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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颇高、面容俊美,双眸如同剑芒般锐利,腰间悬着一把黑鞘长刀。 来人打扮是寻常江湖刀客的打扮,但腰间的这把刀,对在场无数刀客来说却很特别。 刀长三尺三,宽二指半,柄以黑绳缠绕,护手尾环为黄铜质地,皆雕螭龙。 这是上代刀魁的佩刀! 曾经这把刀无人不知,虽然已经在江湖销声匿迹近三十年,但它依旧是天下间最快的刀,没有之一! 雨幕下的湖面,在来人现身的瞬间,便陷入了静默。 轩辕朝左手负于身后,一百零八斤的君山刀,如同没有重量般,随手斜指着地面,配上两米出头的夸张体型,就如同寻常刀客,持着一把符合自身体量的寻常轻刀。 轩辕朝知道这个二十上下的年轻刀客,就是杀他儿子的元凶,但目光并没有放在来人脸上,只是望着腰间那把螭龙刀,眼底带着几分怀念。 当然,这并非怀念郑峰,而是怀念狂牙子。 世上巅峰武人很多,比轩辕朝强的也不算少,但能让他当做对手、目标,拼尽一切去追赶的‘刀客’,唯有狂牙子一人。 击败狂牙子后,轩辕朝在刀魁位置坐了四十多年,看似风光无限,但实则过的远不如三十岁前那般充实。 因为没了狂牙子这对手,他不知道手里这把刀,往后应该练给谁看。 当年轩辕朝对郑峰很反感,不留丝毫情面,想让女儿入宫是原因之一。 还有个原因,就是郑峰太平庸,连八步狂刀都练歪了,根本就配不上这把他呕心沥血追赶了三十年的刀! 而眼前这个年轻刀客,看起来比郑峰要强上一些。 轩辕朝注视螭龙刀一眼后,抬眼望向无字碑前的年轻刀客: “你就是夜惊堂?” 夜惊堂凌晨就到了君山台,方才一直在暗中观战,瞧见仇天合落入下风可能被砍死,才冒出来搅局。 从小听着‘轩辕朝’的名字长大,如今近距离瞧见这身高过两米的当代刀魁,夜惊堂确实感受到了压力,不过神色很自然,平静回应道: “梁洲夜惊堂,家父郑峰。” “嗡……” 此言一出,湖上听见的江湖名宿,皆是哗然。 郑峰名气算不上很大,但有云州三杰的名号在前,仇天合劫婚使队伍的事情在后,当年那场风波的原委,江湖上的刀客基本上都知道一二。 当年轩辕鸿志暗中激将,轩辕朝对实力明显远弱于自己、登门提亲的晚辈下死手,至今仍遭人不耻。 如今郑峰的后人登门,要干什么自不用说。 在场的江湖名宿,都把目光集中了过来,打量起夜惊堂,悄然询问起此子的来历底细。 轩辕朝虽然死了儿子,但脸上并没有显出怒火中烧,只是淡然道: “我打残了你爹,你杀了我儿子。你是想彼此有仇报仇,还是想让朝廷当和事佬,彼此两清往事一笔勾销?” 轩辕朝这话,看似是不追究儿子的死,想就此了结恩怨,实则不然。 因为轩辕朝知道儿子怎么死的——买凶杀夜惊堂翻了船,死于不长眼主动找茬,而非夜惊堂复仇,和当年的仇怨都扯不上关系。 夜惊堂义父被打残,自己又被君山台的人刺杀,这仇非但没报,还加深了,怎么可能答应一笔勾销。 轩辕朝如此大气的说不追究儿子的死,只是当着上万人的面,说给朝廷听。 夜惊堂背后是靖王,轩辕朝本身就是开国侯,谁杀谁都会惹来朝廷不满。 而轩辕朝先提议握手言和,夜惊堂不答应非要复仇,靖王事后再追究君山台责任,就不占理了。 夜惊堂一直都知道朝廷很难办这事儿,也明白轩辕朝此言的打算,直接道: “你打残家父,直至家父英年早逝;你儿子来杀我,差点让我葬身湾水镇。如此大仇,何来两清之说?” “那就是有仇报仇。” 轩辕朝长发随风而动,审视着夜惊堂,眼神居高临下: “你和你爹一样,过于鲁莽耿直,要报仇,也该有这个实力后再来;现在登门,只是给我儿子偿命罢了。” 夜惊堂来都来了,打不打的过先不谈,场面话得硬气,对此道: “我怕再过两年,你提不动刀,报仇都报的不痛快。” 话已至此,也无需多言。 君山台上下,再度安静下来。 仇天合已经收刀入鞘,可能是怕夜惊堂托大,落得和郑峰一样的下场,来到了夜惊堂跟前,准备情况不妙就二打一。 轩辕朝对此满不在乎,转眼看向了湖面。 湖面上,方才差点被踩翻的小船,靠在了岸边。 一个身着白衣的‘随行侍妾’,头上带着帷帽,把几样兵器抱着跃上了君山台。 轩辕朝扫了几眼兵器,目光最先落在五尺长刀上,眼底显出三分意外: “这把牧青刀,是天南刀痴孙牧青研究的兵器。孙牧青初用轻刀,败于狂牙子;后改重刀,又败于老夫,自知无望跻身刀魁,隐居于黄泉镇,终其一生都在研究如何破这两种刀法,打造了这把刀。你准备拿此刀来对付老夫?” 夜惊堂听见这话,总是明白那掌柜说把刀给他,老板娘为什么很不高兴了,不出意外这把刀应该是老掌柜的遗物。 他把刀借来,确实是想看看能不能研究出破屠龙令的法门,不过就算研究出来了,一晚上的熟练度,也不可能拿来对付轩辕朝。 昨天晚上演练刀法,他发现这把刀太长,左手拔刀不够顺滑,接屠龙令的招式又太轻,虽说攻击距离翻倍,甚至能用出‘黄龙卧道’‘青龙献爪’等招式,但都这么用了,换杆大枪威力更大。 瞧见璇玑真人那‘普攻就是大招、拿狐狸尾巴都能自成章法’的武学造诣后,他思索了半晚上,觉得这把刀思路应该走错了。 刀法更上一层楼,重点在‘法’,而不是‘刀’。 真正的好刀法,确实该走中庸之道,但应该是‘可长可短、可快可慢、可重可轻’,手持木棍亦有开山之力,身携重刀亦能灵巧如风。 要用出这种效果,看得是用刀的人,而不是刀的款式。 眼见轩辕朝问起,夜惊堂摇了摇头: “我以前的想法,和铸造此刀的前辈一样,以为想破尽天下刀法,刀得不轻不重、不长不短、不快不慢。 “最后发现,诸事皆能,便是诸事不精。 “能用这把刀破你的屠龙令,用君山刀就能破神尘和尚的金身;能用这把刀破狂牙子的八步狂刀,换螭龙刀估计能快过吕太清。 “这把刀是好刀,但没本事的人用不好,能用好的人,已经不需要。” 璇玑真人本来在安静当花瓶,听见这话微微偏头,眼底露出了几分讶异。 毕竟她只是昨晚喝醉随口讲了句‘刀不是这么用的’,没想到一觉醒来,夜惊堂还真能有点新领悟。 轩辕朝则是评价道: “好悟性。不过,你没练到‘无刀胜有刀’的地步,没了这把刀取巧,你拿什么破屠龙令?” 夜惊堂左手按住刀柄,微微抬起斗笠: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八步狂刀是世间最快的刀法,自然就是最强的刀法,不应该有对手,能被针对被打断,只能说自己还不够快,而非刀法不行。 “你能破狂牙子的刀,说明狂牙子的刀还没快到极致,而非你刀法更胜一筹。 “我不一样,我的刀,可以比狂牙子更快。” …… 第四十七章 八步屠龙 霹雳—— 雷霆划过压在头顶的云海,无数扭曲电蛇往天际蔓延。 黄豆大的雨珠,砸在巨型黑碑之上,分立左右的两道人影,与千丈平台对比小如米粒,此刻却成了整片天地的焦点。 数以万计的江湖武者,全神贯注盯着石碑前的两名巅峰刀客,听见‘我的刀比狂牙子更快’的话语,并没有人为此嗤笑。 毕竟‘武道’便是如此,踩在前人的肩膀上,用一代又一代的‘青出于蓝’,把武学理念拔升到极致,没有最快只有更快,没有最高只有更高,从来就没有什么亘古不变的最强招式。 但这道理江湖人都知道,做起来却没那么容易。 武学招式就是棋谱,虽说‘千古无同局’,但千年传承下来,历代江湖天骄,已经把最强路数摸索到了‘多一颗棋子显累赘、少一颗棋子差火候’的地步。 后人不说凭空创造一门绝世武学,就算只是推陈出新,略微优化前人的路数,使其提升一分一毫,都难比登天。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初次’现身江湖的夜惊堂身上,觉得夜惊堂如果没有推陈出新超越狂牙子的地方,应该不敢在这种场合口出狂言。 但夜惊堂的年纪,看起来实在有点太小了。 虽然当代的一仙二圣八大魁,九成都是在三十岁前登顶,年纪小并不算稀奇。 但夜惊堂看起来,最多二十上下,男子二十四五体魄才完全定型,这个年纪可以说还没到巅峰期。 现在就能超越狂牙子的话,那这天资已经属于谪仙人级别了,往后怕是有可能撼动奉官城。 轩辕朝在雨中静立,面对夜惊堂的狂言,只是平淡回了句: “用刀说话。” 哗啦啦~~ 大雨如注,湖面之上顿时寂静下来。 夜惊堂注视轩辕朝一眼后,转身走过石碑,来到君山台的内腑。 轩辕朝见此拔出了君山刀,从腰后取下皮质肩带,挂在了背上,从另一侧往深处走去。 踏踏踏~~ 稳重脚步,成了天地间唯一的声响。 仇天合见此有点迟疑,毕竟在石碑前打,交手之人有机会跳下擂台,按照江湖约定俗成的规矩,落擂既败,胜者跳下擂台追杀,属于玩不起的行为,一般没人会这么干。 而在千丈平台中间打,约等于笼中死斗,弱势一方根本没有逃出擂台的可能,能不能活也只看胜者会不会刀下留人。 仇天合走在后面,欲言又止,想劝夜惊堂别这么托大,但上万人看着,涨他人气势灭自己威风,显然不可取。 璇玑真人抱着一堆兵器,仪态要平静很多,目光放在夜惊堂背影上,暗暗琢磨着夜惊堂怎么把刀用的比狂牙子还快。 君山台太大,在湖面上飘着的无数江湖客,距离太远看不真切,见有外人上台,些许胆大的刀客,也跟着落在了平台边缘。 虽然站在台上,被随手砍了白死不说,还得挨骂,但和近距离旁观这种级别的交锋比起来,这点风险真算不得什么。 踏踏踏…… 很快,两人来到了君山台的正中心,远离周边浪涛和船队,天地间只剩下风雨声。 夜惊堂摘下了斗笠,露出黑带束起的长发,双手自然下垂站在雨幕之中,目光从锋芒毕露转为平淡,再无气息波动,变成了和环境融为一体的石头。 仇天合瞧见此景愣了下,毕竟前些日子在京城,夜惊堂完全没有这种天人合一的气象。 到了这种境界,夜惊堂看不透轩辕朝,轩辕朝同样看不穿夜惊堂。 为此轩辕朝眼底多了几分正视,把新仇旧恨抛之脑后,双手同样自然下垂,心思只在刀上,注视着夜惊堂的眼神。 双方距离十丈站定,君山台周边密密麻麻的人群,皆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而一场必将名传四海,影响往后数十年江湖格局的交锋,也在此刻正式开始! 霹雳—— 苍雷响彻云霄,君山台中心也随之响起了一道凄厉刀鸣。 呛啷—— 夜惊堂身形由静至动,根本没有半分征兆。 在雷霆响起的一瞬间,整个人已经破空而出,脚下石砖全数震裂,密集雨珠被身形撞碎为水雾又被劲风裹挟,化为了一条长龙般的白雾。 轰隆—— 夜惊堂爆发同时单刀出鞘,在刀尖离开刀鞘的同时,人影已经来到了轩辕朝近前! 此等骇人听闻的速度,不说围观的近万武人,连仇天合都惊了下,毕竟他可以百分百确认,这一刀他就算能看清,也绝对反应不过来,等他刀出鞘,脑袋已经没了。 轩辕朝终究是纵横江湖数十年的刀魁,虽然到了巅峰期末端,但依旧在巅峰期,这惊世骇俗的一刀,并未让其气息产生半分波动。 眼见快若奔雷的一刀袭来,轩辕朝眼底甚至闪过了一抹恍如隔世。 毕竟他年幼时初见狂牙子,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刀,完美无瑕、惊艳天下、避无可避,虽然只是一记起手,却给他留下了一副终生难忘的画面,为此不惜一切追赶了数十年。 再次看到这一刀,让轩辕朝感觉仿佛又回到了和狂牙子一战定刀魁的那一天。 但可惜,刀还是以前的老刀,没有任何变化,而他已经不是以前初出江湖的他了! 轰—— 在夜惊堂身形往前突袭的同一时刻,轩辕朝已经起手。 近两米高的魁梧身形瞬间爆发,肌肉高耸连满头花发都当空炸开绷直。 龙蟒般的两条臂膀抬起,左脚后撤腰背躬起,重达一百零八斤的君山重刀,便从背后破开了漫天雨幕: “喝——” 夜惊堂全力爆发一刀横削,速度已经提升到极限,拦在面前的却还是当头劈下的君山刀。 双方都没用虚招,只是把各自巅峰的招式运用到极致,以最快对最快,而结果,在场能看清的高手都已经了然。 夜惊堂爆发力足够,但这一刀必然被屠龙令拦住。 只要双刃相接,夜惊堂不可能硬接重刀,更不用说把君山刀劈飞出去连下一刀。 唯一的结果,就是被一刀断掉招式失去平衡,而后被屠龙令无限连死。 此景不光围观武人,连璇玑真人都看出了不妙,已经悄然脚步前移,准备在夜惊堂被劈飞出去的时候驰援,以免轩辕朝直接两三刀把夜惊堂砍死。 但让所有人难以置信的是,双刃相接的场面并未出现! 轩辕朝躬背弹刀暴力起手,靠着后撤步拉开的半步距离,重刀已经轮到了头顶。 但下一瞬,轩辕朝猛然发现,面前的黑衣刀客,踏在身前的最后一步,如通天浮屠脚震山河,瞬间震碎了方圆数丈的石砖。 咚—— 而左手握刀横削的夜惊堂,俊朗脸颊瞬间赤红,双眼布满血丝,身上衣袍四分五裂,连同发带都炸开,本就登峰造极的爆发速度,硬生生在这半步之间翻了个倍! ?! 轩辕朝眼神错愕,瞧见此刀的第一眼,就明白这一刀,融合了红花楼的‘风池逆血’。 ‘风池逆血’确实可以用未伤敌先伤己的方式,做到瞬间爆发力翻倍。 但是‘风池逆血’枪招,气脉走向在脊线,和霸王枪的运气脉络为一体,和八步狂刀起手式根本就不沾边,生搬硬套的结果,只能是岔气震伤经脉。 夜惊堂能用出此刀,只可能完全拆解了风池逆血和八步狂刀的招式,然后重新构建运气脉络,把两种巅峰武学的精髓合二为一,虽然表象和八步狂刀没区别,但内里已经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刀法。 狂牙子三刀过后开始自残,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为求杀力疯狂到不惜性命,所以其刀法被称作‘狂刀’。 而夜惊堂这一刀,显然青出于蓝。 拔刀就不惜重伤堆爆发力,生死只在这一刀,根本不留后路,可以说把狂牙子的理念贯彻到了极致,已经算的上世间最疯魔的刀法! 轩辕朝惊人的刀法造诣,让他一瞬间摸清了这一刀的底细。 但面对这种不要命的鬼刀法,还是陷入了捉襟见肘的局面。 正如夜惊堂战前所说,他的刀比狂牙子刀更快! 这快的不是硬实力,而是刀法造诣。 哪怕他和狂牙子同水平,也是他的刀更快,打一百次都是狂牙子输。 轩辕朝起手的‘后撤步’,防的是狂牙子的起手式,以空间换出刀时间。 而面对这骤然速度翻倍的一刀,显然已经触及了躬背弹刀能应对过来的上限,双方同水平之下,屠龙令打一百次照样是输! 飒—— 速度快到近乎癫狂的一刀,在重刀劈下之前,到了轩辕朝的腰腹。 如果不出意外,轩辕朝一刀落下后,夜惊堂已经靠着骇人速度,从身侧一闪而过,彻底终结了轩辕朝的不败战绩。 但轩辕朝终究是刀魁,追赶狂牙子几十年,不可能没想过这一刀防不住的情况。 在夜惊堂气息出现异样的瞬间,轩辕朝已经放弃了出刀,稳若磐石的身形转为侧闪规避。 轰隆—— 大地碎裂的轰鸣声中,化为黑色残影的夜惊堂,从轩辕朝身侧一穿而过,在背后带出一条血线。 轩辕朝身形刹那侧闪出数丈,和夜惊堂拉开了距离,左侧肋下,出现了一条寸余深的血口。 相较于轩辕朝的体型,这点皮外伤和没有区别不大,但殷红血水洒在灰黑石台上,还是引起了满场哗然! “嚯……” 毕竟这是轩辕朝成名四十年来,第一次在擂台上见血! 仇天合瞧见此景,目光直接呆滞,根本没看懂。 而璇玑真人则是暗暗咋舌,完全想不通夜惊堂从哪儿摸出来的这么一招。 夜惊堂想出这一招,时间其实也不久。 以前他没见识过八大魁的实力,眼界一直放在‘见招拆招’上,一直在研究兵器、动作这些外界条件。 而昨天见识过璇玑真人‘一拳就是一拳’的底蕴后,他算是开了眼界,明白‘招式、兵器’在山巅巨擘眼里,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内里。 然后他就用了另外半晚上时间,开始调整霸王枪、屠龙令、八步狂刀等运气法门,彼此互相借鉴探索,看怎么才能让原本的招式变得更强。 只要眼界到了思路正确,构建运气法门、寻找出最优解,对他来说真就个把时辰的事情。 此时一刀穿身而过,在轩辕朝身上留下一道伤口,夜惊堂向来沉静如水的眼神,也涌现出了血脉贲张的狂热。 “喝——” 夜惊堂冲到轩辕朝背后的刹那,双脚重踏地面,身形拐出一个锐角,左手刀顺势送入右手,推刀前斩,瞬间在千丈平台上拉出一条白雾! 轰隆—— 两刀衔接毫无间隙,不给对手任何反手的时间。 轩辕朝侧闪出去脚步堪堪落地,夜惊堂已经再度杀到面前! 轩辕朝研究了八步狂刀半辈子,对招式一清二楚,不可能被一套连的毫无反手之力,在侧闪同时,重刀已经顺势旋身一周,劈向了夜惊堂攻来的方向。 但夜惊堂也知道屠龙令的短板,仗着轻刀收放自如,突袭半途速度骤减,恰到好处的让君山刀从前方一扫而过,而后速度再度爆发到极致! 飒—— 轩辕朝虽然对百斤君山刀运用到了信手拈来的地步,但同水平搏杀,兵器重一百斤,就不可能保持和夜惊堂一样的反应速度。 眼见夜惊堂见缝插针,轩辕朝毫不迟疑停刀横拉,护在身前为盾牌。 铛—— 君山台上骤然响起一声惊雷。 全力爆发的夜惊堂,双手握刀突袭至身前,见轩辕朝拉刀格挡,直接转斩击为刺击,点在了宽厚刀身之上。 这一刀凝结夜惊堂毕生所学,威力堪称恐怖,刀势出手便震开了雨幕,在身前刺出了一条空洞。 如果落在君山刀上,哪怕轩辕朝拿着神兵利器,也有可能被直接洞穿,直至刺入心门。 为此轩辕朝反应奇快,右手推刀让君山刀形成了斜面,螭龙刀刺中就顺势往左后方滑去,火,在厚重身上擦出了一条放血槽,火星四溅! 嚓—— 夜惊堂手里的螭龙刀,可不会像君山刀那样收不住,一刀刺空,当即收刀下拉,划向轩辕朝腹部。 但轩辕朝经验亦是夸张,虽然速度赶不上,却算尽了夜惊堂的攻击方式,先人一步飞身极退。 飒飒飒—— 铛铛铛—— 千丈平台之上,暴雨被横风带动,化为了乱流四散横飞。 周边观战的近万武人,只能看到一道黑色残影,在轩辕朝周边来回穿插,带出点点火光和刺耳雷鸣。 轩辕朝虽然体型如山岳,但身法却轻若游蝶,百斤重刀在周身来回闪转,游刃有余挡住了夜惊堂近乎疯狂的突袭,看似不落下风。 但璇玑真人等顶尖高手,却能看出这场搏杀不出意外已经结束了。 因为轩辕朝两次起刀都被夜惊堂强行打断,根本没有第三次起刀的机会,只是把重刀当盾牌被动格挡。 君山刀转不起来,就没法依靠惯性累加速度和刀势,给夜惊堂造成威胁。提着百来斤的铁疙瘩,想砍中夜惊堂,除非夜惊堂脑壳进水往刀口上撞。 而夜惊堂占据主动权,可能砍一百刀不中,但只要中一刀,轩辕朝就没了。 “嗡……” 君山台周边围观的武人,虽然后知后觉,但还是很快意识到,轩辕朝的屠龙令,好像真被压死了,湖面上逐渐响起雷鸣般的嘈杂。 仇天合瞧见这幻想过不知多少年的场景,双手微微颤抖,竟然有热泪盈眶之感。 但仇天合还没来得及兴奋,擂台上的一幕变数,忽然让整片天地陷入死寂! 所有人都能看出轩辕朝必败无疑,作为当代刀魁,轩辕朝自己又岂会看不出来。 就在夜惊堂身形再度折返,想趁着轩辕朝旋身半圈一刀贯入肋下之时,一道刀鸣声忽然从擂台上响起! 呛啷—— 轩辕朝满头花发飞散,原本古井无波的双眸,也显出了专属于刀客的狂热,怒喝声中,握住君山刀的双手微拧,继而身形忽然爆起,在雨中拉出了一道璀璨白芒! 夜惊堂心中寒毛倒竖,身形骤然顿住,改刺为挡,瞳孔微缩仔细看去,却见厚背阔刀飞了出去,只剩刀刃,不见刀柄。 而速度暴涨的轩辕朝,双手持着一把四尺出头的长刀,刀身纤细、寒芒毕露,目测分量最多不过六斤,几乎在空中带出残影,眨眼已至身前。 挡—— 双刃相接,轩辕朝恐怖的爆发力终于得以展现。 夜惊堂虽然反应及时,但体型差距摆在这里,重劈之下双脚踩碎石砖,整个人往后硬生生滑出了十余丈才停住身形。 此景不光夜惊堂,连璇玑真人等人都看愣了。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君山台弟子会带副兵器,以防起刀失败后没法反手,但没料到轩辕朝本人竟然也藏了把轻刀。 一刀过后,双方不约而同停了下来。 夜惊堂浑身雾气蒸腾,看着远方的轩辕朝,开口道: “丢了名震天下的君山刀,可就算承认屠龙令被破了。” “嚯——” 君山台周边围观的无数江湖客,直至此时才敢喘气,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脸上都带着不可思议。 轩辕朝赤裸上半身,血水染红了左侧甲裙,四尺长刀斜指地面,眼神依旧不失傲气: “屠龙令输了,老夫可没输。屠龙令是老夫二十多岁悟出的刀法,等了四十余年才有人破掉,你难不成以为,老夫这四十年,是在原地踏步?” 夜惊堂知道轩辕朝不可能只有这点底蕴,但还是道: “我能破狂牙子的八步狂刀,就能破世间任何刀法,你憋出什么东西都一样。” “老夫三岁练刀,生平最钦佩者莫过于狂牙子,也知道‘唯快不破’的至理。屠龙令能破八步狂刀,确实赢在狂牙子刀还不够快,还没有把八步狂刀打磨到巅峰。” 轩辕朝手腕轻翻,将长刀倒持于左手: “练屠龙令,迟早被更快的刀破掉;而练快刀,才能真正做到万法不破。 “你以为,世上只有你把八步狂刀的刀法,拔高了一尺?” “嚯……” 旁观无数江湖人,听到轩辕朝准备用八步狂刀打夜惊堂,眼底满是难以置信,但细想又在情理之中。 轩辕朝能破八步狂刀,必然苦心钻研了几十年,以轩辕朝的悟性,照猫画虎研究出八步狂刀真不稀奇。 虽然是同一种刀法,但夜惊堂的运气法门,和狂牙子的已经完全不是一个东西。 轩辕朝显然也是如此。 此举不能说是同门相争或偷师,而是各自根据前人的武学理念,自行研究领悟,开创的两种新流派,彼此较量,分出谁悟出来的新刀法更好! 夜惊堂见轩辕朝准备打不过就加入,和他拼八步狂刀,稍微沉默后,开口道: “屠龙令的刀法理念,让我叹为观止,和八步狂刀各有优劣,但都是环环相扣无懈可击,为江湖最顶尖的刀法。 “八步狂刀打不过屠龙令,是人不行;屠龙令打不过八步狂刀,照样是人不行。 “你放弃屠龙令,转而研究八步狂刀,着实可惜。” 轩辕朝眉头一皱,没有言语。 夜惊堂把螭龙刀插在地上,抬起手来: “世间武学千千万,彼此相生相克,哪有什么绝对的强弱之分,无非看用的人是谁。” “你让我见识什么叫八步狂刀,我也让你看看,什么叫屠龙令!” “嚯——” 周边观战之人,听到这话当场炸锅。 毕竟打完之后换兵器再打一场,无异于爷孙局,两场全输就是奇耻大辱,直接可以就地自裁了。 仇天合都愣了,虽然知道夜惊堂霸道,但没料到能嚣张到这一步。 教轩辕朝用屠龙令,杀人还要诛心…… 璇玑真人也没想到夜惊堂这么横,看着擂台上意气风发的年轻俊公子,眼底闪过几分异样。 若非场合不适合,按照她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性子,非得来句‘你要是能打赢,姐姐我就满足你一个什么都可以的愿望’来刺激下夜惊堂。 只可惜,上万人看着,璇玑真人不可能这么瞎搞,只是把君山刀和肩带,丢给了夜惊堂。 呼呼~ 啪—— 夜惊堂单手接住飞过来的重刀,把肩带套上,挂在了肩头。 漫天风雨也在此时陷入死寂,只剩下位于千丈平台正中的两人。 轩辕朝静立雨中,眉头紧锁,眼底忽然没了往日维持四十年的锋芒。 因为轩辕朝居然发现,现在的他,确实不是三十岁前的他了。 三十岁前,他面对如日中天的狂牙子,依然敢和现在的夜惊堂一样,提着君山刀登门,看看谁是当代刀魁。 而如今懂得多了,见识多了,那股愣头青一般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心气,反而没了。 知道‘唯快不破’是好事,但若人人皆大彻大悟练快刀,没有傻子愣子去另辟蹊径钻研旁门左道,哪还有当今这百花齐放的江湖? 夜惊堂身上的傲气和绝对自信,犹如醍醐灌顶,让轩辕朝猛然惊醒,意识到自己闭门造车四十年,已经在不知不觉间随了大流,忘记了当年练刀的初心! 一个刀客,若是产生了自我怀疑,不再相信自己的刀,双眼又如何展现出锋芒? 轩辕朝握了握刀柄,沉默良久后,轻轻吸了口气,压下心底万般杂念,开口道: “可惜,你生晚了。此战过后,江湖上再也没有能和你我平起平坐的刀客,那感觉举世无敌,但也说不出的迷茫寂寞。” 轩辕朝这话,是在感叹‘有旗鼓相当的对手,才能意识自身错误,从而精进成长’。 夜惊堂明白意思,双手自然下垂,平淡回应: “如果不是当年那场风波,打灭了年轻刀客的心气,如今的君山台,应该群雄并起、百花齐放。 “江湖刀客有今天这般光景,不是因为江湖练刀的少了青黄不接,而是你这带头的刀魁,不值得年轻人当成榜样去仰慕追赶。” “呵……” 轩辕朝年过古稀,早已明白此生是非对错,当前所求无非畅快一刀而已,没有再说话,大步往前走向夜惊堂。 咚、咚~ 沉闷脚步,再度从雨幕中响起。 夜惊堂浑身雾气蒸腾,身若苍松岿然不动,眼底的狂热已经化为了平日里的宁静。 霹雳—— 一道雷光,再度划破苍穹。 轩辕朝脚步越来越快,在相距十丈时,双脚骤然发力,伟岸身形躬起又弹出,瞬间撞破雨幕,左手长刀顺势削向夜惊堂中门。 此刀同样快到匪夷所思! 轩辕朝能看穿夜惊堂的刀法底细,夜惊堂同样一眼看出了这一刀的门道——化用‘躬背弹刀’的法门,把弹刀改为弹人,大幅度加强八步狂刀起手一刀的突袭速度。 这改良可以说十分精妙,因为夜惊堂也只是想过左手刀、右手刀,没考虑过在腰腿上下功夫,来让手里已经到极限的刀更快半分。 这一刀虽然没有夜惊堂自损八百的出刀方式提升恐怖,但胜在不用自损八百,而且破屠龙令确实够了。 不过可惜的是,夜惊堂用的并不是正常的屠龙令,而是昨天改良八步狂刀时,用相同思路顺手研究出来的新版屠龙令。 “喝——” 就在轩辕朝起手的同时,夜惊堂左脚后撤半步,双手握住背后刀柄,浑身上下的露出的皮肤瞬间涨红,浑身肌肉青筋暴起,眼角甚至涌出血丝。 轰隆—— 狂奔气劲瞬间推开漫天雨幕和地面碎砖,在周边清出一片真空。 挂在的背后的君山刀,也在眨眼间弹起,以一种近乎疯魔的速度,往前悍然劈下。 此景此景,连不会武艺的武人,都看出夜惊堂起刀瞬间,就震伤了浑身气脉,全身筋骨也必然有所拉伤。 但这并不妨碍此刀毁天灭地的破坏力。 轩辕朝全力爆发,以此生最巅峰的速度冲至夜惊堂身前,也没能绕过这他呕心沥血数十年研究出来的后撤步躬背弹刀! 夜惊堂后撤的那半步,就好似拦在面前的一道天堑,任凭他如何压榨体魄,等在面前都是那把当头劈下不给半点机会的君山刀。 也是此时,轩辕朝明白了狂牙子当年面对他的感受,也明白了所有刀客面对君山刀的感受。 那是一股势不可挡的绝望! 就好似一座高山朝自己压来,使出浑身解数,都跑不出被殃及的范围,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座万丈山岳砸在自己身上。 这无疑是世间最美最暴力的刀法之一。 就算不能稳破八步狂刀,也是彼此势均力敌,只看用刀的人是谁。 如果年幼之时,他看到的是这一刀,恐怕也会为此魂牵梦绕一辈子吧…… 但现在,为什么会从其他人的手中看到这一刀! 这本是他的刀呀…… 轰隆—— 双刃相接,漫天雨幕被震回高空。 强劲刀风肆虐,瞬间铲平了一层地砖。 而无论是在战场还是在江湖,都屹立不倒一辈子的轩辕朝,此时和所有接屠龙令的刀客没区别。 劈山断海的恐怖力道压下,轩辕朝伟岸身形根本没法站住,被力劈华山的一刀,砸的刀背撞入小臂,整个人往后砸在了地上。 轰隆—— 千丈石台上碎石飞溅,正中心的位置瞬间被砸出一个巨大凹坑。 身着半甲的轩辕朝,从坑中斜着飞出,又摔在地面上,顺着光滑平台滑出了数十丈。 “喝——” 夜惊堂一刀落后没有半点间隙,飞身再度跃去,双手拖刀旋身一周,劈向轩辕朝落点。 飒—— 轩辕朝反应奇快,翻身而起往侧闪,躲开了险之又险的刀锋,但紧跟着下一刀就再度袭来。 呼呼呼~—— 不过眨眼间,君山台再度响起了那道让万千江湖刀客视为梦魇的恐怖声响。 夜惊堂身随刀转,不过刹那间就转成了风车,远看去只能瞧见圆形的雪亮刀光,根本摸不清刀本体在哪里。 而君山台上的滂泼大雨,也被螺旋气劲搅成了漩涡,犹如一条水龙卷,在平台上飞速游移。 轩辕朝两米出头的庞大身形,在浩瀚天威前也显出了渺小,身手依旧快若奔雷,在高台上飞速腾挪闪转,但已经没法再去碰那把穷追不舍的重刀。 君山台周边近万人,无论识货的还是不识货的,都知道胜负已分。 屠龙令刀势起来便基本无敌,想打只能用长兵。 夜惊堂把刀势累加到这般恐怖的地步,转的人看都看不清,不说轩辕朝,就算夜惊堂自己用改良过的八步狂刀,敢钻空子估计也是以死换死。 因为进去了根本没时间抽身,不管刺中哪儿都至少被劈一刀。 方才所有人都以为,确实是八步狂刀更胜一筹,但现在看来,屠龙令真不弱,只不过一个拼前期,一个拼后期,强势期不同罢了,纯看刀放在谁手里。 呼呼呼—— 近万人全神贯注,看着千丈平台上的那道水龙卷。 而这场事关刀魁归属的交锋,也在此刻变成了夜惊堂的个人舞台。 刀势累加至此,速度、威力都已经无暇,轩辕朝根本破不了这自己赖以成名的刀法,能做的只是不停闪转避其锋芒。 但屠龙令刀势起来后,只要会控刀,百斤君山刀就是在自己飞,根本用不了多少力气,闪转腾挪也不算慢。 轩辕朝除非掉头跑,不然不可能甩掉穷追不舍的刀锋,甩掉了夜惊堂显然也不会停下已经成型的刀势,照样会追过来。 “喝!” 轩辕朝这辈子可能是头一次,被打入这种无计可施的绝境,纵横江湖一辈子,并未就此认输,而是双目瞪如铜铃,骤然发力撞向飞旋的重刀,双手推刀一记直刺,取夜惊堂躯干。 此招是想以命换命,强行逼停逼夜惊堂的刀势。 但夜惊堂根本没有给半点机会,旋身途中后撤拉开半分距离,一记刚猛无双的重刀,直接扫在了刺来的刀锋之上。 铛—— 金铁交击的爆响中,百斤重刀的恐怖破坏力由此展现,砸在六七斤的长刀之上,完全是一边倒碾压。 轩辕朝手握得住刀柄,刀身却扛不住如此蛮横的重击,硬生生被砸弯了刀身,变成了一个拐角。 而不过一瞬之间,旋身一圈的重刀,便以力劈华山之势,再度落向轩辕朝头顶,根本不给半点反应机会。 轩辕朝抬起被砸弯的长刀格挡,重刀蕴含的恐怖气劲,便直接宣泄在了身上,长刀没断,却被砸的陷入胸腔,肋骨尽碎血肉横飞,整个人都嵌入了地面碎石之间。 轰隆! “喝——” 夜惊堂一刀落的瞬间,下一刀已经发力,旋身一周再度劈向了尚未弹起的轩辕朝。 以轩辕朝的底蕴,此时仍然可以翻身腾挪躲开,再拉扯片刻。 但轩辕朝并没有再动,身为刀魁,他比任何人都明白当前局势,再拉扯毫无意义。 轩辕朝用那双看了江湖七十载的老眼,直愣愣望着当空落下的重刀,眼底并没有惶恐、后悔、遗憾、不甘,有的只是一抹解脱。 毕竟这就是江湖。 新人生、老人死。 江湖就是一代又一代的新老交替,所有巅峰武人,都没法绕开这个宿命。 他曾经生在刀下,纵横战场、独霸刀坛,完成了寻常江湖人一辈子都只能奢求的壮举,一生都屹立在山巅。 而如今死在刀下,也死在巅峰之时,输的堂堂正正,没有因为年老体衰,而留下半分不甘。 这对一个巅峰武人来说,确实是善终。 此战后就算活着,肋骨尽断伤及根本,活头也不过几年,面对退去的光环和老病躯体,等待他的恐怕也只有孤独终老的无尽懊悔。 而死在刀下,此生对也好、错也罢,都将归于尘土,不用再去想了。 但可惜的是,这一刀很长,直至最后也没落在头上。 沙沙沙~~ 千丈平台陷入死寂,只剩下密集雨响。 夜惊堂双手持刀,在轩辕朝头上三寸骤停,气喘如牛汗气蒸腾,眼神却十分平静,看着那双昏黄老眼,开口道: “你害了儿女一辈子,也害了我爹一辈子,风风光光当了几十年刀魁,打不过了就想痛痛快快的死在我刀上,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继续活着,无儿无女没指望,在悔恨中活完最后几年;若是受不了这苦,也可以痛痛快快自裁就此解脱,死的像个纯粹江湖人。” 夜惊堂说完,把君山刀收起来,插在大坑边缘,宽厚刀身看起来就好似一块无字墓碑。 浑身是血的轩辕朝,眼神动了动,继而便涌现怒色: “要杀便杀,何必说这些废话?” 夜惊堂抬手抹了把雨水,看向了遥远的西北,平静道: “我爹过的并不苦,有个儿子,十几年日日陪在跟前,帮忙打理家业,风雪天也会帮着加件衣裳,寿终正寝后也有儿子披麻戴孝、养老送终,心中遗愿也能交给儿子去办,一辈子挺圆满。 “你如果当年没那么利欲熏心,现在应该也有个成器儿子。 “你这个年纪坐在台上,或许还能看着儿子和我切磋,赢了开怀大笑,输了也会安慰两句‘江湖就是后浪推前浪,爹还没死,你往后有的是时间’。 “指不定你还能有几个聪明伶俐的孙子、外孙,闲时坐在屋檐下,看着几个小娃娃拿着木刀在院子里比划,笑呵呵指点两句……” “夜惊堂!” 轩辕朝被这诛心之语,刺激的满面涨红,爆喝声响彻整个君山台,那双眼睛犹如狰狞恶虎。 “可惜,你没这个福气,所以你死了还是活着,对我来说没啥区别。” 夜惊堂说完话后,转身来到螭龙刀前,拔出佩刀,收刀入鞘。 嚓~ 一声轻响,漫天风雨,也在此刻恢复了彻底的宁静。 “嚯……” “嚯——!” “牛气……” …… 人满为患的千丈平台边缘,在此刻山呼如潮。 无数认识或不认识的刀客,都在不明缘由的乱叫,更有甚者直接跳到了巨型无字碑上捶胸顿足,也不知道在兴奋个啥。 在高空盘旋的鸟鸟,此时也落在了夜惊堂肩膀上,摆出雄赳赳气昂昂的架势,张开翅膀:“叽叽叽……”回应。 夜惊堂站在君山台上,环视外围的人山人海,完成义父的遗愿,心里轻松了一大截,也十分可惜大笨笨、凝儿、三娘、小云璃不在,不然肯定会冲过来亲他一口,指不定晚上还能一炮三响…… 仇天合回头看了看目光狰狞却又有点失神的轩辕朝,暗暗叹了口气,脸上也显出几分唏嘘。 轩辕朝当年因为轩辕天罡留了郑峰一条命,夜惊堂如今没有亲自手刃轩辕朝,无疑是恩怨两清最合理的方式。 至于轩辕朝选择余生懊悔还是自裁,仇天合倒是不在乎,选什么都是该。 仇天合收回目光,露出了一抹笑容,走到跟前拍了拍夜惊堂的肩膀: “唉,想了半辈子刀魁,结果直接被你小子截了,这老辈得让着晚辈,不能和你争,这以后算是没指望了。” 夜惊堂知道这是玩笑话,不过还是道: “放心,我当不了多久。只要打趴下八魁前三,就不算在俗世江湖之内了,八魁名号自动顺延给下一位。” 仇天合眨了眨眼睛,觉得确实如此,只要轩辕天罡不跳出来,江湖上估计没人和他争老二的位置,当下又道: “顺延的没多少人认,到时候咱们还是打一场,来个惜败半招……” 璇玑真人也站在了跟前,瞧着人山人海的江湖盛景,感觉与有荣焉,想想把腰后的酒葫芦取下来,递给夜惊堂: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问鼎刀魁,就是江湖上的金榜题名,如此快哉的场合,不来一口?” 夜惊堂并未拒绝,接过朱红酒葫芦,对着嘴灌了一大口。 璇玑真人见夜惊堂嘴对嘴喝,微微眯眼,但也没计较,继续道: “这场面我待会给你画下来,拿给离人和凝儿看……” “咳咳——” 话没说完,夜惊堂忽然闷咳了两声,脸色化为涨红,用拳头捂着嘴道: “快走吧,待会晕台上就丢人了……” 正享受万人憧憬目光的仇天合和璇玑真人,见此都是脸色一变,知道夜惊堂刚才不要命的打法,伤了体魄,而且肯定不轻。 仇天合道:“我去帮你打发过来套近乎的江湖人,你找个地方赶快养伤。” 璇玑真人见夜惊堂气息全乱了,站稳都是问题,就做出很亲昵的模样,抬手搂着夜惊堂胳膊,暗暗撑住夜惊堂的身体,往湖边走去。 “嚯——” “夜大侠……” …… 山呼海啸响彻云霄,连雷鸣和暴雨都压不住。 夜惊堂被璇玑真人暖水球似得的小西瓜夹着胳膊,做出风轻云淡的姿态,和岸边的江湖群雄颔首示意,而后就钻进了小船,在海潮般的恭送声中驶入了满湖烟雨…… 第四十八章 一言为定 波涛阵阵的湖面上,气氛依旧热火朝天,无论是巅峰高手,还是底层武夫,都在七嘴八舌的闲谈: “厉害呀,这船票花的当真值……” “四十多年,这刀魁终于换人了……你怎么愁眉苦脸的?” “你瞎高兴什么?以前轩辕老儿当刀魁,咱们指不定还能抓住轩辕老儿年事已高的机会接班;这夜大侠是个啥?二十上下还没到巅峰的年纪,刀法就这么离谱,以后肯定更厉害,咱们这辈子算是彻底没机会了……” “呃……好像也是。要不咱们改练枪?枪比刀厉害……” “断声寂接班枪魁没多少年,如今才三十多,你拿命打?目前八大魁里年纪最大的,好像就陆截云……” …… 嘈嘈杂杂的言语,在千帆之间回荡。 船堆之间的一艘大渡船上,船楼二层的窗户开着,窗口挂着珠帘。 珠帘之后,一名身着锦袍身材颇高的人影,在窗前静立,斗笠下的双眸,注视着君山台上的新刀魁和白衣女子踏上小船。 房间里,一个丫鬟打扮的姑娘,正在和外面的江湖汉一样,捶胸顿足不知道在高兴啥。 傻乐呵半天后,发现窗前人影不言不语,丫鬟又来到跟前,好奇询问: “教主,这个夜大侠好俊,武艺高侠气重还年轻,一看就是造反的好苗子,咱们是不是得想办法拉拢……” 平天教主单手负后,稍作思量: “据邬州那边的传言,轩辕鸿志被黑衙所杀,周怀礼也死于黑衙的刀法高手,办事的人想来就是夜惊堂。已经被朝廷重用,和我们不在一条船上。” “哦……夜大侠看起来和仇大侠关系不错,要不咱们让仇大侠牵线搭桥,把夜大侠拐回南霄山,劝他弃暗投明效忠大燕……” “旁边那个白衣女人,是璇玑真人,哪儿那么容易把人掳走。” 平天教主此行,是听说了仇天合跑来白给的消息,从和泽州接壤的充州过来看看,以免云璃的半个师长被轩辕老儿砍了。 瞧见半路杀出来的夜惊堂,平天教主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心底确实有收为己用的心思。 但璇玑真人在,还一副护着小情人的样子,当面抢男人确实有点麻烦,稍加斟酌后,平天教主从远去的小船上收回目光,望向了君山台,疑惑道: “凝儿去了京城小半年,自称已经在黑衙埋下了暗桩。朝廷多了个这么厉害的高手,竟然半点消息没往回传……” 小丫鬟想了想道:“这么年轻有为的高手,朝廷肯定会保密,夫人没注意到也正常。” “自作主张带着云璃跑去京城,连朝廷有哪些高手都摸不清,真是……送封信去京城,让她没机会潜入宫里就马上回来……” “好的教主。” 小丫鬟连忙点头…… …… 云梦泽方圆近千里,一旦远离岛屿和湖岸,就好似驶入了无尽汪洋,大雨瓢泼能见度不过数丈,雨水击打船篷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 “叽叽叽……” 鸟鸟站在船舱外面,放哨兼躲雨,口中还在咕咕叽叽抱怨,刚才好多侠女想喂饭,夜惊堂不让它过去的事情。 雨势太大,船舱门窗紧闭。 舱室里空间不大,因为常年在黄泉镇闲置,里面也没什么家具,只在地面铺着一张席子。 夜惊堂穿着破破烂烂的裤子,躺在席子上,脸色发红,呼吸不稳,已经闭上了眼睛。 方才终究是和刀魁正面较量,而轩辕朝也不是水货,经验、反应强到能提前推演出对手所有意图的地步,想战胜只能是近乎自残的压榨体魄,来换取轩辕朝看得到接不住的极限速度。 精神高强度集中,身体也透支过猛,夜惊堂进入船舱,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璇玑真人摘下了帷帽,在身侧柔雅侧坐,拿着玉龙膏,手儿在夜惊堂胸口揉按,眼神还是颇为惊艳,一直打量着夜惊堂线条完美胸肌、腹肌。 正常的风池逆血,使用后损伤督脉,脊线会出现一道红痕。 而夜惊堂是通过风池逆血的原理,改了八步狂刀、屠龙令的运气脉络,整体构架有多复杂精妙,肉眼都看得出来。 此时夜惊堂褪去了上衣,胸口、腰腹、左右胳膊,全是雷纹般的淡淡红痕,虽然惨不忍睹,但偏偏又没有伤及根本,仅是这点,便能体现出天赋的可怕。 因为运气法门这东西不是说随便改的,只要走错路就是岔气,轻则受伤重则爆体,而气血逆流属于自杀的法门,控制不好就是重伤,全身上下这么玩,经验再老道的武夫都可能搞出事,想分毫不差完成此壮举,只能靠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这没法靠熟能生巧获得的天赋。 璇玑真人仔细欣赏片刻后,觉得夜惊堂如果自行推演鸣龙图的运气脉络,指不定能把这条不归路走通。 不过这条路风险太大,走通了也没法言传身教,女帝该出事还是出事,还是去找现成的鸣龙图更保险。 璇玑真人杂念一闪而过,继续在夜惊堂身上的伤痕处涂抹治疗内伤的玉龙膏,摸着摸着,手就摸到了肚脐下,停顿下来。 腿是武夫最主要的发力点之一,夜惊堂露出的小腿上有些许红痕,大腿肯定也有,按理说得上药,但…… 璇玑真人瞄了眼昏睡过去的夜惊堂,想摆出了平常心,做出病不忌医的模样。 但这不骗鬼吗,瞧见了怕是一辈子忘不到…… 璇玑真人稍作斟酌,从怀里取出手绢,和上次捂夜惊堂一样,把自己眼睛蒙起来,然后略微用力撕开裤腿,玉龙膏在手上摸了摸,继续上药…… 滴滴答答~~ 清脆雨声让舱室显得格外幽静,只能听到门外鸟鸟的自言自语。 夜惊堂陷入深眠,没有压力也没有梦境,只是让身体自行修复着恶战过后的各种创伤。 本来这婴儿般的睡眠,会持续到晚上或者明天凌晨。 但也不知过了多久后,意识忽然被唤醒,半梦半醒间,感觉到有只酥如凝脂的温凉小手,在抚慰着小腹、腿部的肌肉,很舒服…… 夜惊堂尚未清醒,不知身处何时何地,心头默认为三娘或者凝儿在给他治伤,身体本能就在抚慰下起了该有的反应。 但很快,夜惊堂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 夜惊堂猛然醒过来,右眼睁开一条缝打量,却见身着雪色长裙的璇玑真人,侧坐在跟前,左手拿着药瓶,右手正在上药,表情很是宁静,眼睛上蒙着眼罩。 因为瞧不见那玩世不恭的眼神,披肩长发配上线条柔美的脸颊,看起来颇有几分仙子气,香肩、腰肢的纤体恰到好处,衣襟高挺在身前画出完美弧度…… “……” 夜惊堂还有点蒙圈,扫了一眼后,目光又下移,看向触感来源——璇玑真人手,在给大腿肌肉抹玉龙膏,而距离白皙手掌不远处,就是剑拔弩张的恶棍…… ?! 哗啦—— 夜惊堂一头翻起来,拉起被撕开的裤子,遮住不便示人的地方,同时按住璇玑真人手。 结果用力过猛,全身肌肉的刺痛传来,又弄得的他倒抽一口凉气: “嘶——” “嗯?” 璇玑真人为了心思不跑偏,一直在默背道家典籍,还真没注意有个恶棍对她虎视眈眈。 发现夜惊堂翻起来,还把她手抓住,璇玑真人蹙眉道: “怎么?以为我趁着你睡着,对你图谋不轨?” 夜惊堂看着璇玑真人尚未明白发生了什么都的单纯模样,老脸着实有点挂不住,确定她没没注意到后,也暗暗松了口气: “呃……那什么……我还以为有危险,惊醒过来了……脑子还没清醒……” 璇玑真人右手被紧紧握着,见夜惊堂不放开,有点不满,想用左手拉下眼罩,结果手刚抬起来,夜惊堂竟然又把她左手抓住了! ?? 璇玑真人双手被抓着,身体坐直些许: “夜惊堂,我是离人师长,你莫不是以为,你受伤了我就不会揍你?” 夜惊堂现在剑拔弩张,破片似得裤子根本压不住恶棍,松手就得走光,哪里敢让璇玑真人把眼罩拉下,他尴尬解释: “我裤子被撕烂了……” “你盖住不就行了,还怕我撩起来偷看不成?” “你还是蒙着吧,我自己先把药上完,盖住不方便。” 璇玑真人想想也是,便没有多说,待夜惊堂把手放开后,没有摘下眼罩,只是往后坐了些,靠在了墙上,拿起毛巾擦了擦手。 夜惊堂其实想让璇玑真人出去,但外面这么大雨,不太合适,想想还是做出自然而然的模样,继续擦药,同时努力静气凝神,想把恶棍压下去。 璇玑真人拿起酒葫芦抿了一口,忽然响起夜惊堂刚嘴对嘴喝过葫芦里的酒,又擦了擦葫芦口,同时问道: “今天那几刀,你什么时候琢磨出来的?” “昨天晚上你喝醉了,我一个人练刀的时候,突发奇想,然后就琢磨出来了。” “就昨天一晚上?” “也不算一晚上。我自幼摸刀打底子,这几个月又一直在构思破屠龙令的法门,昨天晚上只是构思运气脉络罢了。能打赢,靠的是以前十几年的厚积薄发,和这段时期功力暴涨的奇遇……” “这我自然知道。即便如此,一晚上能研究透一门招式,也算悟性惊人。不过你这招不行,未伤敌先伤己的招式,只能当做搏命的杀手锏,起手就是玩命,你以后怕是得天天躺床上。” 夜惊堂自然知道这招式的缺点,对此轻笑道: “高手过招就是一下,受伤总比被人弄死强,不过这招确实只能当杀招。今天轩辕朝的那一式八步狂刀起手,虽然爆发力有差距,但拔高了八步狂刀的上限,却没付出任何代价,造诣当真配得上刀魁的名声。我以后用那招就行了。” 璇玑真人略显讶异:“你难不成还准备回去让轩辕朝教你?” “我会躬背弹刀,知道有路可走,自己琢磨即可,废不了多少工夫。” “……” 璇玑真人觉得也是,也不再多说,靠在墙上喝着小酒,等夜惊堂把伤药上完。 但两人刚沉默没多久,忽然同时耳根微动,听到了极远处传来的破风声。 下一刻,外面的鸟鸟,也发出了示警: “咕咕——” 夜惊堂脸色微变,当即翻身而起,从身侧拿起了佩刀。 璇玑真人也迅速拉下眼罩,提着合欢剑拦在夜惊堂面前,表情再无往日的玩世不恭,只剩下专注谨慎。 踏踏踏—— 不过片刻间,极远处的破风声就横穿几里湖面,来到了附近,一道熟悉的嗓音,从外面的风雨间响起: “夜小子,你伤势如何?” “……” 两人闻声皆松了口气,夜惊堂连忙回应道: “仇大侠,我正在上药,马上把衣裳穿上出来……” “不用不用,我就过来问一声。晚上泽州各大派在南湖城摆酒宴,估计是请你在泽州开山立派,你去不去?” “请我开宗立派?” “场面话罢了。武魁都有各自地盘,你接了轩辕老儿的班,又无门无派,按江湖惯例,接下来肯定是开山立派捞银子。 “泽州各大派说是请,其实是探口风,你要是留在泽州,他们就私下商量,给你让出产业地盘,免得你上门教他们规矩;要是没这意思,也会送份厚礼道喜。这是江湖上的人情世故。” 夜惊堂恍然大悟,想了想道: “我是黑衙副指挥使,云州江湖也没龙头,以后还得在云州发展。” “在云州当霸主……说实话从古至今,也就你敢干这事儿。行了,我回去和那些个掌门透透口风。” 踏踏踏…… 踏水声飞速拉远,转眼没了动静。 夜惊堂摇头一笑,正想着‘云州霸主’的名号会不会冒犯女帝,忽然发现舱室里出现了一抹寒意…… ? 夜惊堂低头看去,身高齐他鼻尖的璇玑真人,保持提剑戒备的动作,靠在了他身前。 此时正扭头看向背后,勾人的桃花眸明显抽了下,脸颊逐渐浮现杀气…… 于此同时,他也感觉到璇玑真人为了保护他,后背直接靠在身上,腰下就贴着饱满月亮,虽然分心说了两句,但恶棍还没恢复如常,应该是顶到了人家姑娘…… 我去…… 夜惊堂表情一僵,迅速把撕烂了的破裤腿拉好,试图遮挡,但显然为时已晚。 璇玑真人回头就看到了凶相毕露的大恶棍,饶是心智过人也如遭雷击,只觉自己不干净了。 若是夜惊堂状态正常也就罢了,裤子烂了走光也没办法,但这臭小子竟然…… 竟然对她反应这么大! 这不是对她心怀不轨是什么? 璇玑真人微微眯眼,慢慢拔出了合欢剑。 嚓~~ 夜惊堂脸色骤变,直接化身为捂裆派弟子: “诶诶,女侠且慢,你别冲动,我有伤……” “你什么意思?” 璇玑真人长剑斜指地面,眼神十分危险: “明目张胆对意中人的师长起色心,你以为我会和寻常妇人一样,逆来顺受不敢吭声?” “没有没有,误会。我刚才昏倒了,半梦半醒的时候有人帮我上药,我下意识当成了凝儿,才……” 璇玑真人双眸微眯:“你都醒了,我们还聊了半天,你一直举着这脏东西在和我说话?” 夜惊堂老脸有点挂不住:“这不是胳膊腿能随意控制,说抬起就抬起、说放下就放下,气血消退需要时间。我对你绝没有动心,一点兴趣都没有……” ? 璇玑真人感觉夜惊堂说的是真话,但怎么就这般不中听,她轻轻吸了口气: “我眼见为实,凭什么信你这话?你已经有冒犯之实,你自己说,怎么办!” 夜惊堂试探性道:“上次你情非得已蹭了我半天,要不咱们两清?” 璇玑真人觉得夜惊堂脸皮着实有点厚: “两清?你当我是三岁姑娘?” “那你说该怎么办?” “……” 璇玑真人其实也不清楚怎么办,总不能让徒弟的相好给她负责稍加思量后,把剑移开: “本道是出家人,也不婚配,方才的事情,可以看淡当没发生。但你得帮我办一件事。” “什么事?” “我已经是半仙的境界,距离山上三仙只有一步之遥,但卡在了身体的瓶颈,此生难以寸进。世上只有鸣龙图能让人脱胎换骨,我这些年也一直在寻找,但是一无所获……” 夜惊堂对于这个说法倒是理解,身体定型后就没法改变,为此身体底子往往决定了武夫的上限。 就比如官玉甲,因为底子没打好,在身体上留下了瑕疵,悟性再好再努力,也没法步入天人合一之境。 史上的武魁,九成都是三十岁前达到巅峰,然后至死都没能再往前踏出半步,大部分也是因为走到了身体能支撑的最大上限。 听见璇玑真人卡在了瓶颈,需要鸣龙图,夜惊堂想了想询问道: “卡在了什么方面?需要哪张图?” 璇玑真人需要五张图,但这显然是狮子大开口,会被夜惊堂当傻子看,为此只是挑了两个知道大概去向,夜惊堂有可能拿到的: “武人身体能出毛病的地方,无非筋骨皮,玉骨图我已经学了,还需要金鳞、龙象两张图。金鳞图在蒋扎虎手里,龙象图应该在某位藩王手上……” 夜惊堂因为身体确实难受,又坐在了席子上,想了想皱眉道: “鸣龙图不是大白菜,我有一张,都能和蒋札虎一样称霸一方,就因为不小心蹭了你一下,我就得给你找鸣龙图,还找两张……” 璇玑真人知道鸣龙图的分量,自然也明白自己这要求有点无理取闹。她慢条斯理在对面侧坐,微笑道: “放心,你找到了,我也只是借用,就算按律要上交朝廷,我也会和圣上请示,让你当保管之人,你想给谁学就给谁学,不用请示朝廷。而朝廷该给的赏赐,一样都不会少你。我还可以额外满足你一个愿望。” “……” 夜惊堂听见这条件,心中不由一动。 大笨笨无条件让他学了玉骨图,对他可谓关怀备至,他一直想投桃报李让大笨笨学龙象图。 但拿出来后就得按规矩上交,私藏犯忌讳,以后想给其他人学,于情于理都得和朝廷打声招呼去宫里查阅。 若是借璇玑真人之口,得到了自由裁定的权利,这事可就好办多了…… 念及此处,夜惊堂又问道: “我若是真找到了,陆仙子能满足我什么愿望?” 璇玑真人找鸣龙图是为了给徒弟续命,也知道这任务难度非常之大,为了激励一下夜惊堂,故意做出不太正经的模样,含笑道: “这看你,只要你不怕离人把你送去净身房,某些伤风败俗的非分要求,我也不是不能考虑。” 夜惊堂觉得这话又是在逗他,摇头道: “我对你也没什么非分之想,岂会提非分要求。等找到了再说吧,到时候若真有所求,你别赖账就好。” “一言为定。” 夜惊堂和璇玑真人一起出来,龙象图就没带在身上,带着也不可能现在就掏,总得找个合理来历,当下也没多说,继续抹起了伤药。 “你先出去,非礼勿视。” “呵……” …… 第四十九章 打道回府 天色渐暗,邬王府的廊台亭榭间挂上了灯笼,无数禁军和黑衙捕快在其中穿行巡视。 王府后方的大花园里,不时升起一道火光,继而在高空炸开化为漫天星星点点,隐隐还能听到女子的话语: “哇……” “太后娘娘,这个好玩,能在地上转圈儿……” “娘娘当心手……” …… 大花园内,几个宫女提着宫灯,心惊胆战的打量。 身着暗红家居裙的太后娘娘,手里拿着火折子,点着各式各样的烟花。 烟花是红玉吩咐禁军,从建阳城里搜罗而来,最大号的甚至能在半空炸出一朵五颜六色的花来,比夜惊堂随手买的那些好看太多。 但玩乐终究得有人陪着才有意思,和随身宫女在这里孤零零的放烟花,哪怕再好看,也显出了几分单调乏味。 太后娘娘看着半空飞散的花火,眼底显出三分幽怨,估计是在暗暗埋怨,璇玑真人出去潇洒,又把她给丢在了这里。 而王府中觉得无趣的女子,不止太后一人。 花园附近的观景楼上,东方离人身着蟒袍在华美书岸后端坐。 随行的几个老臣,拿着整理好的账目和名册,站在书桌前,正认真叙述着各种事务。 东方离人办公事非常认真,从来不会疏忽懈怠,但再有耐心,也架不住这些个老臣子啰嗦。 尤其是户部过来查邬王私产的主官,能把厨房还剩几斤酱油都算清楚,还一五一十报给她听,用以展现自己办事儿有多严谨。 臣子事情办的如此细致,东方离人也不可能不耐烦,甚至还得表现出赞许之色,认真听着臣子叽哩哇啦报菜名。 在听了不知多久,外面传来急促脚步。 踏踏踏…… 一名黑衙总捕,手里举着信件,从廊道里朝这边跑来,遥遥便急吼吼开口: “报!君……君山台……” 声音上气不接下气,听起来是全速从外面冲回来的。 书桌前的朝臣,听到这和北梁打过来差不多的急促语气,皆是停下了话语。 东方离人心里也是咯噔一下,脸色微变——夜惊堂昨天早上才出发去君山台,今天应该刚到,下面人忽然如此火急火燎的报告消息,那肯定是出事儿了。 东方离人迅速起身,飞身跃出窗口,落在了观景楼下,沉声询问: “君山台那边怎么了?” 黑衙总捕来到东方离人近前,躬身行礼,气喘如牛道: “刀……刀魁……换人了!夜大人今早上在君山台一战成名,把君山侯打了个吐血三升……” “哈?!” 东方离人表情一呆,继而便面露不可思议: “他把轩辕朝打趴下了?” 黑衙总捕一脸与有荣焉的模样: “过去探查君山台动向的捕头亲眼所见,消息绝对属实。据说战况相当残暴,夜大人先用八步狂刀破了屠龙令,反手又用屠龙令破了八步狂刀,把君山侯直接打自闭了,扯着嗓门求个痛快……” “轩辕朝死了?” “没有,据说夜大人来了句‘杀你,脏了我的刀’,然后就怀拥绝色佳人,踏浪而去,风姿堪比天仙……” “……” 东方离人听着黑衙总捕兴奋描述君山台的场景,欣喜之余,心底也涌现懊悔。 毕竟武人打上武魁,就是文人中状元,一辈子也就一次,她错过这种江湖盛况,这不得可惜一辈子…… 真是,昨天怎么不跟着师尊一起过去…… 东方离人正追悔莫及之际,忽然又觉得哪里不对,蹙眉询问: “什么怀拥绝色佳人踏浪而去?他抱着谁?” “呃……” 黑衙总捕可是知道靖王和夜大人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闻言兴奋表情一僵,好在反应迅速,连忙解释: “可能是江湖人瞎传,把帝师大人误认为了夜大人的那啥。夜大人血战刀魁,估计伤的不轻,帝师大人搀着下台,也在情理之中……” 东方离人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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