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到了,就是个死。 容述当机立断,“下车。” 谢洛生面色有些发白,一下车,容述就抓住了他的手,二人挑了条路就跑了过去。还未跑出多远,身后又是一声炸响,只见一旁的高楼瞬间被炸得七零八落,坍塌的一截断壁直直地砸入他们的车顶。 二人对视一眼,都有些心惊肉跳。 谢洛生没有想到,他会见到真实的人间炼狱。这里离沪城火车站近,到处都是等着离开沪城的百姓,日本人的炮弹轰然落下,房屋,百姓,铁轨,都成了明晃晃的靶子。到处都是炸弹的轰炸声,尖锐绝望的惨叫,血腥味混杂着燃烧的硝烟味让人几欲呕吐。 谢洛生腿都发软,下意识地紧紧抓住容述的手,二人都狼狈,满是烟尘,索性没有受伤。突然,谢洛生顿了顿,看向远处,那是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正坐在地上哇哇大哭着,约莫是和家人走散了,周遭都是哀嚎的受伤百姓,还有几具血肉模糊一动不动的身体。 谢洛生哑着嗓子开口道:“容先生,你待在这里。” 他说得快,说罢,竟直接就跑了出去,顶上,飞机犹自盘旋着,仿佛在欣赏自己的战果,掂量着什么时候投下下一个炸弹。 容述没来得及抓住谢洛生的手,再看时,谢洛生已经到了马路上,登时脸色都变了,想也不想就跑了过去。谢洛生抱起那个嚎啕大哭的孩子,一回头就撞上了容述,他直接把孩子往容述怀里一推,道:“快回去,这里危险。” 冷不丁的,容述怀里就多了一个小小的孩子,他看着谢洛生把那些受了炸伤满地痛苦惨叫的人半抱半拖地送去安全的地方,怀中的小孩儿失了父母,惊惧地哭着,满目疮痍。 容述怔怔地看着这条长街,他生于沪城,长于沪城,这里是沪城火车站,不是顶繁华的地方,却极其热闹,如今变成了一片火海,房屋坍塌,到处都是呻吟和惨叫,残肢断臂数之不清。几步外有人被炸伤了半边身子,堪堪爬出烧起来的铺子大门,可疼得厉害,哀嚎着身子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血水汩汩地流淌,满地都是鲜红的血。 噩梦一般,可这不是梦,这是血淋淋的现实。 容述想,这是沪城。 容述垂下眼睛,看向怀里的孩子,他哭得撕心裂肺,容述脑子里都隐隐作痛起来了。他将怀里的孩子藏在安全的角落,目光一转,就看见了谢洛生,他正跪在地上用力推开一块重石,底下压着一个妇人。 容述几步走过去同谢洛生将那块沉重的石头,妇人后背都是血,谢洛生手上也都是血灰,他顾不得许多,草草地包扎了她的伤就又一头扎入了这再真实不过的人间地狱。 一个男人是被谢洛生从爆炸的残骸底下拉出来的,男人头破血流,脸都似乎被削去了一半,口中不断吐着血,说:“救我……救我,我不想死……” “别死……不会死的,”谢洛生声音哽咽,手都抖了,全不知该怎么去止他的血,不过须臾,男人断了呼吸。 谢洛生脸变得惨白惨白的。 容述摸了摸谢洛生的脸颊,他扶着谢洛生,想将他抱起来,陡然后背一寒,灰蓝色的瞳孔里,只见一颗炸弹如流星似的直直坠下,砸入了摇摇欲坠的酒楼。 谢洛生眼睛大睁,不及多想,猛地一个扑倒容述将人压在身下,紧紧将他护着,刹那间,爆炸声四起,热浪如火舌肆虐了连片的房屋。 05 00:07:35 70 酒楼坍塌了,多诺米骨牌效应似的,碎石残垣飞入周遭的房屋,整条街都毁了。 爆炸的余波震得容述眼前发黑,耳中嗡嗡作响,他吃力地睁开眼睛,就发现谢洛生在他怀里。他闭着眼睛,脸上有血迹,衬得面色极其苍白,容述呼吸窒了窒,莫大的恐慌瞬间侵袭了心脏,浑身都凉了一瞬。 他手都隐隐发抖,碰了碰谢洛生,才发觉他不过是昏了过去。容述一颗心落了回去,他挣扎着一手抱紧谢洛生从废墟底下爬了出去,几步开外不知是谁家的房梁飞了出来,烧着了,火光里都透着血腥气。 街上都是尸体和受伤哀嚎的百姓,被炸死的,危急之下活生生被踩踏死的,被废墟压死的,数不胜数,血水汩汩淌着,在烈日下显得越发浓郁。容述怔怔地看着,突然发觉掌心是湿的,他一看,手心竟都是黏腻的血。容述心头重重一跳,几乎不敢去摸谢洛生的后背,他看了眼,脸色都变了,谢洛生背上都是血。 容述拍了拍谢洛生的脸颊,“洛生,洛生,醒醒。” 半晌,谢洛生眼睫毛颤了颤,眼中映出容述狼狈的面容,“……容叔叔。” 容述轻声说:“乖,我带你去医院。” 谢洛生闭了闭眼,浑身的痛觉仿佛都在顷刻间苏醒了,撕裂一般,叫嚣着,催促着他睡过去,昏迷前的种种景象也挤入了脑海中。谢洛生脸色愈白,抬头想看,眼前一黑,容述遮住了他的眼睛,哑声道:“别看了。” 容述背起谢洛生,抬腿走了两步,方觉出腿疼得厉害,他面无表情地看了眼,裤管已经被濡湿了,大抵腿上砸下来的利物划伤了。二人都没有说话,容述艰难地背着谢洛生,走过处,有他们的血,也有地上尸体的。 飞机已经不见了踪影,想来是一场蓄谋已久的突袭轰炸,是挑衅示威,也切断了沪城的火车站出口。 好在没有走多久,容述就看见了匆匆赶来的巡捕,还有驻守在沪城内的军队。 容述心头一松。 严桁一眼就看到了容述,几乎不敢认,“……容老板?” 他见二人都狼狈着,赶忙吩咐人去把车开过来,一边叫来医生,这一片都遭了轰炸,医生是临时从医院里找来的,巡捕和军队的人忙着救人。谢洛生背上一片血肉模糊,医生没耽搁,直接就给他剪开衣服止血。 严桁说:“受伤的人太多了,容老板先等一会儿,车马上就来。” 容述没说话,直勾勾地盯着谢洛生的后背,大抵是疼得厉害,谢洛生不住地发抖。 严桁道:“谁都没想到日本人突然袭击了火车站,不止火车站,南京路那边也不成了……”那种惨状,他这辈子都不想再见第二次,严桁摘了自己的帽子,恨恨地骂了声,“真他妈的!” 突然,一辆车在他们身边停了下来,探出一张脸,竟是张成宴。 张成宴看着容述,说:“上车。” 容述看了他一眼,谢洛生背部受伤重,医生止了血,一让开,就把谢洛生抱起上了车。 路上都是受难的百姓,路也坏了,一路颠簸,车子越颠,容述脸色越难看,看着谢洛生后背又渗出了血,抿紧没有血色的嘴唇,到底是没有说话。张成宴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他一身军装也脏,面上有被硝烟燎过的痕迹,黑的,红的。 医院还有一段路,此时也已经人满为患,张成宴将车停在一家药房面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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