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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能和左贤王的管家接触,可不像是寻常商贾之家的小姐……” 常言宰相门前七品官,王府的管家,确实不是寻常商贾能高攀的。 夜惊堂倒也不在意这些,只是好奇那边在谈论什么,当下无声无息站起身,来到了院子里仔细倾听起来…… …… 天韵楼的后方,一间可以容纳二十多号人一起吃饭的大院子里。 院中的烤炉生着烈火,上面架着只羊羔,已经烤成金黄色往下滴着油,周边露台摆着几张桌子,坐的是华府的护卫,和左贤王府的些许私卫。 旁边的房间里,门窗都开着,桌上摆着各色山珍海味,还有个老乐师,在旁边拉着二胡。 左贤王府的大管家李贤,坐在主位上,几杯酒下肚,已经喝的是面色微醺。 华俊臣则坐在旁边,不停倒酒,还从跟班手中接来一个锦盒,轻叹道: “西北天寒,李兄又是文人,常年在王府操劳,可得注意身体,这两根老参……” 见华俊臣准备送礼打点,李贤微微抬手为难道: “真不是李某不帮忙,如今南朝女帝御驾巡边、天琅湖上还有群狼环伺,王府忙的焦头烂额,李某能过来,就已经是王爷敬重老太师,不想冷落了华兄。 “但雪湖花活株,李某确实没办法,王爷每次有急用,都得上书朝廷……” 华俊臣叹了口气道:“家女的情况,李兄也知道,这事情再难办,我这当爹的也得想办法不是……” “唉,华小姐的情况,李某看在眼里,若是有办法,岂会不帮,但雪湖花由王爷做主,李某一个管家,哪里能擅自处置……” …… 华青芷坐在轮椅上,本来在院中的大炉子旁,看厨师烤羊羔。 听见这些言语,华青芷眼底闪过几分无奈,转头道: “绿珠,这里烟火气大,推我出去走走。” 绿珠感觉羊羔都烤好了,好香,现在走怕是不合适。 但小姐想散心,她馋嘴怕是不行,当下还是推着往院外走去。 院子外就是过道,圆月自空中洒下银色光辉,很是幽静。 咕噜咕噜…… 华青芷坐在轮椅上,行过院子的围墙,来到了可以看见月亮的拐角处,抬眼望向星空。 绿珠趴在轮椅靠背上,低声嘀咕道: “一个破管家,还真把自己当人物了,老爷若不是有求于左贤王,哪里会和他客气。小姐放心,左贤王府就算不行方便,老爷私下里也能把药材收齐。” 华青芷并不着急找齐花株,毕竟王神医说过,用市面上有的药材也可以,无非康复要三五年而已。 见绿珠出言安慰,华青芷摇了摇头,柔声道: “雪湖花的野株,不过是点个头的小事罢了,爷爷若还在朝中,左贤王府岂会推辞半句,给不了十株,也会给一两株维护情分。 “现在口气这么硬,话里话外把王法摆在前面,无非是因为我华家离开朝堂多年,颜面没往日大了。” 绿珠轻叹道:“要我说,老太师当年就不该主动告老还乡。” 华青芷对此还是摇了摇头,作为华家的嫡孙女,家里什么情况她很清楚。 当年她爷爷掌权,是先帝在位的时候,君臣之间有默契,自然位高权重。 但一朝天子一朝臣,随着先帝病危,她爷爷和太子之间,就变成了‘帝幼臣强’,偏偏太子还不是个能随意拿捏的软弱君主。 她爷爷当年若不主动告老还乡,以当今圣上的手腕,哪里会留华家安安稳稳到今日。 她爹想让她嫁太子、世子,便是因为梁帝心思难测,怕老太师有朝一日驾鹤西去,华家没了扛大梁的人物,连个能在朝中说上话的人都没有。 这些事情不好公开谈,华青芷也没和绿珠讲,只是看着天空的月亮,心里暗暗琢磨。 但还没琢磨多久,墙壁拐角处,忽然循序渐进响起一道嗓音: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嘶~……” 声音本来清朗富有磁性,从耳边响起却又不显突兀,听起来就像是个才学满腹的翩翩佳公子。 但一句诗尚未念完,忽然又倒抽了口凉气,似乎是吃疼所致。 ?! 华青芷和绿珠齐齐转头,明显一愣。 等到反应过来,绿珠眼中就显出几分惊喜,直接把小姐往拐角后推。 而华青芷则满是意外,回头看向院落,显然是怕被发现后,引出大乱子。 咕噜咕噜~ 不过眨眼间,轮椅就被绿珠推着转过了拐角,看到了过道岔口的另一侧。 而两道人影,也就此呈现在了月色下。 身着黑袍的俊公子,双臂环胸抱着佩刀,靠在墙壁上,姿态看起来潇洒而侠气,刚才应该是看着月亮在念诗,不过现在已经变成了不苟言笑。 而身材傲人的英气女侠,站在黑袍公子旁边,眼神微眯看起来有点凶,手还放在黑袍公子腰上,等到她俩转过来,才松开手,淡淡‘哼~’了声。 “夜公子,靖王殿下,你们……” 华青芷脸颊上满是意外,本想起身行个礼,但又觉得场合不对,回头看了看,又望向两人,眼神询问——你们怎么敢跑这里来? 夜惊堂方才就站在这里,听院子里的闲谈,兴之所至还想装一下,被笨笨打断施法,心头稍显尴尬,轻声道: “昨天场合不对,没和华小姐打声招呼,没想到在这里又碰上了。方才听华小姐闲聊,过来是准备找药材?” 华青芷昨天亲眼瞧见夜惊堂砍了几十号人,此时到了面前,却感觉不到半点凶神恶煞,无论是语气还是神态,都如在云安时一样阳光而随和,反差感大到她都怀疑,昨天那个把整个车队吓破胆的黑衣阎王,是不是面前这个俊公子。 听见夜惊堂的话语,华青芷柔声回应: “在云安的时候,王神医给开了方子,用雪湖花的花株能立竿见影,但用寻常药材也能完全恢复,无非时间长点,药材的事情也不是急。” “是嘛……” 东方离人站在旁边,略微打量几眼,询问道: “你是北梁华老太师的孙女?” 华青芷估计两人都看出来了,也没隐瞒: “确实如此,上次去云安,是不想太引人注目,并非刻意隐瞒。” 东方离人见华青芷承认,若有所思点头。 湖东道的华家,虽然当前不在北梁朝中,但几百年世代积累,在湖东道名望很大,算是世家大族的领头羊。 虽然华家暂时和大魏扯不上关系,但东方离人知道姐姐的野心,万一有朝一日打入了湖东道,总得找几个在北方有名望的大人物,来恭迎他们的皇帝陛下顺利抵达燕京不是。 华家这种源远流长的大世家,只要肯带头做表率,下面的小世家乃至文人,肯定就借坡下驴归顺了,遭遇的抵抗会少很多。 为此确认华青芷的身份后,东方离人自然起了拉拢的心思,开口道: “本王与你还有局棋没下完,也算是有几分交情。既然左贤王给不了你,本王给你,你要多少?” 华青芷很聪明,听见这话,稍显无奈摇头: “君子之交淡如水,我视靖王、夜公子为友人,不是因为两人的身份,也不希望两位因为华家,对我另眼相待。 “寻常药材也有用,我不着急,是家里怕耽搁太久,错过了嫁人的岁数,殿下要是现在真帮我找齐了,我恐怕该更发愁了。” 夜惊堂见华青芷不是急缺,略微颔首,转而道: “这几天城里可能不太平,华小姐和令尊,最好还是别乱走动。我身份不便,实在不宜久留,就先告辞了,日后有缘再会。上次在京城未曾道别,现在也算是补上了。” “啊?” 华青芷见两人说两句话就告辞,明显有点迟疑,不过这里是西海都护府,两人跑进来,都不知道冒了多大风险,确实不该在这里多耽搁。见夜惊堂带着女王爷转身,她想了想又询问道: “公子刚才那首诗没念完吧?后面是什么?” 东方离人脚步微顿,望向夜惊堂。 夜惊堂刚被笨笨拾掇一顿,要是继续,指不定以后就没法进被窝了,当下回头一笑: “打个岔倒是忘了,往后若有机会见面,再告诉华小姐。” 华青芷听见这个说法,哪怕心里痒痒,也并不着急了,微微颔首: “来日再会。” 夜惊堂抬手摆了摆,而后便转入了拐角,不见了踪迹。 绿珠站在背后,一直都不敢说话,此时才低头道: “就这么走了?” “不然呢?两国交锋,能露面打个招呼,已经是把我当朋友,只希望往后天下太平,能又再会机会吧。” “肯定有。夜公子这么厉害,就算打仗,我估摸也是他打进湖东道,到时候……哎哟~” 华青芷抬手在口无遮拦的绿珠头顶轻敲,又回望一眼后,才坐着轮椅,回到了院子里…… …… 天韵楼的酒局结束,夜色已深。 华俊臣没能讨要到雪湖花,神色有点郁闷,在送别李贤后,便带着闺女和护卫,回到了不远处的店面里。 而面色微醺的李贤,带着四名护卫,来到了停放在街道侧面的马车旁,把装有老山参的盒子,随意丢到了随从手里: “就拿两根老山参打点关系,便想换十株雪湖花,真是在湖东道养尊处优惯了,以为自己脸大,忘记了这是谁的地方。若不是看华太师资历老,我都懒得见他……” 护卫接住盒子,恭敬道:“确实,万宝楼金银千千万,这出手也寒酸了点,接下来怎么办?” “华俊臣从王府拿不到,肯定会私底下收,和下面招呼一声,严查,等他实在找不到门路,自然会再上门……” 李贤说话之间,登上了马车,刚刚弯身进入马车,忽然发现光线昏暗的车厢内,有一道影子。 ? 李贤尚未眯眼看清,就发现脖子上,多了一道刺骨冰凉。 “……” 李贤酒意瞬间清醒,能在王府当管家,明显是个聪明人,刀已经架在脖子上,开口喊外面的护卫来不及了,稍作沉默后,还是进入了车厢,吩咐道: “你们先退下,我歇歇醒会酒。” 外面的四名护卫,没听到车厢里有任何异常气息,自然领命退去。 李贤被刀架着,在车厢侧面坐下,余光可见坐在车厢中的人,是个头戴斗笠的江湖人,身材颇为匀称,单手举着雪亮长刀指着他。 “这位壮士,李某不过一介管家,钱财有些,但都放在王府,身上带的不多,壮士若是求财……” 夜惊堂并未抬头,从怀里取出一摞银票,放在李嗣身侧: “我为雪湖花而来,坦诚告知,这些都是你的。若想隐瞒的话,我也可以换个法子问。” 说话间,夜惊堂又取出一个小瓶瓶,弹开盖子,把其中的红色粉末,倒了点在刀身上。 西疆本就产药材,李贤作为王府的管家,其他东西可能不熟悉,但各种罕见药材确实见太多了,只是闻到略显刺鼻的味道,就分辨出了是‘焚骨麻’的粉末,脸色当即白了几分,略微抬手: “壮士,李某只是管家,雪湖花放在邢狱,由王爷亲自看管,我接触不到……” “昨天晚上,有高手在天琅湖劫了护送队伍,左贤王什么反应?” “我这些天也没见过王爷,并不清楚……且慢!” 李贤刚说两句,就见旁边的刀客,略微倾斜刀锋,药粉往下滑落,他连忙抬手,连大气都不敢出: “王爷什么反应,李某真不清楚,不过今天早上,刑狱那边派人过来,吩咐喂饱马匹、整理衣物,似是王爷准备出门,其他我真不知道了。” 出门…… 夜惊堂可不觉得左贤王在当前关头,敢离开刑狱半步。 如果是队伍被劫,气急败坏出城追杀他,左贤王昨天晚上就该出去了。 不走的话,就该寸步不离在刑狱守着,这提前吩咐王府准备,算得上意料之外的消息。 “可知什么时候走?” “这个不清楚,我只是管打理王府内务……” …… 夜惊堂仔细盘问片刻,确定这管家没说谎,为防管家失踪,引起左贤王府警觉,他也没杀人灭口,把银票推过去,便收起刀,无声无息离开了车厢…… 第十五章 教学 “咕叽叽~~……” 银月当空,吃饱喝足的鸟鸟,顺着暗巷,蹦蹦跳跳跑向小南街。 后方不远处,黑衣男女并肩而行,东方离人见完华青芷后,又回去吃饭,席间小酌已经有了几分醉意,此时双臂环胸,眼神微冷说着: “好一个‘无言独上西楼’,本王问你那么多次,你不是想不起来,就是顾左右而言他,这一遇上人家华小姐,就思如泉涌了?” 夜惊堂搂住笨笨后腰,无奈道: “有感而发,随口来一句罢了,下不为例。” 东方离人扭了扭肩膀:“下不为例?你哪次当真了?上次在红河镇,还说就抱一下,结果呢?” “呵呵……” 夜惊堂打了个哈哈,弯身把笨笨横抱起来: “唉,我知错。殿下走累了吧?我抱着殿下回去……” 东方离人喝的晕乎乎,倒也没挣扎,只是用手捏夜惊堂的脸蛋: “脸皮真厚,以为本王是小丫头,两句甜言蜜语就哄好了?” 啵~ “你再亲本王试试?!” 啵啵~ “你这色胚……” “嘶~……” 两人如此打闹间,尚未走到院子里,不胜酒力的东方离人,便闭上了双眸,靠在了夜惊堂肩头。 夜惊堂见笨笨困了,也没再打扰,抱着她回到了小南街的药坊内。 夜色已深,集市里已经安静下来,药坊里只剩下一个值班的伙计,而后方院落中则是静悄悄的。 梵青禾因为要看炉子,先行一步回到了屋里,此时正坐在药炉前的小板凳上。 虽然梵青禾已经暗暗告诫自己多次要戒酒,但一起吃饭,最后免不了还是喝到位了,此时手儿撑着侧脸,眸子微眯着,看起来是在打盹儿。 夜惊堂无声无息落地,转头看了眼后,先来到对面的厢房里,把笨笨放在床榻上,帮忙褪去鞋子,取下匕首、飞刀、银针…… 等把所有装备卸下来后,夜惊堂本想把被子盖好,但瞧见身段儿大起大落的笨笨,心里面难免有点念想,又在旁边坐下来,把银色肚兜撩开,看了看倒扣海碗般的大团团。 “呼~……” 东方离人酒意上头,但并未醉倒,察觉异动,抬手捂住团儿顶端,略微睁开眼眸,虽然晕晕糊糊,但还是能感觉出冷酷女王爷的气势。 “我就看看,也没做什么。” 夜惊堂眼底带着笑意,把被子拉起来盖好,俯身在红唇轻点后,才心满意足起身,出去关上房门。 吱呀~ “……” 东方离人半眯着眸子,见夜惊堂真走了,心里还有点空落落的,轻轻叹了口气,翻了个身面向里侧,闭上了眸子。 而对面的丹房中,鸟鸟见梵青禾在打盹儿,倒是很乖巧,没有捣乱打扰,只是站在旁边歪头打量。 夜惊堂来到屋里,见梵青禾手儿撑着脸颊,脑袋一点一点,知道她喝多了,并未没出声惊醒,在旁边弯身,左手穿过腿弯,右手则扶着后背,轻轻抱起来。 “嗯……” 梵青禾终究没断片,只是酒劲儿上来在打瞌睡罢了,被横抱起来,就醒了过来,睁眼瞧见近在咫尺的俊朗脸颊,下意识捂住胸口,又左右看了看: “你做什么?” 语气蒙圈儿中带着几分紧张。 夜惊堂神色如常,抱着梵青禾走向对面: “晚上也没什么事,我看着炉子就行了,你刚才喝了不少,先去歇息吧,后半夜咱们换班。” 梵青禾脑子有点眩晕感,略微挺身,想要下地自己走: “我自己回房,不用抱……” “就两步路,我又不做什么。” 夜惊堂摇头轻笑,说话之间,便来到了院子对面。 院落是暂时落脚的地方,虽然后面还收拾了两间房出来,但住的远,夜惊堂还得看炉子,晚上不好照看,为此还是把梵青禾抱紧了笨笨房间里。 梵青禾见女王爷在床铺上睡着,更加局促了: “把我往这里抱作甚?” “我就在对面,晚上你们想喝水什么的,可以随时招呼。行了,睡觉吧,别说这么多了。” 夜惊堂把梵青禾放在床铺外侧,帮忙褪去了鞋子,而后想把被褥拉过来,帮她盖上。 但让人没想到的是,背对外侧睡着的东方离人,似乎又被吵醒了,回过眸子看了看夜惊堂,又望向面色微醺靠在旁边的梵青禾,想了想询问道: “夜惊堂,你身体没事吧?” 夜惊堂把两个姑娘盖好: “我能有什么事,安心睡吧,有什么事随时叫我。” 东方离人终究食髓知味,方才喝了点酒,回来路上还亲热打闹,其实有点想让夜惊堂留下来过夜的。 但还没下水的梵青禾在跟前,这想法她着实不好开口。 眼见夜惊堂盖好被子后,就又出门了,东方离人心思微转,在躺了片刻后,忽然转过身来,面向梵青禾: “昨天夜惊堂出事,其实该本王帮忙的,但本王不会。嗯……梵姑娘,你要不要教教本王?这样下次遇上哪种情况,本王也不至于束手无策。” 梵青禾其实也没睡着,只是不好和女王爷瞎聊罢了,见东方离人先开了口,她睁开眼眸,疑惑道: “教什么?” 东方离人抬起手来,在梵青禾规模不俗的团团上戳了戳: “就是这个,梵姑娘昨天不是弄过嘛。” ?! 梵青禾着实没料到,女王能提出这要求,她脸色发红,表情古怪: “殿下不是有图吗,照着做就行了,我怎么教?” 东方离人看着图确实能学会,但她目的不是为了学这些,而是让梵姨娘早点认清现实下水,免得她想和男朋友一起睡觉觉,都瞻前顾后不好意思。 东方离人见梵青禾很震惊的样子,认真道: “梵姑娘亲身经历过,有经验,教的怎么也比一张纸详细。若是梵姑娘觉得不方便,便罢了,不过下次夜惊堂再那样,还得梵姑娘亲自帮忙,可不能说本王在跟前,都不知道搭手。” 梵青禾微微蹙眉,觉得这话倒是有点道理。 天琅珠若是明天能练成,夜惊堂就得马上吃;天琅珠的药效,可比囚龙瘴狠多了,夜惊堂筋骨已经完美无瑕,无处安放的药劲儿,基本上全得转换成精血,不找地方宣泄,怕是得憋个半死。 现在身边又没其他人,女王爷若是不会的话,她已经做过一次了,到时候自然还得她亲自上阵解决。 以天琅珠的霸道药性,到时候奶奶磨破皮,怕是都不一定能搞定…… 念及此处,梵青禾倒是有点迟疑,不过想想又蹙眉道: “殿下想学,让他教你不就行了?我一个女人家……” 东方离人连忙摇头:“本王私下里,敢让男人教我这个?” “……” 梵青禾一想也是,女王爷敢这么主动,怕当场就被夜惊堂吃干抹净。她犹豫再三,终还是把胳膊抬起来: “那殿下试试吧,我教你怎么弄。” 东方离人见梵青禾拿胳膊当恶棍,直接把胳膊摁了下去: “梵姑娘常说病不忌医,教这种东西,是为了防患于未然,夜惊堂岂能不在场……” ?? 梵青禾一愣,觉得女王爷怕是喝的比她还多,难以置信道: “殿下意思是教真的?” “自然是教真的,本王还能学假的不成?” 东方离人说道这里,便略微撑起身,对着外面道: “夜惊堂,你过来。” “诶?” 梵青禾顿时慌了想制止却为时已晚,只能低声道: “这不太好吧,我……我还是未出阁的女子……” “本王不也一样。病不忌医,梵姑娘昨天都医过他一次了,他身体又没完全好,就当帮他治伤了。本王学会,梵姑娘便一劳永逸……” “不是……” …… …… 院子对面。 夜惊堂坐在药炉前,手里拿着蒲扇,全神贯注和鸟鸟下着圈叉棋: “叽!” “你都下到棋牌外面了,不算……” 听到对面卧室的呼唤,他抬眼看了看,而后就让鸟鸟帮忙看着炉子,起身来到对面门口: “怎么了?” “你进来。” “嗯?” 夜惊堂眨了眨眼睛,略微犹豫,推开门进入房间里,抬眼便看到笨笨躺在里侧,略微撑起上半身看着他,因为身姿曼妙又只穿着肚兜,灯下看去少有显出了几分妩媚感。 而梵姑娘则四平八稳躺在外侧,脸色涨红、眼神忽闪,偏偏神色又像个德高望重的女大夫,把被子拉的紧紧的。 夜惊堂见两人都醒着,都不好往跟前走,在房门处询问道: “是不是想喝水?我去泡点茶?” 东方离人脸色其实也挺红,只是被酒意遮掩了,她瞄了眼梵青禾,又侧躺下来: “梵姑娘,还是你和他说吧。” ?! 我能说什么呀? 梵青禾人都是懵的,觉得女王爷比她师尊都皮,这种羞死人的事,她哪里好主动开口? 但人都叫来了,她不说女王爷也要提,她若坚决不同意,明天夜惊堂要是吃了天琅珠,不还得她来解决大麻烦。 梵青禾纠结良久,知道注定有一劫,最终还是摆出了女神医的模样,慢悠悠坐起身来,不温不火道: “夜惊堂,天琅珠是烈药,你若是吃了,肯定还会精力过剩无处宣泄。我身为大夫,不能不管不问,所以把缓解的方法,教给靖王,你以后若是有问题,让靖王帮你即可,嗯……医者仁心,我这是就事论事,你不要瞎想……” ? 夜惊堂着实没料到,进屋还能听到这种惊喜,既然梵姨都这么说了,他自然不好拒绝,不动声色点了点头,走到跟前: “是吗?那梵姑娘的意思是……” 东方离人倒是霸气侧漏,坐起来些,靠在了床头,眼神示意: “梵姑娘教本王,和你没关系,当工具人即可。你过来躺下,不许说话,也不许乱看。” “……” 夜惊堂这时候,倒也不在乎大男子气概了,言听计从在床铺外侧躺下,目不斜视,只当自己是植物人。 东方离人又看向身边的梵青禾: “梵姑娘,你教吧。” 梵青禾脸色涨红,觉得夜惊堂有点没良心,都不知道推辞几句。 眼见夜惊堂都躺在跟前了,梵青禾想打退堂鼓也为时已晚,稍作迟疑,还是借着酒意壮胆,撩开被子往中间挪了些,想伸手,又缩了回去。 东方离人都睡过觉觉了,这时候自然要淡定许多,只穿着银色肚兜,往梵青禾跟前挪了些,把夜惊堂腰带拉开,认真求教: “该怎么弄?” “就是……” 梵青禾瞧见某些东西,眸子又瞪大了几分,脸颊偏开了些,略微回想,从腰间摸出玉龙膏,倒在手心抹了抹,然后…… “……” 夜惊堂本想不动如山,但着实有点难度,目光瞄了瞄身侧波澜壮阔的风景,还没动手,就被梵姨拍了下腿: “你不许动!” “哦好。” 夜惊堂迅速收敛神色,一动不动躺好。 东方离人观摩着上药的手法,脸其实也红彤彤的,不过见梵青禾比她还窘迫,气势还是稳住了,询问道: “然后呢?” 梵青禾往旁边挪了些,描向银色胖头龙: “殿下你来试试?” “本王不会,梵姑娘先演示下昨晚是怎么弄的。” “……” 梵青禾心中满是无奈,见女王爷都脱了,她压力终归要小些,暗暗咬牙把衣襟解开,露出黑色裹胸,想想又用枕头把夜惊堂脸盖住。 夜惊堂眼前一黑,确实看不到身侧风景了,但余光往下,还是能看到纤腰和大月亮,随着青禾俯身,轻咬下唇的神色也是尽收眼底…… 东方离人在旁边看着,发现梵青禾竟然还想一点不漏,自然觉得不行,抬手轻勾,黑色布料就被拉了下去…… 咚咚~ “呀~!” 梵青禾光注意着夜惊堂,措不及防之下,连忙抱住胸口,看向乱来的女王爷,有点羞恼。 东方离人为了一视同仁,把手放在背后,也把小衣解下来: “这样方便些,梵姑娘继续吧,本王认真看着。” “……” 梵青禾瞄了眼东方离人分量十足的地方,心头怪怪的,在深吸一口气压下杂念后,还是自己抱着,附身…… 滋~ 夜惊堂余光仔细打量,虽然确实有点难以克制,但怕把青禾吓跑,还是不动如山,安静体会。 梵青禾本就喝了点酒,此时已经头晕目眩了,呼吸都感觉提不上来。她磨蹭几下后,就坐起身来: “殿下试试吧,就这样,很简单的。” 东方离人目不转睛看着,倒也不怯场,做出认真学习的神色,挪到跟前俯身,也尝试了几下。 梵青禾虽然无地自容,但还真敬业,发现女王爷不走心,又右手摁着东方离人的肩背,左手帮夜惊堂调整位置: “往下再压些,抱住。” “这是不是有点累?” “确实累,昨天腰都酸了。其实他坐着应该顺手些……” “那让他坐着?” “不用不用。你不许动!我……我再教你下,应该是动作不太对……” …… 夜惊堂躺在枕头上,看着两人来回折腾,不知不觉半晚上就过去了…… 第十六章 风云际会 翌日。 天色蒙蒙亮,集市上又响起了些许嘈杂声。 丹房之中,鸟鸟蹲在炉子旁边的小板凳上,眯着眼睛烤火,偶尔觉得火苗暗了,还会用翅膀扇上一扇。 对面的房间里,持续小半夜的细微动静,早已经安静下来。 幔帐间,梵青禾躺在外侧,被子盖到了下巴处,只露出修长睫毛与高挺鼻梁,在听到集市里的细微嘈杂声后,皱了皱眉,而后便慢悠悠睁开了眸子。 昨天喝了点酒,早晨起来难免有点头疼,梵青禾脑子望了眼屋里,想抬手柔柔眉心,忽然又发现了情况不太对劲! 背后暖烘烘的,好像靠在男人怀里…… 梵青禾表情微僵,脑子也迅速清醒过来,略微撩起被子查看,可见她缩在男人胳膊间,一直大手从脖子下绕过去,刚好落在身前,捂着她的良心,握了个满满当当…… ! 梵青禾瞳孔微缩,第一时间都没敢乱动,迅速回想起昨天晚上的经历: 女王爷突发奇想,缠着让她教学,但女王爷非常笨,老是做错,她只能换着来回教,因为酒局上贪杯,后来有点晕,在看着女王爷练习的时候,眼皮打架靠在跟前睡着了…… 我怎么能睡着?! 梵青禾感觉自己简直心大,做这种事情竟然都能睡着,教完了不走,不就成留下来过夜了。 梵青禾小心感受了下,发现除开良心上的手,身体倒也没有其他异样,心里不禁暗暗松了口气…… 都这样了,我怎么能松口气?! 梵青禾心里一团乱麻,都不知道怎么说自己,她悄悄回头看了眼,可见夜惊堂保持着昨天的模样,还躺在后面当工具人,唯一区别仅是左手搂着她,右手搂着酣睡的女王爷…… 梵青禾轻咬下唇有些羞恼,但也不敢把人吵醒了,小心翼翼把胸口的手移开,而后起身套上鞋子,把裹胸拉起来遮挡好,轻手轻脚朝着外面走去。 床榻间,夜惊堂本来一手一个,左边忽然一空,哪怕睡的再死,也该被惊醒了。 他睁开眼眸,发现梵姑娘抱着裙子,鬼鬼祟祟走出了门,脑子也清醒过来,暗暗呼了口气,转头看向里侧,可见大笨笨枕在他胳膊上,背对着他睡得正熟,透过掌心的酥软温度,能清晰感觉到平缓的心跳。 他见此也没惊醒,动作轻柔把手抽开,将被子裹紧后,才穿上了衣袍。 哗啦啦~ 东方亮起霞光,幽静小院里传出细微水花声。 夜惊堂在院子里伸了个懒腰,见青禾在耳房中洗漱,也没跑进去打扰,自己在水井旁打了桶水洗漱。 丹房中的鸟鸟,此时已经有点困了,发现夜惊堂出来,就迅速小跳到跟前,用爪爪在夜惊堂靴子上踹了下: “叽!” 夜惊堂抬手揉了揉大鸟安慰道: “辛苦啦,待会睡醒了带你去吃烤驼峰。” “叽~” 鸟鸟听见这话,看了一晚上炉子的恼火当场就没了,用脑袋蹭了蹭夜惊堂,而后倒头就睡,差点栽进盆里。 夜惊堂摇头轻笑,捧着鸟鸟来到丹房中,放在了篮子里睡觉,而后便在炉子前坐下,用烧火棍拨弄了几下。 吱呀~ 片刻后,梵青禾端着水盆从屋里出来,发现夜惊堂在丹房坐着,脚步微顿,眼神明显有点躲闪。 不过事情都做了,低头不见抬头见,她想躲也躲不开,为此咬牙压下杂念后,把水倒掉,还是做出无事发生过的模样,缓步走进屋里: “我来看着就行了,你要是没事,去外面吃饭吧,顺便打探下城里的消息……” 说话间走到药架前,拿起小秤称量药材,摆出了一副‘我很忙’的模样。 夜惊堂转头看了看曼妙背影,稍作斟酌,起身走到了背后。 ?! 梵青禾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肩膀微微一缩,不苟言笑的表情化为紧张,迅速转过身来,从旁边拿起切药材的小刀: “你……你过来做什么?” 夜惊堂神色如常,把小刀捏着抽出来,丢到了一边,低头看着满是无措的脸颊: “我能做什么?聊聊天罢了……” “你……” 梵青禾发现腰被搂住,眼底顿时慌了,用手轻推胸口: “我都和你说了,我是大夫,病不忌医,才教靖王帮你,你岂能如此得寸进尺……” 夜惊堂双手扶着着腰一托,就把梵青禾托的双脚离地,坐在了后面的台子上。 他松开手,撑着案台,把梵青禾围在中间,彼此四目相对: “女儿家清白大于天,我起初阴差阳错占了那么多便宜,你不想放在心上,我便也不好主动提。但现在都这样了,我总不能还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如果真当做事急从权,梵姑娘心里恐怕也会留下心结,觉得我不负责……” “谁留心结?我没觉得你不负责,你让开!” 梵青禾想跳下来往外跑,却被夜惊堂堵着走不掉。 夜惊堂倒也没强行乱来,只是把梵青禾拦着,想了想道: “西海诸部有五族之盟,如果没有当年的事儿,梵姑娘按规矩,应该会当王妃对不对?” “什么王妃?西北王庭若是还在,我算你姨!你……” 话没说完,梵青禾自己先脸色涨红,觉得这话有点离谱。 夜惊堂眨了眨眼睛:“你要是喜欢我叫姨……” “你住嘴!” 梵青禾性格其实挺泼辣,只是在夜惊堂面前表现不出来罢了,此时被逼急了,也不管那么多了,从腰后摸出两根针: “西北王庭都没了,咱们只是有点交情的陌路人,你让不让开?再不让,我就回冬冥山不帮你了!” 夜惊堂也不躲,只是反问道:“意思是我让开,你以后就不回冬冥山,一直跟着帮我?” ? 梵青禾眨了眨眸子,觉得这话似乎是在下套,她想了想: “我是冬冥部的祝宗,怎么可能不回去,天下无不散之宴席……诶?!” 话音未落,梵青禾便瞧见面前的俊朗公子,往前凑了过来,看模样是想生米煮成熟饭,她心中一慌,连忙按住夜惊堂额头: “你不许动!我……我也不是说非要散伙,我是冬冥部的族长,目的是想重建西北王庭,让族人不用再受北梁欺负。 “你是亱迟部后裔,要是能抗起祖辈重担,庇护冬冥部,我自然得遵守祖辈盟约,嗯……我就算不想当王妃,为了族人着想,也不能不顾大局不是……” 夜惊堂若有所思点头:“意思是,只要我把北梁挡住,梵姑娘就嫁给我当小媳妇?” “……” 梵青禾确实是这么个意思,自然不能摇头,她稍作斟酌: “话是这么说,但现在局势未定,我哪里知晓日后何去何从。现在西海各部,还是被左贤王压着不敢造次,你至少得威望比左贤王高,我才……才……” 梵青禾虽然挺逆来顺受的,但性格还是属于比较野的姑娘,说不下去了,便强行跳下来,把夜惊堂外开挤: “反正现在我们只是互帮互助,本姑娘医者仁心,不想你出事,才不计代价帮你,你不能恩将仇报。” “呵……” 夜惊堂只是开几句玩笑罢了,被梵青禾贴着蹭了两下后,也没再故意调侃,还是让开了些。 梵青禾连忙从身侧钻出去,脸色涨红跑到炉子跟前,打开盖在检查: “你出去买点吃的,站在这里我没法静心,要是炸炉了可别怪我。” 夜惊堂确实有点饿,当下往门外走去: “想吃什么?” “什么都行……” 梵青禾确定夜惊堂出门后,迅速跑过去把门关上,才暗暗松了口气…… …… 天琅湖一战已经过去两天,师道玉等主力全数折戟,夜惊堂也暂时撤出,湖面上再未掀起过撼天动地的大风波,但也并未因此平静下来。 虽然大头没抢到,但左贤王为了掩人耳目,表现出‘龙困浅滩、无计可施’的模样,安排了少量人手,如蚂蚁搬家般携带微量雪湖花,尝试往湖东护送。 这些队伍能抵达的很少,大部分出城不过几十里,就被群狼洗劫,只能丢掉货物保命;而江湖人拿到了手,想走出天琅湖也没那么容易,整个冰原基本上从早到晚,都能看到南北江湖人的厮杀争夺。 黄昏时分,天琅湖东侧的冰原上,数名江湖人在无尽冰面上追逐,最前方的老者,抓着个布包,而后方则是持五花八门兵器的南北武夫,遥遥便能听到呼喊声: “见者有份,你这老不死还想独吞?” “就他娘两钱雪湖花,这么多人怎么分?你把后面人解决,咱们对半……” …… 而天际线的尽头,一匹白色大马迎风而立,马侧挂着两柄寒铁长锏,在阳光下散发着些许金属色泽。 面带玉甲的平天教主,在冰面上负手而立,遥遥眺望,天生带着三分高冷的嗓音,轻声说着: “北梁石狮斋的吴老二,他不是自号‘酒中仙’,只对好酒感兴趣吗,怎么跑来天琅湖,抢起了雪湖花?” 身后不远处,身着青衣头戴斗笠的高挑女侠,对江湖纷争并没有什么兴趣,只是低头看着冰面之下的鱼儿: “我听水儿说,此人往年还劫过右贤王送的生辰纲,盗走了几坛夜白头;现在被追的抱头鼠窜,难不成是受了暗伤?” “身法比你好,宗师还是当得起,不像是有暗伤。” “……” 骆凝表情微凝,转过头来,想反驳心直口快的白锦两句,但仔细打量,发现那到处乱窜的老头子,身法确实在她之上,便又淡淡哼了声: “那你觉得他抢雪湖花做什么?” “兴许是想拿雪湖花泡酒,这种酒蒙子,和璇玑真人一样,干出什么离奇事都不算稀奇……” 薛白锦身为南朝俗世江湖霸主,此行到天琅湖来,目的是单刷左贤王,从而顺理成章打出武圣的名号。 虽然她对雪湖花也感兴趣,但这种两国帝王势在必得的东西,她作为反贼头子,拿多了会引火烧身,太少也没出手的动力,在聊了片刻后,便想和骆凝继续出发。 但薛白锦还未翻身上马,就发现已经追到远处的一队人,在冰原尽头停了下来,而后晴空之下就传来几声爆响: 嘭嘭—— 冰原尽头掀起了些许尘雾,而后几道人影就一哄而散,往周边亡命奔逃。 骆凝看不太清楚,便拿出了望远镜望向那边,却见冰原尽头有一支马队行来。 马队有十余人,身上穿的全是制式衣袍,看起来像是官府中人,为首三人身着青袍、头戴纱帽,在击伤两个江湖人后,并未追击,而是望向了她这边。 虽然距离甚远,但骆凝还是感觉到了几分阴森感,她眉头一皱,把望远镜放下来,询问道: “这三个人看起来不一般,是什么人?” 薛白锦一直望着那边,略微斟酌后,回应道: “好像是‘燕都十二侍’,梁帝身边的太监,和曹千岁一样负责护卫皇帝,往年从不离开皇城,这怎么来了天琅湖……” 骆凝江湖履历终究没薛白锦多,闻言疑惑道: “这些人很厉害?” 薛白锦摇了摇头:“也就那样。据传这些人是北梁朝廷用秘药培养出来的死士,根骨强横不惧疼痛,六识远超常人,寻常江湖人根本对付不了,但放在我手中,也顶多起个拖延几招的作用。” 骆凝见也不是很厉害,询问道: “我们好像被盯上了,走还是?” 薛白锦和北梁朝廷又没什么仇怨,见对方只是遥遥观察,她也没有上去来句‘你瞅啥’的闲心,翻身上马道: “事不关己,走吧。夜惊堂不是在天琅湖劫道吗,怎么找了半天都不见踪影。” 骆凝跟着上马,坐在了背后,环视无尽冰原: “天琅湖这么大,怎么可能刚好遇上,再找找,鸟鸟要是看到我们,肯定会过来领路。” 薛白锦因为江州的经历,说实话不怎么想见夜惊堂,但夫人想念野男人,她这当相公的也不能拦着不让见,当下也没再多说,轻“驾~”一声后,便继续往冰原深处行去…… …… …… 黄昏时分。 随着天色渐暗,东市内慢慢亮起灯火,小南街附近一家做烧烤生意的酒楼中,坐满了南来北往的客人。 酒楼二层的雅间内,摆上了一大盘驼峰肉,鸟鸟蹲在桌子上,和过年似得眯眼摇摇晃晃,让两个姐姐喂饭。 而身着黑袍的夜惊堂,则在窗口负手而立,听着来往贩夫走卒的闲谈: “真是胆大包天,听说今天王府派出去七只队伍,都在天琅湖上被抢了,有一支甚至在城外三五里的地方被劫,这和骑在王爷头上拉屎有什么区别……” “王爷可是出了名的暴脾气,江湖贼子如此放肆,就不去治治?” “唉,这不是守着雪湖花吗,夜惊堂都没落网,王爷不能擅离职守……” “我听说今天中午,王爷震怒之下,已经提着枪准备出城了,邢大人他们跪在地上劝阻,才把王爷劝回去……” …… 梵青禾在冷静了一个白天后,此时已经压下了乱七八糟的心念,坐在桌上旁听片刻,开口道: “这群江湖人如此放肆,就不怕真激怒左贤王?城外三五里,左贤王一眨眼就过去了……” 东方离人坐在跟前给鸟鸟夹菜,回应道: “左贤王根本不知道我们在什么地方,他能一眨眼去城外,夜惊堂就能一眨眼进刑狱,不说城外三五里,就算有人在城内兴风作浪,左贤王都不一定会露头。” 夜惊堂回到桌前坐下,拿起酒壶给两个姑娘斟酒: “昨天我拦住了左贤王府的管家,得知左贤王让家里收拾了东西,似乎准备出门。要是左贤王这两天真怒火中烧出了城,那这事儿就有说法了……” 东方离人蹙眉道:“那管家会不会把此事禀报左贤王?” 梵青禾挠着鸟鸟肚子,闻言摇头道: “左贤王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曹阿宁他们被留在平夷城,不准折返,便是防止有人在外被策反,回来充当眼线;管家被不知名贼子堵住,又毫发无损回了王府,不用想都知道泄密了,李贤又不傻,哪里敢主动禀报。” 东方离人想想也是,转而道: “左贤王按兵不动太久,圣上可就到旌节城了,到时候率军北伐就是一声令下的事情,左贤王想走都没法走了,想出城这几天应该就会有动作。天琅珠炼好还要多久?” 梵青禾见鸟鸟已经吃撑了,便起身道: “今晚上就能下雪湖花,只要凝珠就成了。火候快到了,咱们回去吧。” 夜惊堂见此也没多说,起身结账后,和两个姑娘一道再度返回了药坊…… 第十七章 刑狱 日落西山,天色逐渐转暗。 药坊的小院里,东方离人身着黑色劲装,手里拿着鸣龙枪,昂首挺胸保持着霸王枪的枪架子。 夜惊堂则站在背后,右手扶着大笨笨的腰腹,左手把胳膊往上抬了些: “都小半年了,怎么还站不稳?” “你动手动脚,本王怎么站稳?” “习武之人要心如死水,我摸一下殿下就稳不住心念,以后真遇上强敌,还不得未出手先慌神?来,胸挺起来,站直……” “你再摸?!” …… 鸟鸟吃完了驼峰肉,还没从心满意足缓过来,蹲在旁边的躺椅上摇摇晃晃,也不知道在哼唧个啥。 而门窗紧闭的房屋里,能听到‘哗啦啦~’的水花声。 梵青禾因为是第一次炼天琅珠,表现的再淡然,心底也免不了紧张,先是认认真真焚香沐浴,而后又拿出香火,面向北方祭拜天神,仪式感十足。 等到梵青禾忙活完准备工作后,夜惊堂才松开笨笨,从房间里取出锦缎包裹的玉匣,来到了丹房之中,看向已经冒出寥寥雾气的药炉: “现在把雪湖花倒进去就行了?” “方子上是这么写的,不过……” 梵青禾把玉匣接过来,打开盖子,看着满满一盒阴干的白色花瓣,迟疑道: “这可是半斤雪湖花,通常来讲,三钱雪湖花入药,就能让气脉受损的武夫恢复,这点加起来能救好几十人,真就这么用了?” 东方离人站在旁边,摁着想要探头尝一口的鸟鸟: “以后找到了夜迟部给婴儿泡药浴的方子,天琅珠还得给你儿子闺女用,你不会炼怎么行?你放心下手即可。” ? 梵青禾眨了眨眼睛,倒是没想到这一茬。 夜惊堂摇头一笑,来到药炉跟前: “殿下说的也是。你不敢下手的话,要不我来倒?炸炉了算我的。” 梵青禾确实怕炸炉,但更不放心夜惊堂的手艺,当下还是来到跟前,用肩膀把夜惊堂挤开: “你又不通医药,能帮上什么忙?站旁边等着就行了。” 夜惊堂见此也没碍事,退到笨笨跟前,认真看着。 呼~ 梵青禾把窑炉揭开,熬了一天的药炉中,就冒出一阵白色水雾,能看到内部的褐色药液。 药炉的盖子也是特制而成,上面悬着一根金针,用以凝珠。 梵青禾仔细观察几眼,确定药液颜色味道都没什么问题后,便把玉匣中的雪湖花,缓缓倒入药炉中。 沙沙沙~ 东方离人瞧见此景,下意识往后退出半步,看模样是想躲在男朋友背后,免得炉子炸了。 夜惊堂有些好笑,解释道:“炸炉是炼丹的说法,这玩意炸不了,顶多倒进去没反应……” “嘘~” 梵青禾把这么多雪湖花下锅,正处于心弦紧绷的状态,怕夜惊堂言出法随,轻轻嘘了声,而后便用勺子把药材搅匀,盖上了盖子。 东方离人眨了眨眸子: “这就完了?” 夜惊堂以前在邬山的时候,见过张景林炼天琅珠,也算有点经验,对此道: “完了,大概等一刻钟,就能凝珠。” “然后你把天琅珠吃下去?” “也不用吃,弄碎让药液沾在皮肤上,会自行被身体吸收……” 夜惊堂和笨笨解释不过几句,耳根忽然动了动,转眼看向外面的集市。 梵青禾本来目不转睛注意着药炉,瞧见此景,也往北城看了一眼: “北边是不是有动静?” 夜惊堂没听到异常声响,但脚底能通过地面的细微震动,感觉到十余里开外的北方,似乎有大队人马奔行。 夜惊堂见此,转身打开房门,飞身落在了房顶上,朝北方打量,可见高出整个城池建筑一截的王宫外,有大量身着银白铁铠的骑军,朝着东城门移动,目测不下两千人,最前方高举着明黄王旗。 东方离人跟着落在身边,取出千里镜看了眼: “是左贤王麾下亲军,看方向是去天琅湖……” 夜惊堂摸不准情况,当下又来到了药坊外围,看向下方的集市。 北城有军队调动,城中的居民自然有了反应,不过片刻后,嘈杂集市便响起议论声: “王府那边怎么回事?” “好像是刚才有队斥候出城,被江湖贼子砍了脑袋,丢在了城门外面,军营那边都快哗变了,王爷刚已经提着枪出了城……” “这简直是欺人太甚……” …… 东方离人听见这言论,眼底也惊了下,转头道: “这群江湖人失心疯不成?这种事都敢做,真当左贤王是受气包,不敢把整个天琅湖屠干净?” 夜惊堂眉头紧锁,联想到王府管家的口供,觉得此事没这么简单: “整个西疆除了我,没人敢把斥候脑袋往左贤王门口丢。有可能是借剿匪之名掩人耳目,想往湖东跑,我去刑狱看看情况。” …… …… 轰隆隆~ 落日余晖之下,千匹战马自王都内鱼贯而出,飞驰向城外的无尽冰原。 队伍最前方是一匹浑身披挂铠甲、势如走地龙蟒般的烈马。 左贤王李锏以金甲遮面,坐在马背上,手持丈余长槊,满头白发随风飘动,虽看不到神情也无言语,但旁观之人距离甚远,便能感觉到那股足以焚天煮海的滔天杀气! 虽然杀气很足,但左贤王能统治西疆二十年,显然不是一怒之下便不管不顾的莽夫,此时面甲下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只是来回扫视原野,注意着一切风吹草动。 家臣邢守春走在左贤王身后,此时也披挂上了铠甲,前行间低语道: “雪湖花全交由死忠之士,混在队伍中随行。朝廷已经派人过来接应,只要能抵达湖东,把雪湖花交到钦差手中,此事就和我等没了关系,丢不丢是朝廷的事儿……” 左贤王当机立断,以刑狱为饵吸引江湖群贼注意,自己带队把雪湖花送往湖东,算是兵行险招。 但此时真出了城,看到风平浪静的天琅湖,又发现形势也谈不上多险峻。 毕竟他亲自压阵,带两千精锐往湖东飞驰,刚刚露头,城外的乌合之众便一哄而散,方圆百里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而整个西疆当前敢和他碰一碰的,满打满算也就只有夜惊堂一人。 左贤王知道夜惊堂天赋绝伦,一别半年,当前有可能已经和他比肩。 但即便如此,夜惊堂来了,也顶多和他捉对厮杀,背后两千兵马一哄而散,夜惊堂拿什么拦? 当前唯一的风险,就只有夜惊堂被灭族之仇蒙蔽双眼,连雪湖花都不要了,把他追杀到死。 但他不敌夜惊堂尚有可能,捉对厮杀,怎么可能连跑都跑不掉。 为此在斟酌片刻后,左贤王心思渐渐放了下来,转而操心起城里的情况。 几天下来,雪湖花已经阴干封装了六七成,下午收到朝廷派人接应的密报,左贤王不敢再拖下去,连夜便出了城,尚有三成雪湖花留在刑狱。 这些雪湖花全部阴干还得三五天,没法提前封装,但若是有人强闯装上几口袋,再迅速逃遁找地方摊开凉着,也不是不能拿走,顶多闷坏一部分。 虽然穿闯入的难度很大,抢到手后能在西海都护府找到地方凉干,还不被发现的难度更大,但终究存在可能。 左贤王飞驰出一截后,回头看向已经逐渐从地平线消失的巍峨城池: “传令刑狱,让他们竭力守住刑狱,若有闪失,便挖地三尺搜索周边,别让贼子找到晾晒之地。” 邢守春当下他还是领命,回头吩咐起了随行亲兵…… …… 天色刚黑下来,城内就响起了鼓声,开始宵禁。 街道上的贩夫走卒,迅速回到了房舍之间,大队兵马也开始在街巷间穿行,整个城池寂静下来,只剩下铠甲马蹄发出的脆响。 踏踏踏…… 左贤王府附近的刑狱,白枭营精锐各持兵刃,在内外严防死守,还有无数武夫散步在外围房舍间充当明哨暗哨,把整个刑狱防卫的固若金汤。 但如此严密的防护,威慑的也只是寻常盗匪,对于江湖上的顶尖高手来说,左贤王在,刑狱就是神鬼难入的生灵禁地。 而左贤王不在,那这里就是个寻常监狱,人多人少无非进入难度大小的区别。 在左贤王离城的消息传开后不久,刑狱周边就已经出现龙蛇混杂的局面,甚至偶尔能看到房舍上有人影出没。 负责镇守的白枭营高手,怕被调虎离山也不敢追,只是死死捍卫城墙周边,提防江湖贼子强攻。 而距离刑狱两里开外,一栋已经关门的布庄上方,夜惊堂身着黑袍头戴斗笠,趴在了屋脊后,用千里镜观察着刑狱的形势。 东方离人也摸到了跟前,和夜惊堂并排趴着,低声道: “那边什么情况?” 夜惊堂放下望远镜: “防卫过于严密,不像是虚张声势,里面肯定还存放的有雪湖花。” “意思是左贤王真抛下老家不管,出城剿匪去了?” “也不太可能,我估计是左贤王带走了一部分,余下没阴干的,留在这里当诱饵。” 东方离人若有所思点头,想了想又问道: “那现在怎么办?去追左贤王?” 夜惊堂环视周边,轻声道: “周边潜伏的高手不少,我要是去对付左贤王,就等于给他人做嫁衣,把这里雪湖花全数拱手相让了。 “芝麻西瓜都不能丢,我先进去把刑狱的雪湖花抢出来,送你们出城甩掉追兵,然后再去追左贤王,他带着两千骑兵,跑不了太快。” 东方离人见夜惊堂想全都要,心底有点迟疑: “抢刑狱你十拿九稳,但追左贤王风险过大。如果刑狱里面留的比较多的话,咱们把这抢了就收手也行……” “看情况,打不过左贤王我自然会跑,凡事总得争取一下……” 两人趴在屋顶上,正商谈之间,背后传来了扇翅膀的声音。 夜惊堂回头看去,可见鸟鸟悄悄摸摸飞了过来,后面还跟着道黑影。 梵青禾刚才也发现了异动,但在炼药没法脱身,此时才跟着鸟鸟,落在了布庄的屋脊上,和东方离人一左一右趴在夜惊堂跟前,取出一个纯金盒子: “那~” 夜惊堂转头看去,虽然梵青禾蒙着脸,睫毛修长的双眸看似无波无澜,但眼底深处,明显还是能瞧见几分嘚瑟,似乎在说——嘿嘿,姨厉害吧?快夸我快夸我…… 夜惊堂眼底显出讶色,把盒子接过来: “梵姑娘这么厉害,一次就成了?” 梵青禾刚才见真成了,其实激动的原地乱蹦捶奶奶,恨不得抱着夜惊堂和女王爷亲两口。 不过此时到了跟前,梵青禾还是把激动心思压住了,做出胸有成竹的模样,轻哼道: “我的造诣你还不放心?若无十拿九稳的把握,哪里敢说炸炉了赔雪湖花的大话。” 东方离人下午看到梵青禾烧香拜佛的模样,可不觉得梵青禾十拿九稳,但一次成功,没浪费药材,她自然也不好坏梵青禾兴致,也赞许道: “梵姑娘医药造诣当真深不可测,等王神医退居幕后了,大魏第一神医的名号,肯定非梵姑娘莫属。” 梵青禾把研究医药视为爱好,对这话肯定受用,眉眼弯弯笑的和鸟鸟一样,还往夜惊堂身边趴了点: “你以前见过天琅珠,打开看看有没有问题。” 夜惊堂见此,先把刑狱的事情放一边,打开金盒,可见里面趟着颗颜色暖白的珠子,因为刚出炉,还能感觉到几分温热。 “这天琅珠看起来和张景林炼的没区别,应该没问题。” “有问题就没法凝珠,肯定一模一样。” 梵青禾拿过千里镜,往刑狱看了看: “现在怎么办,你现在用,还是等事情完了再用?” 夜惊堂用了天琅珠,可能会比较暴躁,很想找个人干一下,无论男女,下手还比较重。 但如果不用,他功力可能没法和左贤王抗衡,很难再去追击,为此还是道: “炼都炼了,肯定要提前用。不过这药后劲儿比较大,我用了后身体很燥,打完了要是药劲儿没散,恐怕得请你们帮我……嗯……” “?” 梵青禾表情一僵,微微后仰捂住胸口,眼底有些羞恼: “昨天不是教她了吗?怎么还把我带上?” 东方离人理直气壮道:“若是药劲儿太猛,本王一个人哪里招架得住?” 夜惊堂只是开玩笑罢了,又抬手打圆场道: “只是事前做预案罢了,又不是非得那什么。万一我和左贤王打到力竭,把药劲儿散了,指不定还得躺半个月,让你们帮忙喂饭。” 东方离人可不喜欢听这些不吉利的,严肃道: “好啦,先别说这些了,当前该怎么办?” “里面的雪湖花应该没完全阴干,抢出来就得找地方放,不然可能闷坏……” “这个交给我即可,抢出来甩掉追兵,我就和城里族人一起,想办法把雪湖花带回冬冥山。追左贤王恐怕得你一个人去,我和靖王跟着只会拖后腿……” “行,我知道分寸,要是有难度,就即刻折返和你们汇合,鸟鸟负责来回传讯。” “叽!” …… …… 另一侧,白枭营驻地。 踏踏踏~ 军卒行走间发出的步履轻响,时而在窗外回荡,昏黄灯光,照亮了茶案上的华美礼盒。 华青芷坐在轮椅上,看着窗外戒备森严的刑狱城墙,眼底带着三分无趣,而背后则传来爹爹不厌其烦的客套声: “唉,陈大将军现在是刑狱一把手,帮忙行个方便,不过是举手之劳……” 后方茶案旁,华俊臣在椅子上就坐,而对面则是五十余岁的男子,肩宽背阔留着脸络腮胡,相貌较为粗野,乃都护府守备营的校尉陈岩鹰。 虽然七品武官职位挺低,但陈岩鹰并非小杂鱼,二十年前曾是湖东道的大将,官拜忠武将军,和亲自陷阵的左贤王并肩作战过。 要是顺利打完仗,等到北梁吞并西疆,陈岩鹰凭借开疆扩土之功,封个实权侯爷完全没问题。 但因为战时失职,犯了大过,仗打到一半,陈岩鹰就被当时担任主帅的国师卸了甲,还要军法处置斩首示众。 好在左贤王看他武艺不俗,又立下不少军功,出面把他保了下来,招入了麾下。 因为国师位高权重,左贤王也不好事后重用他,只能在西疆当个小武官,这一当就是二十年。 本来陈岩鹰负责的是城防,刑狱这地方该白枭营守,但三大统领全部殉职,左贤王手底下没多少高手可用了,这才把他拉来,充当刑狱的定海神针。 陈岩鹰将门出生自幼习武,当年也算悍将,在西疆战场上,接了天琅王几枪都没被打死,这二十年被贬为闲职后,每天除开练武也无事可做,武艺绝对不低。 而且军伍中人,可没有单挑的说法,手下两千号武卒,还有城墙劲弩等守备设施,谁来都是两千打一,守住刑狱的可能性并不低。 为此哪怕外面形势危机,陈岩鹰也没多少紧迫感,此时端着茶杯,慢条斯理和华俊臣商议着花株的事儿: “雪湖花花株,可是大禁之物,凡要取用,皆需通报王爷,得王爷许可才能动用。再者,李管家也打过招呼,让白枭营严查野株倒卖之事,华先生找到我这里,说实话陈某真难办……” 华俊臣再度跑过来找人,便是因为在城内黑市收雪湖花,发现被左贤王府打过了招呼,市面上无论黑道白道,都没人敢卖这玩意。 华俊臣知道是管家李贤胃口太大,暗中做了手脚,再去王府拜会,指不定会被宰多恨,当下才跳过王府,直接找到了当前的刑狱看守。 眼见陈岩鹰说难办,不是没法办,华俊臣心中暗喜,凑近些许: “陈将军是敞亮人,华某说话也不拐弯抹角。现在刑狱外面有多少飞贼盯着,陈将军比华某清楚,今夜必起乱子。常言贼不走空,这江湖群贼来一趟,刑狱里丢几株雪湖花很正常,王爷事后也没法细查。 “当年的过失,责任不在陈将军,只是国师要杀个人整顿军纪,恰好被陈将军撞上了;陈将军是昔日大将,如今只能在这小小守备营,带几百散兵,在华某看来着实屈才。 “华某虽然未入官场,但家父和当朝太尉可是同榜进士,至今仍有书信来往。我只要回去和家父美言几句,请一封调令,这么多年过去,朝廷想来也不会再追究,就算不能封侯拜相,官复原职还是十拿九稳……” 陈岩鹰肯和华俊臣聊,就是因为他已经闲赋二十年,朝廷估计都把他忘了,再不找关系和朝廷说两句,他就成老头子了。 听见华俊臣抛出这条件,陈岩鹰明显有点意动,想了想道: “王爷不让陈某官复原职,是不想和国师府扯那些陈年旧事。若是战时,不用王爷求情,朝廷也会特事特办,重新启用陈某……” 华俊臣微微摆手道:“两国当前关系融洽,若这次雪湖花之事未起战火,往后十年都不一定打的起来。陈将军有几个十年可以等? “现在是大好机会,只要陈将军行个方便,华某便能上书给陈将军鸣冤。只要国师不揪着陈年旧事不放,以陈将军往日功绩,说不定圣上还会补上往日封赏,封侯也说不准……” “唉,功是功过是过,能官复原职,陈某已经烧高香了,哪里敢提封侯的事儿……” 陈岩鹰絮叨片刻后,显然还是被华俊臣说动了,毕竟华家确实有这个人脉。他轻叹一声起身道: “华老太师名望远传南北,想来不会骗我这一介武夫……” “陈将军放心,华府若连这点信义都没有,岂能有如今的名望?再者陈将军本就是能征善战之辈,就算没有雪湖花的事儿,家父上书一封为陈将军鸣冤,也是分内之事……” 陈岩鹰微微抬手,没有再聊这些客套话,带着华俊臣离开白枭营的班房,来到了刑狱外。 刑狱已经戒严,禁止任何人出入,但陈岩鹰这一把手显然不在此列,来到刑狱侧面的小门后,就让亲信打开了门,带着华青芷父女进入其中。 华青芷见爹爹到处求人,真把雪湖花的事情搞定了,心里自然感动。 但想到几个月后活蹦乱跳,家里就得安排相亲,嫁给某个太子世子,她眼底又有点复杂,被绿珠推着走过阴暗过道,左右打量,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绿珠进入阴森森的大狱,明显有点害怕,缩着脖子走在背后,看向昏暗无光的牢房,低声道: “小姐,你别害怕,待会就出去了……” “嗯??” …… 陈岩鹰走在前面,听见后方小声闲谈,回头笑道: “别看此地环境不好,现如今可以说是天下间最安全的地方。外面两千人马,还有陈某坐镇,哪有孤魂野鬼敢放肆,就算阎王想勾生死簿,也只能等人出去再说……” 华青芷只是姑娘家,不好接话,而走在前面的华俊臣,可能是心情好,则拍了拍腰间的佩剑,大放厥词道: “陈将军为小女行了方便,真有贼子此时来犯,哪需要陈将军动手,华某一人一剑足以据之……” 说到这里,华俊臣又想起了那个谁,豪气话语弱了几分。 陈岩赢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自然明白华俊臣想到了谁,面无惧色道: “说实话,陈某还见过夜惊堂一面,也就两只胳膊两条腿,没江湖上传的那么玄乎。” “哦?” 华俊臣听见这话,眼底是真露出几分惊讶。 他仔细打量了陈岩鹰几眼,显然疑惑陈岩鹰见过那阎王爷,是怎么活着回来的。 陈岩鹰也没过多解释,很快来到了刑狱深处的一间牢房里。 牢房中整整齐齐放着七八个花盆,还有些许已经枯萎的花苗,摆在旁边的案台上。 陈岩鹰把门打开,示意案台上摆放的枯枝: “江湖人不通药理,在外面找到花株,直接连根拔了送来领赏,刚出土就死了。 “虽然养不活了,但这些东西已经记录在册,按理要送去燕京保存,无故丢了可不是小事。 “为此得等有贼子兴风作浪,闯入刑狱之后,华先生才能带走,现在可以先选品相。” 华俊臣当年想让女儿习武,差点害了女儿一辈子,心中哪里会没有半点愧疚。 此时瞧见良药摆在了面前,华俊臣明显有些激动,来回打量几眼,又转头看向闺女: “王神医可说过,要什么样的花株?” 华青芷只听王神医说要挖活株入药,这些刚出土不久,还没完全枯死的雪湖花显然算数,她坐着轮椅来到跟前打量: “应该都可以,挑十株小的就行了。” 陈岩鹰倒是颇为豪气,开口道: “既然答应帮忙,陈某就不会抠抠搜搜,这些东西丢了,全记江湖贼子头上,你们挑好的拿即可。不过花盆就算了,这东西正常不会有人会想着搬走。” 华俊臣见此,从绿珠手中接过锦缎,寻找年份看起来比较足的,依次包好。 但十株雪湖花尚未打包完,陈岩鹰就转眼望向了外面,夜色中也传来些许喧哗声: “什么人?!” “有贼子冲关……” 铛铛铛—— 华俊臣眉头一皱,当即解下了腰间佩剑提在手中,看了看陈岩鹰。 陈岩鹰倒是神色如常,转身走向外面: “贼子这不就来了嘛,华先生先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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