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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是什么?”秋慕白厉声叫道。 “一定是那位娘子身死,神龛才会破裂流血,反噬……”那大巫说完,吐出一口血来,神情疯狂道,“术法被破,这怎么可能……她一定身负大功德,或者有道士以自身法力助她……” 那大巫说着又吐出一口血来,被术法反噬的昏死过去。 密室内,气氛凝固,冻结成冰。 “弄醒他。”秋慕白握紧那泣血的神龛,眼底压抑着一丝冷静的疯狂。 萧缭上前去,拔下那大巫头上的发簪,狠狠扎进他的掌心,摇醒昏死过去的大巫,嘶哑地叫道:“你说清楚,谁死了?你说清楚?” 大巫继续吐血,脸色灰败道:“神龛里有那娘子的生辰八字,也有厌胜之物,神龛泣血,她必然已经身死,陛下的大计,成不了了,哈哈哈,成不了了。” 高祖陛下神情癫狂,一把推开萧缭,死死地抓住他:“你敢胡言乱语,朕灭你九族。朕命令你修复这个神龛。” 秋慕白将那流血的神龛塞到大巫怀中,睚眦欲裂道:“现在立刻马上。” 大巫哈哈笑道:“陛下,身死之人,黄泉路上难寻,那娘子本就身在道门,才能破我术法,又有高人相助,才害我一命,如今还有一法,能助陛下成事,代价是陛下的命,是你永生永世不入轮回,永堕地狱,陛下敢不敢?” 萧缭心惊道:“竖子安敢胡言乱语,陛下,快杀了这妖言惑众的妖人。” 秋慕白死死地盯着他,一字一顿道:“你说。” “陛下以血养此神龛,将九五之尊命格与她生辰八字相连,以大盛国运为供奉,这娘子无论转世多少回,陛下都能找到她,而她也会跟她的情郎有缘无分,陛下要付出的代价就是,人不人,鬼不鬼,大盛朝也将国运衰败,不过百年,不过百年……”那大巫说完,疯狂大笑,又吐出一口血,然后眼珠子突出,看向虚空,失声叫道,“你……” 一句话未说完,那大巫就已经气绝身亡。 秋慕白面色阴沉地看着手中的神龛,眼底闪过一丝的狠辣拒绝,拔出随身的匕首,割破掌心,以血养着那神龛。 那神龛吸食了他的血,竟然缓慢地开始愈合,很快就恢复如初。 萧缭看的目瞪口呆,后脊背一阵寒意,巫蛊之术,可灭国!难怪历朝历代禁此术。 “陛下,这妖人妖言惑众,陛下必不可拿自己的命和大盛国运做赌。” 秋慕白凤眼幽暗如墨,看着他,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萧缭,你以为朕是第一天养这尊神龛吗?你以为朕求的是这一世吗?” 这一世,明歌无论如何都不会爱他,他求的是永生永世,无论她转世多少次,他都将带着记忆找到她,然后让她爱上他。为此,就算永堕地狱又如何,搭上大盛朝的国运又如何,若是帝王所求,求而不得,那他就毁了这天下。 萧缭惊出一身冷汗,失声叫道:“你疯了。” 高祖陛下目光阴冷如地狱魔神,冷淡平静地说道:“朕早就疯了。” 什么九州人皇,什么千古一帝,什么青史留名,都是虚的,都是假的,那些又与他何干,他这一生,只活了短暂的几个月,他将带着永世的记忆去找到她,共赴一场浮生美梦。 * 元景十一年,萧国公带着铁甲卫出盛京,代天子巡守天下,求道青山。 萧国公抵达青山山脚下时,已经是夏日里,满城落花。 山上积雪融化,萧缭带着铁甲卫在青山寻找两个月,一无所获,没有找到任何一间寺庙、道观,满山青翠,翠色欲滴。 直到八月里,有樵夫上山砍柴,声称在山上看到了合墓,墓前开满鲜花,隐约有悬铃悦耳,伴随着经文声。 七月里,泉城来书,谢家家主只寄来了一朵素色的绢花。 九月里,一对年迈的老夫妇搬回山脚的农户,老妪声称,去年除夕,有一位娘子前来寻找道门,路过农户讨口热水喝,那娘子貌如九天玄女,满身落雪,走时还留下了一袋子珠玉,没入青山,消失无踪。 十月里,萧缭在青山脚下已经住了半年,每日日常就是上山下山,想要找到樵夫口中的合墓,想要寻到老妪口中的悬山道观,想要找一个答案。 十一月里,帝王急诏如雪花一样飞来,陛下病危,盛京等着他回去主持大局。萧缭站在郁郁葱葱的山脚下,未带随从,拄着一根随手捡来的枯树枝,一步一拐地上山。 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白日里云雾缭绕,淅淅沥沥的小雨浸润着翠色的山林,一个小道童背着小背篓,从山林的深处走出来。 那小道童腰间悬挂着一个古铜色的悬铃,行走间,铃铛声悦耳。 萧缭坐在树下避雨,然后就见那小道童递给他一柄黄油伞,说道:“下雨了,这柄伞就留给居士吧,你一个人吗?” 萧缭看着那眼神清澈的小道童,眼眶含泪,说道:“我在山里迷了路。” 这些年,他一直找不到他的路,回不去盛京,也回不了家。 小道童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指着泥泞的山间小道:“这条路下去,就能下山了。” 萧缭看着扎着道士发髻的小道童,双眼刺痛:“敢问小师父,山上可有道观?” 小道童天真地点头:“有哇,不过师祖说,有缘人才能见到。” “你有师父?” “自然是有的,我师父人可好了,我刚才就去看师父的,这是我在师父墓前摘的花。”小道童指着背篓里的野花,那花灿烂如火焰,像是传说中黄泉路上盛开的彼岸花。 萧缭攥紧那柄破旧的黄纸伞,仰起头,不让雨水滑落:“敢问小师父法号。” “十醒,师祖给我取的法号,说十世清醒便是幸事,我师父梦山道人,她就葬在山上,你有见过我师父的墓吗?特别漂亮,墓前开满了红色的花,师祖说,这是渡人的彼岸花。”小道士许是很久没有遇到过生人,絮絮叨叨地说道,“你怎么哭了?” 权倾朝野的萧国公擦着眼角的泪,说道:“是天上的雨水落到眼睛里了,我好像从来都没有看到过你师父的墓。” “师父和喜欢的郎君合葬在一起,不喜欢被人打扰,你是看不到的,只有我能看到。”小道童笑的阳光灿烂,“我走了。” 那小道童说完,背着小背篓,蹦蹦跳跳的,带着一身悦耳的悬铃声,消失在山林雾气里。 萧国公呆呆地站在原地,等醒悟过来,一路追过去,只见山林无路,那小道童早就不见踪影。 萧缭攥着那柄黄油伞,在雨中失声痛哭。 元景十一年冬,萧国公求道无果,返回盛京,同年隆冬,高祖陛下病逝于承明殿。高祖陛下在位十一年,结束了腐朽黑暗的大夏朝,推行新政,创下史上有名的元景之治,以铁血手段集中皇权,削弱了流传百年的世家制,只是高祖陛下在位后期,推崇道门,暴戾嗜杀,迷信巫蛊之术,求长生之道,史上褒贬不一,高祖陛下驾崩时,年仅三十五岁,一生未立后,亦无子。 野史传说,高祖陛下生死之谜,另有隐情,历史潮流滚滚去,后世无从考究。 新帝登基第十年,历经两朝、权倾朝野的萧国公病逝于盛京城外的小孤山,自此有关众生塔、青山上的传说、帝宫里的那些黑暗疯癫的往事都尽数被埋葬。 罗城的青山绿了又绿,道门渐渐昌盛,直到无数年后,冷宫里出生了一位小帝姬,一个孩童被送往青山道门,命运的齿轮再次转动。 十醒,十世清醒便是幸事。 长歌眉心撕裂地疼痛起来,像是魂魄被人撕裂成无数片,一片片地重组,再撕裂,再重组。过往的记忆犹如星光落入大地,充斥在她脑海中,无数的画面闪过,消失,渐渐融合在一起。 大月山上扎着麻花辫、笑容灿烂的小娘子,冷宫里孤苦无依的小帝姬,一世一世轮回的她,渐渐融合在一起,第一世的记忆回笼,秋长歌猛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依旧身处在那一片混沌的道门法器空间里。 镜湖上,星辰落在巨大的菩提树上,坐在树下垂钓的小老儿笑眯眯地看着她,那人的面容熟悉而陌生,像极了青山上的跛脚道士。 “十醒,十世清醒,原来如此……”长歌伸手接住飘落下来的星光,低低笑出声来,原来这才是第一世缘起,是一切的开始,是最初的因。 那小老儿朝着她远远鞠躬,苍老说道:“因果既定,恩怨两消。该遇见的人,终究会遇到。小老儿的使命已经完成,就此别过。” 那小老儿说完,整个道门法器空间就开始坍塌。 长歌朝着他叩拜,眼眸潮湿:“梦山拜别师父。” 那小老儿露出一丝笑容,残存在道门法器里的最后一丝念力消失,就此消散于天地间,沧海桑田,曾经埋于青山道观桃树下玉盒里的桃木灰烬也消失无痕。 秋长歌睁开眼睛,十世记忆回笼,魂魄归位。 第565章 她已经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 水牢内,秋长歌睁开眼睛,看着对面熟悉而陌生的一张脸,五官凌厉俊美,即使是闭着眼睛,眉眼间都透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戾气,衬的那张脸阴森可怖,犹如是从地狱里归来的魔神。 可不是魔神。没有想到秋慕白这么多年魂魄不散,如今还借着陆西泽的身体重回人间,青山之后,想必帝宫里发生了很多她不知道的事情。 长歌按着生疼的脑袋,还没有完全从这一场漫长而凄美的梦中清醒过来,对面吸食秘香的秋慕白突然睁开凤眼。 “明歌?”秋慕白凤眼幽暗,试探地喊道。 长歌垂眸,心情复杂,此刻那一句高祖陛下无论如何都叫不出口,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月明歌还是秋长歌,或许都是。 私心里,她喜欢那个在大月山自由自在,灿烂明媚的小娘子,但是她只当了一世的月明歌,在轮回里却做了九世的秋长歌,那样漫长寂寥的时光伴随了她九世,打下了最深的烙印,前世是她,今世也是她。 “这是什么香?”长歌避开他的问题,冷淡问道。 秋慕白审视地看着她那张脸,想从上面看出一丝的蛛丝马迹,但是这么多年过去,明歌轮回十世,在人间历经千年,他也不知道她如今的模样,看到他时是喜还是恨。 水牢内,秘香已经燃烧殆尽,只余淡淡的幽香,一点点地缠绕在两人身上,犹如丝线将两人一重一重地捆绑。 高祖陛下目光阴鸷地看着面前的女人,他重返人间时,世上已经过去了千年,这个世界早就不是他认知的那个世界,变得光怪陆离、荒诞且可笑。 王朝覆灭,高科技摧毁了那个繁华璀璨、佛道儒的时代,人类向着宇宙进发,却不知道古老的华夏文明才是最神秘最高维的世界。 “这是南疆大巫所制的秘香,取情人血炼制,只要燃香就能入梦,它以血为引,以香构建梦境,追溯人的前世今生,你想起前世了?”秋慕白紧紧地盯着她,这秘香是否能让人追溯前世今生,无从考究,毕竟那大巫早就死在千年前,尸骨都化成灰了。 他还是活着的高祖陛下时,就是靠着这香入梦,和她在梦里长相厮守,否则他早就疯癫了,不过这香吸食过多,也会让人疯癫,总之是个禁术禁香,用一点少一点。 长歌眼睫微敛:“我看到了一些画面,青山上开满鲜花的合墓,大月山上的小木屋,好像还看到了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 秋慕白激动地握住她的手腕:“你见到了?那就是我们一起居住的小木屋,是我们合葬的合墓。” 是她,是明歌的转世。她就是明歌。 长歌幽深的眼眸眯起,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冷静说道:“原是如此。” 原来高祖陛下是不相信这秘香,却又只能借助这个秘香,然后准备和她一起入梦,以强大的意识控制她的意识,捏造一个梦境的真相? 长歌隐隐发笑,高祖陛下这想法确实疯狂又可笑。可惜她想起了自己的第一世,不然还真的要被他骗了,生出动摇之心来。 “我还没有完整想起来。陛下,水牢阴暗潮湿,我们先还是出去吧。”长歌起身朝外走去,语气冷淡中带着一丝不容拒绝。 先稳住他,探知秋慕白不死不灭的所有秘密,再做打算。 秋慕白呆立当场,是明歌的语气和姿态,她一向不把他放在眼里,做事都是随着自己心意,高祖陛下浑身战栗,一种隐秘的喜悦感弥漫全身,他的明歌回来了。 至于千年前的往事,她没有完全想起来,反而是好事,这样他便能肆意编织他们的过去。 “好,就听你的。”秋慕白露出一丝罕见的笑容,声音异常温柔,伸手握住她的手。 长歌垂眸看着他亲密的举动,面无表情地抽出手,说道:“男女授受不亲。” 思想保守的高祖陛下默默地缩回了手,来日方长。 等在水牢外的文理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看向秋长歌的眼神隐隐生异,救命,秋小姐靠一句“男女授受不亲”就拒绝了千年老鬼的亲近? 不愧是秋长歌,连这种千年老鬼都能轻易拿捏? 换了他,敢用这种语气和高祖陛下说话,只怕腿都打颤。他要不要去研究一下古人的思维? 长歌走出水牢,看着文理,想了半天问道:“你叫什么?不好意思,那香吸食太多,忘了很多事情。” 她现在的记忆还停留在自己夜入青山,在山间悬观上身死道消的瞬间,潜意识里一直都以为是月明歌。 “我是陆总的助理文理,秋小姐,需要为您找医生过来看一下吗?”文理呆滞了数秒钟,此刻才发现秋长歌的气质好似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看他的眼神也有些陌生,那感觉就像是她,又不是她。 文理心里凉了半截,不会,这千年老鬼使了什么术法,把秋小姐变没了吧? 秋长歌大脑宕机了数秒钟,从千年前的记忆里穿梭回来,慢慢想起他,点头道:“抱歉,才想起来,这里是哪里?” “南美。陆总之前带您从公海到了南美,您还记得吗?”目前秋小姐的身份还是阶下囚,是陆总的个人囚犯,是陆总追妻火葬场的前妻,也是国际第一军火组织SJ的半个控权人,总之这关系剪不断理还乱。 南美是SJ的总部和老巢,陆总将秋小姐绑架到南美,国内,秋小姐的正牌男友傅先生,已经利用关系打开了飞南美的航道,就要抵达南美。 不出意外,这里即将迎来腥风血雨。 文理想着目前这复杂的局面,欲言又止,这个关键节点,秋小姐可千万不能出事。 秋长歌捏着眉心,低哑说道:“那秘香太古怪了,我应该伤到了脑神经,很多记忆都有些模糊,我先回去休息了。麻烦文助理带路。” 文理下意识地看向秋慕白。 秋慕白点了点头,那秘香确实霸道,今日已经取得了巨大的进步,给她时间缓一缓,他的明歌就要回来了,而且这将是独属于他的明歌,毕竟这个世界没有风眠洲,只有他。 高祖陛下无比喜悦。 文理得到首肯,这才带着长歌返回到酒店的总统套房。 总统套房内安装了监控,文理看着面前陌生又熟悉的秋小姐,欲言又止道:“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面前的秋小姐比他第一次所见的还要清冷孤寂,就好似与世隔绝生活了上千年的人,文理眉眼焦灼,总不能陆总和傅先生好不容易将人捂暖了点,结果被秋慕白那秘香一点,一夜回到解放前。 长歌如今的记忆还是乱的,很多人和脸也对不上,哑声说道:“没有,多谢。” “屋内有监控,您有事就喊我。”文理觉得她大概连监控这事也忘记了。 长歌道谢,关上门,走到酒店露台,看着夜色降临,星光遍布大地,她曾入道门,接触到那玄之又玄的世界,但是如今这世界就好似被封印了一般,毫无灵气,就算她空有一身道门秘术,也无从施展。 长歌皱起眉尖,暗暗叹气,天道枯竭,势必会引起这样的后果,所以后世佛道儒三家皆没落,如今流传的儒家思想也并非正统。 长歌闭目养神,进入冥想,试图打开眉心心门,只是那扇心门如今紧闭,被黑暗笼罩,她只得稍稍养神,将所有的记忆梳笼,只是第一世的记忆太过深刻,隐隐有覆盖现世记忆的趋势,很多细枝末节都无法忆起。 长歌睁开眼睛,放弃回忆,准备走一步看一步,等她在现世生活的时间越久,接触的人越多,记忆应该会渐渐回来。 总统套房内的灯火熄灭。 隔壁套房内,高祖陛下看着监控里熟睡的秋长歌,看着她熟悉的眉眼,清冷的气质,还有言行举止中的细小习惯,凤眼陡然幽深起来。 众生塔十年,他对明歌了如指掌,她入睡前要点道香,要清修,而且对住的地方十分苛刻,只习惯古朴的陈设,这南美风格浓烈,富丽堂皇的酒店让她很不适应。 即使她刻意地隐瞒,但是人的习惯是很难改变的,处处都透着痕迹,是明歌,至少她拥有了明歌的记忆。 高祖陛下克制着炙热如火的情绪,现在她不知道她恢复了多少明歌的记忆,他还得继续观察一段时间,然后再给她用秘香。 秋慕白取出那绿如翡翠的鸽子蛋大小的秘香,眼底闪过一丝势在必得的光芒。 “陆总。”文理敲了敲门,进来低声说道,“傅怀瑾到南美了。” 就在半个小时之前,傅先生抵达南美,这一次他坐的是中东王子的私人飞机,有单独开辟出来的航道,南美政府欠了中东上百亿美金,算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两边和稀泥,默许对方入境,对SJ宣称,他们允许的是中东王子入境,至于王子的朋友,则不在他们的控制范围内。 陆总身体里的这只千年老鬼对于SJ和复杂的国际形势了解的并不多,但是他乃是千年前的帝王,帝王心术修炼的炉火纯青,处理这些事情手到擒来,若是不发癫,根本就不惧任何势力,只是……文理内心无比复杂,左右摇摆,不知道该站哪一头。 “来了?”秋慕白起身倒了一杯红酒,意味深长地笑道,“我很期待。” 他现在是无比期待傅怀瑾看到长歌时的表情,千年后世界变化,再无帝王,不过他这个不知道怎么诞生的转世在这个世界给他创下了一个军火王国,和各国都有深度合作,不惧任何势力,他,很期待,风眠洲的转世。 前世他就不堪一击,这一世,他没有记忆,如何对付的了他。 而且,现在的秋长歌拥有了明歌的记忆,她还是原来的秋长歌吗? 他很期待傅怀瑾的到来。 “傅怀瑾请南美方出面,要求和我们进行三方会面和谈,除了南美方,还有中东和欧洲的势力介入。”三方会谈中,第三方可是多国势力,如此强压,傅先生这一次付出了不少代价。 秋慕白喝着猩红的红酒,凤眼幽深:“那就见一面吧。” 文理点头:“那我就将会面地址安排在总统府,通知傅怀瑾那边。” 秋慕白点头。 “您早点休息。”文理垂眼,低声说完,退出套房,这位高祖陛下日夜都不睡,魂魄强悍到离谱,如此长时间消耗下去,陆总怕是危险了。 文理站在酒店长廊上,给南美方打了一个电话,接受了对方会面和谈的要求,并且将地址定在第三方的总统府。 整个南美都在SJ的掌控之下,总统府不过是他们推出来的代言人,傅先生到了南美,就如同羊入虎口。 文理挂断电话,看着外面深浓的夜色,沉默良久,发了一个秘密信息:“她已经不是你认识的人。” 他永远站在陆总这边,但是,陆总和傅先生的这场对弈已经影响了无数人,双方若是血拼,只会两败俱伤,而且他内心的天平是倾向SJ的,SJ拥有足以毁灭地球的武器,他怕陆总,或者说陆总体内的那只千年老鬼疯起来,能毁灭世界。 他希望能劝退傅怀瑾,除非傅先生知晓如何对付那位高祖陛下。 消息发出去,石沉大海,对方无比沉默。 * 秘香的后遗症就是长歌做了一夜纷杂无序的梦境。 梦里她一会儿走在繁华的盛京城街道上,在元宵灯会上找着人,那人一袭青衣带着面具,她取下面具,对方的脸却变成了秋慕白的脸。 一会儿是细雨绵绵的青山道观,雨水打湿墙角的桃树,她坐在道观里看着几朵早春的桃花稀稀拉拉地盛开着,师父从后山酒醒,喊道:“梦山,为师梦到你被关在塔里十年,你莫要下山去,知晓不?” 好似她生来就在道观,山下那些都是她坐在桃树下做的一场十世轮回的梦。 长歌陡然惊醒过来,看着面前陌生的酒店房间,从漫长的岁月里回来,沉默寂寥地按着生疼的太阳穴。 门外,文理不轻不重地敲着门,沉声说道:“秋小姐,傅先生到南美了,下午三点钟在总统府有一个三方会谈,陆总说,您也要参加。” 长歌缓了数秒钟,声音沙哑道:“谁?” 她起身,打开套房的门。 门外,文理见她眉眼清冷如月,周身都透着一丝不沾红尘的冷漠,震惊道:“傅先生,傅怀瑾,您不会也忘了吧,他是您的现任男友。” 昨夜那个秘密信息只是他的私心。 若是傅先生看到现在的秋小姐,那画面他不敢想象,一向斯文俊雅的傅先生要是疯起来,那……。 长歌眼底的温度回暖,许久,沙哑说道:“想起来了。” 是傅怀瑾啊。 三方会谈在下午三点,时间充裕。 窗外阳光明媚,长歌坐在露台上,慢悠悠地吃了一顿午餐,点的是一桌子素食,南美这边有中餐大厨,不过做能做出美味素食的却很少,文理临时去找大厨,险些耽误时间。 等她吃完午餐,时间就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所以,第三方会谈,她不可避免地迟到了。 “酒店到总统府是二十分钟路程,陆总,秋小姐,我们迟到时间在十分钟以内,对方应该不会有意见。” 宾利车上,秋慕白慢条斯理地说道:“他们等,是应该的。” 文理沉默,陆总可是一个时间观念无比强的人,算了,他适应适应。这人是高祖陛下秋慕白,不是他追随的陆西泽。 文理看向后座的秋长歌,低声问道:“秋小姐,以后一日三餐都是素食吗?这样会对您的健康不利,需要我为您联系营养师,搭配营养餐吗?” 长歌摇头:“我修道,不沾荤腥。” 文理长久地看着她,希望她能给点暗示,救命,秋小姐怎么一夜过去就修道了?这是哄骗高祖陛下,还是哄骗他? 傅先生赶紧来吧,一个高祖陛下就让他心力交瘁了,再来一个修道的秋小姐,他要疯了! 宾利车很快就停靠在总统府。 总统府周边数条街都戒严,重甲武装人员遍布街道。此次三方会谈,不仅傅先生来头不小,而且陆总还是国际黑市悬赏榜上头号人物,无数组织和势力都想要他的命,若是出一丁点的事情,南美都要地震。 总统府会议厅内,SJ的人迟迟不到,负责的官员小心翼翼地看向身形颀长,温文尔雅的傅先生。 这位傅先生借道中东来的南美,中东和欧洲那边半夜打电话过来施压,而且他本身的来历更是不简单,他们既希望这次的三方和谈顺利,又不希望顺利,总之缩头是一刀,伸头又是一刀,难扛。 “傅先生,已经打电话跟陆总那边确认过了,路上堵车,您再稍等一会儿,陆总很快就到。”南美官员赔笑着。 傅怀瑾站在落地窗前,看向满街道的武装队伍,眉眼沉静如山水墨画,没有说话。 他昨夜刚到南美,就收到了文理那条秘密信息:“她已经不是你以为的那个人。” 他知道,那条信息说的是长歌,秋慕白的出现对他们而言,是降维打击,因为他们掌握的信息不对等,就连长歌也不能完全知晓秋慕白的来历和底牌,那位降临到陆西泽身上的高祖陛下,所处的朝代比长歌所处的朝代还要早三百年。 不出意外,高祖陛下所处的朝代才是一切的起点。 如果秋慕白给长歌用秘香入梦,那么醒来的到底是谁?还是长歌吗?傅怀瑾不确定,他唯一相信的是,长歌意志坚定,不会轻易消失。 “傅先生,陆总来了。” 总统府外,数辆低调的宾利车停下来。 傅怀瑾不自觉地攥紧了掌心,垂眸看去,文理率先下车,紧接着是陆西泽,再然后是长歌。 她抬起头,五官精致白皙,眉眼清冷,长发如瀑,周身都带着一股奇特的韵味,神秘且不可探究。 傅怀瑾如遭重击,脸色骤变,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上心头,她换了发型,虽然长黑直很好看,衬的她小脸更加精致,但是明歌那样慵懒的人,从不在意容貌发型,短短数日,她不仅换了发型,而且还改了穿衣风格。 傅怀瑾看着她一身黑色长风衣,薄唇不自觉地抿起来,心脏似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紧,呼吸困难。 第566章 镜像双生 长歌下了宾利车,只觉得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紧急危险的气息。 她抬眼看向华美如宫殿的总统府,看的出来,此次傅怀瑾来此,向南美施加了不少压力,就连总统府都借出来让他们和谈了。 和谈是不可能和谈的,秋慕白不过是来痛打落水狗,而她是想来见傅怀瑾一面,那场梦太长,入戏太深,她已经有一千年没有见过傅怀瑾了。 梦里那个誉满九州,著雅书,写下利国利民新政的郎君,到底不是傅怀瑾,他们有着本质的区别。 长歌心里很清楚,风眠洲,永远地留在那个璀璨的九洲大地,傅怀瑾,即使跟他长着同一张脸,即使是他的转世,他也先是傅怀瑾,然后才是风眠洲的转世。 秋慕白伸手握住她的手,俯身在她耳边说道:“这世界和我们那时代不同,只要你拥有明歌的记忆,那你就不属于这个世界,唯有我们才是可以相互依靠的人。” 他们都拥有前世的记忆,他们都是这世上真正孤独的人,唯有彼此才能依靠。 长歌垂眸,目光冷漠道:“陆总,我们已经迟到了。” 她将帽檐压下来,率先进了总统府。 总统府内,一群南美官员步履匆匆地迎上来,用蹩脚的中文赔笑道:“陆总,秋小姐,欢迎欢迎……会议室在三楼。” 长歌越过众人,看向众人身后的傅怀瑾,两人视线隔空对上,四目相接。 长歌看着他清俊的眉骨,含笑的眼眸,优越的骨相,似是看到了一千年那个风雅无双的世家郎君。 原来他们连气质都是相像的,不急不躁,沉静如山水墨画。 即使没有第一世的记忆,依旧会喜欢上的人。 长歌眼底凝结千年的冷漠和寂寥稍稍淡去,隔着人群,对着他颔首一笑。 秋慕白脸色微冷,上前来握住她的手,低声威胁道:“你不该对他笑。” 她越是对他笑,越是置傅怀瑾于死地。 长歌抬眼看他俊美的侧脸,冷淡地“哦”了一声。 “你不担心他?南美是我的地盘。”秋慕白危险地眯眼。 长歌偏过脸,凑近他,微微一笑道:“荒野里的狮子早就习惯了搏杀,无论是你,还是他,死谁我都不会心疼。陛下,时代不同了,女人已经不用依附男人而活,女人同情男人,便是苦难的开始。” 秋慕白定定地看着她,在一群南美高官惴惴不安的视线下,露出笑容,挽着她的手腕,低声说道:“那你别同情朕,朕千年来不死不灭,永立不败之地。” 秋长歌:“……” 千年老鬼,还是帝王命格的老鬼,是有些头疼。且不说大部分高深的道门术法在这个时代施展不出来,就算能,对付秋慕白也够呛,她要找的是秋慕白的死穴。 “走吧。”秋慕白亲密地挽着她,在一群高官中向会议室走去,凤眼挑衅地看向傅怀瑾,微笑道,“傅先生亲自出来迎接?不胜荣幸。” 傅怀瑾温文尔雅的面容没什么表情,只是看了看长歌,然后优雅地点头:“几步路的事情。” 不卑不亢,且十分的低调谦虚。傅怀瑾身边随行的几位外交专员则忍无可忍,觉得傅先生实在是太给陆西泽脸了。 这厮绑架秋长歌,将人绑到了自己的地盘,傅先生不远万里过来和谈,他还这般嚣张,真以为傅家好欺负。 “秋小姐,您没事吧,如今外界还不知道您被绑架的事情,不过高层对此很是关注,若是绑架的事情泄露,只怕会引起国际舆论。”随行的外交专员越过陆西泽,看向秋长歌,明里暗里地敲打着这位SJ的总裁。 秋长歌不是一般的明星,她的粉丝遍布海内外,而且是娱乐圈这么多年唯一一个红的发紫的明星,此红非彼红,而是立场红的发紫,要是绑架的事情泄露,到时候引起国际舆论,SJ只怕要人憎狗嫌,人人喊打了。 秋慕白嗤之以鼻。 长歌看向那年轻的外交专员,微笑道:“陆总是我前夫,对我一直都是以礼相待,我们之间有一些股权分割的事情没有处理好,所以才会来南美一趟,连累诸位受累。” 秋慕白是什么人,那是跳脱三界轮回之外的存在,压根就不会在意国际舆论以及外交威胁,说白了,秋慕白恨不得世界毁灭,这些舆论威胁和外交立场对他没有半点约束力。 “您客气了。”几位外交专员内心十分的舒坦,不愧是傅先生喜欢的人,说话为人处世都令人十分的舒服。 “走吧,别站着说话了。”秋慕白拉着长歌,一路上了三楼的会议室,余光挑衅地看了一眼傅怀瑾,第一照面,他就输了,或者说,从他自己直飞南美,他就一败涂地了。 总统府的会议室富丽堂皇,此次的三方会谈和以往的国际会谈不同,第三方只是提供场地,闲杂人等都尽数被撵出了会议室。 会议室内,只余下长歌,傅怀瑾,秋慕白三人。 气氛有一瞬间的尴尬。 秋慕白居高临下地看向傅怀瑾,懒洋洋地开口:“傅先生,之前你潜伏在海神号上,跟秋长歌接上了头,想必你也知道了,朕不是你所认识的陆西泽。朕来自一千年前的大盛朝,算起来还是秋长歌的曾曾曾……祖父,开国帝王。 你就随着她喊朕,高祖陛下吧。 介绍一下,这位是明歌,在朕的那个朝代,是大月国的小国主,史书上没有记载的,因为所有的史书都是当权者的记录,朕让他们写什么,他们就写什么。” 傅怀瑾清俊温雅的面容微微凝重,没有看向长歌,冷静沉稳地说道:“高祖陛下,既然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不如直接说出你的条件,您此次重返人间要的是什么?长歌不是你口中的明歌,除非你能给出证明,或者她自己承认。” 傅怀瑾说着,心口微缩,克制地不看她。 这一场谈判,他本就处于劣势,再不能受到任何的干扰。 长歌垂眼看着擦得发亮的会议长桌,眼观鼻鼻观心,男人的事情她不掺和,或者说,这件事情她不能有任何的倾向,必须一碗水端平,否则后果很糟糕。 “证据?”秋慕白凤眼玩味地眯起,“傅先生,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你就没有发现秋长歌的变化吗?我要的很简单,我来找我的人,她就是我要找的人,我要带走她,麻烦傅先生以后都不要来找明歌,至于你要的证据,抱歉,朕做事从来不讲究证据。” 狂妄至极。 傅怀瑾沉着冷静地开口:“抱歉,长歌不是明歌,她是我的未婚妻,此次我前来南美,就是来接她回家。 陛下若是执意抢我的未婚妻,只怕会将SJ彻底地拉入泥潭。 据我所知,高祖陛下,您不是一手创立SJ的陆西泽,您还不知道如何行使SJ的最高权限吧,若是傅家连同中东、欧洲对SJ进行围剿封杀,陛下以为您的帝国能撑多久,黑市里,无数组织和杀手想要您的命,你难不成还能带着长歌回到你的朝代不成? 您如今手上的筹码,不如我的多,陛下。” 这个世界终究不是秋慕白所处的朝代,他一个古代帝王在现代倚靠的全是陆西泽打下的江山,偏偏陆西泽那人心机重,戒心也很强,秋慕白并不知道如何行使SJ最高权限,所以这一场无烟的战争,SJ并不占上风。 秋慕白俊美冷峻的面容微沉,冷冷说道:“小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朕能轻易捏死这具身体里的意识体,然后毁灭世界,不过你倒是给我提供了一个很好的思路,带着明歌重返大盛朝,是个不错的选择。” 傅怀瑾脸色微微苍白,这才是他最担心的地方,因为秋慕白来自一千年前的世界,若是他真的有通鬼神之能,将长歌的意识带回去,那他就永远失去了她。这场战役就没有任何的意义。 长歌听到此处,忍不住低低笑出声来,笑话,秋慕白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还不知道是怎么弄成的,他一个开国帝王,难道还通鬼神之术?就连她,入道门清修十年,读遍古籍道术也没有这样的能耐。 此非大神通不可成,就连她师父,也只能以桃木燃灰,残留一丝念力,在轮回里指引她,秋慕白这话是侮辱人的智商了。 “你笑什么?”秋慕白俊脸一沉,“明歌,你怀疑朕做不到?” 长歌抬眼,淡淡说道:“陛下,我只是以你的秘香入梦,做了一场梦,如今梦醒,连我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不过梦里的世界是真实的世界吗?陛下这话就是把我的智商按在地上摩擦,要是您能回到那个湮灭的朝代,那得是多大的功德,多大的道术才能成的? 您都活了一千年,难道时间根本就不存在吗?如果时间根本就不存在,三千世界并存,那我只能祝您成功。” 傅怀瑾闻言,目光雪亮,所以,高祖陛下根本就做不到? 秋慕白脸色微冷,知道自己骗不过她,毕竟明歌可是道门之人,她大月国本就来历神秘,有诸多九洲不知晓的秘密和术法。 “看来你还是不认为自己是明歌,还是你以为他是风眠洲?”秋慕白凤眼凌厉道,“风眠洲早就死了,一千年后的傅先生不可能是你梦里的那个人,而你也不是我的后代,你是大月山的月明歌。 事到如今,你还不清醒?” 风眠洲?傅怀瑾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眼眸微深。 长歌指尖摩挲着光滑的桌沿,面对帝王威压,毫不惧色,淡淡说道:“我做了一世月明歌,九世的秋长歌,陛下,不如你来说,我是谁? 就算我是月明歌,我们都入了轮回,为何陛下就能不生不死呢?你是什么东西,陆西泽又是什么东西?还是说,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编造的谎言,你根本就不是秋慕白,你只是一只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鬼,妄图夺舍帝王转世,重返人间。” 长歌站起身来,言辞凌厉,字字句句直戳秋慕白的心窝。 今天,她就要逼疯他,乱他的阵脚,让他露出马脚来,盗取秋慕白藏在心底的秘密。 秋慕白俊美的面容沉的能滴出水来,额头青筋暴起,面对秋长歌的质问,暴戾道:“朕乃九洲人皇。” “陆西泽才是高祖陛下的转世,你什么都不是!” “他不过是朕养在神龛里生出来的执念,是朕精血所化,是朕的分身,是妄图从朕魂魄里分裂出来的叛徒!是朕一生的投影,是伪帝王……” 秋慕白凤眼猩红地怒道。这具身体不过是他的执念所化,是叛徒,若非这具分身跟着明歌轮回转世,骗过了他,他又怎么会浑浑噩噩地渡过一千年,他本该在第二世就找到明歌。秋慕白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若是还活着,只怕要将当年的大巫从坟墓里拖出来,挫骨扬灰。 长歌眸光雪亮,原来如此,是镜像双生。陆西泽就是高祖陛下的转世,秋慕白也确实是不生不死的高祖陛下,这世间怎么会存在一体两魂的状态? 他们是镜像双生,一个镜里,一个镜外。想必当年那个用术法让秋慕白不死不灭的大巫道行不太行,才会导致秋慕白魂魄分裂,一个不生不死,一个轮回转世。 他们俩的关系是此消彼长的关系,唯有陆西泽是高祖陛下真正的死穴命门。 高祖陛下只能自己杀了自己。 相比活了上千年,疯癫偏执的秋慕白,长歌更希望陆西泽能活下来,至少陆西泽还有点人性和敬畏心。 “你在套我话?”秋慕白猛然反应过来,绕过长桌,想攫住长歌的手腕。 傅怀瑾长腿一迈,挡在长歌面前,冷淡疏离地说道:“陛下,冷静,长歌喜欢情绪稳定的男人。” 他说完,目光深深地看了一眼长歌,是她,是他的长歌,她一直按兵不动,为的就是迷惑秋慕白,然后套出他的命门。 他的长歌,一直就很聪明。 傅怀瑾内心雀跃,潮水般的喜悦袭来,险些将他湮灭。她一直都是他的长歌,她没有消失。 今日的会谈,长歌手中握着的才是真正的杀手锏。 长歌看向俊美冷峻的高祖陛下,微笑道:“抱歉,高祖陛下,一不小心知道了你的秘密。陆西泽,你听到了吗?” 意识海深处,一直蛰伏不动的陆西泽猛然睁开凤眼,目光如炬,他听到了,长歌的意思是,唯有他才能吞噬掉秋慕白的意识体,让这只不生不死的千年老鬼彻底地消失在世上。 让他吞噬他自己。 很是有趣。 第567章 破绽 三方会谈彻底谈崩。 会议室外,南美高官们和外交专员各守一方,然后就见陆总沉着脸,挟怒摔门而出。 秋长歌落后一步,出来时,看了一眼傅怀瑾。知晓了秋慕白的命门,并不代表就能击垮他,目前的局面,他们还是处于被动。 傅怀瑾目光深深地看着她,说道:“这几日我会留在南美,你别怕。” 他有千言万语,想抱她亲她,但是为了不激怒秋慕白,只能克制地与她保持距离,傅怀瑾第一次生出强烈的求婚的念头,在这段感情中,他一直很尊重长歌的选择,但是情敌太多了,而且各种隐藏的敌人,若是他和长歌结了婚,他有了名分,就能行使丈夫的权利,那这些男人压根就碰不到长歌的衣角。 长歌看向他的眼神微暗,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有人对她说,让她别怕,她出自大月山,后入道门,曾经她的名字让世家大族谈之色变,即使后来转世,她也是监国大帝姬,从来没有人觉得她应该害怕。 唯有他,在他心中,秋长歌是需要保护的。 长歌垂眸,掩去眼底的笑意,对文理说道:“文助理,今晚的晚餐就吃法餐吧。” 文理呆滞:“您之前不是说您修道,吃素吗?” 长歌:“现在不修道了。” 之前不过是迷惑秋慕白的。明歌是她,长歌也是她,她就是她自己。 文理喜笑颜开:“我这就安排人准备晚餐。” 不修道很好,这才是他认识的秋长歌,吓死他了。 从总统府回来,秋慕白就脸色阴沉地将自己关进了房间内,一直没出来。 长歌乐的清闲,免得要与他斗智斗勇。 看来秋慕白也意识到自己暴露了命门,短时间之内,他应该忙于解决他和陆西泽之间的问题,不会来烦她。 之前她对这位高祖陛下不了解,以为是一代开国帝王,又是她的曾曾曾……祖父,如今入梦追溯到第一世的记忆,得知明歌和风眠洲的所有不幸都是秋慕白造成的,得知她经历的一切,长歌此刻只希望这位高祖陛下还是回他的地狱吧。 算起来,他也不是她的曾曾曾……祖父,秋慕白一生无子,太子是旁系过继的,血缘关系远的很。 想到自己身体里流的血,不是秋慕白的血脉,长歌心里最后的芥蒂也消失了。 看来,她得帮陆西泽一把。 长歌坐在露台上,仰头看着浩瀚的星空,给文理打了一个电话,要了一堆洋酒。 没一会儿,文理送了一推车的酒。 “这些都是陆总的珍藏,洋酒后劲大,您少喝一点,尤其是不能混着喝。”文理以身体挡住监控,不动声色地撩开小推车下面的布帘子,里面都是秋长歌要的东西。 这些东西可不好弄,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弄到,毕竟这里是南美,这些有关道门的东西,基本找不到。 “多谢。”长歌冲着他微微一笑。 “您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算起来,您也是SJ的半个掌权人。”文理意有所指到,三方会谈他没有参加,他也不太想知道秋长歌的秘密,他只希望陆总赶紧回来,结束这样荒诞且不可思议的日子,不然他的世界观就要崩塌的一塌糊涂了。 这世界太大,文理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接触的只是冰山一角,人,太过于渺小。 长歌挑了一瓶红酒,拔开酒塞,倒了半杯红酒,淡淡说道:“放心,我只是暂时当个掌权人,日后会还给你们陆总的,不然我家傅先生会不高兴。” 文理:“我没有这个意思。” 文理欲言又止:“陆总连SJ都愿意给您,您对陆总就真的没有半点感情吗?” 长歌抿了一口红酒,浓郁的酒香在舌尖炸开,不够烈,洋酒终究是比不上她曾经喝的那些古酿。 长歌看向星空,秘香入梦,事情的因果脉络已经清晰地呈现在她面前,陆西泽是秋慕白分裂出来的一部分魂魄转世,是用巫蛊之术生出来的因果孽缘,是高祖陛下对明歌的执念,也是对明歌和风眠洲的诅咒。 明歌的选择是风眠洲,而她的选择一直是傅怀瑾,只希望陆西泽日后能清醒,他们之间的纠缠不过是还因果罢了。如今因果既了,无所亏欠了。 “抱歉,秋小姐,我不该过问您和陆总的事情。”文理也意识到自己逾越了,低声道歉,“陆总回来之后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会不会出事?” 长歌:“不会,不过,以后难说。” 现在秋慕白意识占了上风,控制了身体,但是也无法抹杀掉陆西泽,陆西泽还是有天然优势的,这两人总要死一个。 文理脸色骤变。 “帮我把门带上。” 长歌看向灿烂的银河,轻抿了一口红酒。她这一生都渴望走出帝宫,如今回头看,才发现,原来她早就拥有过那样喧嚣肆意的生活,所以,所有的遗憾都尽数被填满。 原来,她早就拥有了一切的美好,后面轮回的九世,突然之间就不觉得苦。 就好似在漫长的寒冬之后,即将迎来三月春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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