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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家九代单传,早就入了佛门了。” 慵懒的春日阳光稀稀疏疏地照射过来,长歌伸手挡住头顶的太阳,然后发现她附身的碧玉小剑已经模样大改,变成了一块石头,而且还是寺庙前的石狮子脚下的一块没有形状的石头。 香客来来往往,无人问津。 她撑着脑袋看着天上云朵的形状,闻着寺庙里淡淡的檀香,心境从未这般宁静过。前世的戾气一点点地被抚平,她终于能够这样悠闲地看天看云,不再将一切归咎于是她的错。 “郎君,你在看什么?”书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她眼前一暗,有人俯身静静地看着她。 一张温润舒服的清俊面容,眉眼中带着三分笑意,他伸手捡起她,用干净的襦衫擦了擦。 一边的书童一言难尽:“郎君,这只是路边的石头,我们回回来都见过的,不是很稀奇的东西。” 年轻郎君温润说道:“我第一次看到它。马上要入夏了,它在这里风吹日晒会很难受。” 书童张了张嘴巴,大约觉得他家郎君脑子又坏掉了。 “郎君,有没有可能,石头是没有感觉的,吹风日晒也不会觉的难受。” “你不是石头,怎会知道它不会难受?” “郎君,你骂我!”书童气鼓鼓地说道,“你说我不如石头。” 年轻郎君低低笑出声来,惹来无数爱慕的目光。 长歌也弯了弯眼睫,闻了闻他身上熟悉陌生的气息,好久不见,穆郎君,没有想到这一世他还是找到了她。 长歌随着他一路离开寺庙,回到了穆府,远远便见穆家人急急地迎出来,围住穆青衣,哭成了一团。 小书童叹气道:“又来!” 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十次了!这个月终于要过去了。郎君一心出家,每隔三日就要去一趟寺庙,求孤云大师收他为弟子。 穆府除了没下衙的老爷,夫人小姐们都到齐了,估计又要哭半个时辰! 穆家人哭成一团,穆青衣只温润地微笑,等她们哭累了,再给她们倒茶,好让她们有力气继续哭。 长歌看的分明,扶额叹气,这一世他变的腹黑了一点。 如此哭了半个时辰,等到穆家老爷下衙才消停。 长歌随着他回了院子,年轻郎君住的院子异常干净清爽,屋内都是满满当当的书籍,医书和佛经居多,也有一些道门的孤本古籍。 穆青衣依旧是沉稳温润的性格,平日里话不多,大多时间都是看医术和佛经,然后外出免费给穷人看诊,两日看诊,一日上寺庙跟孤云大师谈论佛经。 日子平淡且安宁。 长歌被他装在香囊内,随身携带,大多时候听着佛经昏昏欲睡,有时候睡的时间长,有时候睡的时间短。 碧玉小剑沾染了穆青衣的气息,也从一块不起眼的石头变的温润起来,只是不再是匕首的模样,而是被穆青衣打磨成了一块玉石。 “郎君,没有看出来,这石头竟然里面是玉耶,郎君真是慧眼识珠!” “郎君,郎君,这玉石要雕刻成什么呀?总不能就这么一大坨。” 穆青衣数次拿起玉石,都没有动手。 “郎君,雕刻成佛头,或者是元宝……” “郎君,你不会不会雕刻吧?我们可以拿去玉石师傅那边雕刻,只要你先画好样子。” “不是,我只是在想,它会不会痛。” 长歌睁眼,便见他那张光风霁月的面容放大在面前,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温润一笑:“不雕刻了,我怕疼,它应当也是怕的。” 怕疼啊! 她目光氤氲,想起那三年,他无数次割开掌心给她喂血,应该会很疼吧,他从来没说过。 穆青衣放弃了雕刻玉石,她又陷入了沉睡中,再次醒来,他已经遁入了空门,穿着红色的袈裟僧衣,坐在佛前念经。 先前的书童每每初一十五都要来寺庙上香,哭诉一番,劝他还俗。 “郎君,如今你得偿所愿,当了和尚,出了家,是不是也该入红尘,娶妻生子了?日后总会遇到喜欢的女娘啊。穆家不能无后啊。” 年轻的佛门弟子微笑道:“穆家已经从旁支过继了继子,穆家有后,天下也该有佛理。” 随即他便离开了寺庙,周游诸地当起了苦行僧,一边行医一边宣扬佛理,每到一处都救百姓于苦难,很快就名扬天下,被人称为玉石和尚。 只因他布衣袈裟,腰间常年挂着一块碧色玉石。 长歌随着他一路行走,足迹踏遍大江南北,看着他从一点点地从乡野走出来,走到盛都大相国寺,在万人前讲经布道,以佛法论道,论朝堂,论古今,引来朝野震惊,而后离开盛都,一路西行,在山间的废弃道观内小住。 山间日子清净,她看着他夜间撰写着医经和佛经,偶尔醒来也会看见他在月夜下端详着碧色的玉石,将她擦拭的晶莹剔透,冬日里怕她冷,将她塞在枕头下,夏日里怕她热,将她浸润在冰凉的井水中。 书童哭唧唧:“郎君,我在你心目中已经不是唯一了,你对块石头都比我好,你也不担心我是不是冷了热了饿了。” 穆青衣清俊笑道:“你冷了会穿衣服,饿了会吃饭,她不会,我自然要多照顾她。” 书童愤愤道:“人不如石头,您就跟这块石头过吧。” 一个和尚,一个书童,一块玉石,他们便这样行走了数年。 这几年,玉石内的金光已经由原本的萤火大小变成了拇指盖大小,她最喜欢在金光里打瞌睡,懒洋洋的,像是晒太阳一样。 最后一次清醒,见到穆青衣时,他已经油尽灯枯。 第212章 只盼画中女娘真的存在 长歌清醒时,穆青衣已经油尽灯枯,伏在桌案上写着最后一卷医经。山间的荒废的道观被收拾的干干净净,原本是打算长住的。 书童躲在门外偷偷流泪。 穆青衣咳的剧烈,放下笔,抚摸着陪伴了他数年的玉石,喃喃自语道:“你到底是谁?” 长歌碰触到他枯瘦如柴的手指,目光氤氲,低低说道:“故人。” 是他以血喂养了一世的故人。事到如今,她终于明白玉石内的金光,就是他为她积攒了两世的功德,也明白寻鹤道人所说的话,她若活,他会付出无法想象的巨大代价。 逆转生死,天道不容,需以命换命,攒十世功德。十世的穆青衣才换一个秋长歌!所以她得以重返人间,是因为他吗? 这便是寻鹤道人想让她看到的后续结局吗? 长歌伸手摸了摸冰凉的面颊,指尖沾了湿意。神魂也会流泪吗? “总感觉我们前世见过,这一世,你是特意来陪我的。”穆青衣微微一笑,伸手摩挲着温润的玉石,目光渐渐黯淡,“来世,若是我找不到你,你一定要记得来找我。” 他说完,轻轻合上眼睛。 门外传来书童悲恸的哭声。名满天下的玉石和尚最终圆寂在山间无人知晓的小道观。 依旧是长长的梦境,她陷入又一轮的沉睡中,在迷雾中不断地走着,像是在寻找什么,只是道路长且阻,处处都是迷障,她迷失其中,隐约听到有声音从遥远的方向传来。 那声音似隐若无,像是萧霁的声音,像是穆青衣的声音,也像是秋墨衍的声音。 他们早就亡故,是来接她了吗? 她回头看时,脚下没有影子。 * “人还没清醒吗?” 医院VIP病房内,守在病房前的男人们开始逐渐暴躁。 这几日,长歌昏迷不醒,消息已经开始捂不住。陆西泽和傅怀瑾错开时间,连续跑医院,早就引起了外界的关注,加上秋长歌的经纪人杜敏也几乎住在医院,冯客的剧组里始终不见女主,外界渐渐有了秋长歌住院的传闻。 杜敏这几日简直焦头烂额,3月以来事情就没有顺过,长歌去边城拍电影,基本处于失联状态,她每天都提心吊胆,外面的营销号就跟疯了一样,每天都造谣,每天还都不一样。好不容易等到她平安归来,还没进剧组就昏迷了。 这几日,陆总和傅医生的脸色都不好看,世界末日也不过如此。 “如果再不醒,我带她出国做检查。”陆西泽脸色阴沉。 “国外的医疗水平并不会比国内强。”傅怀瑾从外面走进来,身后跟着的是无名和尚和宋星河。 “他怎么来了?傅怀瑾,你不知道长歌昏迷这件事情需要保密吗?” 陆西泽脸色铁青,一个傅怀瑾就算了,竟然还来了一个宋星河!这厮简直是前世的仇人,他也有脸出现在病房。 傅怀瑾:“宋先生说,他能帮上忙。” 长歌昏迷的事情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宋星河。 宋星河打电话过来时,傅怀瑾也十分的吃惊。他知道长歌以前喜欢过宋星河,不,应该说,以前的长歌喜欢他,不过他对宋星河这个人不太了解,只知道他返回帝都之后,犹如一匹崛起的血腥雪狼王,心机手段都有,徐家后继有人。 长歌昏迷这事有些蹊跷,他不愿意放过任何的机会。 宋星河一身昂贵的高定西装,开门见山说道:“我知道长歌昏迷的原因。” 病房内,众人神情各异。 宋星河看向傅怀瑾:“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麻烦不相干的人出去,无名大师可以留下。” 陆西泽冷笑了一声,没动。 杜敏和小助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险些被病房内迫人的压力压的心态崩溃,夺门而出。 陆西泽:“人都走了,你可以说了。” 宋星河看了他一眼,两人目光交织,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不为人知的异常来。他(他)果然想起了前世的记忆。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宋星河俊秀的面容也沉了几分,说道:“长歌昏迷是因为她的魂魄本不属于这个世界。” 他说完看向傅怀瑾,见他目光清明,虽然没有前世的记忆,但是周身气息分明跟前世的穆青衣一般无二,若有所思地开口。 “我祖上跟道门渊源颇深,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如今道门式微,传承断绝,也只有我知道一二。” “道门?”无名和尚大吃一惊,拍着大腿叫道,“竟然是道门,难怪我这些天苦思冥想,也没有发现这种偷天换日、逆转乾坤的道法。 那得付出多大的代价? 所以,傅施主不是佛门之人,而是道门中人?” 无名和尚看向傅怀瑾。 傅怀瑾:“所以,这件事情与我有关?” 陆西泽凤眼幽暗,一言不发。 宋星河叹息一声,说道:“你前世是道门弟子,与长歌有一段渊源,当年我与你最后一次见面是在盛都城外的孤山上,那时大概你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你我谈话期间,你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随身的碧玉小剑。 那是你道门的护身法器,曾被你赠与长歌,后来她死后,被你要了回来。 那时我便有猜测,也许你有办法能救长歌。” 穆青衣看那柄碧玉小剑的目光根本就不像是看死物,像是看心爱的人。不曾宣之于口的爱恋才最是刻骨铭心。 所以他那时才甘心赴死,他本就是苟延残喘,若是他的死能吸引萧霁的注意力,让穆青衣将碧玉小剑带回道门,救回长歌,也算是他最后的救赎了。 “后来我记忆觉醒,再次见到长歌,便知道我的猜测成真。长歌此番无故昏迷,必是跟道法有关。道门中,有一种禁术,积攒十世功德,以命换命,可逆天改命。 先祖曾得此法,未入其门,功亏一篑。因为献祭之人,需是圣儒,方才能积攒到十世功德。 古往今来,才出几个圣儒?” 长歌能活,全靠穆青衣! 宋星河说着看向傅怀瑾,他轮回十世,难怪忘却了前尘往事。 和尚拍着大腿,兴奋叫道:“这就全对的上了,傅施主身上福缘深厚,累世功德都为他人做嫁衣,秋施主明明是帝王命格,却生在了现世,全都对上了啊。 道门之法竟然玄妙至此!玄妙至此啊!” 陆西泽脸色阴沉,冷冷说道:“所以,解决之法是什么?” 宋星河:“我不是道门中人,只知道这段渊源,不知解法。” 和尚哈哈笑道:“莫慌,秋施主是陷入了十世轮回里,等她走完了轮回,我们再唤醒她即可。” 陆西泽:“若是她不肯醒来呢?” 陆西泽内心无比烦躁,愤怒甚至是恐慌,长歌极有可能真的会留在梦境中不肯醒来,想到她十世轮回遇到的人都是穆青衣,他内心便隐隐生寒。 她对这一世的人和事本就不大上心,若是长梦不醒,该怎么办? 和尚双手合十,恢复了德高望重的高僧模样,平静说道:“道法玄妙,必是留了生机的法门,等时机到了,便知晓了。” 废话!说了等于没说。 众人嘴角抽搐,只是目前只有无名和尚通晓一二,他们再有权有势此刻也只有干着急的份儿。 等吧! * 萧氏王朝没有撑过百年,很快就湮灭在了历史中。 长歌醒来时,已经是百年之后。 这一世,碧玉小剑已经从一大块看不清轮廓的玉石变成了一卷画轴。只是百年沉睡,画轴经历了吹风雨打,上面的美人轮廓已经看不分明,只剩下黯淡无光的山水风景。 她和一堆画卷堆在一起,当做买画的添头,不过就算是添头,文人墨客也大多喜欢挑别的美人图。 “老板,你这幅画连美人的面容都看不清也好意思拿出来充数?” “这画作山水画的倒是不错,不过就是美人差了点意思。” “凑数的而已,这画都褪色成这样了,估计是水里泡毁了,又拿出来晒干了……” “这画,我要了。” “是状元郎穆郎君……” 周遭一阵轰动,一只染着墨香的修长手指拿起画,小心翼翼地抚平了画上面的褶皱。 她抬眼便看到了一张清俊俊雅的面容,和上两世的脸渐渐融合在一起。 长歌心中一叹,原来又是他找到了她。 这一世,他不是道门弟子,也不是吃斋念经的和尚,而是正儿八经的官宦子弟,第三世,他竟然走了仕途。 “穆郎君,这幅画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没错,难道是什么大家流落民间的画作?” “不是,只是不知名的画者所画,但看着心生欢喜。”穆青衣微笑道,将画轴小心翼翼地卷起,付了一两银子,不再看其他的画作,径自打道回府。 *** 长歌附身在画中,随着他一路回到了府邸,见他小心翼翼将画卷铺在桌案上,然后找来工具,清洗画作,修复,阴干,置于室内。 画作焕然一新,她在画中舒服地翻了个身,感觉所在的空间被彻底打扫了一番。 相比前世和前前世的小空间,现在的画作空间已经十分大,她闲来没事也能在画里散个步,不似之前,连翻个身都难。 “郎君,您怎么会买一幅这样的画作,脸都糊了,而且还是美人图,传出去会影响您的亲事。”书童见他全部心思都在画作上,忍不住嘀咕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有了喜欢的女娘。” 郎君马上就要授官入职,这段时间媒人险些将穆家的门槛踏破,多少达官贵人家的千金小姐心悦于他,要是传出去,郎君跟那些浪荡纨绔子一样买了一张美人图,风评不好。 穆青衣淡淡说道:“如此甚好。我本无意婚嫁。” “若是圣上赐婚呢?” “那便说我心悦于画中人,若是陛下能寻到画中人,也可。” 书童张大嘴巴:“这美人图连脸都没有,郎君,您这也太敷衍了。” 穆青衣笑而不语。 有些狡猾奸诈。长歌在画中打了一个哈欠,弯了弯眼,继续睡去。 这一睡并不是十分安稳,梦中总有各种声音涌入,她半睡半醒间,穆青衣一路平步青云,官拜尚书,身兼太子太傅一职,年纪轻轻已经是朝中重臣。 这般的擢升速度闻所未闻,加上这位清流重臣至今未娶妻,也成了朝堂民间的谈资。 整个都城的人都在操心穆大人的亲事,就连陛下都忍不住过问,结果被他的一幅美人图搪塞了过去。 “听说穆大人的那幅美人图是春睡海棠图,从不示于男子,若是有闺阁女娘想嫁入穆家的,穆大人便拿出此图,看过的女娘无一不哭着回来。” “真有那么美吗?那得是洛神临世才行吧。” “我听说那美人也看不清面容,只是给人一种美到极致,贵到极致的感觉,就连陛下的两位帝姬殿下都去看了,然后黯淡神伤地另择了夫婿。” “都说这美人图是穆大人亲手画的,极有可能世上本没有这样的美人,是画师技艺高超。” “那穆大人为何至今不娶妻啊?” 纷杂的心声尽数涌入她的脑海中,长歌翻了个身,猛然睁开眼睛,看着窗外花团锦簇的庭院。 观心术吗?否则她怎么会附身在画中,也能听到府邸之外的心声? 她想起幼年时遇到的那位老人,那老人的面容已经模糊记不清,依稀记得观心术的口诀,说时机到了,她自然会学会这门技艺。 没有想到这个时机,竟然是她死后,历经了三世才学会。世间之事,皆有定数。 临近戌时,穆青衣才下衙回来,换了一身居家的青色常服,还未吃晚饭,便见书童一路小跑,飞快地来报信:“大人,太夫人来了。” “今日国公府来了人,赵五娘子下个月就及笄了,老夫人定然是来催您的亲事的。” “大人,我听说太夫人这一次是发了狠要逼您成亲,您自求多福吧。” 说话间只见两个丫鬟扶着颤颤巍巍的太夫人进来。长歌半睡半醒间也隐约知道穆家是太夫人当家,这一世,穆青衣很小的时候就双亲皆亡,一门孤寡。 好在他年少就高中,光耀门楣,如今靠着政绩在朝堂民间声誉极高,也算是一人撑起了一个家族。 “祖母,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来了,有事吩咐我过去就好。” 太夫人气不打一处来,这孙儿如今是朝中重臣,又生的这般俊秀不凡,满都城谁家女娘不爱慕?偏偏他一个都瞧不上,每日早出晚归,晚上回来也只是对着那幅美人图发呆。 满府邸,谁人不知道这画就是郎君的命。 太夫人落泪道:“孩子,祖母从没有求过你什么,你要是真的还认我这个祖母,就烧了这幅画,娶一门亲事,如此祖母死后也能对得起列祖列宗。” 这话说的极重。 府上内宅之事都是太夫人做主,但是朝堂之上郎君向来说一不二,就连小太子顽劣起来都敢打手心的,还被陛下夸有圣儒风范。 如今太夫人逼婚逼到这程度,也不知道祖孙俩是谁会先服软。 屋内气氛凝固。 穆青衣屏退左右,低低叹气,扶着太夫人进屋,说道:“祖母应是知道,所谓的美人图不过是我的推托之词,孙儿从未想过要娶妻生子。” 太夫人大惊,死死地攥住孙子的手腕,哽咽道:“为何?” 穆青衣扶着她在软塌上坐下,跪在她面前,沉稳说道:“孙儿六岁时便做了一个梦,梦里我是佛门弟子,此生入仕是为了造福天下百姓,唯一的姻缘便是画中人,若是时机未到,便一生无子无妻,只有一世功德。” 太夫人是信佛的,闻言泪如雨下,若是旁人说这样荒谬的话,她只会着左右将人打出去,但是她这孙儿从不说谎。 这孩子少年老成,小小年纪就通晓世事,读遍圣贤书,像是无师自通一般,心智近妖,又有慈悲之心,若是他说自己这一世是来攒功德的,那便是真的。 “你把那画拿来。” 长歌面前一晃,便见穆青衣进了内室,伸手摸了摸她,然后取下画。 太夫人见他取来画,打开,只见暗夜下,这古画仿佛能发光一般,画中女子笼罩着一层朦胧的金光,姿势慵懒闲适,仿佛只是暂时栖身于画中,纵然看不清面容,也只觉得,贵到极致。 太夫人看的瞠目结舌,说道:“这画白日里跟夜里是不一样吗?” 这画她也见过,不过是白日里所见,只觉得画中女子极美,根本不可能存在于世间,今夜再看,只觉得满目金光。 穆青衣闻言细细看去,瞳孔微缩,只看了一眼便收起了画,垂眼低低说道:“祖母看过,是否信了?孙儿这一世会行善积德,造福百姓,这是我的命。” 太夫人悲从心来:“若是无妻无子,那你该何去何从?积攒了这一世的功德,是否就能成就圣儒?” 穆青衣温润一笑,低低说道:“祖母莫担心,功德伴身,孙儿会有好去处。” “只盼画中女娘真的存在。”太夫人叹息,黯然而去,此后再未提过娶亲一事。 都城内,渐有传言,说尚书大人是佛子转世,这一世是入仕造福百姓,府上的太夫人也一改常态,开始吃斋念佛,婉拒了所有的媒人。 数年之间,穆青衣官至首辅,肩比圣儒,一生无妻无子,年未三十便英年早逝。 第213章 幼年时惊鸿一瞥,一生终成伤 穆青衣病逝之时,朝野悲恸,彼时,长歌在他身侧。 穆青衣脱了朝服,只穿着一袭素净常服,坐在窗前,看着外面深浓的夜色,低语道:“这一世总算是走到了头。今夜,你没有睡吗?” “我知晓你嗜睡,一年里有七八个月都是睡着的,你睡着的时候画卷便会轻轻卷起,睡醒的时候画卷会发光,偶尔还会翻身,十分的可爱。” 他说着低低一笑,病入膏肓的枯瘦指尖抚摸着画卷上的美人:“认识你这么久,还未看过你的面容,不知道你的名字,不过那定然是极美的。” 长歌感受着他指尖的热度,这一世他为官十年,深受百姓爱戴,造福无数,积攒的功德比前两世还要多,被他抚摸着十分的舒服。 她伸手与他隔着画卷隔空碰触,在画卷上一笔一划地写道:“长歌。” 字迹在夜色中很快就消失。 穆青衣眼眸发亮,温柔说道:“再见,长歌,下一世见。” 他眷念地抚摸着画卷,溘然长逝。 很快首辅府邸就传来了哭声,首辅大人病逝之后,那幅美人图也不翼而飞,太夫人独自抚养着过继来的继子,继续撑起了穆氏一族,后世子嗣皆入仕,满门显贵。 第三世结束。 穆青衣病逝之后,长歌过了一段山野生活,法器失去了主人,瞬间又变的黯淡无光,化作了一只道家风铃,悬挂在山野的荒废道观里。 她每每要睡着的时候,都能被山风吹醒,风铃欢快地响起来。 山间无岁月,她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的风吹日晒,直到那风铃渐渐老化,即使被狂风骤雨吹打,也发不出声音来,她变成了一只哑铃铛。 本以为要埋身在这荒无人烟的山野,直到一日,一对师徒上山,夜宿道观。 “咦,师父,这里有一只道家的铃铛,好可爱。”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随即一只小手将她从一堆废弃的杂物中扒拉出来。 粉嘟嘟的小脸,小胳膊小腿,皮肤嫩的能掐出水来,睁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看着她。 幼年时的穆青衣,小小一只,比飞章还要可爱。 她弯了弯眼睫,忍不住伸手掐了掐他的脸蛋。 小郎君吃惊地后退一步,捂着脸蛋,小脸通红,弱弱地说道:“师父,铃铛亲了我一口。” 长歌:“?” 道人哈哈笑道:“那便与你有缘,以后它就是你的法宝了。” 小郎君眼睛微亮:“那我要吃饭睡觉都带着她。” 于是小郎君将生满铁锈,连叫都不会叫的铃铛挂在了脖子上,从此当成了宝贝,每天要给她洗澡,喊她起床,跟她一起做早课,一起睡觉,俨然将她当做了同伴。 长歌见他一个奶娃娃,跟了这么个不靠谱的师父,满身功德,荒山野岭地跑,生怕他会招来山中精怪的觊觎,便强撑着睡意,每日里都清醒一段时间,如同养娃。 当年她养飞章的时候都没有这样耗费心力。 那道人带着小郎君在山里刨了一段时间的土,采了一些草药,便离开了道观,去山下的镇子上换酒喝。 这道人穷的叮当响,又嗜酒如命,拿草药换了酒钱,便喝的醉醺醺,不管世事,小穆青衣小小年纪就撑起了一个家。 万幸的是他年纪小,长得玉雪可爱,笑起来眼睛像星星,深的镇子上老少妇孺的喜爱,这家塞个红薯,那家塞个馒头,也一日三餐饿不着。 小郎君自己很有成算,自己挖的草药换的银钱都存了起来,然后小小年纪就摆了一个摊子,给人写家书换银钱。白日赚钱,夜里读书,隔三差五的还上山挖草药,小日子过的很是红火。 她见他小小年纪夜里山上去挖草药,便亮着铃铛为他照明,小郎君瞪大眼睛,惊的一眨一眨,欢喜地将她笼在手心,悄悄说道:“小铃铛,有人的时候我们不能亮嗷,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被取了小名的长歌:“?” “小铃铛,小铃铛,你一定是上天派来的小仙子。” “小铃铛,我们一起长大吧。” 已经几百岁的长歌懒洋洋地闭眼,伸手摸了摸他可爱的小脑袋,就当答应了。 “小铃铛,以后不可以随便亲我哟。师父说,亲了要负责的。” 长歌:“……” 她看着山间的冷月,她没有亲他,她只是掐了掐他的小脸蛋,这一世,他这般活泼,她很欢喜。 转眼间就是三年,三年里,那道人依旧烂醉如泥,小郎君依旧玉雪可爱,已然成为小镇上最懂事最招人喜爱的小郎君。 长歌附身的铃铛也褪去了一身的铁锈,透出原本的碧色来,一半碧色,一半金色,由于过于招摇,小郎君便将她藏在香囊内,佩戴在脖子上,藏的很是严实。 其实她现在也渐渐能动用一些力量,譬如点亮铃铛,譬如藏住原本的颜色,不过他这般谨慎,她还是很高兴。 第四年春,一队红衣铁甲卫进了小镇,将烂醉如泥的道人从酒坊里拖了出来,请回了都城,小郎君也跟着回了都城,换上了量身定做的锦衣,一跃成为帝王遗落在外的小皇子。 距离大盛朝已经过去了三百年,朝堂更迭了三次。她看着褪去稚嫩,露出沉稳之色的清俊小少年,这才惊觉,这一世他竟然是帝王。 人前小皇子十分的温润沉稳,人后依旧是那个在山野撒欢的小郎君,每晚都躲在被窝里戳着她,与她说着悄悄话。 “小铃铛,我以后不能天天带着你了,就把你藏在暗格里吧。晚上回来看你。” “小铃铛,今天你是不是睡了一整天,你都不发光了!” “小铃铛,太傅教了我很多课业,不过这么简单的课业也要我认真学吗?” “小铃铛,为什么那些人总是那么笨?那么笨是怎么科考上当官的?” 她在睡梦中被他笑醒,翻了个身,他以为人人都有他那样的天赋?这一世有些话痨,但是很可爱。 一眨眼,他就长成了温润的少年郎,性格越发沉稳,开始接手朝堂政务,每天早出晚归,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也不再话痨,只是晚上睡觉前都会从暗格内取出她,轻轻擦拭着小铃铛,非要等她亮了这才心满意足地睡觉。 有一次她半睡半醒间没有搭理他,等睡醒时才发现他双眼通红,小脸紧绷,硬是熬了几个通宵没睡,宫人们慌作一团,御医们全都愁眉苦脸地跪在外面。 太子殿下日日不睡觉,白天正常去学习课业,处理政务,回来就不吃不喝不睡,就连陛下都惊动了,整个帝宫鸡飞狗跳,生怕唯一的皇位继承人出了意外。 太子殿下虽然从小就流落民间,但是回来之后就展现了惊人的天赋,不仅聪慧过人,性情也是难得的温润如玉,对待宫人十分的宽厚仁慈,小小年纪就有了帝王风范,朝野上下都是赞誉。 结果这样的太子殿下突然不吃不喝不睡,犹如中邪了一般,但是除此以外一切都正常,上至陛下,下至宫人都慌的不行。 长歌见他熬的双眼通红,愣了一下,亮了亮小铃铛,然后便见年轻英俊的太子殿下露出一个笑容,让宫人上膳食,吃完就去睡了。 帝宫上下喜极而泣。 长歌:“……” 自那以后,每次唤她,她即使在睡梦中都会应一声,亮一亮小铃铛,免得自己一觉醒来,他因为不吃不喝不睡猝死了。 如此过了数年,穆青衣却不再日日唤她,年轻帝王登基之后越来越忙碌,一月里只有心情极度不好的时候才会唤她,大多时候都是沉默地擦拭着小铃铛。 她偶尔醒来,见他一言不发地擦拭着铃铛,就会亮一亮铃铛,然后见他露出笑容。 两人在帝宫无数个深夜里,相依为命,彼此依靠,然而好景不长,年轻帝王未到三十就命星黯淡。 长歌已然知道,他每一世活不过三十,都是英年早逝,孤苦无依的命格,无妻无子,一身功德皆为她做嫁衣。 第四世,穆青衣病逝在帝宫。曾经她引为噩梦一般的帝宫灯火通明,昔年的朝华殿早就荒废,兆信帝的寝殿也在一次地动中坍塌,改建成了御花园,御花园一隅种满了祭奠亡魂的白色小花,仿佛在为数百年前那些死去的无辜亡魂超度。 因种植了这样的白色小花,帝宫的阴气仿佛有所消散,白日里阳光从青色琉璃瓦上折射下来,殿宇内也不再阴森可怖。 帝王驾崩前的那一夜,穆青衣独自带着她穿梭在帝宫内。 他脸色苍白,微笑道:“虽然身在帝宫,可我好像从来没有带你逛一逛这里,小铃铛,你想去哪里?” 沉默了几十年的铃铛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她循着记忆力,一步步指引着朝华殿的方向。 穆青衣站在荒废的朝华殿前,怅然若失道:“这一片是前朝的殿宇,为何会如此熟悉?” 他伸手推开封闭的殿门,朱红大门发出沉重的声响,尘土飞扬。 年轻帝王轻轻咳嗽起来,挥袖散开飞扬的灰尘,握住手中泛着金光的小铃铛,不让它沾上尘土。 昔年殿宇荒废近百年,这个地方似乎被人遗忘,长歌看着熟悉的朝华殿,庭院内的那株桂花树早已枯死,被雷劈的只剩下一截雷击木,廊下的卷帘已经腐烂成灰,雕花栏杆上结满了蛛丝网。 她熟悉的一切都似乎只是一场久远的梦,只剩下一座空荡荡的殿宇,墙角爬满了一墙的紫色爬藤花,数百年逝去,曾经可定人生死的朝华殿成为了这些紫色爬藤花的天下。 她低低一笑,有些悲凉有些解脱地笑出声来,风铃发出悲怆的声响。属于她的朝代,属于她的爱恨情仇终究过去了。 这座黑暗的帝宫也在一代代帝王的励精图治下,照射进了阳光。 心底最黑暗阴森的伤口被人连同腐肉一起挖去,风铃声急促,长歌不知不觉中泪流满面,想起寻鹤道人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铃铛便是你出梦境的指引,铃铛若碎,故人亡故,往事不可追。” 原来十世轮回,不仅是救她的命,也是为了治愈她前世所有的伤痛。 “小铃铛,你怎么哭了?你也知道我命不久矣吗?”年轻帝王坐在满是灰尘的殿宇台阶下,看着这个陌生的地方,微笑道,“别哭,说不定下一世我们还会遇见。” “这里是你的家吗?你以前遇风不响,我便知道你是一只不一样的小铃铛。那年,我跟着师父进道观时,看到你了,你靠坐在道观的横梁上打着盹,长发及地,衣裳如流云,面容如山间皎月,只一晃眼就消失了。 我在那堆杂物中扒拉了好久,才找到你。师父说山中有精怪,最爱吃小郎君,可我等了一辈子,你也没有来吃掉我。” 年轻帝王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难以言说的伤痛:“我甚至不知道你的名字,家住何处,喜欢吃什么,可曾有心上人。” 幼年时惊鸿一瞥,一生终成伤。他知道她嗜睡,懒洋洋,平日里对什么都没有耐心,幼年时喜欢捏他的脸蛋,长大后便不怎么碰他,只有他心情极度不好,许久没有唤她的时候,她才会亮一亮小铃铛,表示她在。 那时,他内心总是无比喜悦。 “罢了,我死后,你就回到山中去吧,莫要被一些不靠谱的人捡去了,等下一世,我再来找你,那时,你再告诉我,你的名字。” 年轻帝王说完微笑地阖上眼睛,手中的铃铛掉落在地,碎成两半,发出清脆的声响。 一股巨大的吸引力袭来。 长歌看着四世而终的郎君,伸手抚摸着他眼下的那颗朱砂小痣,落下一滴泪来。 “铃铛已碎,故人已逝,殿下也该结束这一场轮回之梦,回到你来时的地方。”一道慈爱柔和的声音传来,寻鹤道人的身影凭空出现,朝着她远远作揖,“以老道的念力,只能承载这四世,便要烟消云散了。” “大师。”她回以深深的一躬,“多谢大师倾道门之力救我,真的值得吗?” “死亡并非是结束,而是另一个开始。不入死门,何以窥见大道。”寻鹤道人微笑道,“你累世功德傍身,命不该绝,也该去了却你自身的因果了。” 长歌微楞,她的因果? 寻鹤道人笑而不语,挥袖将她打入那股巨大的吸力之中。 她本就是帝王命格,与她命中纠缠的三位,皆是先后成帝王,数位帝王命格之人,一生郁郁而终,累世戾气积累下来,足以毁灭世界。 她的因果还未彻底了结。 第214章 真诚才是必杀技 病房内,无名大师看着快要燃尽的线香,摇晃着道家的铃铛,见线香燃尽,秋长歌依旧没有清醒,顿时愁眉苦脸地叹了一口气。 道家的玩意儿他是真的不懂。引魂香已经燃尽,秋施主依旧没醒,只怕是真的要迷失在自己的梦境里面了。 “怎么样?”陆西泽俊脸一片沉郁,率先问道。 “人没醒。”宋星河皱起眉头。 无名大师尴尬地收起道家铃铛,说道:“待我再算一算,每一世轮回结束,都有一次唤醒她的机会,一次不行,还有下一次。” “你能算得出她每一世轮回的起始?”陆西泽冷笑,斩钉截铁地说道,“还是我带她出国治疗。我相信科学。” 宋星河闻言皱眉道:“长歌现在的情况不适合移动,国内解决不了的事情,出国更不可能。陆西泽,你是不是想带她出国,然后一去不归? 你以为这样就能霸占长歌吗?” 新仇旧恨一起算。他忍陆西泽很久了。 陆西泽薄唇下压,凤眼闪过一丝的煞气:“这是你的想法吧,谁不知道你那点龌龊心理?” “彼此彼此啊!” 长歌是被吵醒的,她被吸入那片金光中时,便听到了一阵急促的铃铛声,穿过迷雾,一声声地催促着她踏上回家的路。 身后的景象开始一点点地崩塌,靠着白玉栏杆溘然而逝的年轻帝王,爬满紫色爬藤花的院落墙角,被雷击中的桂树,碎成无数碎片,消失在轮回中。 她回头看了最后一眼,低低叹了一口气,踏入那片金光中,猛然下坠,然后惊醒过来。 一阵昏眩传来,长歌睁开眼睛,就见傅怀瑾和无名和尚在一边低声说着话,捣鼓着道家的铃铛。 陆西泽和宋星河还在阴阳怪气地互怼。 察觉到她的视线,傅怀瑾猛然抬眼,声音微哑:“你醒了?” 病房内,鸦雀无声。 陆西泽和宋星河猛然噤声,惊喜回头。 无名和尚也惊喜地跳起来:“真醒了?” 长歌看着面前几张熟悉的面容,闭眼再睁开,冷淡点头:“帮我喊下经纪人。” 杜敏很快就进了病房,险些喜极而泣。长歌昏迷这段时间,她几乎每天都跑医院,守在这边。 “长歌,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傅医生,你给长歌做个检查吧。” 傅怀瑾上前来,如释重负道:“醒了就没事了。” 是她,只有她才会有如此云淡风轻的神情,不过此次长歌醒来,还是有些区别的,傅怀瑾定定地看她,觉得她眉眼间的戾气消散,整个人明艳通透了不少。 无名和尚兴奋地上前来:“秋施主,你到底是怎么醒来的?是听到了铃铛声还是闻了引魂香的气息?这对我很重要。” 长歌目光微深,看向床头边燃尽的引魂香,一时之间不知道是无名和尚神通广大,还是寻鹤道人厉害,算到了后世有人以铃铛为她指引道路。 她淡淡道谢:“好像昏迷中听到了大师的铃铛声,然后便醒来了。多谢大师。” 无名和尚:“那你还记得昏迷中做的梦吗?” 长歌摇头,眼眸深邃如海,内心无比复杂,看向经纪人:“我昏迷了几日?” “差不多有十日了,再不醒来,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十日,原来只有十日,她却感觉过了数百年,心境都沧桑了许多。 长歌闭了闭眼,不再说话。 傅怀瑾温润说道:“长歌刚醒,需要好好休息,大家还是都出去吧。” 陆西泽和宋星河若有所思地眯眼,一言不发地出了病房。 无名和尚交代了两句,一出来,就见三个帝王命格的人站在病房外,顿时吓了一跳,叫道:“你们是想吓死和尚吗?” 太可怕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帝王命格的人出现,这个世界要疯魔了。之前看小傅的命格,只看出他累世为他人做嫁衣,没有看出他竟然隐藏了帝王命格,至于陆西泽和宋星河,那简直就是煞星转世。 奇怪的是,有秋长歌在,这几人的命格都隐隐被压制,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状态。 无名和尚打了一个哆嗦,这几个煞星,一个处理不好就会天下大乱,可怕,太可怕了。 陆西泽冷哼了一声,径自离开,回去洗澡换衣服开会。 宋星河见状,也朝着傅怀瑾点了点头,说道:“我明天再过来看长歌。长歌就拜托你照顾了。” 两人匆匆离开。 傅怀瑾若有所思地看着两人的背影,久久回不了神。这两人心思深沉,而且藏了太多的秘密,跟长歌牵扯也极深。 情敌太强,有些麻烦。 无名和尚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别看了,人都走远了,一个疯批,一个偏执狂,小傅,你可不能学他们,这样是追不上女孩子的,尤其是气场强大的女施主。真诚才是必杀技。” 傅怀瑾点头,问道:“长歌此次清醒,会不会有后遗症,以后还会陷入这种昏迷状态吗?” 和尚皱眉说道:“不好说,她命格太特殊了。” 而且四颗帝王星现世,这样诡异的情况无异于古代出现四个太阳,这个世界充满了变数,他也看不清前路。 傅怀瑾沉默,许久,慢慢皱起了英挺的眉头。 病房内,众人都出去,长歌顿感呼吸顺畅,起身简单梳洗了一番,问了问杜敏外界的情况。 杜敏一一叙说,她昏迷十日,剧组拍摄被迫中断,外界传言多如牛毛。 “长歌,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旁的都不用操心。”杜敏欲言又止道,“就是你昏迷这段时间,陆总、宋星河还有傅医生之间暗流涌动,看的人怪心惊胆战的,要是处理不好关系,后续可能会很麻烦。” 这三人,都是跺一跺脚就能引起地震的人,一个处理不好,惹火烧身的就是长歌自己。 长歌闭上眼睛没有说话,人情债最难还。她醒来故意喊来杜敏,就是需要好好想清楚。 * 长歌做了一个全身检查,当天就办理了出院手续,然后直奔边城拍戏。 杜敏这一次亲自陪同,跟小助理就跟左右门神一样,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边。 冯客前脚刚接到秋长歌清醒的消息,后脚就见她出现在边城,惊得张大嘴巴,肃然起敬。 秋老师这也太敬业了! “秋老师刚到民宿这边,经纪人和助理都跟来了,傅医生,您放心,这几天我们一天就两场戏,要是发现情况不对劲就立马暂停拍摄,一切以秋老师的身体为主。” 冯客接到人,然后躲在院子满树三角梅下面给傅怀瑾通风报信。 傅怀瑾看着空无一人的病房,站在窗前低低地应道:“麻烦冯导了。” “不麻烦,不麻烦。”冯客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然后看了看左右,偷偷说道,“您要是不忙的时候,就飞边城,我们后面大概还要拍一个月,可不能这样长期分隔两地啊。” 陆西泽之前硬是在民宿里住了大半个月,那位陆总有钱有颜有身材,是无数女人心目中的钻石王老五,傅医生可不能败在了温吞的性格上。 傅怀瑾点头,微微一笑:“我知道了。长歌就拜托冯导了。” 傅怀瑾挂了电话,径自返回傅家。 这段时间长歌昏迷,他一直住在医院,橙园那边都交给了管家打理,也是时候回一趟老宅,不然老太太要担心。 傅怀瑾刚回到傅宅,就见傅和玉蹲在门口的巷子里吃棒棒糖,一边嚼棒棒糖,一边给狐朋狗友打电话。 “你他娘的怎么这么多废话,就说去不去?” “季家那小瘪三,这次老子非嫩死他。” “小,小叔,你怎么回来了?” 傅和玉看见傅怀瑾那张光风霁月的英俊面容,吓的将棒棒糖咬碎吞了下去。 小叔不是在医院照顾秋长歌吗? 傅怀瑾眼眸深邃:“给谁打电话呢?” “没,没谁,就乔羽那小子呗,我们约了清明一起扫墓。”傅和玉见他要进门,一把将他拉住,嘿嘿说道,“小叔,我建议你今天别进去。奶奶有客人,而且还是一个女客。” 这年头上傅家的女客,那十有八九就是冲着小叔来的。而且这女客还是个熟人。 傅怀瑾挑眉。 傅和玉跟他混了多年,知道自己这个小叔看着不食人间烟火,一副清风明月的圣人模样,其实很有脾气,只是不轻易动怒,小叔欺负人的手段那可是多了去了。 傅和玉压低声音说道:“奶奶最近神神叨叨的,新认识了一个长白山的道士,给你算命呢,那女客就是奶奶根据道士给的八字命格找来的,巧了,咱都认识,就是秋长歌那个异父异母的妹妹,秋清莹。 我偷听了几句,说这女人命格跟你互补,能给你续命。实在太封建迷信了,我实在听不下去就出来了。” 傅怀瑾眸光微暗。 说话间只见傅家老太太送着秋清莹和一个道士出来,秋清莹一改之前珠光宝气的富家千金形象,穿着素净的小白裙,那道士也十分的谦逊,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咦,怀瑾,你今天怎么回来了?”老太太看见他,心中一喜,朝着那道士说道,“这便是我儿子怀瑾。” 那道士见傅怀瑾比他还要不食人间烟火,愣了一下,帝都还能养出这样的人物? 傅怀瑾温润优雅地点头,给傅和玉使了个眼色,甚至都没给秋清莹说话的机会。 傅和玉鬼精鬼精,连拉带拽,忽悠着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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