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
伟绩有一半都是偷来的,九洲最传奇的人物必然要数风眠洲,风少家主,可惜天妒英才,英年早逝……” “你小子不要命啦,这种话都敢说?要我说,九洲最传奇的人物要数众生塔里的那位女冠!” “我觉得是谢家主,他现在是九洲最强的剑客,传奇都是和剑客游侠挂钩的。” “我也投谢家主一票。高祖陛下高坐庙堂,哪里知道民生疾苦,风郎君逝世十年,一代传奇也早就落幕,如今九洲最传奇的当属泉城谢氏家主。” “没错,没错……若是我有儿郎,成为谢家主那样的人物,那定是祖坟冒青烟啊。” 谢景焕听着那些言论,低头苦涩一笑。原来被称为传奇是这样的感觉,可他却没有半分欢愉,当年师父成为九洲游侠心目中的传奇时,是不是也会坐在血月崖上,一壶酒枯坐到天亮。 他如今就想那样,在这富庶又荒凉的江南,一壶烈酒,醉到极致。 明歌去寻道门所在,小草转道回南疆,她们姐妹俩都有了归去的地方,唯有他,在这天地间,无处可去。 谢景焕几杯烈酒下肚,潦倒地醉倒在破落的客栈内,听到那些人争的面红耳赤,低低自嘲一笑,传奇,不过如此。 如果可以,他想用这样传奇的一生,换来一间院落,一盏灯,执灯等候的人,三餐四季温暖如春,而他会在最深的夜晚奔赴回家。 第717章 无绝期 谢景焕人生第一次放纵,烈酒下肚醉了三日才醒,醒来时,江南府的杨柳终于开始抽穗,绿草疯长。 他将那瓶决定帝王生死的丹药送去了盛京城,从前他恨命运不公、恨天道不仁,觉得善该有善报,恶人该有恶报,秋慕白那样的人活该千刀万剐,世人唾骂,只是现在他却理解了明歌的做法。 死并不可怕,让他活着承受,才是最狠的惩罚。 而他如今也活在这种惩罚中。 天大地大,他无处可去,最后只得浑浑噩噩地回到泉城,却不入城。 他一路朝着城郊的道观而去,坐在师父的衣冠冢前,祭了一壶烈酒,师父一杯,他一杯,好似师父还活着,好似又回到了一切还未发生之时,那时小草初来泉城,还是个呆萌爱哭的小娘子,整日只知道在树底下捡摔下来的雏鸟,那时候师父每日都高高兴兴地拎着二两肉回家给师娘做饭,而他,也对未来充满了希望和期待。 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一切都变了呢?岁月在最温柔的日子里,埋下了一根绵长的针,而他多年来毫无察觉,钝感和痛觉在多年后一点点地觉醒,那根针刺入心口的位置,痛入心扉。 谢景焕醉倒在衣冠冢前,浑浑噩噩不知过了多少日子,直到谢风请来了大长公主殿下。 “师娘?”他从三分醉意中清醒过来,闻了闻满身的酒气,有些局促地整理了一下衣裳。 大长公主殿下身着道袍,平静地看着世人口中的传奇剑客,见他一身狼狈,清渣胡须、失意潦倒的模样,淡淡说道:“景焕,你去河边洗把脸,清醒一下。” 谢景焕如梦初醒,去河边洗了一把脸,看着湖面倒影里的邋遢剑客,低头等着师娘训斥。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从金陵回来之后,整个人就彻底地垮掉,谢氏和泉城的诸多事情不想理会,生活也不想理会,只想在这深山里,陪着师父一壶酒一壶酒地醉下去。 他以前不觉得酒是好东西,如今却觉得酒是救命的东西。 这样的他,令很多人失望了吧。 他根本不是九洲的传奇,不是大剑师,他只是一个普通却无能的人。 大长公主见他清醒了几分,坐在河边的石块上,淡淡说道:“你师父去后,我就一直住在道观里,每日抄经、做饭、洒扫,以获得内心的平静。 我不来后山,不祭拜他的衣冠冢,也不看漫山遍野的野花,仿佛这样他还活在世界的某个角落里。三个月了,我已经接受了,你还没有接受吗?” 谢景焕低头,双眼潮湿,哑声道:“师娘,我对不起师父,对不起明歌,对不起小草。我答应过,要好好照顾他们,但是我什么都没有做到。” 大长公主幽幽叹气,看着已经开满野花的山岗:“你师父走的时候很安详很平静,明歌有她自己的选择,她十年前选择做梦山道人,月明歌就已经死了。 你为她,为你师父做的,已经够多了。 你没有对不起他们。” 他唯一辜负的,只有他自己和小草。 大长公主见他至今依旧没有觉悟,仿佛天生就少了一根情丝,低低叹气:“这些天,你收到小草的书信了吗?” 谢景焕摇头,声音沙哑:“小草已经很多年没有给我写信了。我留了一队人在南疆,每七日会有书信传来。” 他记得小草以前很喜欢给他写信,那时候他整日奔波在外,她初初掌家,人前威风,人后都是偷偷哭的,那时候她总爱写一些琐事和解决的麻烦,然后求他夸奖。 后来,是从什么时候她不再写信的呢?谢景焕记得不太清楚了,大约是从她认识崔玉壶开始,他们之间的关系一日日地生疏,渐渐形同陌路。 从金陵回来,他本想去南疆接她回来,但是听说崔玉壶陪她一起去了,准备在南疆安家,那一刻他又犹豫了,或许回到故土,小草会过的开心一些。 他们是一家三口,而他不过是一个外人。 大长公主暗暗叹息:“小草离开的时候,过来看我,问我要不要跟她一起回南疆。我拒绝了。我想守在你师父身边。这些年人世沉浮,改朝换代,我经历了太多太多的事情,能寻到一处老死之地,已然是一种幸福。 景焕,这些年,你一直身不由己地被人推着走,有想过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吗?” 她纵观谢景焕的一生,唯有两字可言:“悲剧”。 他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一步步地推着走上了这一条孤绝的不归路,最后落得一个九洲传奇的孤寡名声,亲人、爱人、朋友皆离他远去。 功成名就之后,他只得来这道山,在他师父坟前,祭两坛烈酒,醉生梦死。 今日就算是为了小草,她也想撕裂他的伤口,点醒他。 谢景焕呆呆地看着河里游来游去的鱼,他想要什么?他不知道,他只觉得自己甚至不如这河里的鱼儿快乐,他好似什么都有了,又好似一无所有。 只有喝醉以后,在梦里才能梦见往昔的快乐时光。 “我想回到过去,师父还在,小草还在,我们一家四口相依为命的时候。” 谢景焕眼眸微微刺痛。 大长公主叹气:“原来,你的所求里,并没有那位月娘子。” 谢景焕呆滞,明歌吗?他张了张口,他多年执念就是接回明歌啊!原来,明歌并不在他的所求中吗? “明歌对我有恩,我也承诺过小草,一定会接回明歌,明歌也是我所求。” “那接回月娘子以后呢?既是你多年执念,为何在金陵的时候,你送她前去道门?”大长公主一点一点地撕开他的伤口,“景焕,爱有很多种,无论是疯癫还是平静的爱,最终都会想着和对方生死在一处。 你对那位月娘子是这种情感吗?” 谢景焕犹如被雷劈一般,猛然抬眼:“师娘!” 没有,这些年他只想着接回明歌,让她逃离秋慕白的魔爪,从未想过接回明歌以后的事情。明歌和风眠洲情深至此,他又怎会,怎会生出那样肮脏的念头。 他只是想护她一世周全。 所以明歌前往道门时,他只能目送她离开。 大长公主殿下见他这般震惊的模样,心下了然。年轻人,终究是经历情爱太少,所以这些年竟然不懂情爱。 “你知道小草这些年为何从不上崔家门吗?”大长公主下了一剂猛药。 谢景焕呼吸微窒:“为何?” “因为小草和崔玉壶签署婚书的当日,就签了和离书,这些年,他们不过是一对人前的假夫妻罢了。” 谢景焕不敢置信地绷直了身体:“不可能。” 这怎么可能?小草说,她心悦崔玉壶才会下嫁,假的?都是假的吗?这怎么可能?谢景焕只觉得天旋地转。 如果成亲是假,那么孩子呢?如果这些年都是假的,那他做了什么?他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 不可能,他完全无法接受。 大长公主淡淡说道:“你去南疆亲自问她。如今你师父不在了,我余生常伴青灯古佛,你的所求里,只剩下小草一人,去吧。” 她淡淡悲悯着看着这个孩子,希望还来得及。 谢景焕内心犹如烈火在燃烧,烧的他五脏六腑剧痛,烧的他整个世界开始崩塌,他朝着大长公主行了行礼,想也不想地往山下狂奔。 那一刻,内心只有一个念头,他要去南疆问她,为何要骗他这么多年!在她心目中,他就是这样不值得信任的人吗?这些年,她到底是如何看待他的?又到底当他是什么人? * 五月春暮,谢景焕抵达南阳郡境地时,罗城有书信传来。 寄信的是和明歌一起去道门的风三。 书信是寄去泉城的,因他人不在,半个月后书信才送到他手中。 谢景焕看着那封书信,久久不敢拆封。 路边茶寮里,有一队迎亲的队伍经过,一行人坐下来歇脚喝茶,新郎官给茶寮里所有的路人都发了喜饼,一时之间热闹非凡。 路人欢天喜地,纷纷祝贺。 新郎官乐呵呵地应着。 “这位郎君,今日是我和七娘成亲的大好日子,这份喜饼送与郎君,望郎君沾沾喜气。”长相讨喜的新郎官笑眯眯地看向角落里的游侠儿,见他虽然风尘仆仆,却身段挺拔如松竹,俊秀不凡,是个让人眼前一亮的郎君,“若是能得到一份祝福,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郎君,郎君?你没事吧?”新郎官见他如若未闻,周身笼罩在一种浓郁的哀伤中,一时之间有些后悔,又有些忧心。 “没事。”谢景焕抬起头看,看着那厚厚的喜饼,上面还贴了一个红色的“喜”字,手指有些轻颤地接过来,“祝你们白头偕老,恩爱一世。” “多谢!”新郎官见他眼眸通红,似是要哭出来,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要如何安慰他,又递给他一块喜饼,“祝郎君也早日找到自己心爱的女娘,一世安稳。” 新郎官朝他笑着作揖,转身离开。 “那人是谁呀?郎君怎么和他说了这么久?” “好像是一个失意的游侠儿,看到喜饼时都快哭了,我又给了他一块喜饼,希望九洲安定,这样游侠儿也都不用在外漂泊了……” “郎君心真好……” 迎亲的队伍很快就吹吹打打地离开。 清风拂过桌面,喜饼边是一张信笺,上面只有寥寥数语:“谢家主亲启,女娘和公子合葬于道门青山,吾将守在青山山脚,残度余生。风三敬上。” 信笺被风吹起,卷上空中,朝着山林之间飘去。 谢景焕双目刺痛,在人声鼎沸的茶寮中拿起桌子上的喜饼,咬了一口,甜的齁人的喜饼,不知道主家放了多少糖,明明是那样甜的味道,他却觉得无比苦涩。 原来,每个人的命运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当年的那些人,死的死,散的散,如今还存活的不足一二,人生到最后,一直是失去和告别。 明歌已经不在了,那么小草呢。 谢景焕猛然站起身来,将那块没咬过的喜饼小心翼翼地包起来,贴身放到胸口的位置,他要去找小草,给她带一块喜饼去,告诉她,人生还可以重新选择。 就算她欺骗他,隐瞒他,怨恨他,他都不会介意。以前是他错了,他不该那样自私,以保护的名义,要求她入谢氏族谱,做世家娘子,以后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些年终究是他大错特错。 谢景焕拿起桌子上的铁剑,起身飞快地牵马入城,直奔南阳郡,找到小草在南阳置办的宅子。 宅门紧闭,他用力拍着大门,看着门前悬挂的白色灯笼,不知为何心里隐隐恐慌。 为何悬挂的是白色灯笼? 三日前他还收到了南阳来信,说她和孩子一切安好。算算月份,她应当很快就要生了。 “家主,您怎么来了?” “家主来了。” 守在暗处的一处谢氏护卫队被惊动,纷纷现身,看着谢景焕的眼神微微闪躲。 谢景焕认出这一队人,是谢风手下最得力的一支小分队。 “青天白日的,为何宅门紧闭?无人应门?” 众人纷纷低下头。 谢景焕见他们人人手臂上都缠了黑纱戴孝,脸色惨白,心口如遭重击,为何他们都戴孝?谢氏有人亡故吗? 他身为家主,为何一无所知? 他这几个月来,一直没怎么关注谢氏,或许是谢氏有族老亡故,谢风没有告知他,一定是这样! 谢景焕自我安慰中时,大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崔玉壶一身素袍从里面走出来,手臂上依旧缠着戴孝的黑纱,看见他,低低苦笑:“你来了?还以为,要晚两年才能看到你。” 崔玉壶脸色憔悴,神情悲苦地仰头看向大月山的方向,娘子,他来送你了。 谢景焕脸色惨白,人犹如踩在棉花上,一言不发地往里面走,府内白绸还未摘干净,悬挂的白灯笼尚在,满庭院的死寂,没有奴仆丫鬟,没有茶香饭香。 他转身去看崔玉壶,冷静地问道:“小草呢?她在哪里?” 声音平静到令人恐惧。 崔玉壶扶着栏杆,跌坐在一边,眼圈一红,低低地笑道:“你来晚了,谢景焕,你足足来晚了一个月。” 他笑着笑着就痛哭出声:“娘子难产,母子皆亡。” 谢景焕脸色惨白,那一瞬间,世界嘈杂,无数的声音涌入,他却什么都听不到,感受不到,浑身浸在冰寒刺骨的寒意中。 怀里的喜饼掉落在地上,摔成碎渣。 第718章 归途 假的,一定是假的。 这绝对不是真的。 他三日前还收到了信件,说小草和孩子一切平安,信上还写了她每日做的事情,吃的菜肴,还有南阳的天气,一切都那样的真实,怎么可能! 一定是崔玉壶在说谎,他想藏起小草。 谢景焕一把将他从地上拽起来,拎起他的衣裳,双眼赤红,一字一顿地问道:“小草在哪里?” 崔玉壶讥讽地笑道:“谢家主,以前我真的仰望你,觉得这辈子就算死也无法成为你那样的人,可如今我突然发现,我一点都不羡慕你了,就算你是九洲传奇,你是世家家主,你拥有九洲游侠的敬仰那又如何,我很可怜你,因为娘子至死都不肯见你一面。 她恨你。 谢景焕,她至死的时候都没有提过你一句。” 谢景焕额头青筋暴起,双眼赤红地看着他,剑在剑鞘中低吟,杀意四溢,但是他没有出手,对付崔玉壶这样的人,他甚至都不用出剑,就能要他的命。 但是杀了他又如何? 杀了他,小草能回来吗? 杀了他,还有人能告诉他真相吗? 这个他从前没有放在心上的百无一用的书生,和小草朝夕相处,陪伴了她数年。 “没有见到尸体,我是不会相信的,崔玉壶,你在拿你崔氏满门的性命在挑衅。” 崔玉壶冷笑:“这话你当年就说过,你想杀我就动手啊,娘子不会回来,孩子也不会回来,谢景焕,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才是最该死的那个人……” “崔郎君——”赵嬷嬷从后院赶过来,严词厉色地打断他的话,“还请慎言。” “阿嬷。”谢景焕看到她,犹如看到了救星,松开崔玉壶,急切地问道,“阿嬷,小草呢?她是不是还不肯见我,所以才联合你们一起骗我? 我知道她一直想回到大月山去,以前是我太自私,才强迫她留在泉城,以后不会了,阿嬷。你告诉小草,以后我不会这样了。” 赵嬷嬷看着他惨白的脸和充满希望的眼神,低低叹了叹气:“家主请随我来。” 谢景焕跌跌撞撞地随着她穿过长廊,一路往内院走去。 院内依旧是静悄悄的。 赵嬷嬷低低说道:“娘子去后,老奴就遣散了府中所有的奴仆丫鬟,给了她们卖身契和傍身钱,让她们归乡或者去做点小本生意,下半生也有个着落。 娘子心善,这些年对下人们都极好,肯定也希望她们有个好的归宿。” 谢景焕神情麻木地听着。 “这里是娘子来南阳之后居住的房间,娘子喜欢花花草草,我每日都会摘一些新鲜的花草插在花瓶中,还在院子的老树上建了一个鸟窝,想着娘子生下小女娘之后,有鸟儿陪着小女娘一起长大,那一定热闹极了。” 赵嬷嬷说着声音就有些哽咽,看着树上空荡荡的鸟窝。 没有鸟儿,也没有小女娘。 娘子,你看到了吗,他来了,来看你了。 谢景焕看着安静清雅的房间,看着木架上的衣裳,看着台子上的妆奁,桌子上的茶盏,踉跄地后退一步。 明明这里的陈设跟谢府南院的一样,明明一切都是小草喜欢的模样,为什么她却不在? 谢景焕伤势本就没有完全痊愈,接连的噩耗一一传来,急火攻心,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来。 赵嬷嬷脸色微变,连忙扶住他:“家主节哀。” 谢景焕踉跄地后退一步,摆了摆手,沧桑问道:“何时出的事?” “四月的最后一天。娘子从梦中惊醒,痛哭不止,说,说月娘子来跟她告别了。当时老奴不信,以为娘子只是梦魇,去请了大夫过来。” 赵嬷嬷说着,擦拭着眼角的泪。或许亲近的人之间确实有心灵感应,后来月娘子的噩耗传来,和娘子难产病逝只间隔了一日。 谢景焕身形不稳地扶着桌子,明歌,明歌确实是一个月前亡故的,和风眠洲合葬在青山。所以,小草是第二日就出了事情吗? “为何不传信到泉城,为何不告诉我?” 为何不告诉他,不肯见他最后一面? 她果真恨他! 谢景焕死死地攥紧桌沿,双目刺痛,她竟然那样恨他。 赵嬷嬷哑声说道:“娘子不肯,说家主伤势未愈,不能接二连三遭逢打击,让我们瞒着,等到三年五载,兄妹情淡的时候,再将死讯传回泉城。” 这只是原因之一。 她知道娘子的想法,爱恋十年,无法说出口,临死的时候又设计了谢景焕,娘子是恨他,但是也是因爱生恨,更是不知道如何面对他。 所以,娘子选择回到南疆,安静地死在南疆,至死都不肯吐露只言片语。 “她怎么那么傻,那么傻?” 赵嬷嬷叹气:“娘子命苦,莫先生病逝要了娘子三分之一的命,月娘子的噩耗毁掉了娘子所有的希望,又要了她三分之一的命。” “孩子呢?还有三分之一的命,她不肯为了孩子活下来吗?” 赵嬷嬷沉默地看他,还有那三分之一的命一直是他啊。只是这些年家主从未真正懂过娘子,所以娘子早就绝望了。 那个孩子本就是娘子为了他,为了月娘子而生的,希望孩子能继承大月国的血脉,能陪伴他们到老,但是月娘子死了,娘子万念俱灰,血崩而死,孩子也没有活下来。 终是命数。 赵嬷嬷看向面无血色谢景焕,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那个孩子既然没有活下来,谢景焕也就无需知道孩子的身世。 既然对娘子无情无爱,那便一辈子不要懂吧。 天人永隔本就惨烈,人死之后才懂情爱,更是惨上加惨。 给谢家主也留一条活路吧。 赵嬷嬷见他始终难以接受的模样,低低叹了一口气,取出娘子的起居录,递给他:“这是娘子到南阳以来的每日起居录,上面详细记录了娘子每日的情况,和谢氏送往泉城的不一样。 还望家主莫要怪罪谢氏的儿郎,娘子掌家多年,在他们心目中,地位不亚于家主,所以有些命令不得不听。 就算没有这个孩子,以娘子的身体,也只能撑三五年,这件事情,大家瞒着家主,是不希望家主过分悲伤。” 谢景焕呆坐在凳子上,低低笑出声来,眼眶充血,声音悲凉。原来只有他一个人被蒙在鼓里,原来只有他一个人不知道,只有他沉浸在师父的过世中,忽略了身边的一切。 这种隐瞒何曾不是一种惩罚。一种无法回头的惩罚。 “她是不是很恨我?”谢景焕低哑地问道,人之将死,她连最后一面都不肯见他,她定然是恨他的吧。 恨他这些年将她捆绑在谢氏,恨他这些年奔波在外,恨他从未关心过她、正视过她的需求。 他如今想来,竟然发现这十年,小草就在身边,但是他好像从来没有为她做什么,两人聚少离多,到最后那几年,形同陌路。 赵嬷嬷低低叹气,是恨的,娘子很恨他,但是更恨的是无能为力的自己。 “家主节哀。”千言万语都只能化为这一句。 “阿嬷,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赵嬷嬷点头,安静地退出房间,出来吩咐人去请大夫,以免家主伤心过度,旧疾复发。 谢景焕一个人呆呆地看着清冷孤寂的雅间。 崔玉壶进来时,就见他呆坐那里,宛如一座雕塑。 “若是你不信,可以去调查。街坊邻居、你留下的谢氏护卫队,林氏的人,这么多人证和物证,都能证明。还有一直为小草问诊的大夫,也能证明。 他们要么忠于你,要么忠于大月山,既然你都到了这里,断然不会再有所隐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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