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名其妙: “回来遇上了,顺势教云璃刀法……这有问题吗?” 骆凝抿了抿嘴:“问题是没有,但要防患于未然。咱们俩的事情又不能公开,云璃都不知道,在云璃眼里,你就是个和她一样同属平天教,容貌俊朗武艺高强,还都喜欢刀法的同龄男子。女儿家十五六,都会情窦初开,万一云璃对你……那不出大问题了。” 夜惊堂把云璃当小丫头看,还真没往这方面想过,他略微琢磨: “那我以后离云璃远点?” 骆凝眼神有点犹豫:“云璃肯定要找夫家,女人一辈子,遇到个中意的男子多不容易,我这当师娘的,捷足先登还拦着,总觉得……” “凝儿,你不会准备……” “啐——!” 骆凝知道夜惊堂在想什么,脸色一冷,严肃提醒: “小贼,你再胡思乱想,别怪我绝情。云璃怎么想我不管,反正你不能动歪心思。以后若是云璃真有什么想法,我就和你一刀两断,从今以后当你丈母娘……” ?? 夜惊堂抬手在白皙脸蛋儿上捏了下: “凝儿,你再胡说八道,我真收拾你了。还丈母娘……你想玩点刺激的,闺房里我叫你师娘都行,明面上岂能乱来?” 骆凝被堵在墙角凶一句,反而有点怂了,眼神忽闪: “那你说怎么办?” 夜惊堂托住月亮把凝儿搂的脚后跟离地: “我还能怎么办?我又没啥歪念头,你现在要做的是尽快公开澄清和平天教主的关系,然后咱们正儿八经大婚。你清清白白的姑娘家,我娶你名正言顺,为什么要弄得和做贼似得?” “……” 骆凝迟疑了下,扶着夜惊堂的腰,轻咬下唇: “我也想名正言顺的那什么,但让白锦公开女儿身,事情太大;就算公开了,云璃也是白锦徒弟……罢了罢了,这些事以后再说。” 骆凝扫开了乱七八糟的杂念,抬起眼帘,认真望着夜惊堂: “刚才平天教送了消息,说京城可能要出乱子,让我尽快返回南霄山不要参与。” “嗯?” 夜惊堂目光微凝:“什么乱子?” 骆凝其实有点犹豫,稍作斟酌后,才把信纸递给夜惊堂: “事先说好,我平天教和朝廷不共戴天,朝廷出乱子,对我平天教有百利而无一害。我是平天教的教主夫人,平天教才把绝密消息送来,我要是转头就通风报信,把消息送给朝廷,就等于叛教投靠朝廷,成了不忠不义之人……” 夜惊堂低头在唇上点了下打断话语,而后打开信纸查看。 信上全是蝇头小字,字数不多但信息量很大,指明了当年逼宫的高手可能是女帝本人,且判断出女帝应该留下了暗伤,如今处于虚弱期,为此引来了群狼窥伺。 除此之外,还提及了燕州最近和平天教有接触,想请平天教主出山施以援手,但平天教主觉得成事可能性渺茫,没有答应,选择静观其变,让骆凝尽快离开京城,以免平天教被拉下水。 夜惊堂着实没料到,能从平天教收到这么重要的一封信报。 女帝近期要到玉潭山静养,身体也确实有暗伤,连璇玑真人都被召回,说明近期确实相当虚弱,缺乏自保能力。 而燕州方面,朝廷这边没有半点消息,如果平天教主所言属实,那燕州那边很可能是准备乘着女帝虚弱期,搞一波大的促使大魏皇权易主。 联想到前几天被洪山帮埋伏,洪山帮头目却一无所知,夜惊堂心头便恍然大悟,知道是什么势力在做手脚了——他是女帝死忠护卫之一,想动女帝就必须先除掉他和璇玑真人这两尊门神。 如果燕王造反,后果可比邬王严重的多。邬王手底下就只有几万没打过仗的私兵,而燕王手底下可是燕州铁骑,正面钳制北梁的主力军;麾下高人更不用说,燕州和梁洲一样,自古都民风彪悍出狠人,还和北梁江湖来往密切,可谓奇人无数…… 念及此处,夜惊堂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当下就准备出门。 但骆凝却抱住了夜惊堂的腰,眼底纠结中带着几分委屈: “你果然更向着朝廷。我冒着被平天教视为叛徒的风险,把消息送给你,你转头就去朝廷告密……我就知道会如此!” 夜惊堂感觉凝儿把她当负心汉了,连忙回过身来,认真道: “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忽然把这消息交给朝廷,朝廷问我消息来源,我怎么解释?说平天教送的?” 骆凝轻哼道:“你拿到这消息,肯定不会不管不问。我已经把你是平天教的人的消息送回去了,只要你着手调查维护女帝,白锦肯定能猜到消息是从我这泄露出去的,你也没向着平天教。白锦让我速速回南霄山,静观其变不要插手,我还不回去,那白锦肯定杀过来追查原由了……” 夜惊堂觉得这是个问题,稍加思量后道: “消息来源不明,我只能和查邬王一样,自己去查,到时候再编个瞎猫碰上死耗子的理由即可,平天教主总不能认为没你的消息,朝廷就收不到半点线索,错开消息送达的这几天就好。 “至于你不回去……你就和平天教主这么回复——明天女帝就要移驾玉潭山,宫里变成了空城。我和璇玑真人轮班在玉潭山值守,我休息的时候,可以找机会带你进鸣龙潭练功,想办法把假山下面的东西取出来。这法子可能性很高,你留在京城也理所当然,你说是不是?” 骆凝眨了眨眼睛,觉得这还真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想了想又道: “你真挖到前朝遗留的宝贝,会不会不给平天教,转头就交给朝廷?” 夜惊堂认真道:“那得看是什么。无关大局的东西,给了也就给了。真能从北梁换来助力引起天下大乱,我肯定是自己拿着。以前答应过你,会想办法劝平天教受招安,或者劝大魏十二州向南霄山投降,在没做到之前,我不可能让平天教和朝廷有起冲突的机会。” 骆凝听到这解释,心里总算舒服了些,轻声道: “那你万事小心,前些天燕州那边的势力,已经对你下手了,如果目标是改朝换代,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夜惊堂笑道:“这个我自有分寸。” 骆凝微微颔首,稍微琢磨了下,又摆出冷艳女侠的模样: “小贼,以前都是我奖励你,现在给你送了这么重要的消息,你是不是得礼尚往来?” “嗯?”夜惊堂左右看了看,抬手在冷冰冰的脸蛋儿上刮了下: “你想要什么奖励?我半个月内不冒犯骆女侠?” ? 这能叫奖励? 打入冷宫的惩罚还差不多…… 骆凝虽然这么想,但明面上还是的做出合心意的样子,轻哼道; “我倒是想清闲,但你身体不能不调理,我岂能不明白轻重?” 说着骆凝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小玉萝卜,塞到夜惊堂手里,小声道: “你要是有良心,就帮我教训一下三娘……也不是教训,你这么想,我和你是第一次,你按照王夫人的法子乱来的话,和三娘也是第一次,这样也算公平公正不亏待她对不对?要是什么都是我先来,三娘嘴上不说,心里肯定埋怨你偏心……” 夜惊堂没想到凝儿能憋出这么清新脱俗的说法,不过仔细一想还挺合理,当下点了点头,凑向脸颊。 骆凝抱着脖子,踮起脚尖很认真啵了口,而后就推开夜惊堂,整理了下衣襟: “好了。今天云璃生辰,我在新宅做了饭,你是男主人,等吃了饭,让三娘给你调理好,然后再去忙吧。人是铁饭是钢,再忙也得养精蓄锐不是。” 夜惊堂当前首要任务,是搜集情报,寻找京城和燕州有牵连的所有势力人物,筛选过目标后才能逐一排查。 因为情报来源不明,搜集信息的差事不好交给黑衙去办,那让三娘安排手下去跑路,显然比自己两条腿能打听的事情多。 夜惊堂见此也没多说,目送骆凝进入庭院后,就快步往新宅走去…… …… 入夜,梅花院里。 梅花院中间是十字步道,上次和笨笨过来还黑洞洞,如今却在屋檐下挂了灯笼,正屋东西厢皆亮起了明黄灯火,看起来华美而雅致。 正屋中间是客厅,中堂挂着副山水图,上方有‘凌寒阁’三字的匾额,为笨笨亲笔手书,这两天安排人制作送来的,下方则是金丝楠木的罗汉榻,上有棋案,灯光下看起来金灿灿的,干净的一尘不染。 正房西边是主卧,东侧则是书房、茶厅,为前后分布。 茶厅是主人家平时喝茶休息地方,位于书房后方,较为私密,平时和妻妾的一日三餐也在这里,只有来贵客的时候,才会跑去前宅的正堂里浓重操办。 此时茶厅里亮着灯火,中间的圆桌铺有锦缎,周边放着圆凳子,秀荷和萍儿来回忙活,认真摆放酒具。 身着鹅黄秋裙的裴湘君,仪态端庄的端着个托盘,里面放着一盘醋溜鱼,从门口进来含笑道: “我第一次做鱼,以前只在梧桐街吃过,要是味道不好你们直说……” 娇娇小姐打扮的折云璃,因为是寿星,没被安排事情,此时和鸟鸟一道,在书房里调整碧玉小乌龟等摆件儿的位置。 听见三娘的话,折云璃倒是想起了以前才双桂巷的事情,回应道: “三娘这么贤惠,做的菜怎么可能不好吃,再者我们也不挑。以前在双桂巷的时候,师娘有次做小炒肉,一盘菜放了估摸二两盐,惊堂哥一口下去,硬是面不改色给我夹了一筷子,我也面不改色给惊堂哥夹了一筷子……” “云璃!” 骆凝端着夜惊堂最爱吃的蒜苗小炒肉进来,听见没良心的云璃揭她短,不由脸色一冷。 夜惊堂提着两壶酒,瞧见屋子里温馨的场景,嘴角勾起笑意,把酒放在桌子上后,招呼道: “云璃,过来吃饭。” “好嘞。” 裴湘君和骆凝把各种小菜摆好,便在左右坐了下来,夜惊堂虽然想谦让,但第一次在家里吃饭,还是被摁在了主位,云璃则坐在骆凝身边。 夜惊堂给尽力保持淡定不流口水的鸟鸟也准备了个小凳子,发现萍儿和秀荷站在旁边,又开口道: “也过来坐下,家里本就没几个人,不必搞这些客套。” “谢谢少爷!不对,老爷!” 秀荷见状欠身一礼,然后坐在了三娘跟前。 萍儿说起来还是头一次近距离见夜惊堂真人,有点不好意思,乖巧坐在云璃跟前,抿嘴笑了下。 裴湘君明面上还没嫁人,所以算是夜惊堂师姑,身为长辈第一个端起酒杯: “惊堂现在算得上位高权重,乔迁宴大操大办,云泽梁三州各大门派都得派人来送礼,朝廷王侯将相估计也得来一半,动静太大,所以和惊堂商量了下,今天就算是乔迁宴了,恰好又是云璃生辰,可谓双喜临门。来,咱们走一个!” “恭喜恭喜……” 叮~ 六只酒杯碰在一起。 鸟鸟有点懵,但还是抬起翅膀,做出碰杯的样子…… ……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院落里也安静下来。 骆凝滴酒不沾,倒是还好,但折云璃今天过生日,被特许可以多喝几杯,直接喝飘了,为此在家宴快结束时,便被骆凝架着去了后花园旁边的绣楼歇息。 萍儿是骆凝的人,自然不好留在桌子上陪夜公子喝酒,见状也跑去伺候小姐了。 夜惊堂喝了不少,但寻常酒水放不倒他,最多有了点微醺之意。而三娘则是脸颊酡红,在窗前站着醒酒,眼底有些迟疑,显然是在考虑,是该会裴家睡觉,还是就在家里睡算了。 秀荷可不是傻丫头,自从三娘回来后,只要夜惊堂在家,她就被三娘支开,不是去布庄总账,就是去老远的地方买东西,心头早猜出三娘什么情况了。 秀荷收拾完碗筷后,见三娘扭扭捏捏的敢做不敢挑明,就很善解人意的开口: “今天街上的账还没算完,我先回去了。三娘,你今晚歇这儿吧,不然这么大的宅子空空的没人住,不好看。” 裴湘君回过身来,对此自然没拒绝,叮嘱了秀荷两句,还以乔迁之喜为由头,奖励了秀荷一个大红包,才目送秀荷不情不愿的离去。 夜惊堂看了眼天色后,把鸟鸟从窗户丢出去,关上了正屋的大门: “三娘,你是睡东西厢,还是就睡这儿?” 裴湘君来到正厅,带着三分醉意道: “门都关了,我还能睡哪儿……惊堂,我以前可是和你说过,我还没进门,凝儿在,你胡来我不说什么,私底下的时候……” 夜惊堂来到跟前,把风娇水媚的三娘横抱起来,走进主卧穿过珠帘: “私底下要规矩,我记着呢。三娘喝多了,就在这里歇息,我保证不动,等你睡熟了,我再出去找个地方歇息。” ? 裴湘君被放在非常宽大的八步床边,觉得夜惊堂实在故意假正经撩她,她本来想装一下,但终究不是狐媚子,为此还是懒洋洋侧躺在床榻上,慢条斯理解开腰带: “你说好了不动,可不许出尔反尔。” 随着秋千解开,上衣滑落,露出了雪腻香肩和身前的红色镂空小衣,刚在文德桥买的最新款,恰到好处的包住西瓜不说,中间还有条椭圆小缝,缝隙间就是深不见底…… 夜惊堂眨了眨眼睛,在跟前坐下: “三娘有什么考验,尽管使出来即可,我说不动就……就……” 裴湘君在床榻上侧躺,左手撑着侧脸,右手自缝隙探入暗红小衣,…… ! 夜惊堂吸了口气,默默把幔帐放了下来。 “哼~就知道你顶不住。今天搬新家,大喜之日,前些天又答应你,两个人私底下可以乱来,今天就不和你讲规矩了。不过和凝儿一起的时候,你也不能太过火,她不好意思我不也一样……” “知道啦……” …… 第十九章 夜游神 新宅规模很大,刚刚搬家处处都挂着灯笼,但并没有多少人居住,只有东侧的绣楼和西侧的庭院住的有人。 乔迁宴结束后,所有人回房休息,偌大宅邸内早已安静下来,时间也到了后半夜。 梅花院的主卧里已经熄灯,不过门外挂着的灯笼,还是带来了些许光亮。 淡金色幔帐挂在了帐钩之上,螭龙环首刀则挂着床架旁边。 夜惊堂靠在绣着鸳鸯的淡金色枕头上,目光望着床榻顶端的雕饰,暗暗琢磨着乱七八糟的事情。 三娘则换上了薄纱睡裙,背对这躺在身边,天气不冷薄被只搭在腰间,丰腴胸脯,依旧若隐若现。 昨晚吃完饭后,两人就回房休息。 三娘喝的有点多,也不知是不是喝酒壮了胆,亲热一次后,竟然言出必行真让他乱来,还专门去洗了个澡,把自己弄的白白净净,任君摘采。 夜惊堂怕三娘吃不消,本来不打算来真的,但他有点高估自己的定力,三娘都乖巧配合了,他自然是借坡那什么了。 其间过程不好详述,但三娘的醉意确实被弄醒了,事后还说他不规矩,趁着姑娘醉酒乱来,不承认这么羞人的事情是自愿的。 夜惊堂得了便宜,自然得背锅,好言相劝把眸中带泪的三娘哄睡着后,便躺在枕头上,暗暗修炼玉骨龙象图,算是半梦半醒的假寐状态。 在修炼不知多久后,院子外面的游廊传来轻微脚步,停在院门处打量,而后还有轻声呼喊: “少爷?” 秀荷的声音。 夜惊堂睁开眼睛,转头看了眼身边熟睡的三娘,继而轻手轻脚起身,把薄被给三娘盖好,而后披上袍子,来到了门外。 因为是搬家第一天,屋里到处都挂着灯笼,按习俗灯得亮一晚上。 此时院子里很亮堂,身着淡蓝裙子的秀荷,站在十字步道尽头的圆门处,怀里抱着一摞纸张探头打量。 夜惊堂把门关上,招手让秀荷进来,等走近了才询问: “你一晚上没睡?” “我也睡了,刚才下面人过来,说连夜把消息打探好了,怕少爷急用,特地送过来。” 夜惊堂接过纸张,因为院子里看东西不方便,就和秀荷来到了正屋的书房里。 屋里大大小小都是三娘操办,基本上能用贵的绝不会挑便宜的,家具皆是名贵木料,说奢侈都轻了,应该是有点僭越,比如说金丝楠在大魏就是王侯之家专用,平民百姓乱用得治罪。 不过前两天朝廷送来了册封诏书,虽然云中侯是虚封,但衣食住行的特权,还是按照侍实封爵位算的,比如说在外地可以做四匹马拉的车或者八抬大轿,在京城也能用三马拉车坐四人抬的轿子。 为此三娘这两天就专程跑去给他换了一套家具,让家里看起来像个侯爷府,至于书桌这种东西,因为对士族来说特别重要,哪怕夜惊堂基本用不上,还是弄了个特别讲究的,桌上放着没开封的笔墨纸砚,以及他给鸟鸟买的小乌龟小木驴摆件。 夜惊堂在书桌后坐下,秀荷就颇为熟练的点燃灯台放在了桌上,帮忙研墨。 夜惊堂见状微微抬手:“不必了,我也不写东西,你也坐下,帮我讲讲这些人物官职。” “好的少爷。” 秀荷见状,连忙从旁边搬来一个圆凳,坐在了太师椅旁边,拿起纸张认真讲解: “礼部员外郎陈仓,祖籍在燕州宁原郡……” 裴家在京城经商多年,暗地里又有红花楼的背景,对于官场的情况不至于了如指掌,但有哪些官、籍贯何处、住在什么地方还是知道的,这些情报基本上都是现成的,秀荷常年给三娘当秘书,烂熟于心相当专业。 夜惊堂认真聆听秀荷的讲解,暗暗分析这些人犯上作乱的可行性,比如可以调动兵马、捕快,或者和禁军有关系的人,只要存在行刺的可能,就宁杀错不放过全记下来,逐一审查。 因为科举大省在大魏中部和东南方,而燕州属于边塞,在京城官居要职的高官并不多,夜惊堂听来听去,都觉得这些人犯上作乱属于脑壳进水,直到秀荷报了最后一人: “在京城地位很高的燕州人,还有燕王世子,名为东方朔月,十年前入京,国子监求学完后,朝廷在礼部赐有闲职,但性格散漫从没去过衙门,经常到梧桐街游乐,人送外号‘开杯手’,赌术冠绝云安……” 夜惊堂以前还听过‘开杯手’的外号,闻言目光微动,接过纸张仔细打量: “燕王世子在京城势力大不大?” 秀荷想了想:“势力不好说,但身份很尊贵。历朝历代都是以燕、梁二王为尊,燕王世子是未来的燕王,在京城估计也就比靖王矮一头,其他王侯将相见了都得行礼。 “不过听说燕王世子挺随和,没什么架子,而且出手大方,梧桐街的头牌花魁,只要听说燕王世子会来,都直接不见客,等燕王世子挑完了才会开工……不过现在应该有例外,少爷要是去了梧桐街,保证燕王世子都得靠边站,那些花魁肯定都围着您……” 夜惊堂摇了摇头,没接这玩笑话,继续道: “燕王世子住在哪儿?” “这个难说,燕王世子赌术过人,赢了不少铺面、雅园,城里城外都有产业,因为爱玩,整天到处跑,基本上走哪儿睡哪儿,周边没产业就睡客栈酒楼……听下面人说,燕王世子今晚就在梧桐街。” “燕王世子身边有什么高手?” “诸王世子身边都有高人护卫,燕王身子身边的,听三娘说是叫方世杰,原本是江湖游侠,后来与燕王府结交成了门客,因为很多年没有实际战绩传出来,武艺不详……” 夜惊堂聆听完情报后,心头觉得这么个持续十年不离京、孜孜不倦摆烂的人物,想暗中联系平天教乃至利用洪山帮难度很大,更可能是燕王在背后主谋,不过无论如何,这人肯定得仔细查一查。 念纪此处,夜惊堂看了看天色,起身道: “继续打听,有什么消息及时告诉我。三娘要是醒了,就说我去衙门了,让她好好休息。” “好的少爷……” “你也早点休息,姑娘家别熬夜,以后不漂亮了怎么办。” “嘻~” …… …… 时至后半夜,云安城的大街小巷大多已经闭市,而梧桐街在内的风月场,则是通宵达旦不夜街,虽然行人比傍晚少了些,但灯火璀璨的街面上,依旧能看到来往车马以及醉醺醺的公子豪绅。 梧桐街中段的金屏楼内,充斥莺声燕语和风流子的谈笑,而后方的一间雅厅内,几个文德桥的富家子,正美人作伴,热火朝天的推着牌九。 燕王世子东方朔月,今日应邀来玩乐,席间小酌几杯,不甚酒力,半途便让到了附近的房内休息。 因为只好赌不好色,身份又过于尊贵,金屏楼的东家也没自作聪明安排姑娘,只是送了醒酒汤和茶水。 周边欢笑声不断,隐隐还能听到些许暧昧声响,环境华美的房间内却颇为安静。 房间里已经熄了灯,东方朔月并未睡去,十分清醒的坐在茶榻上,眉头紧锁。 留着山羊胡的老管家方世杰,在对面的椅子上就坐,轻轻摩挲手指,低声议论着: “平天教主不愿与我等为伍,倒是有点麻烦了,两名武魁在京城,想要对付,风险终究太大……” 仲孙彦坐在茶海后,慢条斯理煮着茶水自斟自饮: “你们大魏人,都喜欢端着面子在这里深谋远虑。若是放在北梁,想调虎离山就挖人祖坟,祖宗被挖了,再大的魔头,十有八九都得回去亲自安葬……” 仲孙彦精善奇淫巧技,思路向来清奇,几人已经习惯,并未做出评价。 而茶榻的另一侧,还有个身侧颇为硬朗的男子,剑眉虎目天生带着几分杀气,名为腾天佑,是绿匪和燕王世子的联络之人,此时开口道: “事关女帝生死,不说挖坟,玉虚山塌了璇玑真人都不会此时离京。杀人不过瞬息,能让璇玑真人半个时辰内无法驰援,就能成事,这事我让上面去想办法即可,世子勿虑。” 绿匪是很神秘的一个组织,不光朝廷对其知之甚少,连作为同伙的东方朔月,都不清楚其具体构架、头领是谁,连‘绿匪’的名字都是朝廷给的。 方世杰是燕王世子的贴身护卫,对于身份不明的盟友,难免抱有戒心,十分怀疑绿匪背后是梁王,在暗地里借刀杀人好摘果子。 但梁王势力在西北,绿匪招揽的人手,则以北梁居多,更像是北梁朝廷在做手脚,这个猜测一直不好下定论。 世子心里其实也有怀疑,但世子在京城已经待了十年,女帝显然没放世子回封地的意思,最后就是看女帝和燕王谁先按耐不住,无论谁动手,世子都是第一颗弃子。 世子若是等到那时候,得来的不会是重回故里,而是刀斧加身,想在这种困境中活下来,唯有自己破局,成则拿到一切,败则远遁他乡从零开始,再怎么也比在京城等死的强。 所以明知绿匪可能是把双刃剑,在没有助力的情况下,世子还是得用。 眼见腾天佑揽下此事,方世杰稍加斟酌,开口道: “老夫一直有个疑虑。此次事成,燕王可得皇统,世子成皇储,为了皇权博一把,在情理之中。而腾兄及幕后之人,这十年所作所为,似乎只想拉女帝下马,至于事成后要得到什么,方某倒是想不透彻。” 滕天佑对此道:“上面组织严密,我都只认识当年领我进门的一个老辈,还从未见过真实面目。我加入其中,是因为上面神通广大,把我救出北梁死狱,还帮我洗白了身份,给了无数家业安身。 “至于上面所求,我也不甚清楚……据我所知,绿匪不是十年前才出现,目的似乎只是不想有人一统天下;甲子前西北王庭瓦解,据说背后都有上面的影子,而如今对付女帝,也是同一个原因。” 方世杰听到这里,微微皱眉:“你们上面认为,女帝能一统天下,才在十年前冒头?” 东方朔月对此接话道:“女帝野心大得很,安内富民、削藩集权、平定天下这三步路,几乎是明的。不过这三步路,通常是三代帝王接力完成,女帝想在有生之年全部走完,可能性太低。” 滕天佑道:“滕某是江湖武人,上面怎么安排我怎么传达,其他事我不甚了解……” 噗噗噗~~ 正说话间,嘈嘈杂杂的金屏楼后方,忽然传来几声扇翅膀的声音,一只寒鸦的倒影,出现在了窗纸上。 屋内四人肃然一静,仲孙彦回头看了眼后,微微蹙眉,继而望向方世杰,用手比划方位。 方世杰知道有不速之客,当下起身整理衣袍,从椅子旁拿起一根拐杖,悄然出了房间…… …… 梧桐街后方是条幽深暗巷。 虽然距离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仅一线之隔,但两侧的差距,却好似两个完全不同世界。 正街上是鲜衣怒马花天酒地,而后巷则是龟奴、杂役的住处,九曲十八弯的巷道里随处可见杂物,甚至还开着几家暗窑,提供给那些在梧桐街消费不起,却又想在梧桐街玩一次回乡吹嘘的外来客。 时间估摸已经是凌晨三点左右,月亮已经到了天边,巷道之中一半月色一半阴暗,瞧不见半个行人。 夜惊堂头戴斗笠,换上了一袭夜行衣,佩刀以黑布包裹,走在巷子的阴暗处,耳边时而传来建筑群深处的嘈杂声响: “嗯嗯~~啊——” “爽不爽……” “来,接着喝……” 又被迫加班的鸟鸟,此时显然没啥精神,直接站在夜惊堂的斗笠上,左右眺望,观察周边的蛛丝马迹。 夜惊堂此行目的,是调查寻找到的首要目标,刚才从秀荷哪里得知燕王世子在梧桐街,因为燕王世子从来不鬼鬼祟祟出行,他过来随便一打听,就问到了确切位置。 眼见距离金屏楼还有半里,夜惊堂为防有眼线盯梢,脚步化为无声,如同一道鬼影不疾不徐飘过巷道。 但走过龙吟楼后面时,却听见房舍深处传来几道大嗓门: “实不相瞒,夜老弟刚来京城,我还和他切磋过一场,我刀出三寸,他刀就上脖子了,虽然王某败了,但这一战的分量,你们心底应当清楚……” “王兄你就别吹了,明明是你受靖王派遣跑去拉拢,从背后摸刀差点被当街砍了……” “嘿!换你,你能从背后摸到刀魁的刀?那可是当代刀魁,上次在梧桐街请我喝过酒,还点了十几个姑娘作陪,你们有这福气?” “那倒是没有……话说夜侯爷在这里玩,放不放得开?” “这种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哦,明白了……” ?? 夜惊堂脚步一顿,暗道:你明白啥了你?! 他上次请王赤虎喝花酒,可是摸都没摸,光陪酒去了,这话传到大笨笨耳朵里,还不得把他的画撕了。 不过夜惊堂也是头一次知道,他第一次从黑衙路过被王赤虎拦住,是笨笨暗中指挥…… 夜惊堂正在回想刚入京的光景,站在斗笠上的鸟鸟,忽然抬起脑袋,望向巷道深处。 夜惊堂顿时回神,抬眼注视巷道深处的建筑群,却见鸟鸟看的方向,有一只小鸟展翅而起,又隐入房舍间。 “有情况?” “咕。” 鸟鸟属于猛禽,可能是认为小鸟害怕它大晚上捕猎才逃跑,摇了摇头解除了警戒。 夜惊堂暗暗蹙眉,因为常年用猎鹰算计人,对天上飞禽的戒心,比寻常江湖人高得多,而对方若善于此道,估计也是如此。 目前刚开始调查,夜惊堂怕与对手遭遇身份暴露,从而打草惊蛇,想想让鸟鸟先不要露头,飞身跃上围墙,在建筑群间环视一眼后,从一个醉醺醺公子哥腰间摘了把佩剑,而后才继续往金屏楼行去…… 第二十章 乱剑打死老师父 “来来来喝……” “陈公子好酒量~……” …… 梧桐街上灯火绚烂,四处可见推杯换盏莺声燕语不断。 而建筑群后方的房舍间,一道鬼魅黑影自阴暗处游移,不过片刻间就来到了金屏楼后方的暗巷。 夜惊堂头戴竹质斗笠,身着夜行衣靠在墙上,侧耳倾听,从嘈嘈杂杂的闲谈中分辨许久后,捕捉到了一阵交谈: “论手气,还是世子殿下手气好,我这算什么……” “哎呦~许公子可别谦虚,您今天可是赢了世子殿下不少银子,明天不做东再请一场,世子殿下可不会饶了您……” “那是自然……” …… 声音位于主楼二层东侧的一间窗户,夜惊堂见此身形弹起,壁虎游墙般上了高楼,倒挂在了飞檐之下,准备往主楼摸进。 但就在此时,远处出现些许异动。 夜惊堂眉头一皱,悄声无息隐匿在飞檐下,余光打量围墙后的院子。 院子是金屏楼的车马房,停着不少骏马和几辆大车,有些许照看的杂役,夜深人静靠在椅子上打盹。 主楼到车马房之间有一道围墙,车马是从主楼侧面进出,前往前面的梧桐街,贵宾也在侧门上下车。 此时一个留着山羊胡的老者,提着拐杖从主楼里走出来,脚步无声看起来武艺不低。 夜惊堂不确定对方身份,无声无息倒挂在飞檐下,仅用余光注视着山羊胡老者。 山羊胡老者提着拐杖径直穿过院子,从后门行出,来到了昏暗后巷中,靠在院门附近,开始仔细搜索周边阴暗之处。 夜惊堂瞧见此景,就明白这老头确实发现了有可疑之人靠近,大概率和刚才那只鸟有关。 他此时悄然离去,固然可以做到无声无息,但对方有所警觉却没找到可疑之人,必然心生警惕,接下来恐怕更难查。 念及此处,夜惊堂并未离开,而是沿着墙壁游移,来到了一个有灯的窗户外,如同梁上君子般,鬼鬼祟祟往里窥探。 而没过多久,在下方寻找不速之客踪迹的方世杰,就发现了远处窗户外的黑衣斗笠客,眉头微微一皱,继而便无声无息摸到附近,双腿微曲。 轰—— 下一刻,暗巷内响起闷雷般的轻响。 单手提拐的方世杰,双脚发力重踏,整个人便旱地拔葱冲天而起,后发而先至,瞬间来到了飞檐之下,手中拐杖刺向挂在飞檐下的黑衣斗笠客。 夜惊堂仅此一下,就看出这山羊胡老者武艺不俗,但以当前展现的水准,不是他对手。 但夜惊堂要是展现真实水准,不亚于在夜行衣背后绣个‘当代刀魁’,为此只是和寻常飞贼一样,惊的浑身一抖,继而勾住飞檐的右脚猛拉,把身体往侧面略微拉开了些,让拐杖险之又险从腋下擦过。 嚓—— 方世杰一击出手,只在对方右臂内侧的袖袍上穿出一个窟窿,眼底明显讶异,手上动作丝毫不慢,轻拧拐杖往侧面一拍! 嘭—— 夜惊堂肋侧传来巨力,整个人顺势被拍的落入巷道,在地面翻滚一圈又翻起,往巷道外狂奔。 扑通—— 踏踏踏…… “休走!” 方世杰瞧见此景,就知道这黑衣斗笠客是大半夜跑来偷王公贵子的江湖飞贼,但没查清身份也不敢怠慢,见黑衣斗笠客想逃,当即脚踏墙面,从半空横移,刹那间再度追到背后。 飒—— 夜惊堂听到破风声急速拉近,心有些免无奈,而后逃遁脚步猛地加快,右手握住背后剑柄。 呛啷—— 暗巷中寒光一闪! 方世杰刚刚追到夜惊堂背后,一拐尚未刺出,就发现在巷子里奔逃的黑衣人斗笠客,拔出了挂在背上的宝剑,往前摆手。 此景看起来就是逃遁途中拔兵跑,没准备回头打,但方世杰习阅历深厚,一眼就看出,这是泽州云水剑潭极为阴损的招式‘回头望月’,打的就是个出其不意! 方世杰当即横拉拐杖,挡在心门之前! 也是此时,夜惊堂借着身体遮挡,已经将三尺青锋拍在左肩上,细长剑刃弯折出一个半月弧线绕过身体,剑尖准确无误点向心门位置。 叮—— 一声金铁交击的脆响。 方世杰拦住刁钻至极的剑锋,左手的握住拐杖尾端,顺势横拉,一把宽不过两指的细长剑刃,便自拐杖之间抽出。 嚓—— 细剑带着幽深寒芒,削向夜惊堂脖颈,右手则把拐杖架向右上方,格挡‘回头望月’之后的右手劈剑。 但让方世杰没料到的是,对手并没有按照常理出招,一记回头望月过后,身形便是一矮,躲过斩颅一剑不说,先是右腿后扫攻下盘,继而剑随身走扫到背后,斜着劈向肋下! 方世杰一愣,认出这是天南七玄门的‘白蛇扫尾’。 在误判对手招式的情况下,饶是方世杰功力远在此人之上,也出现了三分仓促,强行收招,双腿腾空躲开扫腿,右手拐杖下压挂住剑锋,左手回旋直接将细长剑刃倒着刺向夜惊堂脊柱。 但下一刻,方世杰就愕然发现,面前的黑衣人,手中三尺青锋触碰拐杖没有丝毫着力,而后便是手腕回旋,以惊人的速度,把长剑在背后绕出一个扇形弧线,如同孔雀开屏,扫开了细长剑刃,用的正是平天教的开屏剑。 叮—— 一声金铁交击的清脆响声。 方世杰眼神惊疑,不过也仅此而已。 虽然撞见此人还不过三息时间,但过往江湖阅历,还是让方世杰摸清了此人的路数,知道下一剑肯定是千鹤山庄的‘浪里挑花’,一剑直刺捅咽喉。 毕竟从两人目前的姿势、站位来看,就这一剑最合适,至于流派、师承什么的完全不重要,因为这飞贼明显是个打杂家的,偷师各大派的外门招式,什么好用用什么,根本没有套路可言。 为此方世杰反应奇快,这次按照王八剑的思路来应对,右手持拐上挑,左手细剑搭在拐上前刺,来防龙气剑中的浪里挑花。 方世杰武学造诣货真价实,确实是把夜惊堂的用剑路数算对了。 但可惜的是,夜惊堂会的剑法,只有龙气剑和凝儿的开屏剑,其他都是笨笨这几天送来的杂家外门剑招。 孙无极就在京城,夜惊堂刚跟人家学过龙气剑,这时候用出来,有可能露馅,为此放弃了最合适的招式,选用了邬山派的仙人指路,斜身下压单手上刺。 飒—— 结果这一招出去,两个造诣极高的顶尖武人都愣了! 方世杰靠着惊人阅历和剑术造诣,瞬息间摸清夜惊堂的出剑路数,先发制人选择了‘架上刺上’。 夜惊堂则因为一些原因,不得不放弃合理招式,选了个别扭剑招‘压身刺下’。 于是双方兵刃根本没碰上,方世杰啥也没防住不说,还把自己的剑架了拐杖上面。 而夜惊堂回首一剑,愕然发现刚才还剑术不俗的山羊胡老者,竟然双腿凌空中门大开,拿裤裆接剑!! ?! 夜惊堂瞧见对方的架势,就看出这绝对是个剑道老宗师,仅靠短短几招,就正确预判了他接下来该用的剑招,这经验和反应称得上登峰造极,唯一缺点就是运气不好,反应又快过头了 而上方的方世杰,眼底则显出错愕和震惊,意思估计是——你这厮瞎几把打是吧?有你这么用剑的? 但现在想这些为时已晚,方世杰眼见胯下即将中剑,速度竟然瞬间暴涨了一大截,左脚全力踹在侧面的围墙上,整个人当空横移,撞向了右侧围墙。 轰隆—— 而夜惊堂一剑刺空,看出这山羊胡老者隐藏了实力,而且肌肉爆发力有点不对劲,完全不像走轻灵飘逸路线的剑客。 因为已经弄出动静,夜惊堂不好久留,把这点记下后,就收剑飞身而起,跃出了围墙,几个起落就隐入了建筑群间。 哗啦啦—— 双方交手四五招,不过几息时间,此时马房里的杂役,才被忽如其来的动静惊醒起身查看。 方世杰撞碎了围墙,落在了院子之中,手腕轻翻收剑归鞘,眼底带着几分恼火。 不过方士杰确认是不长眼的飞贼,也没有再追了,一甩袖袍,回到了二楼。 房间里,三人都在窗内遥遥打量。 等到方世杰回来,仲孙彦才轻抚胡须,眼神古怪道: “乱拳打死老师父,果真不是玩笑话。方老剑术可谓赏心悦目,可惜遇上了个半吊子,此人只要脑子稍微正常点,今天就走不出巷子。” 滕天佑稍加斟酌,评价道:“也不一定是乱打,此人剑术中规中矩,但所学确实驳杂,各门招式衔接的也行云流水,打到一半换路数,有可能是看出方老看破了他的路数,故意用此招攻下盘反制……” 东方朔月想了想:“此人用杂家剑,次次剑走偏锋,确实这个可能,但可能性不高。不用‘浪里挑花’,我估摸是没学,千鹤山庄以侠义出名,江湖人无论正邪,多半都给千鹤山庄面子,土匪劫道都能放行,江湖宵小偷师不偷千鹤山庄,并非说不通。” 方世杰都懒得回想刚才乱七八糟的切磋,开口道: “此人手里那把剑,是刘侍郎二公子的佩剑,下午过来时我还见过。我估摸是途经京城的游侠儿,在梧桐街玩乐,看刘公子不顺眼或者瞧上了这把剑,才顺手偷了,又从龙吟楼一路偷了过来,飞贼一个,不必在此人身上多费口舌。” 几人见此也不多说,继续聊起了正事…… …… 长夜未尽。 皇城之内悄声无息,些许宫女太监已经起身,在御膳房里准备起早膳。 而位于皇城西北的福寿宫内,由于太后娘娘长夜难眠必然晚起的习惯,侍奉的宫女也得以多眯一会儿,目前还没什么动静。 寝殿内,红玉在隔间里歇息,而摆着凤床的寝室中,传出两道若有若无的呼吸。 靠近花园的寝室中,窗户开着,夜风徐徐间传来淡淡桂香;而窗户旁边,原本挂小贩买鸡图的地方,换成了一副君山台的人山人海图。 璇玑真人身着白色睡衣,平躺在床榻外侧,瞄着墙上的画卷,时不时拿起酒葫芦抿一口,眼底已经多了三分迷离,脑子里回想着过往的一幕幕。 璇玑真人生性洒脱,起初在玉虚山待着的时候,便是漫山遍野的跑,而自从徒弟登基,给她安排了个任务后,便彻底成了江湖游子。 这十年间,她去过天的最北边,哪里是无穷无尽的雪原,基本上看不到活物;曾乘船深入过东海,见过世间最大的鱼和最壮观的浪涛;也曾骑着骆驼行走在最西方的沙海中,聆听过风吹黄沙带起的歌谣。 她见过世人未曾见过的风景,本以为这世上已经没有能勾起她兴趣的东西,但这次回来,却莫名其妙遇上了个午夜梦回时能下意识去回想的人…… 璇玑真人躺在枕头上神游万里,也不清楚自己在想些什么东西,半梦半醒之间,耳根忽然微动,听到宫殿外传来的羽翼破空的细微轻响。 呼呼~~ 璇玑真人顿时清醒过来,慢条斯理从床榻上坐起,拿来白裙套在身上,来到了窗户边缘打量,却见一只大鸟鸟,落在了远处的游廊顶端,左右打量,还冲她晃翅膀招手。 继而一道身着夜行衣的冷峻身形,就从游廊上方冒了出来,发现站在窗前的她后,鬼鬼祟祟摸了过来。 璇玑真人微微歪头,脚尖轻点侧坐在了窗台上,手指撩起一缕黑发在指尖旋转,眼神似笑非笑、媚意自生: “夜公子,三更半夜如此打扮,往女儿家闺房摸,想当采花贼不成?准备采谁的花?” 夜惊堂依旧带着斗笠,但拉下了面巾,手里提着剑穿过白石台基,很快来到了窗下: “陆仙子别说笑,我有事和你商量。” 璇玑真人仔细打量,忽然发现夜惊堂袖袍有个缺口,似乎是被兵器洞穿,脸上的骚气顿时收敛,修长双腿轻翻,就从窗户上跃下,落在夜惊堂面前,拉着袖袍打量: “你受伤了?” 因为本来妖气十足的御姐音,忽然变成了认真而又高冷的空灵仙子音,如同换了个人,把夜惊堂都弄得愣了下。 不过夜惊堂也没心思注意这些,他看了下袍子: “刚才去查东西,遇到个用拐杖剑的高手,过了几招,怕暴露身份,故意让戳的,没事。” 撕拉~ 璇玑真人用手指撕开破洞,查看胳膊内侧,见胳膊内侧被钝器戳出一条乌青痕迹,并没有大碍,才松了口气,让打瞌睡的鸟鸟在窗台上睡觉,带着夜惊堂走向偏殿,询问道: “你去查什么消息。” 夜惊堂从凝儿那得到消息,本来是准备自己一个人查,以免朝廷知道后反应太大,导致平天教主发现凝儿和他在帮着朝廷解围的事情。 但燕王世子安保比他想象的严密,红花楼没法打探确切底细,只能先从朝廷这边着手,而他找钰虎或者大笨笨询问,对方必然疑惑消息出处,他没法解释,只有璇玑真人不一样。 璇玑真人知道他女帝宠臣、反贼相好、红花楼少主的身份,也早就知道凝儿背景,真猜出消息来源也不会乱说。 而且此事关乎女帝,璇玑真人又是女帝贴身保镖,如果有隐患却没做防备,有可能出岔子,告诉她也有好处。 夜惊堂稍作酝酿词句后,开口道: “燕州似乎有势力在密谋,准备搞个大动作,目标是圣上。前几天我在龙溪巷被埋伏,可能就是这波人在幕后做的手脚……我方才查了燕州官吏的名单,发现燕王世子来头最大,就从他查起,结果燕王世子身边的护卫,警觉性比我想象的高,没查出什么东西……” 璇玑真人来到偏殿的茶亭里,让夜惊堂在软榻坐下,略微斟酌,疑惑道: “你从哪儿得来的消息?” 夜惊堂严肃道:“来源不好明说,反正大八九不离十。这消息只有你我知晓,切记不要告诉任何人,也不要大张旗鼓,以免打草惊蛇。” 璇玑真人可聪明的很,听见这话,便明白夜惊堂的情报来源不怎么正规,也没多过问,在夜惊堂腰后摸了摸,取了武人常备的伤药: “行,只要消息属实,我不会多问半个字。你查到什么了?” 夜惊堂回忆了下: “燕王世子身边护卫警觉性极高,似乎还有鸟兽当眼线。我方才去梧桐街,只注意人没注意鸟兽,结果惊动了一只鸟,而后金屏楼里就出来个留着山羊胡的老头,用拐杖剑武艺很高……” 璇玑真人侧坐在跟前,让夜惊堂把胳膊抬起来,手指轻抚伤痕: “山羊胡、拐杖剑……应该是燕王世子的护卫方世杰,剑术确实不俗。至于鸟兽……纨绔子弟养鸟养鹰的数不胜数,养熟了会看家的也不少,不过都没小蠢鸟那么聪明伶俐。” 夜惊堂轻笑了下,继续道:“和那方世杰交手,我歪打正着差点给他去势,他蹬墙侧闪之时,爆发力很大,似乎隐藏了实力。能查到的消息也就这些,想继续查,你得帮忙去燕王世子的动向、人手,你本就信马由缰、想一出是一出……嘶——” 话没说完,腰眼就给用力拧了下。 璇玑真人双眸冷中带媚,靠近几分: “没良心是吧?大晚上跑到我屋里,让我给你治伤,还说我没正形?” 夜惊堂抬手想接过药瓶自己来,结果被拒绝了,只能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忽然去查燕王世子的底细,符合你神神叨叨的作风,离人和圣上都不会奇怪;我不一样,我很务实,一说查燕王世子,离人肯定知道我有秘密消息,一问我就没法解释来源。” 璇玑真人淡淡哼了声,继续给胳膊抹跌打伤药: “知道了。” “你也得偷偷查,不要随意调遣人手,更不能打草惊蛇。” “可以是可以,你给我什么好处?嗯哼?” ?? 夜惊堂一愣,抬着胳膊转过头来:“你我都吃朝廷俸禄,暗中保护圣上安全是本分,你还问我要好处?你给我好处还差不多的,我又不是圣上的贴身护卫。” 璇玑真人眨了眨眸子,觉得也是,就改口道: “那你想要什么好处?” “……” 夜惊堂不想开玩笑,不过想了想后,还是尝试性问道: “玉虚山的内家功夫厉害,你能不能教我?” ? 璇玑真人摁着胳膊,有些难以置信: “夜深人静,孤男寡女,美人在侧,问你要什么好处,你竟然想学武艺?” 夜惊堂摊开左手:“我要其他的,陆仙子真给?” 璇玑真人眨了眨眸子:“只要合乎规矩礼法,我岂会吝啬。” “那你给我画幅中堂,要一丈高那种,最好有马有刀有鸟鸟,嗯……要突出江湖气,霸气但不能太粗犷,意境最好苍茫幽远,又能体现儿女情长……” ??? 璇玑真人的桃花眸,微不可觉的抽了下,都惊呆了。 一文钱不掏让人画一丈高的中堂画,还要求这么多,你真好意思开口? 你怎么不让离人画? 但刚才说了不吝啬,这要求也合乎礼法,现在后悔好像来不及了。 璇玑真人沉默了下后,用力把药上好: “行。不过这可不是三两天的事情,我慢慢画,你慢慢等。” 夜惊堂虽然被揉的龇牙咧嘴,但还是含笑道: “谢了。” …… 第二十一章 玩火烧身 咚~ 咚~ 寂寂无声的寝殿内,传入了若有若无的钟声,光线也逐渐亮堂起来。 床榻间,闭目熟睡的太后娘娘,被日复一日的钟声打扰,微微蹙起娥眉,继而翻了个身,在身侧摸了摸。 簌~ 簌簌簌~ ? 太后娘娘右手微顿,继而睁开眼眸看去,却见床铺外侧空空如也,搭在妆台旁边的裙子也不见了。 “人呢……” 太后娘娘稍显疑惑,还以为璇玑真人晚上有事出去了,正想继续躺下,结果又发现外屋窗口的茶榻上,有个白毛球。 太后娘娘撑起上半身仔细查看,才发现那团毛茸茸的东西,是只大白鸟,歪头睡的不省人事,还很讲究的趴在她的软枕上。 “诶?” 太后娘娘眼前微亮,翻身而起套上宫鞋,来到了外屋,在跟前仔细打量: “咯咯咯?爱妃?” 爱妃是离人的称呼,‘咯咯咯’则是璇玑真人的叫法,因为鸟鸟在回来了船上蹭吃蹭喝好久,太后娘娘也跟着这么叫了。 但可惜,鸟鸟作息相当规律,不该睡的时候疯起来玩,该睡的时候雷都别想打醒。 太后娘娘呼喊半天,见鸟鸟竟然不搭理她,眼珠微动,想了想又道: “大胖鸟?” “叽?!” 趴在软枕上睡得生死不知的鸟鸟,闻声刷的一下抬起脑袋,圆圆的大眼睛里满是震惊。 太后娘娘心满意足,抬手轻压示意: “没事,本宫就是看你睡的太死了叫你一声,继续睡吧。” “……?” 鸟鸟愈发震惊,不过马上就是脑袋一歪,往旁边滚了一圈儿,掉进了软枕和靠背的缝隙里,又不动弹了。 太后娘娘没有再打扰睡成猪仔的鸟鸟,开始在寝殿里寻找起来。 鸟既然在她屋里,那夜惊堂必然在跟前,而水水又不见了,两个人…… ? 念及此处,太后娘娘正欲呼喊的话语戛然而止,脚步也没了声音,轻手轻脚打开门,先来到了隔壁看了眼。 隔壁是红玉的住处,红玉虽然看起来是宫女,但自幼就跟着太后,入宫后也有‘女侍中’的官职,实际地位颇高,住处也颇为敞亮。 虽然天色刚蒙蒙亮,但红玉已经起来了,正坐在妆台前收拾打扮,看起来还没意识到福寿宫里来了人。 太后见此没有惊动红玉,又走出大门,前往偏殿的茶舍,尚未走近,就听见碰杯的‘叮~’声轻响,以及男女话语: “别喝这么多,今天还有要事。” “放心,我千杯不倒~这点算什么……” “说话都大舌头了,还千杯不倒……太后娘娘来了……” ? 太后娘娘没料到她如此小心,夜惊堂还能听出来人是谁,见状连忙快步跑到游廊拐角,抬头打量,结果就看到偏殿窗内,璇玑真人脸颊酡红,坐在榻上斜依小案。 而夜惊堂则在小案对面,左边衣衫完好,右边却脱了下来,露出了线条完美的修长胳膊,随着迅速拉衣服的动作,能明显看到皮肤下肌肉的鼓涌…… 太后娘娘眸子瞪大了些许,从拐角走出来,摆出了母仪天下的威严气态,开口道: “水儿,你们俩在作甚?” 夜惊堂想把衣服拉起来,但左边衣袍被璇玑真人撕烂了办不到,见太后直接跑过来了,也只得如此起身,拱手道: “太后娘娘。” 璇玑真人则反应平淡,晃荡着小酒杯,柔声回应: “和男人喝酒呀,还能作甚。你怎么醒这么早?” 太后娘娘眼底明显不高兴,不过不高兴的原因,是因为闺蜜酒局不带她,她仪态端庄的来到跟前,正想说两句,结果就眼尖发现,夜惊堂胳膊内侧有暗红擦痕,眉头不由一皱: “夜惊堂,你受伤了?” 夜惊堂不太好说昨晚的事,尚在酝酿,旁边的璇玑真人就帮忙回答: “方才没事切磋,我打的。” 夜惊堂正想点头,哪想到面前珠圆玉润的太后娘娘脸色一沉,拿起旁边的佩剑,就要用剑鞘抽璇玑真人屁股: “你又喝大了是吧?怎么下手没轻没重?” “呃……” 夜惊堂被太后娘娘护短,着实受宠若惊,但也不能让璇玑真人白挨打,连忙横在中间,和颜悦色道: “切磋有点擦碰是常事,娘娘不必担心……” 太后娘娘算是借题发挥,还是表情微凶,在喝酒不叫她的闺蜜屁股上抽了下。 啪~ 璇玑真人倒也没生气,只是斜依小案望着想护着她又不好拦的夜惊堂: “你先去忙吧。圣上中午启程,你得随行护送,先去收拾下吃个饭,别误了时辰。” 太后娘娘本来是想聊会儿,不过马上就得去玉潭山庄度假,又不急这一会儿,便也点头: “圣上仪仗走得慢,你先去吃点东西,别在路上饿大半天。” 夜惊堂含笑点头,和太后娘娘告辞后,就提着剑出了偏殿,吹了声口哨: “咻——~” “叽……” 偏殿里传来有气无力的咕叽,继而鸟鸟摇摇晃晃的从窗口飞出来,落在肩膀上,倒头又没了动静。 夜惊堂把鸟鸟放好往外走去,刚刚转过游廊拐角,便听见偏殿里又传来: “水儿,你昨晚和夜惊堂睡这的?” “嗯哼~” ?! 夜惊堂一个趔趄,没料到太后能这么问,更没料到璇玑真人能这么答,但女人间的私房玩笑他终究不好插嘴,只当什么都没听到,快步出了福寿宫。 昨天大笨笨也住在宫里,早上应该是在等女帝收拾,而后携带禁军从天街出发前往玉潭山庄。 夜惊堂现在直接去长乐宫,可能正好撞上女帝和靖王沐浴更衣之类的,去了也是站外面,为此先行出了皇城,取来马匹换上了黑衙官袍,前往了距离皇宫并不算远的黑衙。 昨天晚上逢场作戏,摸了一个富家子的佩剑,无论剑值不值钱,来路都不正,夜惊堂拿在手上或是丢了,就真成了飞贼,为此这把借来用的剑还得还回去。 至于还的方式到是简单,豪门贵子在龙吟楼丢了剑,客人不在意东家也得报官找回,不然坏名声。夜惊堂把剑交给黑衙,随口说句飞贼得手后在城中黑市销赃,下面人追回后交给他的即可,作为黑衙副指挥,也没捕快会追根问底。 等把这件事办完,夜惊堂在街上随便找了个地方吃饭,而后才返回皇城,来到了长乐宫。 女帝每年入秋去玉潭山庄静养是惯例,届时贴身宫女也会随行,而商议正事的朝会则是在玉潭山庄开。 虽然听起来有点麻烦,但玉潭山庄距离城内也就十余里,大魏本就是五日一临朝,能上朝议政的臣子也不缺车马,因为换地方了上班时间推迟,还不用凌晨四点就起床准备,为此朝臣从来都没啥意见。 夜惊堂熟门熟路来到长乐宫内,已经能看到不少宫女在宫阁内来回穿行,搬起了女帝平日里常用的物件。 而承安殿内,东方离人依旧坐在书房里,认认真真的帮姐姐处理公事。 夜惊堂来到殿门外,发现笨笨在忙国家大事,自然不好进去打扰,便干起了护卫的本职工作,站在门外当门神;还在睡的鸟鸟,则放在了殿外的树丛里面。 女帝这段时间身体虚,琐碎政务没精力处理,只过问较为关键的事情,其他乱七八糟的都交给了东方离人处理。 能送到一国帝王桌上的事情,在常人看来,必然都是些事关一国兴衰的大事,但实际上则不然。大魏疆域这么大,每天发生的事情确实挺多,但无数封疆大吏地方官,足以处理大部分事情,女帝过目即可,每天数量最多最头疼的,是言官的没事找事。 太祖立国之初干劲足,给了言官闻风奏事不因言获罪的特权,为此朝廷里的言官每日一上书已经成了惯例,某个臣子家养的狗在百姓路过时叫了两声,都能洋洋洒洒写一大篇文章,说狗叫是因为仗人势,这当官的平日里或许有仗势欺民之处,当彻查。 这些芝麻蒜皮的小事,女帝还不能不看,要是回复太敷衍,言官就不用愁明天写啥了。 如今这些琐事落在东方离人头上,更是让人头大,因为言官挑毛病最多的就是她,光是黑衙职权不明花销太大一事,就数不清说了多少次。 东方离人看的是火冒三丈,偏偏还不能生气,至于打一顿板子警告就别想了,她敢动手那些个言官就敢死,然后人家千古留名她遗臭万年。 东方离人坐在书桌后,双手拿着洋洋洒洒的长篇大论,脸都是黑的,发现夜惊堂来了,可能是怕自己待会克制不住情绪骂人被堂堂大人听见,就开口道: “夜惊堂,你先去鸣龙潭练功,待会出发本王再叫你。” 夜惊堂见此倒也没有多说,转身前往承安殿后方的鸣龙潭,准备练功等笨笨忙完。 但他刚刚走到湖边,耳根便微微一动,听到承安殿内部传来一声: 哗啦~ 撩拨水花的声音,方位在寝室后方的虎头门内。 “……” 夜惊堂脚步一顿,本想当做什么都没听见,但他刚准备继续走,里面就又传出一声: 哗啦啦~ 这明显是在叫他。 夜惊堂眼神有点莫名,先是看了眼在大殿东侧的书房方向,而后脚尖轻点跃上了寝室的露台,无声无息进入其中,来到屏风后,在虎头门外轻声道: “钰虎姑娘,你找我?” “进来。”轻柔熟媚的御姐音从小浴池里响起。 夜惊堂张了张嘴: “靖王就在殿内,你……” “离这么远,你只要不大吵大闹,靖王又岂会听见?快进来。” 夜惊堂也是无奈了,从怀里取出昨晚用的面巾,绑在了眼睛上,而后轻柔推开滑门。 呼—— 小浴室内雾气弥漫,池水也被雪湖散染成了乳白色。 大魏女帝背靠白玉石躺在水中,双手并未遮挡,虽然身无寸缕,但池水不透光,也只能看到浮出水面的两抹半圆,倒是池子边缘的地面上,随意散落着红裙和小衣小裤。 夜惊堂把滑门关上,轻车熟路来到了浴池边缘,发现脚碰到了裙子,就半蹲下来,把红裙捡起: “你伤势很严重?” “陈年旧伤,天气转凉就会如此,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 女帝撩拨着水花,洒在深不见底的白皙沟壑间,询问道: “听说孙无极来了京城,你还学了剑法?” “是啊,在邬州找到了灵机剑,差人送了回去,结果孙老剑圣直接就登门来教剑法,都没让我开口……你想学。” “我想学有的是门路,不需要你教……” 大魏女帝说到这里,话语戛然而止。 夜惊堂动作了也顿了下来,左手拿着叠好裙子,右手捏着地面的一个三角小布片,表情出现了些许变化。 他进门前没扫视过屋里,衣物也不会自己动,并清楚地上有什么,此时拿到手里,熟悉的触感和造型,让他明白不小心拿了钰虎的原味,想直接丢下,似乎不太合适;但当做没认出来是什么把衣服收起来,显然也不大对…… 大魏女帝见夜惊堂拿她贴身衣物也就罢了,还爱不释手,微微蹙眉: “放一边就行了,不必帮我收拾。” 夜惊堂举止如此,只当什么都没发生,把裙子乃至三角布片放在了贵妃榻上,又询问道: “圣上要在玉潭山庄休养多久?” “看情况,少则一旬多则两月。” 大魏女帝抬起手来,把剩下的肚兜捡走,放在了另一侧,而后道: “你这些天要在玉潭山庄轮班巡视。上次答应你,给你身边人学玉骨图的机会,这才刚看了一次,去了玉潭山庄恐怕得耽搁好长时间。你要想让她们早点学会的话,可以让她们这些天住在宫里,反正圣上这些天不在,宫里也有吃有喝,也省得你在外面当差,整天操心家里人。” 夜惊堂听见这话,心底颇为意外,他跑进小浴池,就想借这个机会,问问长乐宫没人的时候,他能不能带着凝儿和三娘进宫学玉骨图,没想到钰虎直接先开口了。 “皇城重地,圣上不在的情况下,她们进留宿天子寝宫,不会有问题。” 大魏女帝随意耸肩:“圣上在的地方,才是皇城寝宫,圣上不在的地方,规模再大也不过是一间房子。你每天过来看看,也算是两头兼顾守护皇城;不过我还是提醒你一句,鸣龙图是国之重器,要传承到后世子孙手里,圣上都不能随意处置。如今交到你手上,让你教身边之人,若是出了岔子,导致鸣龙图丢了,你这罪责可不小,真会掉脑袋的。 夜惊堂轻轻笑了下;“其中轻重我自然知晓,我每天和璇玑真人轮班换守,回来在皇城内外检查一次即可,这几天就让她们在鸣龙潭好好学玉骨图,等学会了就让她们离宫。” 大魏女帝点了点头,也在再这事上多聊,但仔细琢磨,好像也没有什么正式话题,便往上坐了些,让两团白软浮出水面,红点若隐若现,开玩笑道: “外面在收拾东西,出发还得一会儿,你要不下来帮我搓搓背。” ?? 夜惊堂眼见钰虎又来,有了以前应对的经验,直接顺势而为,来了句:“也行。”而后就作势解开腰带,准备下池子。 ? 大魏女帝微微歪头,见夜惊堂脸皮厚起来了,倒也不算慌乱,毕竟她知道夜惊堂是吓她。 她往旁边挪了些留出位置,半靠在浴池边缘等着,一点急迫感都没有,见夜惊堂接下外袍后动作慢了下来,还调侃道: “脱呀?怎么不敢脱了?” “……?” 夜惊堂还真就不信虎妞妞能盯着看他脱完,想想双手交叉绕到左右,准备把银色软甲取下来试试。 结果他算对了,虎妞妞话说的再虎,终究也是个女子,这种横竖都白给的事岂会不怂。 但他没算到的是,钰虎也没有正面认怂的意思,而是在他双手拉起软甲罩住脑袋之际,忽然手按左侧的白玉团儿,猛地咳嗽了几声: “咳咳——咳——” 咳嗽声音挺大,宫殿东侧的书房里顿时传出动静,继而便是往这边小跑的声音。 踏踏踏…… “你!” 夜惊堂措不及防,猛地把软甲猛地拉下来,想要夺门而出,但因为下拉的动作太大,把绑在眼睛上的黑巾也带到了鼻子上,视野当即恢复。 而后落入眼帘的场景,就是白雾缭绕的小浴室,以及池子里花枝乱颤的大漂亮。 大魏女帝要用力咳出声音,肯定不好靠着浴池,此时是坐在浴池里,水没到肋骨处,右手捂着左边的西瓜,能清晰看到葱白玉指陷入软腻。 而右边因为没有约束,又用力咳嗽,在剧烈颤动,一抹嫣红都晃出了残影,但以武魁的眼力,看的十分清晰。 !! 浴室里瞬间死寂。 女帝顿时不咳嗽了,左手抬起把另一侧挡住,变成了双手交叉护身前的姿势,脸色当即红了些许。 而夜惊堂还是头一次,不小心占钰虎便宜非但没有半分紧张,还挺爽,眼神意思估摸是——吃亏了吧?让你戏弄我…… 因为脚步声在往这边跑,穿过正殿就到了门口,夜惊堂也没时间看钰虎的反应,拿起袍子转身就往外跑,刹那间打开门冲出了寝室,从窗户跳了出去…… 第二十二章 深宫挖宝 秋风徐徐,一艘商船风帆鼓涨,沿着清江顺流而下。 船楼二层的舱室里,传来几声略显沙哑的闷咳: “咳……咳咳……” 甲板满是天南海北的旅人,二层却没几个住客,一名青衣公子,腰悬三尺锦鞘刀,手上端着托盘,推开了房门。 吱呀—— 房间窗口的茶案旁,坐着个身材颇高的老者,锦袍玉带,身上搭着件宽松披风,一双眼睛神华内敛,就好似历尽世事的孤鹰。 “师父,药已经快凉了,喝一口吧,就算治不好病,也能镇痛。” 青衣公子把托盘放下,从里面端起药碗,放在了老者手边,眉宇间带着深深忧色。 但老者反应却颇为平淡,手指把药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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