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的踪迹又找到了善亭县外一座烧毁的土地庙,至此,再无任阿标记,她的踪迹全断。 一筹莫展时,言琛的探子打听到善亭县的官兵几日前曾追捕过逃犯,据说是一对化作流民的年轻夫妇,并且官兵在追捕时遭遇了雪流沙,所有人都被掩埋,但是覆于积雪之下的尸首中却独独没有那对逃犯。 言琛因是私行,不便传召善亭县守来问话,为确认逃犯的身份,他派人找到了山里那报官老汉家的老妇,从那老妇描述的形貌来看,那一男一女十有八九就是言清漓与陆眉。 星连早在见到言清漓的第一面时就看过她的命相,知她非短命之人,今生福运绵长、贵人无数,遇险多半能化险为夷,与其说担心她的安危,不如说更担心她天寒地冻没吃没喝的要受许多苦头。 可言琛却信不过命数那一套玄乎的东西,让人仔细搜了山,直到发现那困了她与陆眉几日的山洞时,他心口那块巨石才算彻底放下。 ――洞中无人也无骨,洞口又有挖凿过的痕迹,明显是逃出生天了。 踪迹虽断,但至少人是没事的。 逗留在善亭的这两日,西川的急信每隔几个时辰就要送来一封,最后那一封里,言琛的军师直言朝廷的钦差已入西川地界,恳请他速速返回。 言琛再拖延不得,无法继续寻人,自己带走两名亲随,将余下人手都留给了星连。 临走前,他下马向那少年人郑重地深揖一礼,还留给他一枚镇西大将军令。 持此令,各地官员俱不敢多加盘查为难,便于星连找到他妹妹后,顺利送她到嘉庆关。 县首府的客院中,幽幽烛影在某扇窗后摇曳。 室内安静,片刻后,才听到一个女子轻轻的声音里夹杂着些许紧张,问道:“那……兄长见到你时,可有问你为何会来寻我?” 星连抬起头。 相识至今已有两载寒暑,少年人已经完全长开,五官舒展、棱角已显男子英气,却不似裴凌与生自来的凌傲或陆眉飘飘欲仙的俊逸,他整个人透着一股子干净和暖的气息,如晨起的朝阳、初春的草木,明亮又不刺眼,美好又不张扬。 尤其是眼睛,仿佛注了两抹山泉,清澈见底。 言清漓望着这双眼睛,忽然就有些后悔问出这句话。 星连点点头:“问了,但他以为我是奉四殿下之命来寻你的。” 顿了顿,他又垂眸道:“没有疑心别的。” 言清漓与星连相识,这个言琛是知晓的,之后他又见宁天麟请星连入宫给昌惠帝观演天象,自然认定星连是效忠于麟王的,如此一来,星连偶尔出现在她身边,也就不算奇怪了。 是啊,除非亲眼所见,不然谁会怀疑这样干净澄澈的少年会与她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呢。 言清漓担心星连仍是当初那个旁人问什么就答什么的天真少年,怕他在宁天弘遣派言琛对付四殿下这关键的节骨眼,不小心嘴快坦白了与她的关系,惹了言琛的不快。 可是事实证明她多此一问了。 星连见她神情悻悻,觑过来的眼神里含了歉意,他的心情便豁然舒朗起来,想起了什么,赶紧从怀里掏出一封信给她:“你兄长托我转交于你的。” 言清漓的眼睛也同星连一样立刻亮了起来,她急忙接过来,手指颤抖地展开书信,一缕银色的剑穗率先掉了出来。 她俯身拾起,在看向信中内容时,展颜笑了。 依然是遒劲有力的字迹,依然是言简意赅的寥寥几句,一句废话都没有,是那人的作风。 “清漓吾妹芳鉴,兄悉知你事,悬心挂肚,然途闻西川事冗,实逼处此无奈迫返,今请托他人前来,不得亲至,深以为歉。” “乱局之下,战火飞烟,唯外祖母看顾于你,兄方可安心,若见此信,速往嘉庆,待兄事毕,即刻前往迎之。临书仓促,不尽欲言,万千思念皆化剑穗一缕。” “兄长之恒手书。” …… 星连坐在一旁,偷看了她好几眼,见她紧紧攥着那缕柔顺的剑穗,噙着笑将那短短数语来回看了好几遍,少年人的眼睛里有一闪而过的黯淡,随后他低头拿起茶盏碰了碰嘴唇。 回头他也需得好好练字。 偷看到她将那封信小心折起来了,星连才犹豫着开口:“你……和他重修于好了吗?” 这话问的言清漓一愣。 随后她反应过来,这个“他”指的应是裴凌,而非言琛。 “你们方才……”星连捏着杯盏,快速地眨了几下眼:“你还会重新嫁给他吗?” 言清漓猜星连许是见到了地牢里那种……惊心动魄的一幕大为震惊,是以才问出这种没谱的话。 但是这事解释起来也是说来话长。 她脸色微红,朝门外瞅了一眼,摇头:“你莫乱猜,方才你所见之事非我三人本意,实乃误会与巧合……”多了她也羞于解释,便赶紧转了话头:“兄长不是让我速去嘉庆关吗,咱们明日就走。” 听星连转述言琛的意思,朝廷派钦差去西川,不仅是传旨,还打算留驻在西川,美其名曰便于西川同朝廷的联络,及时向皇上奏报军情战况,实则根本就是在行监察之职,留了双眼睛放在西川。 这种情形下,言琛是无法让星连送她去西川的,自然也不放心她去四殿下那边,便让她先行前往嘉庆关,倒是与她之前的想法不谋而合了。 门外,裴凌还不知这位一现身就对他拳打脚踢的不速之客明早就要带走他想留的人。 他在庭院里踱来踱去,朝另一头坐在廊上靠着廊柱子的陆眉嫌恶地瞪去一眼。 风吹着这厮的长衫猎猎作响,月色下宛如谪仙下凡,同样是在冷风中等着的,偏这人姿态闲逸,不紧不慢。 裴凌没好气地问:“陆青时,你是不是认得那野道士?” 陆眉打了个呵欠,虽然灌了一嘴的凉风,却丝毫不曾表现出狼狈,懒洋洋地“唔”了声:“算是吧。” 裴凌顿时被他这散漫的几个字拱起火。 他就知道!怪不得这厮恨不得长八只眼睛在旁看热闹。 他耐着性子又问:“那你可知此人是何来路?据我所知,她那大哥眼高于顶,可不像是会结交三教九流的人。” 出于男人的直觉,方才他与那道士交手时,不难察觉出此人对他带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敌意。且他又带着言琛的令牌,八成是与他们言家走得极近的人。 陆眉想起了那夜吴二家柴房里的事,他朝裴凌瞟过去一眼:“我只知这位少侠师承仙云山,至于他们是如何认得的,这你得去问她,我又不是万事通。” “仙云山?还真有这地儿?” 裴凌嚼着这几个字,悬着的心慢慢落了下来。 他自己过去就是三教九流,当然也听人说起过这仙云山,不仅山头所在神神秘秘,就连门下弟子也神神叨叨,据说个个武艺高深,还都跟半仙儿似的会掐挂算命。 不仅如此,为了稳持心性,这一门的弟子还需得断情绝爱六亲不认,除非哪日望天做梦时梦到什么天命指引才会下山,反正在今日之前,他从未遇见过仙云山的人。 正想着,身后的房门发出“吱嘎”轻响,陆眉与裴凌同时看过去,出来的人是星连。 裴凌冷冷看了这道袍少年一眼,抬脚就要进屋,那人却十分没眼力见地横臂将他拦住了。 “让开。” “她歇下了。” “我有话与她说,让开。” 这一句已经明显开始不耐,可裴凌自知打不过这少年,横跨一步准备绕开他,可他也跟着横跨过来,固执地道:“她歇下了。” 陆眉从廊下起身,舒展了身子,很识大体地飘来一句:“燕召兄,清儿今日必定是累了,你若不回那我可回了。” 陆眉没啥可担忧的,总归要走一起走,她不会撇下他不管。 可裴凌不同,自打星连拿着言琛的令牌出现后,他就隐有不安。 他无暇理会陆眉,质问星连:“你是她什么人?凭何替她做主拦在她门前?” 房里的言清漓身子一紧。 星连沉默半晌后回道:“友人。” 友人? 裴凌嗤笑。 星连也不恼,掏出了言琛的令牌,回裴凌的第二个问题:“就凭她兄长给了我这枚令牌,托我护着她,我便不会让你进去。” 他亲眼看到了,这人与那位陆公子将她锁在牢里一同欺负她,把她欺负得很惨。 他起先真的很怕她与这名裴姓男子重修旧好,如若她又嫁人了,那他岂不是又不能在她身边了? 裴家小爷何时会受人威胁,见这不知打哪个山头跑下来的野道士动不动就拿出那枚银灿灿的令牌炫耀,还妄图以此震慑他,裴凌的神情顿时冷了下来。 “莫拿鸡毛当令箭,镇西将军令又如何?此地是铜流,管他镇西镇东,本将军最大,你可听过好狗不挡路?若你再不让开,本将军即刻就命人拿了你这条看门狗!” 两句话就又剑拔弩张,且这话也忒有攻击性了,陆眉虽然很期待这两人再打一架,可又担心深更半夜的这两人打起来会令言清漓为难,便走上前要打圆场。 谁知那蓝衣少年忽然蹙起眉,不解地看向手中令牌。 冒出一句:“此物是由金石打造的,并非鸡毛。” 他看向裴凌,干净的眸子里透出一种真心实意的同情:“你竟连这个都分不清吗?” 寒风萧瑟,庭院中光秃秃的榆树在轻轻晃动,发出沙沙声响,仿佛在嘲笑。 裴凌本想激怒星连,只要这人敢动手,他便有理由命人押了他,结果一记狠拳打在了棉花里。 什么叫对牛弹琴?这就叫对牛弹琴。 你要动手杀人了,那人却提醒你衣裳扣子系歪了,还要关切你一句眼神是不是不太好。 裴凌混迹匪寨与街巷二十年,从未见过这种听不懂人话的人,火气卡在胸口发不出来,脸上骤变出好几种颜色,就连旁边的陆眉都挑眉瞪眼地不知说什么好了。 夜已深,言清漓确实有些疲累了,今夜本不想理会这几个男人,可听到他们驴唇不对马嘴的对话,又是无奈又是好笑,想到明日要走,总逃不过要与裴凌说清楚,便起身下床推开了门。 她看了看杵在她房门口的三名男子,对陆眉与星连投去安抚的目光,低头侧身让出路,以余光看着裴凌的黑靴说道:“进来吧,我也有话同你说。” 第三百七十四章 这次是真话 房中灯火幽暗,弥漫着女子沐浴过后的淡淡馨香,在她开门时拂面而来。 裴凌以得胜者之姿冷冷瞥了星连一眼,跨步进屋,径直走到桌旁扯了把圈椅坐下。 身后传来阖门声,那女子从他身旁走过,拿起烛剪剪掉烛灯里的一截灯芯,火苗晃着晃着便长高了,屋里也跟着明亮几分。 暖烛微光下,她半干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身后,身上那件不太合身的素白中衣将她凸显得清瘦怜弱,又风情婀娜。 裴凌终于觉出哪里不对了。 她方才就以这副模样同那道士独处的? 两道剑眉顿拧做一团。 虽说那仙云山讲究个无情寡欲,可说到底天下的男人都一般黑,又不是去了根的阄人,就连六根清净几十年的老和尚都有忍不住贪色破戒的,何祝一个年纪轻轻的小道士。 你先说吧,想同我说什�N?” 低柔的声音打断裴凌脑中芜杂,他抬眼看向她。 她并没有过来坐,而是站在烛火旁,对他噙着温和的笑。 明明才离他几步�h而已,触手可得,可不知为何,他却连呼吸都屏住了,总觉得她变成了浮光泡影,轻灵又脆弱,说不定哪下他呼吸重了,就会将她的影子吹散。 那种不安的感觉更加强烈了。 “你呢?你想同我说什麽?”裴凌问。 她没有与他谦让,撇眼看向墙上一副中规中矩的画作,应了他所预料的与他说道:“我哥哥来信了,让我尽快去嘉庆关,我准备明日就走。” 裴凌耳中嗡了一声,片刻后才重新听到冷风呼呼吹响窗子的动静。 他勾起单边唇角,点点头道:“不错,言家总算有一个敢出来担事的,既然你大哥肯保你,那确实轮不到我这个毫无瓜葛的人来庇着。” 他话音微顿,没有等到她对“毫无瓜葛”那几个字做出否认,心底不禁涌上一阵失落,面上却痞里痞气靠在椅子里翘起腿,用手指轻点椅手,故作洒脱道:“也好,去嘉庆关避避风头,只要你大哥有本事斩杀麟王立功,那他向皇上给你讨个赦免也就不是什麽难事,等你以后回了盛京――” 言清漓知道他误解了,打断道:“我没有改变主意,我也不会再回盛京。” 裴凌怔愣,待反应过来她的意思后,眸子里立即蕴出怒意,“蹭”地站起来:“不是,我说你是不是叫驴给踢傻了?” 见她下意识地向后退去半步,他心口一滞,又恨恨地坐了回去,尽力压着火气道:“原先我以为你被言家所弃,这才魔障了,非要同陆青时那厮去追随乱臣贼子……你不愿同我走也就罢了,可你大哥都出面了,你怎还要去犯蠢?” 言清漓理解裴凌的不理解,她在他的眼底看到了隐藏在怒火之下的浓浓关切。 她几度生出“不如就给他个明白”这种念头,可话到嘴边又每每都及时清醒。 难不成要让他知道:我就是你小叔曾经那位旧人楚清,我是因你们裴家而惹祸上身的,最后落得个满门惨死,我是死而复生回来向你们裴家讨债的,向你们所效忠的皇帝与皇太后来报血海深仇的? 指甲扎进肉里,言清漓垂下眸:“琅姨临终前将青时托付于我,我无法弃他不顾,但我也并非全是为了他,我还有一个不能言说的苦衷。” 像是为了给自己定心,她笃定道:“至于这个苦衷……哥哥懂我,他也会支持我。” “不能言说的苦衷……”裴凌轻笑:“你大哥知道?” “……” “陆青时知道?” “……” “那仙云山的臭道士也知道?” 一句比一句咬牙切齿。 见她垂眸不语,裴凌心凉得透透的,嘲意满满道:“看来你这不能言说的苦衷,怕是只对我不能言说。” 言清漓无言以对,眼皮颤了颤,轻道:“抱歉。” 抱歉? 若说蠢,他才最唇,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竟然还有所期待。 一个时辰前他们还亲密无间,做着无比荒唐的情事,他能感受到她的身心都在热烈回应,他还以为经此之后她对他至少也能与陆眉齐平了,可此刻他才知道,原来自己对她来说就是个信不过的外人。 哪怕他剖心掏肺,她的心里也始终对他筑起一道跨越不了的高墙。 真不知他裴凌到底做了什麽恶事令她生畏,让她对他如此设防。 他在心底喟叹一声,神情转冷:“罢了,正如你们所言,你我早已和离,你说什麽做什么何去何从都与我没有干系,既然决定好了,那我明早就让人送你们出城。” - 昨儿后半夜开始飘雪,清晨的铜流县主街空寂无人,马车轱辘吱悠悠碾过,在地上那层光洁的白毯上留下�h去的辙痕。 到了城门口,星连勒马停下,刘刚与王甲打马上前命人打开城门,陆眉朝窗外看了看,随后转向坐在对面眼底挂着黛青的女子,将走神儿的她给唤醒:“清儿,莺歌与温兄来送行了。” 马车上的三名青年男女昨夜都怀着不同的心思各自未眠。 陆眉回了五峰巷收整行装。 星连也是有干净暖和的屋子不住,似是怕谁趁夜回来欺负她,运着功在房顶上挑了个平坦的地儿守了一夜。 屋顶之下,房中的光亮也是直至东方渐白才熄。 陆眉打开车门,言清漓戴上兜帽,扶着星连的手下了车,亲昵自然的举动惹得身后的王甲与刘刚皱眉对视一眼,还没两人暗暗交换想法,那边莺歌在温成的搀扶下就已匆匆上前:“言姑娘。” 小妇人眼里泪光盈盈的,万般不舍:“妾与阿成还没同你道谢,真是多谢你。” 与言清漓一起被抓那日,莺歌起先怕得不行,结果在县守府里不仅没吃到苦头,反还有医者来给她看诊,好吃好喝的住了不到两日就被放走了。同时,她的夫君温成也得了无罪文书。 他们夫妻原还以为是公子从中运作,谁知昨夜公子回来苦笑说,都是托了言姑娘的福,那位裴将军与她是交情很深的旧识,若非看在她的面子上,还不一定会这么顺利。 言清漓先去掐了莺歌的脉,脉象搏动流利,并无大碍,遂放心。 她摇摇头:“哪里的话,承你与温公子搭救在先,要谢也该是我谢你们。”说着,她就向莺歌夫妇屈身施了一礼。 刘刚在旁好心提醒:“言姑娘,积雪深了就不好走了,早些启程吧。” 王甲恨不得给刘刚这个没眼力见的一脚。 这狗日的平日自诩心细,察言观色那叫一个溜,关键时刻居然发蒙,王甲立即插嘴骂:“你催个屁的催!又不差这一会儿。” 言清漓笑了笑,转头同莺歌又说了几句才叮嘱道:“阿烟姑娘不宜在外过久,早些回吧,以免受了风寒,还有,雪湿路滑,回去时你们千万要行慢些。” 等陆眉与温成也简短话别后,言清漓才回头凝望向长街。 地上的车辙与蹄印已经变得浅淡模糊,整座城依然在沉睡。 她将睫毛上的落雪眨掉,转身上车。 结果脚刚踩上踏凳,身后就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与熟悉的喝马声,将这清早的宁静打破。 众人纷纷回头去看,只见巷子里疾驰出几匹马,为首的是一匹高头黑马,马腹上挂着箭袋,马背上的男子一身黑蓝相间的劲装,外覆墨氅。 近了,才看清那人眼底布满红丝,耳尖冻得通红,手上还有伤,血已凝固,衣袍上也破了两道口子。 他勒马停在言清漓他们的马车前,将一团白花花的东西抛给了她。 星连眼疾手快,在她将要被那团东西兜头罩住时帮她拿稳了。 是一件极其漂亮的雪狼毛斗篷,单是捧在手里,就已经觉得份外暖和了。 听说嘉庆关正是滴水凝冰的时节,冷得令人难以想象,裴凌是知道她怕冷的,可眼下这饥寒交迫的日子,要多难才能连夜猎到一头雪狼,还要不伤皮毛,再做成一件挡风御寒的斗篷。 言清漓抬头看向那人,那人却面无表情,冷硬地避开她的目光,还丢下扎人心的话语:“你们既执意投�常�那么下次再见面,我与尔等是敌非友,他日若有缘于战场上同麟王叛党大军相遇,便各凭本事吧,别指望本将会念旧情。” 言清漓猛地心颤。 星连离她最近,即便没碰到她也能察觉到她的身体骤然僵硬,他瞧瞧她,又瞧瞧马背上的男人。 陆眉则敛了神色,朝裴凌拱手:“人各有志,应该的,燕召兄,后会有期。” 说罢,他轻轻扯了扯那低头发呆的女子,温声道:“清儿,走了。” 狠话是撂了,可心里并没有多畅快。 裴凌忍不住又望向她抱着斗篷慢吞吞爬上车的背影,喉咙酸涩不已。 可就在他以为她不会回头看他的时候,她却突然将手中斗篷放在了那小道士的手中,转身提裙朝他跑了回来。 靴子踩在雪上咯吱咯吱地响,她头上的兜帽落了。 他的心登时跳到了嗓子眼儿,目光牢牢黏在了她身上,他感觉自己的魂魄已经出窍下马去迎她了,可他的眼睛却依然在马背上俯视着跑到他马下的人儿。 “还有何事?”他听到自己用冷漠到刻意的语气问她。 她微垂着头,嘴唇轻轻动了动,声如蚊吟。 骏马喷着白霜热气,不耐地动了动蹄子,裴凌扯紧缰绳,想听清她在说什麽,不由自主就朝她俯低了身子。 就在这时,她忽然踮起脚扯住他的衣襟将他拉得更低,仰头印在了他唇上。 后面,陆眉瞳孔震散,星连神情发愣,刘刚与王甲还有莺歌等人皆惊愕地张大了眼,更别提还有那些偷偷觑着他们这边的城门守兵,下巴都快掉了。 清晨飞雪中,那妇人装扮的女子在众目睽睽下吻了他们的主帅,唇瓣轻贴着唇瓣,好似有雪花落在他们嘴角轻轻融化了。 裴凌甚至都没来得及完全合上眼,眼睛就已被冻住,他看着她不断颤抖的睫毛,心里赌气似的连夜对她造起来的那一面面高墙,同她心里那面相比,简直脆得如同渣土,嘭嘭嘭地接二连三坍塌了。 她的吻明明只有一瞬,可他觉得过了地久天长。 唇瓣分开那一瞬间,他听到她轻轻在他耳边说:“没有任何人值得你舍身卖命,无论如何,我都不希望你有事,这次是真话。” 第三百七十五章 你待我到底是与他不同的 西川去往阴山关那一路天凝地闭,西川军身经百战,按说已适应冬日严寒,可开拔至今,大军前行缓慢,这可急坏了钦差苏信。 苏信乃苏家二房家主。 苏家长房一脉出了位贵妃,家主又位及尚书令,苏氏全族本该都跟着沾光。可先皇从前处处压制宣王母族,宣王又为了避嫌,乃至苏家其他几房的人丁均未在朝中任要职。 然而宣王登得大典后,这限制便自然而然破了,苏信直接从六品议郎被提拔成从三品尚书侍郎,今次也是作为传旨的钦差来盯着言琛的,说什么都要随军跟着。 苏信虽官阶不及言琛,但因是钦差,背后代表着皇命,便无所畏惧地闯入主帐质问:“言将军,大军若继续以这个脚程,那再有半月也到不了阴山关呐!本官听闻,你曾十日进发到九夷腹地,夜半都能履冰过河,怎得走平地反倒夜夜都需扎营休整?” 苏信冷哼:“常言道兵欲急疾捷先,我看将军是有心怠战,若如此,那可就休怪本官如实向陛下奏报了!” 苏信闯进来前,言琛正与军师看舆图。 闻言,他几不可见地勾起唇角,眼锋薄凉:“随陆无武,莫非苏侍郎比我言某人更懂带兵之道?那不如这主帅之位让给苏侍郎你。” 苏信顿时气弱三分,拂袖道:“这如何使得,本官身为钦差,自有其他要务。” 言琛冷笑:“那便请苏侍郎临言而择,以免风大搡了舌头。” “……你!” 军师在旁解释:“钦差大人久居文台,不知行军打仗也需得随时变通,去年西川军在黑水河与�尘�对峙了四十几日,将士们都脚生寒疮,遇冷便会复发,至今未曾痊愈。” “将军爱惜将士,这才命大军以常速前行,否则加深了创处,届时人人寸步难行,不更没时候抵达阴山关?若强行疾走,不战自伤,那可是要折损战力的。” 军师对苏信抬袖拱手:“还望大人明鉴,我们将军接到圣旨后立即就整军出发了,绝无怠战之意啊!” 哪个从军打仗的兵脚上还没长出几个冻疮了? 苏信觉得他们夸大其词,可又不能出去将十万将士的鞋履挨个扒拉下来查证,又气又无奈,只得催促言琛尽快速行,务必要赶在叛党之前到达阴山关。 大军很快又拔营启程。 可到了次日,言琛突然收到西川紧急军情,称麟王趁他行至中途又带走了大部分人马,便秘派其舅父盛兴带军三万去奇袭西川。 先前麟王大肆放言要夺取阴山关,探子也报称越州已出动全部兵马,宁天弘这才命言琛倾力对�常�想着集西川与阴山关两方兵马,必能在萌芽初期便将麟王扼杀。 谁想到他们又冒出三万人来。 越州的真实兵力扑朔成迷,言琛与众将商议后决定兵分三路,一路回防西川,一路赶赴阴山关驰援,另一路前去麟王的老巢越州试探。 苏信得知后急急出面阻拦,并再次拿出圣旨宣读,还称阴山关若因此被破,届时造成百姓涂炭,圣上震怒的后果言琛可担待不起,若他要分兵回守,需得先向圣上请奏。 然西川危急,西川的百姓就可受涂炭?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若因请奏而贻误战机,西川恐失,这个后果又由谁担待?钦差大人你吗? 言琛遂率军四万返回西川,另命几位副将带余下六万兵马分两路前往阴山关与越州。 - 凉州离嘉庆关已经不�h,从铜流出来也有十几日了,今日天黑前应该就能抵达嘉庆关。 午时,言清漓一行人不再急着赶路,停在路边暂作休整。 盛京的冬日与嘉庆关相比就是小巫见大巫,这里风硬如刀,站在外头只肖片刻便能浑身冻透,连睫毛都要上一层霜。 言清漓暖炉不离手,裹着裴凌给她的雪狼披风,坐在马车里连兜帽都戴上了,正盯着轩窗上的雪花形冰晶发呆。 言琛留给星连的十几个亲随已经与他们汇合,她听到星连正在外面同那些人一起喂马。 苜蓿不够了,少年人应是将馍给掰碎了喂马,马儿不吃,他便温声问马儿为何不吃,还告诉人家这个很好吃。 她微微牵起嘴角。 一块烤软的栗子糕同时被递到她眼前。 两个时辰前才垫过肚腹,她朝陆眉摇头:“我不饿,你吃。” 陆眉也没硬要她吃,将糕装在碟子里:“那便留给某个馋嘴的吧。”随后又看向她,“对了,裴凌的人今早回去了。” 从铜流县出来后不久,他们就发现有一队人�h�h在后头跟着,可他们有镇西大将军的令牌,之后又有言琛的亲随护送,一路走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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