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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眉头一皱,杜潭清瞧见这牌子,知道事态有点失控,回头询问: “他是夜惊堂?” 夜惊堂成为刀魁的事儿,基本上已经传遍南北两朝,但和女帝的关系远近,京城都没几个人知道,更不用说万里之外的北梁。 曹阿宁见此,上前答应道: “应该是。我以前帮邬王营救废帝,谋划便是被夜惊堂挫败,我结义兄弟徐白琳更是被此人所杀,柳千笙柳老也是被此人擒获,这还是第一次瞧见真人。” 许天应见状,也咬牙切齿补充了一句: “燕王世子行刺的计划,也是被此人破灭,我师父便死于此贼之手!” 杜潭清微微点头,算是看出来了——这两人和夜惊堂都有血海深仇,杀心很重。 为此他还蹙眉安慰了一句: “此事涉及两国邦交,不要被私仇冲昏头脑,要以大局为重,听王命行事。” 说完后,杜潭清看向左贤王,询问当前该如何处置。 毕竟两国停战通商,是两国天子互通国书定下的决议,涉及到南北两朝方方面面。 左贤王李锏权势再大,也是‘王’不是帝,作为臣子擅杀南朝外使,若是导致两国再起兵祸,梁帝怕是得提刀从燕京杀过来问问他是不是飘了。 左贤王正面抵御梁洲军和崖州左路军,现在起战事影响有多大,他远比一个门客清楚。 但他当年亲手平定了西北王庭,而夜惊堂显然有重整西海诸部的资格,如今还和南朝女帝关系密切,他要是能做出放虎归山的事儿,那也不配坐在现在的位置了。 眼见夜惊堂自报家门,左贤王语气并没有什么变化: “既然是南朝国使,远道而来本王岂能不尽地主之谊,还请夜大人随本王前往平夷城,等本王上书魏帝验明身份,自会亲自送夜大人出关。” 夜惊堂要是真跟着过去,就算不莫名暴毙,也得以天琅王世子的身份,被直接送去燕京当质子,能恢复自由身除非是梁帝脑壳进水。 为此夜惊堂直接道:“公务在身,需要即刻折返复命,王爷的好意在下心领,改日必回登门拜谢。” “你下次登门,是来杀本王还是谢本王,你自己心里清楚。” 左贤王没有那么多废话,直接抬手挥了挥: “你束手就擒,本王还得上书魏帝,探探南朝的口风,你不一定死。如果继续油嘴滑舌,本王只能认为你冒充外使借机脱身,你拒不受捕乃至还手,都是意图刺王杀驾,本王格杀甚至不用给南朝赔礼,该怎么选,你自己心里清楚。拿下。” “诺!” 身后六名白马门客,当即提着兵刃上前,朝三人压来。 夜惊堂提着长枪眉头紧锁,知道这一战不可避免,当下也没再言语,和蒋札虎余光对视一眼,统一了意见——设法打退,打不退就各奔东西。 梵青禾哪里敢让夜惊堂落入左贤王手上,当下也是从马侧取了根软鞭,望向了杀过来的六人。 …… 蹄哒、蹄哒…… 万丈金霞光洒在盆地之间,奔腾如雷的马蹄声远传千山。 六匹白马,犹如在茂密草地上急速穿插的六条白龙,四骑在前,两骑从左右绕向背后,展开合围之势。 夜惊堂三人骑马站在盆地之间,目光停留在谷口的金甲身影之上。 眼见距离拉近到三十米开外,夜惊堂眼神恢复了宁静,右手轻翻横举起鸣龙枪,枪锋向前直指左贤王,继而手腕猛震。 嘭—— 墨黑枪锋剧颤,不过电光火石之间,九尺枪身便裹挟气劲冲出,激射过茂密草地,枪身旋转直接在草地上卷开一线长槽。 飒—— 尖锐破风声响近乎刺耳! 四名处于前方的白马武人,心里知道对面站着的两人是谁,岂会有半点大意,发现夜惊堂动手,皆是目光惊悚,齐齐跃出马背往左右躲闪。 但他们马上就发现,鸣龙枪射的是左贤王。 虽然知道左贤王不可能被这种程度的攻击所伤,但作为贴身高手,四人还是下意识把注意力集中在了擦身而过的枪锋之上。 便也在此时! 呛啷—— 盆地内猝然传来一声出鞘脆响。 夜惊堂双脚发力紧随长枪冲出,身形如同奔袭狂雷,半途螭龙刀出鞘,在左前方武人注意力分散的一瞬间扫到了面前。 被突袭的武人手持长刀,甚至还没来得及把注意力拉回来,就发现一把银色长锋从眼前一扫而过,继而胸腹传来巨力。 嘭—— 半空血水飞散! 夜惊堂凌空一脚踹在武人身上,武人身体飞出去,被斩断的脑袋依旧保持错愕目光悬于半空。 而夜惊堂也借力在空中折返,顺势抓住了丢出的长枪,不过瞬息之间已经越过白马,杀到了右前方的武人之前,一式黄龙卧道当空砸向。 轰隆—— 右前方的剑客,有了同伴垫背,反应稍微快了半分,本能抬手一剑刺向劲风袭来的方向。 但一个寻常宗师,去对付一个落入绝境正在舍命突围的巅峰武魁,能抬手做出反击,已经是他此生江湖路的最高成就,根本没法去奢求太多。 长剑刚刚出手,墨黑枪锋便当空劈下,三尺长剑触之及断,枪锋毫无阻碍的劈在脑门上,裹挟的浩瀚气劲也在此时爆发。 嘭! 当空顿时爆出一团血雾,无数肢体残骸往四方飞散,等落地时只剩一双小腿。 两招不过一闪之间,根本没有任何反应余地。 距离稍远的四骑,见状骇的肝胆俱裂,哪里还敢上前半分,落地后往回飞遁拼命拉开距离。 而左贤王背后山剩下的七八人,也眼神惊悚,下意识驱马后退了几分。 夜惊堂眨眼连斩两人,落地瞬间便再度爆发,想要清理掉所有杂鱼。 但左贤王家业再大,门客也不能白给,有两个人垫刀试探出夜惊堂深浅足以,待夜惊堂再度暴起之时,左贤王握马槊的手也是微微一紧! 轰隆—— 爆响声中,整个盆地都在此刻骤然一静。 夜惊堂持枪狂袭,尚未冲出三丈,余光忽然发现一道明黄残影,从侧面闪身而来,甚至没看清完整身形,便已经来到了一丈开外,单手持马槊顺势抽击,带起一声闷雷般的巨响。 抽击便如同小孩在拿着树枝抽草叶,没有任何技巧性可言,从出招姿势到身法站位都相当随意。 但这一枪却蕴含摧山撼城般的力道,朔锋所过之处连草叶和黑土都被卷起,如同裹挟一道大浪,朝着面前铺天盖地压来。 !! 夜惊堂眼神少有的显出惊悚,以前在云梦泽见识过璇玑真人信手拈来的一刀,当时就觉得离谱,而这一记横抽,完全就是当时那一刀的完全体,大巧不工直来直去,能指出一百种破绽又如何?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连看清都是奢望,更不提破招反击。 轰隆—— 夜惊堂反应堪称非人,瞬间拉枪回防,知道肯定站不住,为此提前后撤,以免承受不住的气劲全数倾泻在身上。 而槊锋砸在鸣龙枪上的瞬间,夜惊堂便感觉被体型如山岳的龙蟒撞了一下,双臂当即短暂失去知觉,眼前的视野也瞬间化为残影,等再恢复时,左贤王的身影已经到了数十丈开外,如果不是骨头肌肉够结实,这一枪绝对能把他抽散架。 蒋札虎并没有站着看戏,在夜惊堂暴起之时,已经紧随其后冲出,本来想解决掉左侧的敌人,发现夜惊堂被突袭,又转瞬折返驰援。 左贤王一槊抽开夜惊堂,也没啥章法,就是抬槊回抽,犹如在军阵中无双割草,裹挟浩瀚气劲再度劈向蒋札虎。 蒋札虎昨天刚吃亏,今天长了记性,眼见左贤王枪势太快,便刻意慢了半拍,待槊锋从面前扫过瞬间,整个人便全力爆发往前弹出,孤身进枪右手一记炮拳,直击左贤王面甲。 轰隆—— 这一拳是蒋札虎为掩护家小逃离的搏命一拳,把此生武学凝炼到顶点,拳风如猛虎啸山声势惊人,但距离左贤王还有两尺,还是被一只手挡住了去路! 咚—— 左贤王左手准确无误拦住炮拳,身体如同黄金铸造的雕像,稳若磐石没有任何反应,背后的草地却被凄厉拳风掀开,犹如滚石砸入湖泊掀起了扇行水浪。 “喝——!” 夜惊堂被一枪抽出去,尚未落地就将鸣龙枪插入地面,长枪崩成半弧,整个人直接弹了回去,凌空一式青龙献爪,直刺左贤王面甲眼孔。 而蒋札虎反应奇快,一拳被截停,当即往前猛扑,试图抱住腰身限制左贤王身位。 梵青禾同样没有看戏,身法也跟得上两人,知道暗器没法破防,飞驰到附近甩出长鞭,卷住了马槊的槊杆,用力往回猛拉。 三人眨眼合围,配合可谓无间,换成任何一名武魁,可能都得折在这里。 但左贤王作为四圣之一,方方面面就是要快过三人。 眼见蒋札虎想要抱住身体,左贤王脚尖一点,整个人便如同窜天猴,冲天而起霎时间消失在了蒋札虎面前。 左贤王手里的马槊也未曾脱手,而是抖枪猛震。 啪—— 全力猛拉长鞭的梵青禾,只觉难以抗衡的气劲只攻肺腑,整个人被拽得一个趔趄,鞭子瞬间脱手,发出了一声闷哼。 夜惊堂心神高度集中,一身武艺在此刻催发到极致,眼见左贤王飞身腾空,直接一脚重踏在扑空的蒋札虎背上,整个人紧随其后冲天而起,一枪直刺左贤王下盘,想绕过甲裙刺向双腿之间。 夜惊堂这反应不可谓不快,连左贤王眼底都显出几分惊疑,觉得这小子年纪不大,但已经青出于蓝,肯定比末代天琅王要厉害,未来更是不敢想象。 但左贤王早已不是多年前和天琅王交手的年轻王爷,而是一身武艺练至大成的北梁武圣,彼此差距不是一点反应能弥补的。 两道人影如同脱弦之箭,从盆地外围冲天而起,刹那间到了七八丈的高度。 夜惊堂持枪前刺,但手中枪锋和左贤王的距离却在拉远,很快上升之力到了强弩之末,身形开始自由落体,而左贤王才达到最高点,当空翻身,反客为主一枪扎下。 飒—— 夜惊堂暗道不妙,身在空中无处借力,正想枪锋脱手往上方猛掷干扰,以免落入被高打低的尴尬境地,余光却忽然发现不对,继而就看到了足以铭记一生的惊艳一幕! 轰隆—— 盆地外围的土丘上传来轰鸣,泥土炸裂出现一个巨大凹坑。 夜惊堂余光只见一条白线,从极远处划过长空,几乎把草地一分为二,尚未看清是什么东西,已经来到了当空下坠的左贤王侧面。 左贤王本来眼神古井无波,此时却骤然色变,本来完全感知不到的气息,都在此刻产生了几分凌乱。 毕竟左贤王再武圣也不是真神仙,跳到半空下坠,他也没地方借力腾挪闪转,只要打得到,那就是活靶子,和正常武人没区别。 眼见被不明强者偷袭,左贤王当即回转枪锋扫向侧面,同时也看清了来人。 来人身着锦袍、头竖玉冠,面着白色玉甲,身材极为修长,双手托着两根寒铁长锏。 铁锏在晨曦照耀下带起了两条白虹,全力爆发不过眨眼一瞬,已经来到近前。 铛—— 左贤王一枪横扫,愕然发现来人竟然不比他弱多少,槊锋触碰瞬间就被砸弯了槊杆,而身在空中无处借力,整个人也为此旋转了半个身位。 来人左手锏扫开长槊,同样旋身一圈,右手锏顺势当空猛抽,直接砸向左贤王头颅! 双方都没有什么章法,硬要形容的话,就是铆足力气瞅着命门往死里打,根本没有半分留手迟疑之处。 左贤王不过一瞬间就明白对方是‘黄雀’,冲着杀他来的,眼见避无可避,也不敢拿脑袋接重锏,当即抬起了左臂。 轰隆—— 一声爆响! 在外人看去,左贤王刚刚冲天而起,便又往地面激射。 夜惊堂先行落在地面,发现有高人相助,自然是抓住了机会。 眼见左贤王面向上方,倒着从空中砸下,他落地瞬间便是全力一枪,直刺左贤王脊柱。 嚓—— 金铁交击的爆响身中,鸣龙枪贯入金甲。 但左贤王敢背面向敌应对上方,心里就有把握,这致命一枪临身时,便强扭腰身避开了要害,虽然贯穿宝甲刺入血肉,但尚未触及命门,左贤王便一槊刺入地面,借力往侧面腾挪,在空中带出一线血珠。 嚓~ 而双锏大侠紧随其后落入地面,脚刚粘地又再度弹起,不等左贤王稳住身形,便是双手交替猛抽。 轰轰轰—— 夜惊堂提枪追击,发现这位大侠不是一般的霸道,不过刹那之间,就对着抬槊格挡的左贤王连砸十几下,被砸出了半里地,沿途留下一排炮弹坑。 蒋札虎和梵青禾没料到还能有这种大佬冒出来解场,眼见有克敌的机会,当即从另一面包抄,和夜惊堂左右合击。 左贤王单打独斗,完全能应付这持双锏的疯子武人,但凌空被偷袭受伤,落地失了先手又被两个武魁夹击,梵青禾还抽冷子偷袭,显然没法再从容招架。 再连续被轰了三枪两拳外加七八锏后,左贤王终是再难抵抗,闷咳了一声,全力爆发一槊横扫千军: “喝!” 爆喝声中,长槊扫过大地,带起的强风硬生生压倒了半个盆地的草地,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扇形半圆。 而合击四人也迫于这以命换命的锋芒,被逼停了攻势。 左贤王借此机会,转身就朝着群山狂奔逃遁。 夜惊堂见此追了几步,就想停下来脱离战场,毕竟左贤王底蕴太厚,逼急眼死之前换一个问题真不大。 但他和蒋札虎准备不追穷寇,前面的大侠可没这意思。 平天教主位列俗世江湖第一很久了,自觉很厉害,但也不敢轻易挑战二圣,所以一直闷头在家里修炼。 而如今逮到个落单的北梁武圣,只要打死她就能和二圣平起平坐,岂能就这么简单收手。 至于打死左贤王会不会引起大风波,她完全不用去考虑,毕竟她是平天教的反贼头子,北梁隔着大魏打不到她,大魏更不会帮她背锅,到时候事情往平天教头上一推,北梁总不会为这个和大魏开战吧? 为此平天教主提着双锏,杀气腾腾闷头猛追,此景看的左贤王和夜惊堂等人都怀疑她是不是和左贤王有杀父灭族之仇。 夜惊堂提枪追杀,发现这大侠抱着必杀之心,他被解围总不能先跑了,只能跟着追杀,同时试图商量两句。 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到这锦袍大侠,飞驰到了盆地外围,稍微转向一把搂起了个跑过来的青衣女子,然后继续追杀。 夜惊堂本来还想着——这大侠真讲究,追杀对手都不忘把红颜知己带上——但定睛一看…… 这他妈我媳妇! 夜惊堂眼神震惊,瞬间明白了前面的疯批大侠是平天教主,又惊又喜之下差点跑成顺拐。 而骆凝被抱着狂奔,也不敢光明正大高呼什么的,只是回头看向追逐的三人,悄悄使眼色,示意夜惊堂别追了,赶快回去。 但夜惊堂刚才可能停步,现在是绝不能让两个人去涉险了,当下再无顾忌,提着枪全速追了上去…… 第二十三章 风飞沙 晨光之下,数人在群山之间飞驰,顷刻间已经往西北逃出数里。 左贤王李锏作为四圣之一,底蕴相当惊人,被合围击伤后速度不减反增,快的只能看到一抹金色残影。 平天教主锦抱着人追击,虽然骆凝身轻体柔并不重,但再怎么也是个成年人,负重之下距离被越拉越远,她也不能把夫人丢给后面的夜护法抱着,当下只能提气猛追和左贤王拼耐力。 而后方,夜惊堂托着鸣龙枪崩腾如雷,在跑出数里后,发现蒋札虎速度有所减缓,回头朗声道: “蒋帮主,你先回去护送韩先生。” 几人从盆地里追出,而老巫师等人还在往山中转移,左贤王的跟班虽说一直在后面追赶想要援助,但万一有几个脑子清醒的回头围魏救赵,可就出了大问题。 蒋札虎家小在背后,此时也只能说了声:“穷寇莫追,尽快折返。”而后就落回地面,往盆地方向杀了回去。 夜惊堂本来还想提醒一声别把曹阿宁打死了,但曹阿宁要是蠢到这种情况都不知道走为上策,那估计也没啥大用,当下也没多说。 朵兰谷位于黄明山脉最狭窄处,山脉两侧仅五十余里宽,横穿过去就到了西北大漠,南北两朝称之为‘不归原’。 不归原上古时期曾是大梁朝的后方粮仓,但大河改道后,黄明山阻挡水汽,致使千里地域都化为无尽黄沙,成了彻底的生灵禁区,虽然有胆大的淘金者造访,但大都有去无回。 梵青禾一直紧紧跟着夜惊堂,眼见片刻间已经横穿黄明山,能遥遥看到远方的无边沙海了,开口道: “往北方绕,不归原无路可走,南边是梁王地盘他不敢去,肯定会沿着山脉往北跑……” 夜惊堂见此便开始往右侧斜切,而前方的平天教主也开始往右侧偏移,封死左贤王的逃遁方向。 夜惊堂只托着一杆七八斤重的长枪,速度完全能跟上抱着他媳妇跑的平天教主,甚至在缓慢拉近距离。 但跑出一截后,他忽然发现轻功不在他之下的梵青禾,竟然慢慢掉了队。 回头看去,身着红纱长裙的梵青禾,手里提着卷长鞭,薄纱遮挡面容看不清表情细节,但眉梢微蹙,露出了白皙皮肤也微微泛红,看起来并不好受。 夜惊堂见状眉头一皱,速度放慢些许: “你受伤了?” 梵青禾一身武艺全练在身法上,善毒攻机关暗器,和夜惊堂、蒋札虎这些想学打人、先学挨打的传统武人完全不是一个路子,用老师父的话讲就是底子太虚,根本没什么抗击打能力。 而左贤王已经超凡入圣,一拳一脚皆威力惊人,方才她用鞭子去硬拽马槊,左贤王抖枪震击直攻肺腑,确实受了内伤,加之长时间高速奔行,才有些掉队。 眼见夜惊堂望过来,梵青禾咬牙提气跟上: “小伤罢了,我没事。” 夜惊堂见平天教主一个转身就跑到了视野尽头,根本没停步的意思,他怕凝儿出岔子,也不能让梵青禾硬追,当下便一把搂住了梵青禾的后腰。 “诶?!” 梵青禾忽然贴到男人怀里,压力骤减,显然有点措不及防,眼睛都睁大了几分。 不过为了让夜惊堂保持平衡,她还是把胳膊搭在夜惊堂肩膀上,从腰间取出伤药抛入嘴里。 而前方半里开外,骆凝哪有心思管左贤王的死活,目光一直停留在夜惊堂身上。 发现夜惊堂跑着跑着,竟然也学着白锦,抱起身边花枝招展的女人,连姿势都一模一样,她不禁红唇微张。 而后骆凝眼神就出现了几分变化,想了想抬手环住薛白锦的脖子,望向前方,一副想气夜惊堂的样子。 后面的夜惊堂,瞧见此景自然没觉得什么,而全力追杀的薛白锦,倒是莫名其妙道: “凝儿,你抱我作甚?” “没什么,快追……” …… 飒飒飒—— 前后追逐的五人,便如同三根破空羽箭,所过之处山河飞退,以惊人速度激射向万里黄沙之间。 左贤王李锏本想往北方逃遁,但瞧见追兵都往北方斜切断退路,便径直朝沙漠中心地带冲去,满头白发随风飘舞,哪怕是亡命奔逃,气势依旧没落下,拉开距离后还开口来了句: “薛白锦,你投了南朝?” 薛白锦死死咬住左贤王,沙哑开口道: “非也,就是碰巧撞见,看不得北梁蛮子欺凌我南朝武人。” 左贤王也不觉得薛家孤守南霄山一甲子,能在上升期忽然投降,而夜惊堂也确实不像知道背后有援兵的样子,当下只当薛白锦是偶然撞见,又开口道: “你薛家满门忠烈,从不出忘恩负义之辈。当年南燕生死存亡之际,西北王庭率军南下直入中原,若不是我父皇奇袭西北王都,解了燃眉之急,南燕还得早亡几年。你如今不对付魏国乱臣贼子,反倒对本王穷追猛打……” 左贤王说的算史实,但薛白锦半个字都没听。 毕竟两国交战哪有恩义之说,北梁当年撕毁盟约奇袭西北王庭,是为了解决自身心腹大患,和救大燕没半文钱关系。 左贤王说了半天废话,发现这薛白锦一根筋,觉得他像软柿子就是想把他往死的打,也没有再多费口舌,闷头往沙漠中心疾驰。 夜惊堂抱着梵青禾切向右路,速度必然有所减缓,和平天教主的距离逐渐拉远。 五人就这么你追我赶,硬是追出去了几百里路,跑到最后都是面红耳赤气喘如牛,而彼此距离也拉长到间隔两里的程度,完全就是在比拼耐力,看谁先撑不住。 夜惊堂虽然底蕴不如左贤王,但没受伤体能储备充分,此时依旧没掉队,但抱着个人被甩出了很远,在翻过一个山丘后,忽然发现视野尽头出现了一片黄色云雾。 云雾漂浮在万里黄沙之上,铺天盖地犹如千军万马横行,隐隐还能看到漫天沙尘中闪过光亮,带着的动静如同万兽齐嚎,吞噬了所过之处的一切。 依旧开始陆续丢掉盔甲的左贤王,瞧见此景便加速冲了过去,一头扎进了漫天沙暴,身形当即变得模糊,直至完全被沙尘遮挡。 而平天教主没有半分停留,紧随其后冲入其中。 “凝儿?” 夜惊堂瞧见沙暴,就暗道不妙,想喊两人止步别追了,但呼啸强风响彻天地,话语传出不过几丈就被吹散,只能隐隐瞧见凝儿摆了摆手手,让他回去。 夜惊堂知道沙暴的厉害,怕两人跑进沙海迷了路,便对天上挥了挥手。 “叽——” 一直在高空追逐的鸟鸟,瞧见手势后,便俯冲而下飞到了骆凝跟前当向导,这样只要沙暴过去,鸟鸟往高空一飞就能找到出路,不用担心迷失方向。 而夜惊堂则没有再全速狂奔,落在了沙丘之上,顺着几人在风沙中留下的痕迹,顶着强风往沙暴深处追去…… …… 呼呼—— 飞沙遮天蔽日,往沙暴内部行出不过百丈,天空和光亮便全被遮蔽,四野昏暗如同无光拂晓,耳中也只剩下闷雷与疾风的呼嚎。 夜惊堂抬起胳膊遮挡铺面而来的飞沙,右手紧紧搂住梵青禾的腰,擦身而过的黄沙,在身后带起了一抹清晰尾迹。 而本就不怎么结实的沙丘,在此时也成了黄海中的浪涛,肉眼可见的随狂风变幻迁移,整个人如同置身惊涛骇浪之间,若不是武艺够高,恐怕不出片刻,就会倒地直至被葬入沙海。 梵青禾就在西海诸部长大,沙漠没少来,连装扮都是适合沙漠烈日下行走的装扮,此时没有半分慌乱,从身上扯下一截红纱,帮忙绑在夜惊堂眼睛上,用以过滤沙子,同时大喊道: “沙暴太大,别乱跑……” 夜惊堂没带面巾,张开就灌一嘴沙子,只能用胳膊挡住嘴,开口道: “放心,我经常走镖跑沙漠,迷不了路。你抓紧,别被吹跑了……” “我知道。” …… 因为实在听不清,梵青禾没有再言语,只是抓住夜惊堂的腰带,跟着一起在飞沙中艰难穿行。 夜惊堂本想跟着足迹追寻,但此地的沙暴远强于沙洲,他前脚走过,后脚留下的脚印便随风而散,哪怕距离只有百十米,也再难听到半点动静,当下只能放弃追踪,护着梵青禾往风沙小的地方走,等待沙暴吹过去。 梵青禾虽然被抱着跑了一路不累,但受了点内伤,此时汗水已经浸透贴身黄衫,隔着衣袍都能感觉到湿热。 而夜惊堂更是如此,浑身汗气蒸腾,粗重呼吸声甚至偶尔能压住风声。 梵青禾见此反过来扶着夜惊堂的胳膊,盯着强风走了一截后,觉得有点头晕目眩,就轻咬舌尖,又开口没话找话道: “听族里老人说,这里以前繁华的很,有很多城池乡镇,遍地良田。 “琅轩城因为经常遭天灾,大梁朝就把国都迁到了这边,结果后来一场大震,琅轩城没大碍,这边直接千里陆沉,半个国家都消失了。 “每次沙暴过后,都能看到不少出土的破败建筑,里面还能找到金银瓷器,我以前都跑到这里来寻过宝……” 夜惊堂听过沙洲遍地黄金的传说,不过能挖到的地方都被人挖完了,没人去的地方定然有其风险,他并未干过淘金客的勾当。 在护着梵青禾走到一个庞大沙丘后方时,风沙稍微小了些,夜惊堂便在原地等着风沙过去。 而梵青禾左右打量几眼,又指向沙丘斜坡上的一个小凸起: “看那儿。那就有东西。” 夜惊堂抬眼看了下后,就以鸣龙枪当拐杖,拉着梵青禾爬上沙坡,慢慢来到了斜坡背风处的凸起旁。 凸起整体呈白色,走近才能看清,是白石雕刻的瑞兽。 雕像大概一人多高,下方埋入沙土中,虽然时隔千年,但常年埋在沙土中,没什么风化痕迹,依旧能看出古朴而精绝的超凡雕功。 “这是什么东西?石狮子?” 夜惊堂走近打量几眼,又摸了摸,觉得是件文物,但这么大肯定搬不走。 梵青禾为了重振西北王庭,自幼都在了解这方面信息,此时如同考古的女博士,用手挡着风沙,站在石雕前仔细打量: “这是狻猊,龙之第五子,看这做工和尺寸,应该是放在宫殿上镇宅的瑞兽……” “哦……嗯?” 夜惊堂刚若有所思,马上又觉得不对,低头看向脚下如同山岳般的沙丘: “这是房顶上?” “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房子,应该只是建筑塌了,雕像被流沙慢慢裹挟到了这里。” 梵青禾说话间,拿起夜惊堂的鸣龙枪当洛阳铲,刺入沙坡捅了捅。 嚓嚓—— 结果刚插入三尺左右,就听见一声: 咔~ 哗啦啦—— “嘶!” “我去……” …… …… 与此同时,另一边。 左贤王冲入沙暴之后,闷头狂奔出数里,后面很快便没了追兵的踪迹。 因为风沙太大,左贤王体能消耗更是惊人,若是进入沙漠太远又找不到补给的话,他可能都走不出这千里黄沙,所以速度也放缓下来,从腰部取出了一个袖珍罗盘。 略微辨别方向后,左贤王收起罗盘,转身往正东方走去,想要绕道回黄明山。 但他刚刚走出不过十余丈,一阵破风响动便从沙暴深处传来: 飒—— 左贤王目光一凝,当即停步,手中马槊随风横扫。 轰隆—— 马槊扫出半圆,在漫天黄沙中搅出了一个空洞,也扫开了直击而来兵刃。 但定睛一看,却发现是一把三尺软剑。 ? 左贤王暗道不妙,当即回手抽向后方,但为时已晚。 薛白锦压住所有气息,好不容易才摸到跟前,没有错失机会,在左贤王出手之时,身形已经跃起,双手持重锏如同神人擂鼓,自上而下全力抽下: “死!” 轰隆—— 左贤王抽回马槊横在上方,双锏落下瞬间,脚下松软沙海便全数震散,如同千钧铁球坠入水面,形成一个巨大凹坑。 地下埋藏千年的石砖,也同时被震碎,发出一声脆裂爆响。 “喝——!” 左贤王硬撼平天教主全力一击,双臂如擎天玉柱,面甲却在蛮横气劲下被震碎,露出了半张脸,可见左眼赤红脸色涨紫,凶悍气势犹如白发修罗。 左贤王被砸入沙海之下,落入碎石废墟瞬间,就卸力弹起,眼见薛白锦提锏再度杀来,不躲不避,直接把马槊掷向漫天黄沙。 飒—— 薛白锦脸色骤变,因为风沙干扰太大,她也没法确定骆凝当前的精确位置,怕马槊误伤骆凝,当即将寒铁长锏掷出,同时飞扑抓向破空马槊。 呼呼呼—— 嘭! 左贤王知道薛白锦必会救人,丢出马槊同时已经转身往反方向飞驰。 飞旋铁锏正中后背,左贤王金甲当即粉碎,脸色发紫咳出了一口黑血,偶尔不管不顾借力往前飞扑,直接冲入了沙尘之间。 薛白锦一把抓住马槊,被马槊裹挟的强横气劲拖拽的横飞十余丈才停下,结果落地才发现,骆凝相当聪明,丢出软剑就换了地方,抱着大白鸡,隐匿在沙丘后等待。 “走!” 薛白锦拉起骆凝,跑回被砸出来的坑洞,想要寻回丢出的寒铁长锏,结果一眼扫去,却微微一愣。 骆凝抱着被吹的站不稳的鸟鸟,低头打量逐渐被风沙掩埋的大坑,可见下方全是老旧街砖。她左右看了看: “这是什么地方?” 薛白锦想了想,从怀里拿出一张地图仔细打量,又回忆她从黄明山跑出来的距离: “琅轩城被震垮后,大梁迁都到黄明山以西,朵兰谷应该就是当年寓意收复失地的夺南关……大燕勘探说这里有座城池,按距离来看的话,可能是新京……” “那现在怎么办?挖宝还是追?” 薛白锦看向满天风沙,这稍微耽搁,身受重伤的左贤王已经不知道亡命奔逃出多远,很难再找到踪迹;而她只要离开,等沙暴过去这些古迹肯定就被填平了,没有任何地标的情况下,再碰到只能看运气,当下便转身顺着街砖延伸的方向探索: “算了,饶他一条小命,过段时间再取,先确认这是什么地方。” 骆凝估计白锦把裹胸都汗湿了,自然没说什么,转眼看向后面,目光有些担忧: “夜惊堂没追上来,不会出问题吧?” “堂堂武魁,要是能被风沙吹死,那只能说他才不配位。可能是在某处避风,等沙暴过去就过来了,先忙自己的。” “哦……” 第二十四章 遗迹 噗通—— 沙沙沙~~ 摔在地面的轻响,回荡在空旷室内,而后是沙漏般落下的黄沙。 上方本就微弱的光线,很快被沙土遮蔽,周遭化为极暗,只剩下轻微细响。 夜惊堂当空转身双脚落地,尚未来得及站稳,一团柔腻就撞在了怀里,把他压在了地面,继而就是铺面而来的沙子。 夜惊堂怕被沙堆直接活埋,当即抱着怀中人往侧面滚了几圈,直至没有沙子落在身上,才停下身形,抬眼打量已经看不到任何光景。 “咳咳……这还真是房顶,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房子……” 耳边传来轻声细语,以及几声略显吃疼的闷咳。 夜惊堂知道梵青禾受了内伤,措不及防摔下来,仓促提气应变,估计是岔气了,当下抬手摸了摸。 触及的地方滚烫绵软,带着些许汗气…… ? 因为第一时间没分清是哪里,他就左右摸了摸,结果身边人触电似的一缩胸口,继而稍显羞恼的话语传来: “你做什么?” “哦,抱歉……我扶你,你没事吧?” “我没事……” 梵青禾从夜惊堂怀里坐起来,稍微整理了下衣襟,从腰后摸了摸,取了个特制火折子。 哒~ 呲呲呲~ 火折子打开后,便自行燃起,散发出松香味和明亮黄光,照亮了周边角角落落。 夜惊堂起身拍了拍沙子,左右打量,却见两人身处一座巨大殿堂的内部,殿内竖有十余根三人合抱粗的盘龙巨柱,因为气候干燥,历尽千年依旧支撑着穹顶。 而穹顶是繁复的木制框架,已经损坏了部分,看起来摇摇欲坠,刚才两人掉下来的地方,还在往下漏着沙子。 “好气派,这里是大梁朝的皇宫大殿?” “不像。” 梵青禾拿着火折子,走过满是沙尘的地面,来到了大殿前方,可见摆的是美轮美奂石质基座,表面还有纯金的各种纹饰,灯火一照便闪出熠熠生辉的色泽,哪怕基座上满是尘土,依旧能想象出当年的恢宏大气。 “这里应该是祖庙,上古时期祭祀天地的地方,怪不得这么大……” 梵青禾走到跟前,用手摸了摸金饰后,顺着雕画仔细打量。 夜惊堂可以透过上方穹顶,听到沙尘暴呼号的声响,现在出去也没地方躲,便和梵青禾一起在遗迹里查看起来。 梵青禾对西北王庭的历史很了解,边走边和夜惊堂讲述着上古时期的各种传说。 祖庙大殿的规模很大,整体由砖石构筑,建筑内部的通道,虽然漏了些沙子进来,但依然可以正常行走。 夜惊堂绕到基座后方,依稀还能看到地上有些许用具,甚至找到了些散落在地面上的玉简,可以清晰辨认字迹,记载的都是些关乎五行方术的东西。 梵青禾捡起玉简,略微辨认后,便如获至宝抱在怀里,继续往深处走去: “这些都是上古时期的方子,早都失传了。这里看情况是地龙翻身,祖庙的人仓皇逃离,然后再也没回来过……这地方和冬冥山的祖庙差不多,就是大点,前面应该就是大祝宗住的地方,走过去看看。” 夜惊堂跟着往前走出一截,将要离开大殿时,发现出口外全是黄沙,便在过道里找到了个沙土较浅的地方,用鸣龙枪刺入上方搅了几下,就掏出了一个大洞。 呼呼呼~~ 外面风沙漫天,深处白日,却好似到了夜间。 夜惊堂拉着梵青禾从洞口跃出,顺着梵青禾判断的方向,顶着风沙往正前方走出了百余米,来到了一个小沙丘上。 梵青禾接过鸣龙枪,又想当洛阳铲往下戳,夜惊堂见此连忙抬手: “这次不会塌吧?” “应该不会。” 梵青禾把长枪刺入沙地之中,约莫插入四五尺,就触碰到了硬物。 这次她没有大力出奇迹,而是顺着试探,找到了距离地面最近的地方,用长枪扫开沙土,便露出了屋脊。 夜惊堂半蹲下来破开屋顶,和梵青禾一道落入宽大建筑中,可见屋子中间摆着个铜制天文仪,黄铜质地已经完全发黑,侧面还有往下的楼梯,但早就塌了。 “这里是观星台,主持祭祀的祝宗,一般都住在这里,下去看看……” 梵青禾看起来对挖宝的事情兴趣极大,扫了一眼后,就顺着楼梯口跃入下方的宽大房间。 结果让人出乎意料的是,下方的房间非常干净,楼梯塌了但并没有碎木的痕迹,好像被人专门清理过。 夜惊堂借着火折子的光芒来回打量: “这里被人摸过了?” 梵青禾本来也以为是如此,但四处检查,又觉得不太对。 她拿着火折子走到石质墙壁旁,半蹲下来打量,可见墙边放着几个酒坛。 酒坛是市售的酒水,坛子刷着红漆,做功很是精良,些许上面还留有酒家的字号。 梵青禾拿起酒坛看了看,皱眉道: “这些酒坛不太对。” 夜惊堂半蹲在旁边,仔细查看: “怎么不对?” 梵青禾指向整齐摆放在墙边的几个酒坛: “大吴朝覆灭后,天下经历百年乱战,再度一分为三,南朝国号初为‘齐’,齐灭后为燕,燕灭后为魏。 “这个酒坛是大齐彩窑的款式,时间应该在大齐末年;而这个是大燕鼎盛时期的江州瓷,大概两百多年前盛行于南方;最后这些比较新的,时间最多不超过百年。不出意外这地方有三波人来过,时间间隔不下百年,但来的时候都带了几坛好酒……” 夜惊堂若有所思点头,想了想道: “是不是来祭奠祖先?” 梵青禾觉得有可能,便起身顺着墙壁寻找。 结果没找到雕像牌位,反倒是在西面的石墙上,发现了些许刻痕。 刻痕并不属于文字或者图画,毫无规律犹如小孩鬼画符。 梵青禾凑近仔细打量,正想说话,忽然发现身边的夜惊堂目光一凝,走近了几分,她疑惑道: “这是什么东西?” “不清楚,但很特别。” 夜惊堂把火折子接过来仔细查看,只觉墙壁上铁画银钩般的划痕,虽然没有任何字面意义,却流淌着一股锋芒毕露的气势,看到精细处,竟有种让人难以直视之感。 夜惊堂认真思索片刻,把火折子递还给梵青禾,让其退开几步,右手握住刀柄。 呛啷—— 刀光一闪间,三尺利刃出鞘。 梵青禾在旁观望,只见夜惊堂身形笔直,螭龙刀点在划痕上,闭上双眼,整个人都陷入了凝滞。 梵青禾有些茫然,不过也没打扰。 但等待半刻钟后,忽然发现夜惊堂气血流淌明显开始加速,皮肤泛红,空气传来一股燥热感,头顶甚至隐隐升腾白雾,有走火入魔之相。 梵青禾心中一惊,连忙开口: “你在作甚?” 夜惊堂方才看出来这道划痕的武学造诣有多深,但并非招式秘籍,完全弄不明白其中意义。 而他当前所作的,无非是全身心投入,靠着非人悟性,在穷举试错,推算造成这道划痕所有可能的情况,从而反推出划痕所代表的东西。 身体出现异常,并非走火入魔,而是长时间超负荷运攻试错,导致身体过热了而已。 因为全身心投入,梵青禾的话夜惊堂自然没注意,单手持刀点在划痕之上,硬是把可能造成这样划痕的所有气脉走向,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然后从中找出最优解。 而这一站,就站了将近两刻钟,看的梵青禾提心吊胆大气都不敢出,直至最后…… 叮~~ 寂静石室内,忽然传出一声空灵轻响,犹如被敲击的风铃。 梵青禾没看到夜惊堂有所动作,只发现握在右手的螭龙刀,忽然开始剧烈震颤,而后便顺着划痕移了过去。 震颤看似自然而然,但点在墙壁上的刀尖,却在颤动下划过了墙壁上的古怪划痕,跟着痕迹上下蜿蜒前行,把原本的刻痕加深了些许,却没有越出边缘一分一毫! 梵青禾瞧见此景,眼底显出几分震惊,在刀锋颤动停下后,才又询问道: “你在做什么?” 夜惊堂睁开双眸,看着墙壁上如出一辙的划痕,眼底闪过‘不过如此’的小得意,偏头道: “这是高人随手留下来的心得感悟,寻常人根本看不懂。好在我不是寻常人,善于穷举,刚花了不少力气研究出来了意思。” 梵青禾知道这是大梁朝国师的住处,有点特别东西并不稀奇,但夜惊堂用了两刻钟时间,硬把这些鬼画符般的痕迹摸透,实在有点太离奇了。 她怎么没看出来特别的?难道她笨不成? 梵青禾半信半疑,来到跟前仔细打量,询问道: “这记载的是什么?” 夜惊堂抬起长刀,点在痕迹上: “是当时有感而发的‘感悟’,或者说回忆习武以来所走过的路——初重形器,再重技法,后深耕意境,直至某朝悟道,一剑通玄。刻痕每一段都是习武走过的路,每一道转折都是当年经历的挫折。 “老剑圣孙无极就走到了‘一剑通玄’的境界,但老剑圣没法把感受直接表述给外人。 “这个前辈能把‘意境’直接刻在墙上,武道造诣远不止于此。我估计这是曾经前某个隐世巨擘留下的,可能和大吴开国皇帝一样,早已经乘龙而去了。” 梵青禾听的云里雾里,想了想询问道: “你学会了?” “这是心得感悟,就和读圣人留下的学说一样,记住了必有收获,读懂了可能顿悟,但要成为圣人,还是得靠自己去领悟。” 夜惊堂扫视墙壁上的划痕,把刀点在划痕靠后的位置: “我刚才的境界在这里,现在心有所悟,学会了点新东西,往前走了一捏捏,大概到了这儿——技法有余、意境不足、四方求索。 “从划痕来看,我距离孙老剑圣大概还差一尺半,再往后我就看不懂了,应该是是返璞归真后的境界,通玄入仙、玄妙莫测……” …… 寂静房间里,夜惊堂手持螭龙刀,如同教书先生般指着墙上的痕迹,滔滔不绝说着各种感悟。 而梵青禾站在原地,不能说像听天书,而是就在听天书,完全搞不明白夜惊堂是怎么从几道鬼画符里面,看出这么多东西的。 不过看夜惊堂说的头头是道,并非在这里哄骗懵懂无知的傻姑娘,梵青禾还是全神贯注仔细观察感悟,视同从鬼画符中研究出门道来。 夜惊堂给梵青禾讲解,其实自身也在暗暗参悟前人之路,将其融会贯通化为己用。 两人专注研究前人遗迹,明显有点忘我,在不知过了多久后,夜惊堂耳根微动,忽然听到一阵声音从远处传来: “叽!!” “这大沙漠的,我到哪里给你找鱼吃?人家好心好意抓一只蝎子让你吃,你还生气……” “叽叽叽……” …… 夜惊堂听到凝儿的声音,顿时惊醒,暗道:怎么把媳妇都忘了…… 梵青禾抬头看向上方,询问道: “你朋友来了?” 夜惊堂要和凝儿沟通‘红杏出墙’的事儿,见此想了想道: “是啊,我先出去看看情况,你稍等。” “去吧。” …… …… 沙暴早已经停歇,时间也不知不觉从早上到了中午。 万里黄沙犹如金色海洋,方圆望去全是风的痕迹,没有一点杂色。 沙丘之间,骆凝头上带着帷帽遮阳,手里拿着根铁锏当棍子,走出一截便往地上戳戳,寻找下方暗藏的建筑物。 而毛茸茸的大鸟鸟,看体型就知道不适应沙漠的鬼天气,一直走在骆凝的影子下面。 可能是觉得沙子烫爪爪,停下来就蹦到骆凝鞋子上蹲着,提议下班回家吃饭饭。 骆凝等沙尘暴过去后,就让鸟鸟去天上巡视了一圈儿,没找到夜惊堂的人,还以为夜惊堂已经带着那漂亮女人先行离开了沙漠,便没有再寻找,和薛白锦继续在方圆十余里之内,探索起了建筑的踪迹。 两个人找了大半天,已经摸索出很多古老房子,薛白锦负责‘下墓’去摸东西,而她武艺稍逊,万一沙丘塌了,肯定拖后腿,为此一直在地面上探索,找到可能存在建筑的地方,就在上面圈个标记,以便白锦打洞下去。 就这么寻找不知多久后,骆凝耳根一动,听到远处传来‘沙沙~’响声。 抬眼看去,远处的沙丘在往下漏着沙子,很快出现了一个窟窿。 而后一张熟悉的俊美脸颊,就从窟窿里冒了出来,瞧见她并没有大声呼喊,而是左右打量,看起来在找什么人,还有点心虚。 “叽?!” 鸟鸟瞧见夜惊堂,顿时兴奋起来,想冲过去要鸟食。 骆凝见状连忙把鸟鸟逮住,甚至把鸟鸟嘴捂起来,回头看了看后,悄悄跑到一个沙丘后面,冲着夜惊堂招手。 夜惊堂发现四野间没有平天教主的踪迹,便飞身跃起,悄然来到凝儿跟前: “薛女侠人呢?” “嘘!” 骆凝瞪了夜惊堂一眼,低声道: “这话让白锦听到,她非揍你。出门在外,别叫白锦女侠,要称‘教主’,大侠也行。” “明白了。” 夜惊堂好多天没见凝儿,想抬手撩起帷帽,但不太好动手,就又开始左右打量。 “别看了,在地下,离这儿小半里……诶?!” 骆凝脸色微冷,正想警告小贼几句,哪想到她刚说白锦不在,这胆大包天的小贼就直接搂住了她的腰,而后帷帽也被撩起,往脸上凑了过来。 骆凝柳眉倒竖,心里紧张的要死,但这么久没见夜惊堂,三娘恐怕都相思成疾了,她又何尝不是。 稍微躲了下后,骆凝还是把鸟鸟丢了出去放哨,没有再抗拒。 双唇相合。 夜惊堂搂着凝儿的腰肢,连气息都多了几分炽热,虽然极力克制,但手还是忍不住搂的很紧,恨不得把怀中佳人揉进自己身体。 骆凝见面之前,不知想过多少遍警告话语,但再次被拥入怀中,脑子瞬间就空了,目光微动后,轻轻闭上了双眸,任由男人索取。 万里黄沙,一双男女。 微风吹拂黑袍和青色长裙,场景在此刻唯美壮丽到了极致。 而作为见证者的鸟鸟,站在旁边的沙丘上,茫然张开翅膀,意思大概是——有完没完?先喂鸟鸟一口行不行…… …… 第二十五章 我和尊夫人情投意合 夜明珠的光辉,照亮了金碧辉煌的大殿,上方是盘踞于穹顶的金色长龙,而正前方则是九阶台基,摆放着一张巨大的龙椅。 面带玉甲的薛白锦,单手倒持铁锏,左手托着夜明珠,缓步踏上台阶,扫视龙椅上下,却见本来的金饰早已经被拆走,不少地方都有损坏的痕迹,看起来是已经有人捷足先登。 薛白锦通过历史记载,得知一场大震后,不归原内的各大城池,直接被从地图上抹去,迁都到新京的大梁皇帝都没了;如果死在了大震之中,那玉玺等物应该被埋在皇宫里。 但此地建筑没坍塌,千年下来也不知有多少人误入这里,想找到这些东西,机会显然太过渺茫。 薛白锦扫视几眼后,抬袖挥舞,以清风扫开了古老龙椅上的灰尘,而后端坐下来,感受了下坐在天子堂上的感觉。 薛白锦其实一直不是反贼,而是大燕朝的忠臣,其祖父受封镇南侯,孤守南霄山,在大燕国灭后一直想为大燕复辟江山,而如今这个重担自然落在了她手里。 薛白锦不是愚忠之辈,甲子前就亡掉的大燕,也没有让她尽忠的理由,如今不反也不降,无非是不想屈居人下。 如果以后天下大乱,她不介意拉起千军万马,当上一次人间帝王;如果太太平平,那她就是江湖女帝,不受制于任何人。 都是女人,朝廷那个女帝,凭什么让她薛白锦俯首称臣? 薛白锦神游万里间,忽然余光微动,转眼看向了大殿的侧面,继而起身来到了一根巨柱旁边,半蹲下来打量。 巨柱下面放着镐头等工具,因为沙漠干燥且没有蛀虫,保存的还算完好,旁边还有些挖出来的珠玉和日常用品,包裹等物大半已经化为碎末看不清原样,但碎末里有一块玉质牌子,正面刻着个‘萧’字。 薛白锦一愣,扫开碎末,把发黑的玉牌拿起来,可以清晰辨认是江州萧山堡的腰牌,从质地来看,是萧山堡的外门徒弟,地位并不高。 看到这块腰牌,薛白锦目光一动,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南北两朝的江湖霸主更新换代很快,但门派传承却没那么容易断,大都是你方唱罢我登场,像玉虚山、千佛寺这样传承几百上千年的门派也不是没有,无非没法和佛道两家一样持续强盛罢了。 萧山堡始于齐朝末年,也就是近四百年前开山立派,以打铁铸器为生,算是江湖上的老字号,起初并不以武学扬名。 但大燕开国时,萧山堡出了个厉害人物,被称为‘萧祖’,不光武艺出神入化,铸造的兵器更是前所未有的厉害,到现在铸器行当都还在用‘萧祖’开创的工艺,当时一举把萧山堡抬成了江湖第一豪门,其影响力不下于如今的官城。 而自从萧祖出海访仙一去不归后,萧山堡就逐渐没落,到了大燕末年,已经彻底掉出第一梯队。如今虽然还是江州霸主,但靠的是给门阀世家打杂才稳住地位,和正儿八经的江湖霸主没法比。 薛白锦在这堆几百年前的遗物里,发现萧山堡的牌子,心中不免产生了一个联想: 齐末燕初,一个萧山堡的外门徒弟,跑到了沙洲,干起了淘金的行当,偶然发现了遗落的上古都城。 带着工具来这里挖金子时,意外找到了大梁朝遗留下来的宝物,神兵利器、铸器要诀、武功秘籍等等,怕被发现,所以丢掉了工具和日常物品,直接离开。 然后依靠这些失传的技艺,这个外门徒弟,当上了萧山堡的新掌门,而后又成为了名震千秋的萧祖…… 薛白锦琢磨片刻,觉得这个猜测可能性很高。 如果猜测为真,那萧山堡的老祖宗能找到那么多失传的秘宝,同时找到玉玺和天子剑不无可能。 找到了玉玺,萧山堡肯定不敢往外亮,指不定就藏在萧山堡的剑阁之内…… 念及此处,薛白锦心头大动,正琢磨该找什么理由去翻萧山堡陈列无数神兵的剑阁,耳根忽然一动,抬眼望向上方。 身处地底,薛白锦并没有听到什么动静,但没有动静就是最大的动静——凝儿一直在沙地里戳来戳去的动静没了,甚至听不到人在哪儿! 薛白锦心中暗沉,怕弱鸡凝儿出岔子,当即飞身跃起,无声无息自开出来的洞口跃出,再度落在沙丘上。 转眼打量无边沙海,没有看到骆凝的踪迹,只瞧见一只毛茸茸的白鸟鸟,站在一个沙丘上方,张开翅膀咕咕叽叽着什么。 薛白锦察觉不对,悄然无声贴地飞行,不过刹那间就绕到了沙丘侧面,抬眼看去…… ?! …… 滋滋~ 微风撩拨长裙,小别胜新婚的男女,在沙丘的阴影下紧紧相拥。 骆凝环住夜惊堂的脖子,刚拥吻不过片刻,就发现怀里的小贼起了很大反应,心头明白小贼这些天肯定是守身如玉,离开她和三娘就没人帮忙调理所致。 不对,昨天那女人明明在屋里睡了一晚上,小贼还能坐怀不乱不成…… 因为心底确是思念,两人一口下去,都有点忘我。 夜惊堂和梵姑娘在一起尚能保持君子之风,而抱住凝儿就彻底管不住手了,不知不觉手就移动到了身前,握住了小西瓜。 但他还没捏两下,就耳根一动发现不对,尚未来得及推开缠着他的凝儿,就听到一声雷霆般的爆喝: “骆凝!” 可能是受的刺激太大,呵斥声甚至忘记了遮掩,直接就是威严无比的冷酷御姐音! 含情脉脉的骆凝,被声音惊的一个哆嗦,瞬间想起了自己身在何处! 她触电似的把手松开,往后退出半步,正想来句:“白锦你听我解释”,但马上又觉得这没啥可解释的。 在强烈的求生欲和羞耻心下,骆凝反应极快,摆出了受辱女侠的模样,难以置信望着夜惊堂: “夜惊堂,你怎么能这样?” 夜惊堂转眼看到带着面甲的平天教主,提着根铁锏杀气腾腾走了过来,不免也有点懵,连忙抬手道: “女侠且慢,我……诶?!” 夜惊堂还没把话说完,就发现平天教主来到跟前,用铁锏当戒尺,在凝儿屁股上拍了下。 啪~ “你还给我装是吧?恨不得挂人身上,你问人家怎么能这样?我还想问你怎么能这样!” ? 夜惊堂觉得平天教主还挺明事理,但这时候肯定夸不得,他连忙上前,挡在凝儿之前,和颜悦色道: “别动手别动手,都怪我,是我不好……” 平天教主收拾不到欺上瞒下在外面乱来的凝儿,就把目光转向了面前的夜惊堂,声音恢复了嗡嗡嗡的嗓音: “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她是什么人?” 夜惊堂这种时候了,总不能再胡编乱造,诚恳道: “她是我情投意合的红颜知己,这些年在南霄山帮教主打理家业,承蒙教主代为照顾……” “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 “呃……” 平天教主此时总算明白凝儿为什么死赖在京城不回来了,心中有些不理解向来比她都冷的凝儿,怎么会被这俊美无双、天赋惊人…… 好像被勾搭走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以前没往这方面想…… 平天教主提着铁锏,眼神不怒而自威,盯着眼前的情夫: “你知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她光明正大嫁入平天教,身份江湖人尽皆知。你和她情投意合,那我怎么办?消息传出去,我是把你千刀万剐,还是当做没看见,放任夫人红杏出墙?我身败名裂你怎么赔我?” 夜惊堂感觉平天教主气势很凶,虽然说话口气和笨笨差不多,但笨笨是装的,这位是真能把他摁着打,压力着实有点大。当下心平气和道: “教主放心,此事没有第四人知道……” 飒—— 平天教主抬起铁锏,指向不远处的沙丘: “那她呢?” 从沙丘下探头,脸色怪异打量的梵青禾,见状吓的脸色微白,连忙捂住耳朵消失在了沙地里。 夜惊堂连忙抬手:“没有第五人知道,我保证她会保密。我也没把凝儿拐走的意思,这些日子救仇大侠、进皇城挖宝,也帮平天教办了不少事,都是一家人,什么事都可以商量……” 薛白锦火气这么大,肯定不是吃醋,而是她对外是男人身份,夫人跟人跑了,传出去她直接得从山下第一人,变成八魁第一苦主,绝世高手的烂俗经历,直接齐活了。 眼见夜惊堂说起这些,平天教主心绪稍微压下去几分,反手倒持铁锏负于背后,冷声道: “谁和你是一家人?你和她情投意合我不管,但我和她有约在先,我没把身份公之于众前,你离她远点……” 骆凝轻咬下唇躲在夜惊堂背后,让夜惊堂帮忙扛雷,听到这里憋不住了,探头脸色微冷道: “凭什么?我已经在平天教打杂这么久了,你说教我武艺帮我报仇,结果一直没动静,我总不能等到四五十岁成老太婆了,才……才那什么……” “我没教你武艺?我恨不得你现在就神功大成,变成山下第二。” 薛白锦说到这里,看向夜惊堂: “结果一手开屏剑,她学了三个月,整整三个月!我把南霄山所藏秘籍学完,都没用这么长时间,事后她还怪我教的不仔细,看一遍就会的东西,还要我怎么仔细?” 骆凝柳眉倒竖、脸色涨红: “三个月很慢吗?你以为都和你一样……” 夜惊堂知道凝儿不笨,好歹也是个初级宗师,薛白锦这种散养式教法,三个月能精通,放在江湖上已经算天纵之才了,但放在八大魁肯定有一点辣眼睛。 眼见两人说着说着吵起来了,夜惊堂横在中间,抬手道: “别吵别吵,报仇的事儿我来,平天教是我也管,这么多年的朋友,何必因为这点小事斗气……” 薛白锦看在夜惊堂是自己人的份儿上,沉默片刻终究停下了话语,心头也有点为小云璃可惜…… 这师娘当的真不当人,捷足先登的事都干得出来…… 薛白锦心里终究有点恼火,想想拂袖转身道: “我要继续在沙漠里寻觅古城,你跟谁走?” “……” 骆凝虽然气冲冲的,但心头还是把白锦当亲姐妹,这时候要是跟着小贼走了,以后两人的友情怕也多了条大口子,甚至可能到此为止。 为此骆凝犹豫了下,还是走出来: “说了和你一起找,我岂会出尔反尔?不过马车留在黄明山,这里也没补给,再找下去得渴死,要不先回黄明山……” 夜惊堂才刚刚见面,肯定不舍得就此分别,想了想示意远方的沙丘: “那下面有个观星台,一层墙上留有前辈的遗迹,武学造诣出神入化,薛教主可以去看一眼,说不定有所收获。我带着凝儿先往出走,你早点追过来。” 薛白锦感觉这小子是想把她骗走,好和她夫人独处。 不过她自幼爱武成痴,想想还是没说什么,转身往沙丘走去。 而在沙丘下面暗中观察的梵青禾,见状吓得连忙跳出来,露出笑盈盈的模样让开了道路,而后跟着夜惊堂跑了…… …… “嘁——” 游隼横穿千山,在一处山坳上方盘旋。 而后不久,几名武人便翻山越岭来到了山坳里,杜潭清走在最前,遥遥便看见已经卸甲的左贤王,身上满是血污,白发披散在背上,独自坐在小溪边洗着胳膊上的血迹。 “王爷!” 杜潭清和几名属下,见状脸色煞白,急急跑到跟前,跪倒在地: “卑职救驾来迟,罪该万死……” 左贤王受了重创,气色相当虚弱,不过依旧保持着上位者的气势,没有回头,只是平淡道: “站在跟前你们都追不上,还救驾,别给自己脸上贴金。” “是,卑职无能……” 左贤王转头露出侧脸,打断了几人赔罪话语: “去把席天殇叫过来,说这边有个刀比他还快的人,请他帮忙解决,价码随他开。” 杜潭清听到这个名字,倒是有点迟疑——席天殇乃龙河山庄的庄主,人送诨号‘刀圣’,不过不是四圣之一,只是大宗师的尊称,北梁江湖公认的最强刀客,地位和南朝刀魁对等。 杜潭清想了想道:“王爷在夜惊堂手上都吃了亏,让席天殇来……” “本王吃亏在一打四,被平天教主偷袭,又不是吃亏在夜惊堂手上。席天殇要是连夜惊堂都打不过,让他趁早把招牌给本王砸了,这点本事都没有,也配和本王挂一样的名号……” “是,卑职这就去联系。” “还有。冬冥部是想造本王的反,让司马钺以‘私通南朝有意挑起战乱’为由,联合诸部给冬冥部施压,把冬冥大王给本王撤了,换个听话的主。要不是两朝刚刚通商,西疆不能起战火,本王非得发兵把冬冥山犁一遍……” “是……” 左贤王仓促出门杀来,结果差点被打死,火气显然有点大,吩咐片刻后,起身往山外行去,路过几名随从时,看到躬身静立的曹阿宁,想了想又道: “曹公年长本王十几岁,眼界着实要老道一些,若是最初听劝留三分心眼,本王何至于此。” 曹阿宁见左贤王都栽了跟头,对夜大阎王已经没话说了,见此道: “圣人千虑,必有一失;愚人千虑,必有一得。卑职也只是出于谨慎才提醒一句,只能说师父教得好……” 左贤王点了点头:“你是本王的福将,以后心有所想,便畅所欲言,不必瞻前顾后。一百次谏言只有一次判断对,也好过和他们一样,只会溜须拍马,明知有风险也怕本王动怒不敢开口。” 福将? 曹阿宁面对这个名号,着实有点受宠若惊,主要是觉得他何德何能。不过嘴上还是感激道: “谢殿下提点……” …… …… 时间转眼入夜,朵兰谷附近的盆地之间。 大战后的痕迹尚在,但盆地里已经没了半点人迹,只剩尸体残骸和几匹无主的骏马。 夜惊堂找到了在山间晃悠的大黑马,和两个姑娘一起回到了盆地间的村落,左右寻找,却不见蒋札虎的踪迹,当下便直接来到了落脚的小院里。 骆凝在沙漠里跑了一整天,滴水未进,说不累是假的,进入院子后,就从屋里拿起了茶壶,倒了三杯水,递给旁边放下的兵器的夜惊堂一杯,不过表情倒是一副‘我和他不是很熟’的模样。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梵青禾也在旁边。 梵青禾从沙丘里冒出来,而后就看到这个国色天香的青衣女侠,躲在夜惊堂背后,理直气壮和相公对峙。 虽然只是短短几句话,但梵青禾却脑补了一出不知多大的苦情戏码,路上看骆凝和夜惊堂,眼神都是怪怪的。 但人家相公都心甘情愿当苦主不计较,她自然不好说什么。 三个人追去沙漠,因为左贤王逃命速度极快,并没有用多少时间;而回来就不可能再不要命的跑,等回到村落,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薛白锦去地下研究那道痕迹,夜惊堂说是先走等她追上。 但实际上夜惊堂很清楚那道痕迹所代表的底蕴,若不是凝儿来了,他估计都得废寝忘食研究个好几天,距离山上只有一步之遥的平天教主,肯定会视若珍宝看更久。 夜惊堂喝了几口水后,见梵青禾累的直接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开口道: “我去弄得吃食。梵姑娘受了伤,先回房休息吧,待会我给你送进去。” 骆凝放下水杯,因为长时间不说话,感觉有点尴尬,见此开口询问道: “梵姑娘和惊堂,是……” 梵青禾刚刚起身,听见询问自然明白意思,连忙解释道: “他是天琅王的儿子,天琅王妃是我冬冥部的人,按辈分算是我族姐……” ? 骆凝一愣,转眼看向身边道貌岸然的小贼: “她是你姨?” 梵青禾连忙摆手:“不是不是,同族的姐姐,不是亲姐姐。我年纪也就比他大几岁,都没见过王妃……” 夜惊堂对西北王庭确实没什么归属感,更不用说认亲戚什么的,他见凝儿露出一副‘你连姨都敢上手’的眼神,无奈道: “我这次是跟着梵姑娘过来找药,给太后解毒,别胡思乱想。” 骆凝可不是胡思乱想,而是夜惊堂确实和讨姑娘喜欢,脸皮还厚,孤男寡女走一块,要是不发生点啥,实在有点难,今天她亲眼看到夜惊堂抱着人家走…… 昨天还睡一屋…… 骆凝倒也不是争风吃醋,只是觉得梵青禾不像朋友又不像床友,凑在一起怪尴尬的。 梵青禾非常聪明,可能也是猜到这俩要干些私活儿,并没有多说,起身回到了小院的房间里,开始休整。 夜惊堂先打来清水,稍微清洗了下满身风尘,在蒋扎虎的厨房里找到了些糕点和水果,给梵青禾送了些到屋里后,就让鸟鸟趴在房顶上放哨,回到了落脚的屋子。 屋子就是昨天居住的房间,里面亮起了灯火,陈设没什么变化。 夜惊堂拿着吃食进入屋里,却见凝儿坐在桌前,手里拿着一张纸在打量。 他走到跟前查看,可见纸张为蒋札虎所留,写的意思大概是——怕左贤王派人清缴朵兰谷,已经带着家小从山里入关去了洪山,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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