场可谓气势滔天,瞬间压下了席间的风波气劲。 追击的陆雅,瞧见来人眼底显出现杀气,当即转向飞身而起,冲向坠下的楚豪。 楚豪实打实的怒火中烧,如果陆雅私下登门说这些,无论言语是真是假,年纪轻轻有这天赋,他都得舔着笑脸求着当爹好好培养。 但大庭广众无数江湖名宿在场,开口就把楚家架在火上烤,不给他留半点脸面,那这事就没得回旋余地了,就算是真的他也得当成假的,把这祸害处理掉。 眼见陆雅冲来,楚豪手持九尺精钢枪,当空侧挑击偏了长棍,继而枪若游蛇,以骇人速度直刺心门。 飒—— 如果没有断声寂的话,楚豪当个枪魁没问题,此枪出手把登峰造极的造诣展现的淋漓尽致,几乎没给陆雅任何反应机会。 而陆雅苦练七年,自认能打过楚豪,但这一交手才发现一步之差天壤之别,眼见枪锋避无可避,便只攻不防,全力一棍抽向楚豪头顶,想要以命换命。 双方瞬间爆发,眨眼当空相撞,不出意外下一瞬就是一死一伤。 在场高手眉头一皱,看出楚豪想杀人灭口,想制止,但根本来不及插手。 就在所有人心中一紧之时,气劲纷飞的大院里忽然传出起一声: “飒——” 尖啸破风声如同刺耳雷鸣,霎时间压住了双方交手的响动。 在场高手余光看去,却见是一盏飞旋的茶杯! 茶杯速度犹如强弩利剑,但杯中茶水却未溢出半点,仅此一手便可窥见武道造诣之深厚。 楚豪杀气腾腾的眼神骤变,当即横枪挡向声音来源,结果便是“铛——”的一声。 裹挟浩瀚气劲的茶杯,在枪杆炸裂,水珠震碎为水雾,硬把持枪凌空的楚豪震退,落在了房顶上。 而陆雅一棍抽空,发现有高手解围,也不傻,落地就飞退出极远,和楚豪保持了距离。 骤然爆发的风波,又在茶杯碎裂声中戛然而止。 小雪萧萧而下,所有人目光都满是震惊,愣了片刻后,才左右打量寻找高人。 楚豪落在房顶上持枪而立,眼底满是惊异,但更多的是怒火中烧,望向大院的角落: “阁下是何方高人?!” 所有人齐齐回头,顺着楚豪目光看去,却见角落的桌上,坐着四个人。 为首之人是个身着黑衣的江湖客,头上带着个斗笠,昏黄光线下只能看到下巴的线条。 黑衣江湖客并未看向正堂,只是用手指轻敲桌案,声音平静而清朗: “有纠纷就好好谈,无论有理没理,事后要杀要剐,外人都没资格指手画脚。但楚大侠话没说清,就想杀人灭口了事,可算是坐实了陆少侠方才的说法。先负红颜,再杀子灭口,可谓无情无义丧尽天良,我等江湖中人,瞧见了要是不拦一拦,这江湖哪还有‘道义’可言。” 话语不温不火,声音却传入所有人耳中。 在场宾客目光各异,但都觉得这横空杀出来的大侠,说话在理,又望向了房顶上的楚豪…… 第十二章 一枪秒了 大红灯笼散发的光芒,照亮了无声飞雪。 死寂山庄之内,无数宾客都已经起身,退到了宴席边缘,整个正堂外,只剩下屋顶横枪的楚豪,和在大院角落就坐的黑衣斗笠客。 正堂之内,在崖州名望颇高的掌门帮主,从屋里走出来,先抬眼看了看,又移动到大门两侧,其中一个老辈开口道: “今日吴家和楚家喜结连理之日,杀人见血毁了婚典,确实不妥。这位少侠心怀道义,出手制止,也是为楚家考虑;楚大侠最好还是解释一句,不然今天这事,怕真不好收场。” 房顶上,楚豪斜指铁枪,目光锁住远处的黑衣斗笠客,眉紧仅蹙,并未搭理下方之人话语。 毕竟江湖人都健忘,只要本事够大,些许猜疑,在他死之前根本就没人敢提。 而一但开口争论,他当年做过什么事他自己清楚,根本糊弄不过去;若是证实了陆雅方才的说辞,整个红翎山庄都是身败名裂,吴家人可能扭头就走了,岂会还下嫁到这种门风败坏的家门。 当前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冷面示人,把陆雅直接宰了,而后说江湖宵小闹事,在场江湖人有再多猜测,明面上也不敢多言半句。 但这忽然杀出来的黑衣斗笠客,确实是个大麻烦。 楚豪通过刚才一记茶杯,就感觉出此人武艺深不可测,他不清楚底细,不敢贸然动手。 万一动手还打输了,那可就不是身败名裂那么简单了,红翎山庄得彻底沦为野鸡门派、江湖笑柄。 楚豪眼见所有人望过来,稍作沉吟再度开口: “今日,是断声寂断大侠做主,将吴家嫡女,下嫁与楚家。有江湖闲人到场闹事,妖言惑众,楚某出手教训理所应当。阁下登门道贺,却不漏身份,还刻意插手此事让楚家难堪;楚某不得不怀疑阁下的身份,此人是不是阁下刻意安排的。” 陆雅差点被一枪戳死,眼底恨意更浓,但脑子也清醒了几分,退到了夜惊堂附近,冷声道: “狗贼!你先负我娘还想置我于死地,灭口之心昭然若揭,还敢胡编乱造试图混淆视听,你当在场江湖人都傻不成?” 在场宾客自然看得出楚豪这话站不住脚,但却无人再敢应和。 毕竟楚豪一提醒,众人才想起这事不光是楚家那么简单,背后还有断北崖。 楚豪无论私德多损,表面上还是得注重点江湖脸面,干事总得找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而断声寂不一样,行事风格简单而纯粹,就是‘你敢不服我就敢让你死’,不讲道理也不在乎名声。 在崖州得罪断声寂,就等于在充州得罪平天教主、梁洲得罪蒋札虎,能活着走出去,都算人家武魁才不配位。 为此在场江湖人又望向了仗义执言的黑衣斗笠客,眼神有劝阻的意思,毕竟楚豪骂两句没啥,得罪了断声寂是真走不出崖州。 但可惜的是,坐在桌前的黑衣江湖客并没有低头的意思。 夜惊堂转头望向房檐,平静道: “楚大侠的意思是,我报了身份,你惹得起就动手;惹不起就低头认错?” 楚豪肯定是这意思,但嘴上不可能认,沉声道: “楚某是给阁下机会,自报家门,如果是旧识,楚某可能还会给阁下求个情;不然断掌门知道此事,可不会听阁下多讲半句道理。” 夜惊堂见楚豪拿断声寂压他,直接道: “无论是你还是断声寂,今天敢明目张胆杀人灭口,我都会制止。我现在给你个机会,和陆少侠把恩恩怨怨讲清楚,错的人该赔偿赔偿、该道歉道歉,此事便过去了……” 楚豪见对方这么狂,也是气笑了: “断掌门不在此地,你敢说这等大言不惭之语,若是在,还不知是什么德行。我若是不依你所言,你又能如何?” 夜惊堂见此也没有再言语,微微抬起左手,示意不远处的陆雅,做了个‘请自便’的手势。 “……” 堂前再度陷入死寂。 围观的数百人鸦雀无声,又悄然往后退开了些。 而在山庄外围着的江湖人,也察觉了里面的异动,开始各显神通,飞到房顶围墙上,打量起山庄内的光景。 楚豪站在飞檐之上,眼神明显冷了下来,方才还想打听对方身份,但几句话下来,直接是被逼到了骑虎难下的境地。 江湖上不清楚对方底细贸然动手是大忌,因为敌暗我明,对方敢横肯定有底气。 但楚豪早在几年前就步入天人合一之境,打不过的也就八大魁,余下万万人就算功力造诣能和他比肩,他专精大枪也稳压半段。 楚豪暗暗斟酌过后,眼底便逐渐展现纵横江湖半生的狂傲,沉声道: “这是你自己找死!” 轰隆—— 话落瞬间,飞檐猛然一沉,无数瓦片在脚下粉碎。 楚豪自檐上飞跃而出,衣袍搅动漫天风雪,手中精钢枪犹如游龙出洞,裹挟浩瀚气劲的枪锋在风雪中急颤,朝向鬼魅难寻,远看去犹如百枪其出,枪鸣声好似虎啸龙吟。 飒—— 如此骇人声势,让山庄内外宾客骤然色变,明明距离数丈,却好似站在枪锋之前,气劲余波硬是刮的脸颊生疼。 陆雅眼见楚豪全力爆发,一枪直指旁边仗义执言的侠士,怕夜惊堂接不住,当即提棍想要合力招架。 但他刚把长棍抬起,身侧就骤然掀起横风,犹如强劲浪潮,硬是把下盘极稳的他给掀飞了出去。 夜惊堂在楚豪动手瞬间,双脚已经滑开,右手握住了靠在桌旁的鸣龙枪。 双手持枪尾,在周身抡了个大圈绕至身后,带起的强风瞬间推平了周身三丈之地,座下长凳乃至面前的方桌,在强横气劲冲击下四分五裂,连同漫天风雪都被搅出了个往高空飞旋的龙卷。 轰隆—— 爆响声震彻群山江野! 夜惊堂学了夜家的秘传功法,但根本没机会放开手脚施展,这时候冒头,也是想找个合适的试刀石。 眼见楚豪当空袭来,夜惊堂双手握枪扎弓步,往前猛劈,浑身气劲通过无暇根骨气脉,几乎瞬间便从脚底板传递至指尖。而辅以南山神阳劲,无与伦比的爆发力甚至没有外泄,连衣袖都未曾震碎。 楚豪爆发突刺,还没冲到跟前,就发现夜惊堂后发先至,摆出了如此骇人的架势,就知道踢上了阎王爷,狂傲眼神骤然化为惊悚,前指长枪瞬间回防。 但这显然是晚了! 叮! 夜惊堂双手持枪全力爆发,身形如同神将开天,一枪前劈落在枪杆上,精铁枪杆几乎没起到任何阻碍作用,就在几点火星中一分为二! 两尺枪锋并未触及楚豪身体,但排山倒海般的气劲在咫尺之前爆发,碰没碰到枪锋已经不重要。 枪锋扫过,楚豪胸口瞬间被扫出一条巴掌宽的凹槽,皮肉被气劲搅碎,整个人当空被轰飞了出去。 轰隆—— 在场宾客已经有心理预期,都离的挺远,孟姣护着东方离人和折云璃站在了围墙边。 但夜惊堂的猝然爆发,威力着实超出了寻常江湖人的认知,饶是距离数丈,依旧如同贴脸站在跟前,骇的孟姣一把将两个姑娘拉到了围墙后的房舍上。 而背后都是如此,前方更是堪称惨烈。 本来摆满数十张桌子的大院,如同泥龙过境,瞬间被气劲冲出一条笔直泥槽,挂在山庄内外的灯笼大半熄灭,连同正堂的大门和飞檐,都被气劲撕开了一条口子,远看去就好似被神人一剑将房舍从中劈开。 楚豪正面遭受冲击,手持两杆断枪倒飞而出,凌空洒下一线血珠,撞在了挂着巨大喜字的中堂上,洞穿板壁摔出穿堂门,直至砸在堂后的台阶上,才堪堪落地。 咚—— 哗啦啦啦—— 气劲肆虐之下,偌大山庄几乎瞬间一片狼藉,山庄内砖木碎裂声不断,整个断龙台却一片死寂。 站在房舍上的江湖客,眼底全是震撼,有几人发现雪忽然停了。 等到抬眼打量,才发现强横气劲直接冲散了漫天飞雪,硬是把整个山庄化为了短暂的空洞地带,直至楚豪摔在地上闷咳几声后,才有雪花重新落地。 “咳咳——” 楚豪摔在台阶上,胸口全是血迹,连续闷咳几声,一招之下直接被打崩心神,眼底只剩惊悚,几乎忘记了身处何时何地。 “呼……” 夜惊堂双手握枪站在笔直凹槽起点,左臂袖袍里滑出了一线血珠;因为瞬间消耗过大,呼吸也急促了几分。 为防旁人看出来,夜惊堂改为右手持枪斜指地面,左手负于身后,望着正堂的破洞后方,平淡道: “给你讲道理的机会,你非要给脸不要脸,现在知道我刚才有多客气了?” “咳咳……” 楚豪闷咳声不断,在憋了许久,确定夜惊堂没追杀过来后,眼神才清醒几分,慢慢杵着断枪站起来: “阁下是夜惊堂?!” “嗡……” 此言一出,本来呆滞的众人,顿时回过神来,眼底显出惊疑: “这是夜惊堂夜大侠?!” “怪不得这么横……呸……这么仗义!江湖传言都算是保守了……” “确实俊,可惜被女王爷吃了独食……” ? 东方离人本来满眼震惊崇拜,听见这话惊艳表情一收,蹙眉看向外面的房顶,寻找是哪个不懂事的愣头青侠女在胡说八道。 而折云璃见夜惊堂被认出来了,也不装了,转头望向上山路上遇到的三个江湖闲汉,开口道: “看到没有?我说夜大侠不是那样的人,现在信了?” 三个江湖闲汉差点吓死,腿都软了,哪里敢回话。 夜惊堂没分心和旁人闲聊,看着楚豪道: “我杀你只需要一枪,不杀是因为此事和我无关,我只是不想看见别人明目张胆行杀人灭口之事。你现在好好和陆少侠把当年事情讲清楚,不要想着断声寂能给你撑腰。 “今天就算断声寂在此地,敢开口多说半个字,我照样打的他和你一样坐下来好好讲道理。” 方才夜惊堂不把断声寂放在眼里,在场宾客觉得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而现在说这话,心里面再无质疑,只觉得断声寂眼瞎,竟然找了楚家这害人精联姻,这不把阎王太岁往自己家里请嘛。 楚豪发现撞上了逮谁灭谁的夜惊堂,心里也是凉了半截。 毕竟夜惊堂的行事风格,和断声寂区别真不大,都是谁不服灭谁,唯一不同点,可能是断声寂不讲武德,杀人不论对错;而夜惊堂多少讲点武德,所以杀人前还得先诛诛心,让你认完错再体面。 面对夜惊堂的眼神,楚豪也知道再糊弄还得被收拾,咬牙开口道: “当年确有此事,当年家父做主,让我迎娶岜阳郡守之女。父母之命不能不从,当时也不知到他娘怀有身孕,她不随我愿,才给了一巴掌让她不嫁就滚……此事错在我一人,既然愧对他娘,我自会偿还,楚家产业分一半给他,我自废武艺净身出户,余生再不回断龙台半步。” 说完后,楚豪抬起手掌,重击胸腹,只听嘭的一声闷响,当即咳出一口血水。 夜惊堂虽然讨厌始乱终弃之人,但这种事,他确实不太好帮陆雅拿主意,眼见楚豪肯好好说话了,便收起长枪,转身走向山庄外,开口道: “家务事,让他们关起门解决,都散了吧。” 在场江湖客,虽然想看看结果,但也知道这种事情,无论怎么处理,最后都是羞于启齿的家丑,外人在场根本得到不结果。 见夜惊堂开口,在场江湖客自觉飞身而起,从围墙跃了出去,外面房顶上的人也连忙跳下来,站在了雪地了。 夜惊堂走出门,也没在关注山庄内的情况,左右看了几眼,疑惑道: “吴家的人呢?” “吴家又不傻,发现情况不对,扭头就走了,哪会再把闺女送进这种家门……你受伤了?” 东方离人转过头来,发现夜惊堂左手一直背在背后,黑袍肩头颜色也不对,应该是方才猝然发力,把伤口弄裂了,连忙上前扶着胳膊: “要不要紧?” 夜惊堂腰背笔直,做出坦然自若之色: “没事,皮肉伤罢了……回去再说。” “……” 东方离人见夜惊堂肩头满是血迹,还摆出大侠风范,有点无奈,但也没多说,很乖巧的走在跟前。 而折云璃则是趴在大门处,还想往里打量看热闹。 夜惊堂见状暗暗摇头,用枪杆在小云璃臀儿上轻拍了下: “走啦。” 啪~ 折云璃连忙站直,回过身来揉了揉身后,看夜惊堂的眼神有点羞恼,不过大王爷在,她也没说什么。 而另一侧,江湖人都在七嘴八舌议论刚才的大瓜。 沈霖带着徒弟,慢条斯理穿过人群,走向山下的道路,眉宇间明显带着三分愁色,开口道: “陆雅靠着夜惊堂出面才找回公道,楚豪已经认错,分家产自废武艺净身出户赔罪,再得理不饶人下杀手会背上骂名,此事应该不会再有变数。陆雅比楚正宁底子好太多,进了楚家就是庄主,还欠夜惊堂大恩情,往后必然是夜惊堂死忠。以前的谋划,算是彻底打水漂了。” 徒弟李景走在身侧,询问道: “夜惊堂这么快到崖州,有点反常,看今天的口气,对断声寂似乎还抱有成见。如果断声寂被拔掉,影响太大,现在该怎么办?” “夜惊堂发力不均,看起来左肩有伤,如果让其恢复全盛,断声寂不一定能压住,若是要解决,就得尽快动手。先和断声寂通个书信,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是……” …… 第十三章 寒江雪 时间渐晚,围在断龙台上的几千江湖人,迟迟不肯离去,因为看不到山庄内部的情况,目光都集中在夜惊堂身上。 江湖太大,武夫数万万,八魁却只有八个,寻常武人瞧见的机会,一辈子可能也就一两次,在场江湖人的热切可想而知。 夜惊堂自始至终把自己当游侠,并没有什么江湖霸主架子,但名气太大想低调着实不容易,打招呼的侠士还好,满地侠女是真不好应付。 夜惊堂被重重包围,无奈之下,也只能做出不苟言笑的冷峻模样,左转右转先来到没人的地方,确定山庄里没有再起风波后,才顺着小道下了山。 折云璃穿着小裙子,五尺长刀扛在肩膀上,倒着行走于山道间,沿途还在复盘着: “惊堂哥,你这法也太霸道了些。上次你在琅轩城我记得没这么厉害,和太后娘娘出去一趟,又遇见宝贝了不成?” 东方离人并肩走在夜惊堂跟前,扶着胳膊,闻言也有点好奇,毕竟夜惊堂进步的速度实在有点夸张了,从被王赤虎大街摸刀开始到今天,一天一个样,就没停下来过。 夜惊堂活动着左肩,笑道:“找到了夜迟部的独门秘籍,厉害是厉害,但身体负担着实不小……” 孟姣武艺够高,倒是看得出些许门道,评价道: “气脉皆走偏锋,只重杀力不计代价,算是渴泽而渔的打法,不能常用,平日里还得注重身体保养,不然很可能三四十岁,就开始早衰……” 东方离人见孟姣说的这么严重,顿时严肃起来,路都舍不得让夜惊堂亲自走了,又扶着后腰半托着前行。 夜惊堂有浴火图傍身,这种过渡压榨体魄的武学,对他来说完全没负面影响。不过笨笨这么贴心,他自然也没解释。 折云璃倒着走在前面,看着女王爷变化花样揩油,眼神难免怪怪的,正暗暗琢磨“哼~也不嫌羞人”之际,绣鞋忽然踩到了山道上的积雪,整个人一个踉跄,直接往后倒去。 “诶?” 折云璃少说也是半个宗师,战斗力或许比师娘还高,显然不可能摔个屁股蹲,失衡瞬间手中长刀就杵向背后,想要恢复平衡。 但夜惊堂的反应比云璃快得多,察觉不对瞬间,已经前踏一步,单手搂住了轻盈如柳的后腰。 嘭~ 山道上的动静戛然而止。 折云璃后仰着身子,躺在夜惊堂臂弯里,看着近在咫尺的男子脸颊,眸子睁放大了几分。 夜惊堂虽然姿势挺浪漫,但神色正常,单手勾着云璃,清朗嗓音中透着几分无奈: “好好走路,旁边就是悬崖,摔下去怎么办?” “……” 折云璃眨了眨眼睛,脸稍微红了下,起身站直,勾了勾耳边的头发: “惊堂哥反应这么大作甚,我好歹也算半个高手,还能平地摔不成……走吧走吧……” 说着就扛着长刀,小跑了下去。 夜惊堂暗暗摇头,还没来得及笑一下,胳膊就被扶住,继而冷冰冰的语气就从耳边传来: “你倒是眼尖手快。人家是凝儿徒弟,凝儿是你枕边人,你想做什么?” 夜惊堂笑容一凝,偏头认真道: “滑到我扶一下罢了,我能想做什么?” 东方离人也不好说夜惊堂想和侠女泪上写的一样,师徒一起吃,便淡淡哼了声,一副‘你心里明白的架势’,昂首挺胸往前走去。 四人黄昏上山,等着开席等到了晚上。 乘坐的船只,发现四人迟迟未归,停在断龙台后三里开外的江道边等待,刚才动静太大,和打雷似得,也惊动了船上之人,遥遥便能瞧见佘龙等人在往断龙台上方打量。 夜惊堂回到船上,佘龙等人便上来询问情况,不过见夜惊堂有伤,便又退了下去。 夜惊堂和笨笨一道进入船楼,直接来到了房间里。 因为是临时租用的商船,房间并不宽敞奢华,就板床加桌椅,上面的被褥倒是新的。 东方离人让夜惊堂坐下,取出火折子点燃了烛火,而后侧坐在床铺跟前: “脱。” 夜惊堂刚准备解腰带,听见这霸气十足的御姐音,手又顿住了,看着身边的大笨笨,有些好笑: “殿下怎么说的和要睡我似得。” 东方离人眼神一沉,做出准备拧人的架势,不过最后还是算了,小心解开夜惊堂的衣襟,声音微冷: “你再如此口无遮拦没大没小,可别怪本王不客气……” 夜惊堂见笨笨舍不得收拾他,气势自然起来了,含笑微微低头…… 啵~ “呜?” 东方离人猝不及防,本就冷酷的眼神变成了羞恼,但夜惊堂有伤,她又不好没轻没重推搡,只能后仰躲避,想要分开。 结果夜惊堂‘沾衣十八贴’的功夫相当到位,手扶着东方离人的脸颊,脸随身走,两个人就倒在了板床上。 你这厮…… 东方离人被压住了,眼底恼火之余还有点慌,脸也红了,手轻轻拍夜惊堂肩膀,示意——你再这样,本王真发火了! 夜惊堂仗着有伤,也算是仗势欺人,手也开始不安分。 “呜……” 东方离人眼底的恼火逐渐转为慌乱,不停扭来扭去推夜惊堂的手,憋了片刻后实在没办法,也就慢慢妥协了,手还挂住了夜惊堂的脖子。 但船上并不是没有其他人。 夜惊堂刚手口并用占了片刻便宜,忽听外面传来‘咚咚’脚步,速度奇快,他想连忙坐直,结果大笨笨还抱着脖子意犹未尽,于是…… 咔哒—— 门被一把推开。 听闻夜惊堂受伤,急急跑过来救人的梵青禾,前脚刚跨入,就看到了在床铺上打滚的男女,脚步猛得顿在了原地,致使后面心急如焚的三娘直接撞在了背上。 咚~ 而太后娘娘和璇玑真人,自然也挺担心,从门口探头看到此景,表情都是一呆。 东方离人被啵的晕头转向,等察觉不对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 东方离人躺在夜惊堂怀里,转头发现师父、母后、夜惊堂媳妇、冬冥大王一大帮人站在门口,云璃和鸟鸟也紧随其后探头,眼神一僵,本就发红的脸色,肉眼可见的迅速化为涨红。 “咦~……” “叽叽……” “离人,在船上注意些,太后可还在。” “惊堂,你怎么又欺负人……” “夜公子,你有伤在身,还是得注意身体……” …… 叽叽喳喳的话语,从门口传来。 东方离人感觉自己还活着,但余生恐怕会被人唠一辈子了。 当下她唯一的倔强,就是涨红着脸迅速站起,对着夜惊堂来了句: “你放肆!本王……本王等你伤好了再收拾你,真是无法无天……” 说话间闷头就往外走去,一副被欺负的模样,根本不敢看诸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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