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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6章

光直勾勾,有些木讷,有些出神。 朝臣为他抱屈时,他没有表情;太子为他申辩时,他没有表情;御史说到案情,言之凿凿时,他也没有表情。 他只是站在那里,像一棵树、一座山,或者是,这宣政殿里,任何一根支撑起屋檐的柱子。 他在等,等一个能开口说话的机会。 直到周遭安静下来,刘砚终于能上前一步,举起笏板,说出口的,却还是他一开始便要说的话。 “微臣有本要奏!运粮督察胡稼拒不招供、微臣请殿下准许大理寺用刑。另外,云州刺史尹世才为了免于受审,私信太子殿下,请求宽恕。微臣已拦下信件,以免陷太子殿下于非议之中。” 刘砚高举笏板,身姿笔直,同时把那封信从衣袖中掏出,双手呈交。 他没有为自己辩驳,舍得一身剐,他也要把案子审清楚,要还无辜人一个清白。 至于他自己的生死? 京兆府没有审一半就丢下的案子,审完了卖粮案,再死不迟。 李璋认真听完刘砚的话,神色并无变化,可他的手垂在御案下,手指紧紧攥住桌脚,心内如响雷轰鸣,怒不可遏。 刘砚说他怕太子陷于非议,可他这么做,才是要把卖粮案,把云州、尹世才、胡稼,全部扯到自己身上来。 是谁给他的底气,让他这么胆大妄为的? 内侍看看刘砚,又偷瞧太子的神色。 好在李璋并未失态,他缓慢点头,声音有些沙哑,道:“拿上来吧。” 信送到李璋手中,他匆匆看过,更加恼怒。 这信里什么都没有! 尹世才只是说他为国尽忠、死守云州,从未参与买粮案,求太子殿下明鉴。 尹世才只是蠢,却并不想死。他怎么敢在信里胡言乱语? 可刘砚这么做,让李璋在卖粮案中,无法偏袒尹世才了。 这个老狐狸! 平日看着耿直,却原来城府深沉。 “信……”李璋咳嗽了好几声,才道,“本宫看过了。无非是尹世才被你们吓破了胆,求情求到本宫这里来了。” 他把那封信递回去,让内侍交给朝臣们传阅。 同时声音稍冷,道:“大理寺崔玉路何在?” 崔玉路一颗心七上八下,此时被惊得险些打哆嗦。 他应声道:“微臣在。” 李璋神色肃重,道:“卖粮案事关皇族,事关兵部。你们审案,大可以放开手脚,不必拘束。本宫准你们对胡稼用刑,准你们审问尹世才。本宫听说楚王和叶将军都去了公堂,怎么?尹世才反而审不得吗?” 其实尹世才也去了,而且是躺在床上去的。 但他之前只是协审,如今恐怕不能躺在床上盖着被子看热闹了。 崔玉路领旨,李璋话锋一转,道:“至于对刘府尹的弹劾,本宫相信刘府尹。不过——” 他只说“不过”,并未再说别的,但立刻有朝臣会意,高声求旨。 “微臣以为,若要保住刘府尹的名声,恐怕要查一查。” “对,清者自清。既然御史台说金子藏在家里,就去家里找找。” “想必刘府尹也不会拒绝。” 要求搜查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没有人再为刘砚说情。 崔玉路抿唇不语,林清低头思索,宰相傅谦神色沉沉,而吏部尚书裴衍,则微微闭了闭眼,叹息一声。 最后,李璋对崔玉路道:“去看看,别拿出搜家的阵仗,吓到家里人。” 这句嘱咐分外体贴,崔玉路跪地称是。 早朝未散,众人站在原地等待,等来了大理寺的消息。 他们从刘砚家里搜出了金子。 足足五百两。 金子拉上大殿,亮得灼烧眼睛。 殿内静得可怕。 “微臣没有贪。”刘砚抬头说话,重复道,“微臣没有贪!” 朝臣噤声不语。 你说没有贪,那些金子哪儿来的? 清官难做,这里每个人,都不敢说没有贪过一毫一厘。但是恐怕没有人,敢一次就贪五百两。 那可是黄金啊! 没人听刘砚的自辩,也没有人为他再说一句好话。 他站在殿内,依旧站得笔直。 在一片静谧中,抬起双手,脱下了自己的官帽。 “微臣……”他的声音依旧冷冽刚硬,“恳求大理寺详审此案。” 殿外阴云密布,一股风破窗而入,吹散他的头发。 …… 第342章 雨水和烈风同时灌入殿内,六皇子府中,李璨觉得自己清醒了些。 他仰面躺倒在一张春凳上,白色的狐狸毛软毯盖着他的小腹,露出精壮修长的双腿。 白袜穿了一只,另一只脱落至脚趾,摇摇欲坠。 他的上身只披一件软锦中衣,脖颈后仰得厉害,喉结嶙峋、锁骨笔直,白皙的脸颊一半在晨光中苏醒,一半在阴暗处滞留。 因为冷,李璨随意拉起软毯,狐狸毛围起他的脖子,脸也稍稍回正,看向禀报朝事的下属。 “刘砚?受贿?五百两?” 昨日的浅酌不足以让他昏睡,今日的朝事却让他混乱崩溃。 下属以为李璨没有听清,便把打听到的消息再说了一遍。 今日朝堂上,言官弹劾京兆府府尹刘砚贪腐。大理寺随即出动搜宅,在刘砚府中,搜到黄金五百两。 刘砚被当场脱去官帽缉拿,这会儿已经查清,送金子的是南方富商。 刘砚也的确滥用职权、徇私枉法,把原本该判徒刑的刺客,只杖刑五十,便释放回家了。 那刺客的管家已承认行贿刘砚。 “金锭呢?”李璨听了许久,终于忍不住打断下属,询问道。 没有问刘砚,只关心金子,这不像李璨会说的话。 下属微怔,回答道:“金锭数量和重量都对,可能是民间私藏的,铭文已融去了。” 每块金锭上,都会有铸造行的铭文,用来标记重量、保证品质。 李璨僵硬不动,脸色由红转白,最后抬手掀起狐狸毛盖毯,把整个脑袋都盖得严严实实,许久才重重吐出一口气。 他的声音从盖毯下传出,有气无力。 “林镜呢?” 没有再问朝事,反而询问林镜。 似乎林镜这个被他赢来的男人,大有用处。 下属垂头回答:“卑职这就去找。林小大人最近似乎病了,去了好几次药铺抓药。” “他能有什么病?”李璨掀起狐狸毛,直直坐起身,“让他回来!我有要事!” 林镜很快被找回来,他身上的确有一丝淡淡的药香。 李璨已穿戴整齐,他靠近林镜,有些嫌弃地,在鼻前挥挥手。 “你一个吏员,不好好去兵部上衙,怎么改贩药了?” 虽然听起来是质问,但李璨面带笑意,仿佛终于想通了什么,要放弃什么。 “我在找好一些的金疮药。”林镜随口解释。李璨也并未留意,问他道:“你最近……有去过楚王府吗?” 李璨心里恼怒傅明烛自作主张,恼怒他们竟想出这种主意干涉刘砚审案。他恼恨愤怒并且疲倦,有些想要放弃。 算了,这活儿不好干,让他们自己折腾吧。 林镜还在为叶娇做事吗? 如果现在让林镜回去为他传句话,事情就好办了。 “没有。”林镜答得很快,“我被楚王妃赶出来了。” 李璨当然知道林镜被赶出来了,但他不相信他们的情分已经没了。李璨幽深的眼眸定定看着林镜,心内反复琢磨着什么,又靠近一步,似要说什么隐秘的话,可神色却突然变了。 他的鼻翼动了动,闻出一种药味。 那味道陌生而又熟悉。 陌生是因为,已经十多年没有闻到过。熟悉是因为,刻骨铭心永不能忘。 李璨的瞳孔骤然放大,他向后退了一步,腰间垂坠的玉饰叮当作响。有些失态,有些慌乱。 抬手指着林镜,神色灰败、失望、恐惧,又有一丝觉察到危险的忌惮。 “你……” 李璨失声说了一句,咬紧牙关、脸色铁青,一向冷静的眼神有些躲闪。 “殿下要说什么?”林镜同样退后一步,似有些心虚。 “我……” 李璨骤然明白林镜这些日子为何会常去药铺。 林镜查到了,或者说,叶娇也查到了吗? 回忆如一把沾满血腥的斧头,劈进他已安静许久的心。 ——“璨儿乖,把这个喝了……” ——“不苦,真的不苦,母妃喂你……” ——“看,璨儿长大了呢,嘻嘻……” …… 李璨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他弯下腰,忍不住干呕着,咳嗽着,直到泪水充盈眼眶。 林镜怔怔地看着这些,半晌才想起去寻唾壶。 他单膝跪地,把唾壶送过去,然而李璨却抬手把他推开,眼神中充满厌恶。 “滚!”他恶狠狠道,“滚!” 任何想要揭开他伤疤的人,都是他的敌人。 桑厉死后,这世上只有太子和他,知道那件事。 外面狂风大作、天色阴暗如夜,窗棂“啪啪”作响,一如那晚。 那晚,丽影殿的大床上,遍布红色的鲜血。 他跌跌撞撞走进大雨中,手中握着一把斧头,准备自我了断。 是砍胳膊,砍腿,还是像他对待那女人一样,直接砍断脖子? 他举起斧头,电闪雷鸣间,看到一个人影走近。 他知道不会是桑厉,桑厉已经被那女人打断腿,昏死过去了。 雨中走近的,是那个刚刚协理政事的兄长。兄长手持雨伞,挡住风雨,站在他面前。 “李璨,”那时候,二皇子李璋说,“别怕,二哥有办法。” 二哥有办法。 他的二哥,是真的帮过他,救过他。那是母亲亡故后,他得到过的唯一救助。 他是真的,想要报恩的。 扶二哥坐稳皇位,以偿恩情。 李璨止住干呕,扶着屏风起身,脸上渐渐恢复血色,神色间已没有疲惫。 罢了,罢了,他早就走不了回头路。那就一直走下去吧。 “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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