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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浴室内隐约传来洗漱的动静,谢洛生安了心,又慢慢躺了回去。被褥绵软,还带着干净温暖的味道。昨夜二人在床上厮混了半宿,将睡时,还是容述换了床上的物什。他不好意思地拿脸颊蹭了蹭枕头,没忍住笑了起来,突然,他瞥见枕边压着什么,仔细一看,竟是红纸封着的压岁钱。 谢洛生愣了下,脸颊也红了。 嘎吱一声,浴室的门开了,容述一手撩着微湿的长发走了出来,瞧见脸都埋进枕头的谢洛生,眉梢挑了挑,说:“醒了?” 谢洛生抬起头望着容述,含糊地应了声,容述看着青年通红的面颊,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容述手指湿润,透着温热,谢洛生情不自禁地攥住了,凑唇边亲了亲,“容先生,早上好。” 容述说:“再睡会儿?” 谢洛生摇了摇头,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我该回我房间去了,不然青姨见了——” 容述哼笑了一声,道:“我同她说,你昨夜喝醉了,睡在我房间。” 谢洛生看着容述,眨了眨眼睛,容述说:“起来吧,青姨煮了汤圆。” 谢洛生说了声“好”,又忍不住,支起身凑过去吻了下容述的脸颊,说:“容叔叔,新年好。” 容述看着他,说:“新年好。” 汤圆是黑芝麻豆沙馅儿的,软糯香甜,热乎乎的一碗下了肚,浑身便热了起来,唇齿还留着甜味儿。青姨说,新年伊始就是要吃些甜的,新的一年才会圆圆满满。 谢洛生和容述同坐一桌,壁炉里发出噼啪的细碎声响,外头还在下雪,小雪簌簌地飘落着,已经下了一整宿,窗外满目莹白,天地焕然一新,宛如一个粉雕玉砌的新世界。恍惚间,谢洛生好像闻着了空气中弥漫的甜味,这悄无声息到来的新的一年好像都变得甜了,变得有所期待了。 这一场雪直下到大年初三才停,谢洛生和容述在家中待了两日。 大年初三的时候雪停了,谢洛生无意听青姨说起沪城中的庙会,一时有些意动。容述问他:“想去?” 谢洛生笑了笑,说:“想同你一起去。” 容述说:“小谢医生,你怎么这么粘人?” 谢洛生谈过一段恋爱,却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做什么都想和容述一起,便是安静地坐着,心中也别有一番满足。可谢洛生很喜欢这种感觉,他看着容述,咕哝道:“粘恋人算不得粘人。” 容述瞧着他,笑了一声,说:“小恋人,去换衣服。” 谢洛生耳根微红,“好。” 不多时,二人都换了衣服,谢洛生扣着衬衫的袖扣,一抬头,就看见容述自妆奁中抽出了一支细管的口红。 他愣了愣,谢洛生见过妆容精致的容述,却从未见过他化妆。 容述也在镜中看见了谢洛生,脸上没什么表情,在那一瞬间,谢洛生却觉得那双灰蓝色的眼瞳里似乎透出了几分审视的冷意,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仿佛只要他露出一分异样,那点冷意就会变成森冷的刀锋。 从此他再不能靠近容述。 谢洛生和容述对视了须臾,镜中人一坐一立,谢洛生走近了,看着镜中的容述,说:“容先生,我帮你吧。” 容述看着谢洛生,抬起手,夹着细长的口红管就递到了谢洛生面前。 口红精巧,谢洛生握在手中却有些紧张,容述从容不迫地道:“没有帮女朋友涂过口红?” 谢洛生无奈笑道:“容先生别笑话我了。”他看着容述的嘴唇,容述的唇形生得好,嘴唇薄,显出几分锋利。谢洛生稳了稳心神,才伸手打开了口红的盖子。 青年神情专注,仿佛是在做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般,眉宇透着股子认真。容述抬了抬下巴,谢洛生捏着他的下颌,低声说:“不要动。” 直到他觉着满意了,才退开两分,说:“容先生瞧瞧?” 容述却没看镜子,二人挨得近,呼吸可闻,他看着谢洛生,声音轻,调情似的,说:“不觉着奇怪?” 谢洛生垂下眼睛,看着那张艳丽的面容,犹豫了一下,道:“奇怪。” 谢洛生补充道:“其实也不奇怪,这世上没有哪条律法规定只有女人才能化妆,男人穿不得旗袍。我觉着奇怪,是因为自古以来男人同女人的穿者打扮就泾渭分明,这个观念由来已久,根深蒂固。可这是容先生的选择,如今已经是民国了,容先生喜欢穿什么,怎么打扮,这是容先生的自由,任何人都无权置喙。” “何况,”谢洛生脸上露出了几分不好意思,说,“容先生这样……很好看。” “我很喜欢。” 05 00:05:53 31 31 二人出了门,是谢洛生开的车,还未到城隍庙就下了车,街道上熙熙攘攘,人头攒动,热闹非凡。春节游庙会是沪城的老传统,街上男女老少,不乏穿着时髦的年轻男女,亦有长袍马褂的,人声嘈杂,交相起伏,混杂着庙里鞭炮和熏香的味,透出浓烈的烟火气。 中国人最是坚韧,战火里煎熬过一年,对新的一年便又生出希望,奔涌着来神祇面前,各自诉说着渴求。 谢洛生在外漂泊了几年,学时不觉孤独,如今乍涌入人群,耳边都是乡音,心里便浮现出一种踏实的亲切。 路边摆着小摊子,摊上有卖香火的,有卖点心的,诸如方糕,年糕,绿豆糕,一望口齿生甜。谢洛生看着,目光又叫糊糖人的小贩吸引了去,糖汁熬得金黄,在小贩手里活了一般,勾出憨态可掬的年娃娃,栩栩如生。 谢洛生问容述:“容先生以前会来逛庙会吗?” 容述说:“不逛。” 谢洛生看向容述,容述脸上没表情,道:“多是应酬。” 谢洛生顿时想起容述的身份,又想起这两天堆积在容公馆内的名刺,心中了然,想来即便是春节,容述也是不得闲的。他那话说得无波无澜,教人分辨不出喜怒,容述这人做什么都游刃有余,谢洛生不可控地想,容述的母亲去那一年,容述不过十七八岁,那时的他,是怎么样一力担下整个容家的? 他走了神,街上人潮如海,冷不丁的,身边有人走得急了,撞着了谢洛生的肩膀。他晃了晃,手臂就被容述握住了,谢洛生垂下眼睛看着容述骨节分明的手指,低声叫他,“容先生。” 容述:“嗯?” 下一瞬,掌心一暖,谢洛生就握住了他的手,容述怔了下,看着谢洛生。谢洛生朝他笑了笑,手指嵌入他的指缝,十指交扣。 容述只觉他孩子气,心中却莫名动了动。 城隍庙中有一株老树,挂满了红绸,风一过,摇摇晃晃,树上的铃铛也响了起来,清脆悦耳,仿佛要将这人间诉求都上达天听。不乏有人凑热闹也往树上悬上两条红绸,会写字的,便自己趴在陈旧的木桌上一笔一划地认真勾勒,带着满腔虔诚,不会写的,便付上几个铜板算作润笔费,请庙祝抑或是旁边的秀才写上两笔。 谢洛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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