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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赵月娘被算出来命中无子女。 她那么辛苦才找来一个算命先生,还花了大价钱让他帮自己给赵月娘算命,怎么就晕了一天,整个天都变了。 本来她还指望着纪长泽知道这个事,放弃和赵月娘成亲,怎么、怎么一下子就变了。 赵二伯娘不信邪。 她赶忙去了胡老家,想要从他那得到“什么有学问就能看出来完全是瞎扯淡”的答案。 结果去的时候,一院子的人都在呢。 纪长泽就在那吹:“诸位,越有学问的人,就越不容易被人骗,胡老正是如此,他老人家虽然年纪大了,但这脑子却比一些年轻人灵活有学问的多,这一点,是我都比不上的。” 突然一下子被这么多人用着羡慕憧憬的视线看着,胡老就算是再怎么稳重也差点没飘。 他摸了摸自己的长长胡须,眼底含着得意,点点头:“正是如此,读书,可明智,当初那算命先生来时,我便看出来他没什么本事,也曾经跟村里人说过,只是大家都不信,我也只能作罢。” 实际上他是不屑跟村里人一起嘲笑一个小姑娘。 再加上同情赵月娘家里情况,他夫人与他三观一致,底下的子女孙儿们自然也不敢多言。 但是吧,虽然心底里清楚真相是这个,纪长泽都说了,越有学问的人越能看清一件事的真相,又把他这么夸了一通。 他怎么可能再承认自己当初其实也信了。 那不是在自己打自己脸,说自己是没学问吗? 于是,他相当理直气壮的表示“没错,纪长泽说的对,没学问的人才相信那个算命先生呢”。 纪长泽达成目的,慢悠悠的站在了一边,盘算着自己的扫盲班应该要开的很顺利。 村人们都带着“我被耍了”“亏我还那么相信他”的愤怒,七嘴八舌的讨论着下次遇到这种事他们可一定要擦亮眼睛等等等等。 只一夜,赵月娘命中无子女就被打成了虚假消息。 并且还附带了一条“谁信谁傻叉”。 连带着,村中众人也开始关注起自己的文化水平了。 “秀才老爷说的对啊,可不就是因为我们不读书,许多事才能这么轻易的让人哄骗吗?” “不认字是真的吃大亏,我之前在镇上做活时就听人说,有的人不认字,找活做的时候被人哄骗着签下了卖身契。” “秀才老爷不也说了吗?就算是不认字,文化水平还是很不一样的。” 众人探讨着探讨着,也不知道是谁看见了赵二伯娘。 “诶唷,你也来了,当初你最信那个算命先生了,是吧,我应该没记错,你是每天都在说这个事,信的不得了!” “那看来她就是最没文化的一个了。” 不光白请了个算命先生,还被打成了全村最没文化的人的赵二伯娘:“……” 她觉得,自己还需要再躺一天。 不是她疯了,就是这个世界疯了。 第155章 天下之师(6) 纪长泽最近喜欢上了跟村里人讲有文化和没文化的区别。 一般都是以那个算命先生为例子, 然后直接切入到没有文化的人被人随便忽悠几句就会把对方当做人生导师,而有文化的人却不会相信这个话题中。 于是,村里的大部分人都把纪长泽当成人生导师了。 他在村中的人气越来越高, 男人崇拜他的秀才功名,女子则是喜欢他身上与村里人与众不同的气质和那副好看的相貌。 说句不夸张的,就算是纪长泽如今马上要成婚,也还是会有不少年轻女子来门口转悠, 想要和他来个一见钟情。 但纪长泽比较狗, 每次有女子来找他了, 他都转身喊赵月娘出来。 然后再温温和和的说上一句:“你们女子之间说话更加方便一些,我就不打扰了。” 这一招虽然用的多, 但管用啊。 渐渐的,村里女子都只能遗憾的确定,秀才老爷虽然是个长相好看还性情温和的,却是个实打实的直男, 压根意识不到身边的暧昧。 而赵月娘也从一开始的警惕心满满,再到了最后的完全放心。 她是该放心的,纪长泽虽然是秀才老爷,在村里也在极短的时间内拥有了这么高的声望,但对她的态度却是始终如一, 还是那样的温和体贴。 每次吃过饭他都是抢着洗碗, 有时候还会帮着做家里的事,对着赵月娘向来都是温和的说话, 从来都没有高声过。 这样的男人,赵月娘曾经是做梦都不敢想的。 可如今,竟就这么在她跟前。 她只感觉自己生活在了蜜糖罐里,每天走路都轻快许多, 而就在这样的日子里,两人成婚的日子到了。 这一天,几乎整个村子的人都来了,宴席肯定是摆不开也没钱摆的,但村里本来也没有这个摆宴席的习惯,毕竟大家伙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自己都吃不饱了,谁还摆宴席给别人吃。 赵月娘幸福的坐在屋内,心底满是快乐。 与她的幸福相比,赵美娘就不太好了。 二房没有一个人来参加婚宴。 赵家二伯本来还想看在新郎官是纪长泽这个秀才的份上过去,但被赵二伯娘拦了下来。 去干什么? 她赵月娘定然没少跟纪长泽说美娘的坏话,不然纪长泽一个读书人,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种话吗? 赵家亲戚不错,赵家大伯早早去世,也没留下个子嗣,刘氏娘家也离得远不能来参加,可以说二房是赵月娘家最后能来参加婚宴的亲戚。 他们不是还摆脸色,不要她家美娘去参加吗? 那她就让全家都不去,到时候赵月娘大婚当天连个送嫁的亲戚都没有,看她脸往哪里放。 最后为了面子,还不是要眼巴巴的让人请他们过去。 赵二伯娘这个主意要是在纪长泽根据算命先生衍生到全村都需要扫盲之前,说不定还真的能成,毕竟大婚亲戚不来不像个样子。 但现在嘛。 赵月娘家早就挤的满满当当了,连个下脚的地方都难,大家一片的喜气洋洋,一个个高兴地仿佛是自家娶媳妇嫁闺女,谁还管新娘家亲戚来没来,来了也没地方站啊。 于是,二房硬是一家人整整齐齐的从天刚蒙蒙亮等到了快吃午饭,都没能等来赵月娘那边找人来请他们过去。 赵美娘饿的肚子痛,捂着肚子抱怨:“娘,那边到底还来不来人了,我都饿了。” “美娘再等等,肯定会有人来的,哪有新娘子成亲不见亲戚的。” 赵二伯娘安抚了句女儿,又说去厨房先给她弄点东西吃。 两个儿媳妇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之前赵美娘偷东西,婆婆为了洗脱小姑子的罪名直接说出了赵美娘的胭脂和衣服价格,那么多的钱啊,她们每年换一身新衣服就要被骂败家,赵美娘一年买衣服的钱居然要花这么多。 虽然说女儿跟儿媳妇待遇肯定不一样,但是也不能这么不一样吧。 本来就已经很气了,结果现在就因为赵美娘,她们本来可以去参加婚宴,和秀才公打好关系,如今却只能饿着肚子等在这里,眼睁睁的看着赵美娘吃好的喝好的。 不光她们两个,就算是赵美娘的两个哥哥对这个妹子也是一肚子的不满。 二房这边纪长泽还没怎么出手就已经要散架,正当着新郎官的他自然是不知道的。 他在这边舒舒服服做着自己的新郎官,那边的二房硬是等到了天黑,都没等来有人叫他们去参加婚宴。 “娘,算了吧,村里人听说新郎官是秀才公,肯定都去了,那边忙着呢,哪里顾得上我们有没有去。” 大儿媳妇终于还是开口劝道;“之前咱们和三房不亲热,这次既然月娘嫁给了秀才公,那头就算是起来了,我们还是好好的跟人家打好关系,以后也能沾点光。” 她心思其实也没好到哪里去,说着这番话的时候心底琢磨着自己有个堂妹长的倒是很不错,正当好年华,要是他们和三房关系好起来了,到时候她再带着自己堂妹去拜访,若是和纪长泽看对眼了…… 正浮想联翩着,赵二伯娘一口拒绝。 “我和你爹是长辈,哪有长辈去讨好晚辈的!” “就是,凭什么要我们去讨好他们,再说了,赵月娘也就现在看着风光,那纪长泽可不是什么好人,之前连我都被他骗过去了,瞧着吧,赵月娘以后的日子可要苦了。” 某种意义上,这对母女也算是相当的意志坚定了。 不管赵月娘家是贫穷还是富贵,她们都看不上她。 并且坚定地不肯去沾她的光。 大儿媳妇:“……” 她真的想不通婆婆和小姑子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看不上赵月娘就只有欺负她一个法子吗? 现在赵月娘有了纪长泽做夫君,她们也完全欺负不上好不好。 而且比起欺负,难道不是仗着亲戚的名头,去吸赵月娘的血更好吗?她们既可以得到好处,也可以让赵月娘不好过。 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她们不明白吗? 这么简单的道理,赵二伯娘和赵美娘还真的接受不了。 赵二伯娘是因为当初嫉妒刘氏被小叔子那么珍惜的对待,明明同样是嫁到赵家来,她刘氏就是小叔子心里的宝,而她自己就是丈夫眼里的草。 赵美娘就更简单了。 赵月娘长的比她好看,这点就已经足够引起她的恶意了。 长得好看又怎么样,还不是让她踩在脚下,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赵月娘居然还真的能从沼泽里爬出来。 母女俩又是嫉妒,又是不肯承认自己嫉妒,于是死活都不愿意放下身段去讨好赵月娘一家。 对纪长泽他们来说这样不用多很多麻烦事,但对于二房那边,却是让家里的其他人心生不满。 他们闹得鸡飞狗跳,纪长泽和赵月娘的婚后生活倒是顺顺利利展开了。 之前还未成亲时,村里不少姑娘就羡慕过赵月娘的未来夫婿是纪长泽这样一个斯斯文文还会体贴人的。 听说他甚至还会洗家里的碗筷。 这可是秀才公啊。 他们家里的男人,一个下地干活的都不乐意做的事,纪长泽这么一个秀才公居然愿意。 之前还有人酸溜溜的说,这是还未成婚,难免对赵月娘有点稀罕,等到成了婚之后,肯定会变正常的。 结果成婚之后,纪长泽还是那样,吃晚饭主动地要去洗碗筷,帮着赵月娘择菜,有时候还能见到两人一起在山脚下散步。 虽然不知道山脚下有什么可以逛的,但是看着两人亲亲秘密的走在一起,互相对视一眼都是幸福的模样,简直就是大写的幸福。 成婚后,纪长泽开始搞起扫盲工作了。 成年人也教,小孩子也教。 因为之前他特地清楚告诉了村里人学会认字有什么样的好处,这次的扫盲行动全村都很重视,族老们甚至还专门腾出了村里一栋废弃的屋子当做教室使用。 村里对此很响应。 毕竟纪长泽他不收钱啊。 现在教导小孩子启蒙的先生都要束脩了,他教这么多人,居然不收钱,而且消息传出去之后,不光本村的不收钱,只要是能来教室里的,不管是不是本村的,他都可以免费教导。 这事一传出去,村里那些要上扫盲班的人感激满满,也有人背后说纪长泽傻。 他可是秀才,要是打着前朝秀才的名号开一个学堂,那绝对能赚不少钱,结果他居然一分钱不收,免费教人家。 人们心里想着纪长泽傻,面上倒是没人说出来。 不然说出来纪长泽要收钱了怎么办,他们还想要免费得到教导呢。 赵美娘一开始也觉得纪长泽傻,但是后来她又觉得不对。 纪长泽肯定不是个傻子,不然刚开始也不能直接把偷东西这个罪名栽赃给她,这么阴险,演技还高超的人,绝对不会傻兮兮的做白工。 所以,肯定有阴谋! 然而全村只有赵美娘一个人这么想。 包括赵月娘都觉得纪长泽是太过心善,知道村里人没有钱,这才选择免费教导,她倒是不觉得有什么,纪长泽身体不好,她没指望着他能去科考,下地自然也是不可能了,开学堂虽然收不到钱,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厚着脸皮白上课,大家还是会送一些吃的到赵家,权当做是束脩,这些东西加在一起也有不少。 赵月娘已经很满足了。 如今成了婚,夫君体贴,家中虽不说大富大贵,但也绝对不缺钱花,村里人因为夫君,对着她态度好了不是一点半点,这样的好日子,她以前想都不敢想。 她感激着,感激夫君这么好的人能够娶她。 夫君虽然身子虚弱,但温柔,善良,好说话,心眼也实在,给了她极大地安全感,他喜欢教书,她当然要支持。 在妻子的支持下,纪长泽开始了愉快的教书生涯。 他教书和别的先生不一样,人家先生都是让背四书五经,他让别人背他写的经义诗句,有的时候还背一些他写的策论。 背的最好的那个,还能得到他个人贡献出的二十文钱。 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被人免费教不说,背的好了还能有钱拿。 都说纪长泽这是真真正正的将他们这些农户当成了自己的学生,用心教导分文不收不说,还倒贴钱。 每次看到这个年轻的,身子弱的先生坐在讲台上,斯斯文文咬字清晰的教导着他们,众人都是打心底里佩服。 这才是真正的有师德啊。 纪长泽提倡大声的背诵,这样记忆力会得到加强。 于是,那些在纪长泽扫盲班上课了人们有事没事就背一背,在镇上做活的时候嘴里闲着就背背,在城里做事的时候也背。 一些小孩子学了就当做儿歌一样,一边玩游戏一边背。 某天,一个穿着华贵的老爷子正准备去书店,就听到了书店门口的几个小孩子正用着清脆声音背着一篇策论。 他刚开始没当回事,听着听着,就忍不住站在了当场。 这策论! 这策论!! 这样的策论,竟是几个小孩子一边玩闹一边背出来的!! 他赶忙去问几个孩子这是从哪里听来的,等知道是清流村一位前朝秀才,名叫纪长泽的先生写出来让他们背的后,就匆匆回府让人打听。 这么一打听,简直满满的惊喜。 所有接触了纪长泽的人评价都惊人的一致。 性子温和,十分有善心,明明可以去考科举,却留在了小山村开发民智。 不去考科举,这是不慕名。 教学生不收钱,这是不慕利。 写出的那些策论,但凡是懂得都能看出来,他是个有大才之人。 除了据说身子弱点,其他的简直毫无缺点。 这样一个人才!!竟留在了他们这么个小地方!!! 第二天,赵美娘一醒了就听家里人说,纪长泽之前让他们背的策论不知道怎么回事,让县里高老回乡的张大人听见了,一大早就赶了来,好像听闻想要举荐纪长泽入朝为官。 但纪长泽居然直接拒绝,说是对入朝为官没兴趣,只想要安心的教导学生,开学堂。 明明被拒绝了,张大人居然也不生气,不光不生气,还说要把自己的两个孙儿交给纪长泽教导。 这可是权贵家庭的孩子啊!! 现在是谁都知道,有了这两个孩子做学生,纪长泽即使还呆在这么一个小山村,也已一飞冲天了。 他就算是不收钱,也照样不会缺钱花。 赵美娘:“……” 她明白了!!一切都串联起来了!! 她就知道!!这就是纪长泽的阴谋了,假借免费教导之名!来让权贵人家发现他! 不收钱是为了更多人能来,自掏腰包发奖赏是为了让人们都背他写的东西。 纪长泽之所以这么做,就是因为自信那些东西让懂的人听了会来找他。 赵美娘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一回事,赶忙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家里人,来证明当初那件事真的是纪长泽算计她。 早就听她说过无数次那个傻兮兮不收学生钱也要教书的纪长泽是个心机深沉之人的二房一众人很淡定,一边吃着饭一边嗯嗯啊啊敷衍应了。 接着继续讨论:“这纪长泽,当初都说他傻,没想到他还有这个运气。” “这么好的事怎么就没落到我身上,难不成真的是人心善有好报?” 赵美娘:“……你们听懂没??我说纪长泽是故意这么干的!!他在不收钱的时候就已经想到张大人会被吸引来了!!那些学生根本就是他用来宣扬自己的!!” 二房长媳直接无视了她:“娘,纪长泽他这次肯定要发达了,咱们要不就去赔礼道歉,先把关系拉回来再说,到时候能沾多少光啊。” 赵二伯娘:“嗤,他那身子骨,听说张大人来的时候说句话就要咳嗽一下,指不定什么时候人就没了,有什么好拉关系的,且等着吧,就算他不早死,就凭着他那傻兮兮的性子,教个书还倒贴钱,就算有钱了也能让他败活没了。” 赵美娘还在努力的叭叭叭:“他根本就不是倒贴钱,他是有目的的,他的目的就是让别人把他写的那些东西传播出去,他……” 二房的人吃饱了,纷纷站起来开始收拾。 从头到尾,没人去听赵美娘说什么,就算是听了也不会信。 纪长泽善良到傻,那是有目共睹全村公认的,美娘真是学不会乖,想要洗白自己,她倒是换个别人啊,逮着纪长泽叭叭叭,人家能信她才怪了。 纪长泽这个人…… 啧,还真是傻人有傻福。 第156章 天下之师(7) 被村里人认为傻人有傻福的纪长泽迎来了自己的两个学生。 张大人的两个孙儿可没张大人这么热爱学习, 一大把年纪了还亲自去书店买书,每天闲下来的时间都要看书。 这两人是元字辈分,大的叫张元文, 小的叫张元武,是张大人独子的双胞胎儿子,今年才九岁,但纨绔名声早就一路传到了他们这儿。 说起来也真不怪这俩孩子, 张大人算是寒门出生, 年轻的时候不努力就绝对没有翻身机会, 而他儿子小时候,张大人也还只是小官, 家里根本就没发迹,也需要靠自己打拼自己努力。 这对父子吃了这么多苦才有了如今的地位,因此知道读书的好处,也清楚他们得自己立起来, 向来都是不需要督促就能自己努力,他们习惯这样了,也没去想孙子儿子会不爱念书。 张元文和张元武就不一样了。 这俩孩子出生的时候张家在京城已经立住了脚,爷爷在朝堂很说得上话,父亲也不差, 而且因为张家家风好, 他们父亲不曾纳妾,后院里只有母亲一个, 自然也没什么庶子来跟他们竞争。 从小到大顺风顺水的,因为父亲爷爷的身份,出门在外都是呼朋唤友,在家就是少爷, 半点压力都没有,九岁大的孩子,愿意认真念书就怪了。 张大人之前也是对着儿子严厉,看着隔了一辈的孙子便狠不下心来,颇为好说话,等到告老还乡,开始细细为张家未来做打算时,才发现张家第三代已经半废了。 不过还好,他们年纪还小,还有得救。 张大人也是狠心要将两个孙儿给掰回来,回乡的时候就带上了他们,指望着好好矫正一下两人的性子。 没想到这俩孙子,念书不行,讨巧耍乖和他斗智斗勇倒是很厉害。 张大人一路走过来,遇见的读书人都是热爱学习自发努力的,哪里碰见过俩孙子这样的滑头,还真有点应付不来。 这次正好碰见纪长泽这位连乡野村夫都愿意教导的好先生,张大人这才起了心思。 纪长泽有大才。 这点从那一篇篇策论上就能看的出来。 难得的是,他有大才,还不图名利,从张大人表示自己可以直接将他引荐给皇上,等于说是让体弱的纪长泽跳过科举流程入朝为官纪长泽都能毫不犹豫拒绝,表示只想要在这小山村里安然度日,就可见其品行。 这样的人才,就算那两个混小子没学到学问,沾染上一点纪先生的品行也好啊。 于是,张元文和张元武俩兄弟就被爷爷提溜着来了。 他们也知道自己以后就要在这个偏远的小山村里跟着纪长泽读书了,两人都是蔫头蔫脑的,但面上没表示什么不满,都乖乖的敬了拜师茶,也都喊了老师。 纪长泽今天穿的还是一身灰袍,面色依旧白皙,温和的看了俩学生一眼,对着张大人轻笑道;“这两个孩子瞧着倒是乖巧。” “也就只是瞧着乖巧罢了。” 张大人叹口气,想想以前跟两个孙子是如何斗智斗勇的头就疼,他实在是不知道要怎么形容俩孙子,只能对纪长泽说:“这两个孩子顽劣,先生别看他们年纪小,心眼多得很,我这个老头子是管不住他们了,我也不指望他们从先生这里学到先生的半分本事,只求先生能让他们懂点事。” “还是孩子呢,少不更事也是正常的,等到大了自然就好。” 张元文和张元武看似乖乖的站在底下低头听训,实际上眼珠子都咕噜咕噜转的欢实。 听到纪长泽那温和好脾气的话,他们都松了口气。 看来这位先生是个好对付的。 也是,听说身子不太好,脾气好到连乡野村人都愿意教导,恐怕就是那种说话都不会大声的性子了。 察觉到了未来先生可能管不住他们,两人松懈下来,再听着上方的纪长泽慢吞吞说着要让他们留在这儿住时也没多大反应。 虽说村子里住着肯定没有家里舒坦,但这边背靠大山,前面还有溪流,等到爷爷走了,他们就能去山上打猎,去溪里抓鱼了。 到时候不光玩的痛快,还不用再听爷爷的唠叨,越想越美滋滋。 纪长泽坐在上面,冷眼望着底下的两个学生在那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的打着眉眼官司,浑身的兴奋高兴都快要飘扬出来的样子。 他轻咳一声,眼神温柔的望着两个孩子感叹:“大人放心,在下心愿便是开一所学堂,之前虽也在村里教导人,但也只是教认字罢了,若是日后开学堂,元文元武便是学堂招牌,我定会好生教导。” 好生教导这四个字,他说的相当认真。 张大人也是没法子了,听了点头:“先生放心,这两个皮猴交给先生,他们不听话您随意打骂。” 张元文和张元武本来正高兴着,听到这句话都悄悄皱眉,刚感到不妙,就听见上面的纪长泽不赞同的说:“孩子还小,不懂事也是正常,怎么好打骂,我是一向不赞同教导孩子要打骂的。” 呼! 两人再次放松下来,心底轻快的不得了。 再听着纪长泽表示要让他们在这边封闭住宿三个月,过了三个月才能回家时,也都没表示抗争啊什么的。 住在村里让脾气好从不打骂人的先生教导,总要比在府中住着从早到晚被爷爷抓着读书好。 纪长泽带着自己新出炉的两个学生送张大人离开。 因为张大人之前是个官,村人虽然好奇,但也不敢靠近,如今看着他走了,才敢凑上前来,看稀奇一般的瞧着纪长泽身后站着的两个孩子。 这俩孩子生的不错,粉雕玉琢的,身上穿着的衣物也是华贵,从头到脚都透露着一股小贵人的气息,眉眼间带着一股骄纵,望向村里人时虽然没什么恶意,但也绝对是倨傲的。 村中倒是没人对他们这种眼神有什么意见,贵人看他们不就正该是这样的吗?他们到城里去的时候,就算是个普通的城里人,大部分也会用这种眼神看着他们。 “秀才老爷,这两位小贵人真是张大人的孙儿?他真教给你来教导了?” 纪长泽笑眯眯的温和回话:“正是,叔伯安心,虽如今我有了弟子,以后每天清晨和下午也还是会教导大家认字的。” 他温柔的摸了摸离自己最近的张元文的头,笑容和煦:“等这两个住习惯了,也可以让他们去教。” 张元文皱眉,躲开了纪长泽的手:“我才不要教他们认字,我可是张家的大少爷,怎么能教这些乡野村民。” 纪长泽手落空,笑容不变,也不训斥,只不温不火的说:“元文,不可无礼,为人处世,要以礼待人。” 被说乡野村民的村人们倒是不介意。 “没事没事,我们本来就是村人,小贵人说的是实情。” 虽然他们不介意,纪长泽也还是很抱歉的对着众人一一道歉。 张元文和张元武站在一起,看他们的新先生对着一群乡野村夫好言好语,都撇了撇嘴,觉得这位先生脾气好过头了。 他明明是个读书人,却半点读书人的傲气都没有,真是让人看不起。 即使他们不乐意搭理村里人,村里人也不介意,反而依旧是很巴结的呵呵笑着跟他们搭话: “两位小少爷在我们村里安心住着,您两位啊,能拜纪先生为师可真是有福气,纪先生可是我们这儿最好的先生了,不光学问好,为人也很好,我们愚笨,怎么教都学不会的时候他也从来不发火,都是耐心的一个字一个字教导,几个月以来,就没见过他生气的。” “可不是,纪先生定然会将两位小贵人当做自己的孩子一般好好教导的。” 张元文和张元武听着村人对纪长泽的夸赞,心底满是不以为意。 不过虽有些看不起纪长泽没有傲气,但这先生性子软倒是对他们很有利,想想还是可以接受的。 纪长泽和村人说了一会话,就将张元文张元武带到了家中。 张大人带着两个孩子来的时候就已经打算让他们住在这儿了,被褥衣裳什么的都带的足足的,临走前下人也都铺好了,虽然比不上府中,但绝对是村里最舒适的床铺。 他可不光带了这些,还带来了张元文张元武的束脩以及伙食费。 钱很多,纪长泽作为一个有不慕名利人设的先生自然是不好收这个钱的。 于是他推拒了好几轮才收下。 这笔钱对于村子里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一笔巨款,也让纪长泽直接从贫穷跳级到了小康。 赵月娘看见丈夫回来,带着笑迎了上来:“夫君,你们回来了,肚子饿了没?我去做饭吧?” “不急。” 纪长泽温声说:“元文和元武初来乍到,许多事都不懂,我先教导他们。” 赵月娘以为这个教导是检查两个孩子的功课。 张元文和张元武自己也是这么觉得的,于是他们很安心的跟着新先生进了屋。 结果到了屋子里,就见着纪长泽直接上前掀了他们府上下人之前铺好的床铺,速度快到两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原本铺好的床铺已经一团糟了。 两个小豆丁懵逼的看着纪长泽,搞不懂他想要做什么。 纪长泽对着他们指指床铺,好声好气的笑眯眯道:“元文元武,把床铺好。” “为什么要我们铺?” 张元文当即不服气的喊出来了:“明明是你弄乱的,之前都铺好了。” “是啊。” 纪长泽半点都不生气他这个学生顶撞自己这个师父,依旧是和言细语,好声好气解释:“虽说这是为师弄乱的,但这床铺是你们要睡的。” “那也是你弄乱的,之前我们府上的下人都铺好了!” 纪长泽不赞同的摇头:“元文,好好说话。” 把他们的床铺弄乱了要他们自己动手铺,还让他们好好说话?? 两个小豆丁气的脸涨红。 “就不好好说话!!明明是你!!我们来是念书的,可不是来做这种下人才做的活的!”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 让他们意外的是,纪长泽压根没和他们继续辩驳下去,点点头,仿佛接受了他们不铺床,转身就要往外走。 这下子,原本像是两只斗鸡,决定要和新先生抗争到底的两人都愣了。 刚刚积攒的一肚子气现在是继续鼓着也不行,卸了也不行。 张元武倒是还记得他们晚上还是要在这里睡觉的,凶巴巴的叫了一声纪长泽:“你就这么走了?!” 纪长泽:“到为师看书的时辰了,你们若是愿意,也可以跟为师一起看。” 张元武:“你走也行,先把我们的床铺好,这个可是你弄乱的。” 纪长泽转身,很温和的看着他,笑眯眯的问了一句:“那又怎么样?” 两兄弟被他这一反问弄得一愣:“什么怎么样?你弄乱的,当然要你收拾了。” “谁规定的我弄乱就要我收拾了?” 纪长泽理直气壮的站在那:“这床又不是为师睡,乱不乱的,与我也没什么妨碍,我为何要收拾。” “再说了。” 他轻轻一笑:“你们说是我弄乱的,有证据吗?” 张元文张元武:“……” 他们神情震惊的望着面前这个笑容和煦的先生,就好像是看见了一头小绵羊摘下了身上的皮,露出里面的狼毛来一样。 纪长泽完全没去看他们的视线有多么震惊和不可置信,慢吞吞的说着:“这便是为师教导你们的第一课了,世人大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除了亲人没人会无条件帮你们,但亲人终究会离去,你们要学会在发生事时自己解决,而不是指望着别人帮忙,人家与你们非亲非故,凭什么帮你们呢。” 说完了,他颇为感叹:“你们对为师如此不敬,为师还这么尽心尽责为你们解惑,我可真是一个好老师。” 张元文张元武:“……” 两个涉世未深的小豆丁完全被纪长泽的厚颜无耻给震懵了。 张元文还试图跟纪长泽争辩:“可这床褥明明是你弄乱的,你整理怎么能叫帮忙,那是弥补!” 纪长泽:“为师再教导你们第二个道理,并不是说谁捅的窟窿就必须要谁弥补,谁办砸了的事就必须要谁去重新办,若是这个窟窿只损害你们自己的利益,旁人是不会去白费心的。” “再说了。” 他挑挑眉:“你们说是我弄乱的,有证据吗?” 张元文张元武:“……” “我们看见了!!两个人四双眼都看见了!!” 纪长泽:“那还有旁的人瞧见,能为你们作证吗?” 张元文张元武:“……” 这屋子里一共就站着他们仨,他们还怎么去找旁人。 张元文还生气着,张元武倒是视线已经开始在纪长泽身上打量了,几秒后眼睛一亮,转身看了看床铺,又转回兴奋喊出来:“你的手!!床褥褪色,你的手上沾了颜色,这就是证据!!!” 他骄傲的如同一只刚刚学会打鸣的小公鸡,得意洋洋的抬起头:“你这次可没话说了吧!!我可是找到证据了!!” 纪长泽点点头:“是,你是找到证据了。” 瞧着两兄弟兴奋的好像是打了胜仗一样,嘴角都翘的要上天,纪长泽慢条斯理的从怀里掏出手帕,伸出手指,细细将上面颜色擦去。 之后再将手帕直接扔到了张文武怀里,在他懵逼的视线下,微笑着把自己干干净净的白皙双手在两人眼前展示了一下。 “看,证据没有了。” “第三课,在不能一击毙命之前,可千万别把自己找到的证据把柄暴露给你们的敌人,不然,啧啧。” 张元文张元武:“……” 他们做梦都想不到,世上竟还有这么厚颜无耻之人。 这是在教导他们吗?!! 这分明是在欺负他们啊!!! 爷爷还说给他们找的先生是什么品行高洁的隐士。 谁家的隐士是这么品行高洁的!!! 还不等到两人炸毛,门从外面被推开,赵月娘端着一盘子桃子走了进来:“夫君,吃桃子……这被褥怎么回事?” 她略有些诧异的看看被褥,再看看站在被褥前的两兄弟:“之前张家不是有人铺好了吗?” 纪长泽无辜回望,叹了口气:“你别管了,让他们自己铺好。” 张元文张元武都炸了。 明明是纪长泽弄乱的,怎么被他这么一说,好像整的是他们两兄弟自己弄乱的一样。 果然,赵月娘再看向两个小豆丁时眼底就带上了了然,视线在赵元武手上那沾了颜色的手帕上转了一圈。 注意到她视线的赵元武:“……不是,这个手帕不是我的,是……” 纪长泽抢话:“是我的,我给元武的。” 赵月娘顿时理解成了“赵元武手上脏了,所以夫君给赵元武手帕让他插手”。 赵元武望着她那一副很了然的模样,内心开始感到不妙:“你不会以为这上面的颜色是我沾上去的吧??” 赵月娘:“没事,沾点颜色就沾点,小孩子嘛,我洗干净就好了。” 赵元武:“……” 这种语气他太熟悉了,以前在府中的时候他犯了错,娘也是这样,虽然很无奈,但也会帮他收拾烂摊子,然后再用着这种疼爱又无奈的语气说他两句。 可问题是,这位师娘倒是愿意帮他收拾烂摊子,可这烂摊子根本就不是他弄得啊!!! “真的不是我!!真的!!是他!!是他刚刚把我们的被褥弄乱了,然后擦了手把手帕扔给我,你不信问我哥,我哥也看见了!!” 张元文赶忙点头作证:“对,我也看见了!” 赵月娘压根没把这俩孩子的话当真,有些好笑的笑笑,伸出手摸了摸面前这可爱小豆丁的头:“好了,师娘又不怪你们。” 说完,又转头对着纪长泽说:“要不还是我铺好吧,他们还小呢,初来乍到,又是府中少爷到我们这个地界来,发发脾气也是正常,等到以后就好了。” 两个小豆丁懵逼一秒后更炸了。 “谁发脾气了!!这明明就是他弄乱的!!!” “就是!!!我们亲眼看着他弄乱的!!” 面对两只炸毛的小少爷,赵月娘半点都没信,神情无奈的看了两人一眼,又充满怜惜的望向纪长泽:“相公,辛苦你了。” 张元文张元武:“……” 什么意思??!! 这一副“因为学生不听话所以你好辛苦”的样子是要闹哪样?!! 怎么他还辛苦了!!! 两人正处于抓狂中,就更加吐血的发现,刚刚还站在那说话脸不红气不喘的纪长泽如今却特别虚弱的咳嗽了一声,面色苍白的冲着赵月娘露出一抹笑,摇摇头,很虚弱,很好性子的说:“哪有什么辛苦的,小孩子不懂事也是常事。” 然后,赵月娘的神情就更加心疼了。 两人:“……” 他们简直是神情恍惚的看着纪长泽跟赵月娘说完话。 赵月娘一出门,纪长泽立刻收回了虚弱神情,懒散的往门框边一靠,打了个哈欠。 “知道为什么你们师娘不相信你们相信为师吗?因为为师面子工程做的好,就算是我真的当着你们师娘的面踩你们新鞋,她也肯定只会觉得我是不小心,倒是你们,都快要把纨绔两个字写在脸上了,自从你们爷爷走了,就一直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对着所有人都一副看不起的样子,若是你们踩了别人的鞋,哪怕是无意的,信不信八成的人都会觉得你们是故意为之?” 两人差点没气晕过去。 这跟面子工程有毛线关系! 明明是纪长泽太会装模作样!而且还阴险的搞栽赃嫁祸。 眼见着自己的两个学生都快要气成河豚了,纪长泽见好就收。 “行了,为师今天教你们的也够多了,你们赶紧把床铺好,然后出来吃饭,等到吃完了饭我考考你们,明天就可以开始学习了。” 张元文张元武宁死不屈。 他们可是张家少爷!!凭什么要跟纪长泽这个阴险骗了他们爷爷的家伙屈服!! 纪长泽:“随便你们,这山间的晚上还是很冷的,你们要在我这里待满三个月,要是你们能接受三个月没有床褥被褥,为师自然也不会介意的。” 两人:“……” 他心满意足的看着两个小豆丁那想发火又不敢发,想生气又不知道该怎么生气,完全拿自己没办法的样子,心情相当的舒畅。 果然还是教小孩子最让人愉悦了。 越皮的小孩,教起来才越有意思。 他心情很好的哼着歌出去,只剩下两个小豆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哥,怎么办啊,要不我们逃回去吧,爷爷要是知道了他敢这么对我们,肯定会跟他翻脸的。” 张元文沉着脸;“你以为我不想吗?我们来的时候是坐马车,连路都没看清,就算是想逃回去,你认识回去的路吗?而且这边四面环山,若是不小心迷了路,有野兽吃我们怎么办。” 两人愁眉苦脸了一会,张元武突然灵机一动,坐直了身子,问张元文;“哥,你身上有银子没?” “我们拿着钱去收买村里人,找个人把我们送回去不就行了。” 张元文眼睛一亮:“对哦!!” 两兄弟赶忙掏出身上的钱凑了凑,两人都不差钱,竟还凑出了个不错的数目出来。 他们心满意足的捧着这些以前自己压根看不上的钱,美滋滋的盘算着:“这些钱肯定足够让那些乡野村夫心动了,我们这就出去找人。” 两人小心的将钱藏起来,垫着脚悄悄跑出去,发现纪长泽正在院子里看书,但好歹是背对着他们,赶忙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手拉着手慢慢走出院子。 一出院子,他们都松了口气。 正准备找人呢,就是这么巧,一个大叔拉着驴车路过,两人眼睛一亮,赶忙小跑过去,把自己给钱,让他把他们送回府中的话一说。 大叔面上露出了心动来,看着他们捧在自己眼前的钱,犹豫道:“送两位小贵人倒是没问题,但这钱能不能再多点?” 两人心底都有些恼怒。 他们虽然是金尊玉贵养大的,但也不是个傻子,从这里去城里的车费才多少,他们给出的钱完全是绰绰有余,这个乡野村夫,居然还好意思张嘴多要。 但现在形势逼人,他们也只能收起内心的鄙夷和傲气,软下声音哀求;“大叔,这是我们所有的钱了,你就送送我们吧,等到我们回了家,我爷爷会再给你钱的。” 乡野村夫半信半疑:“真的没了?” 两人耐着性子点头:“真的没了。” “一文钱都没了?” “一文钱都没有了,不信你看,你看,我们这荷包里都是空的了。” 这位大叔听着点点头,还不等两兄弟高兴他答应,就见着他抬起眼朝着他们身后喊:“纪先生,这就是他们全部的钱了。” 两人:“……” 他们神情僵硬,缓缓,缓缓的转过头,果然见到纪长泽正站在门口笑眯眯的瞧着他们。 见他们看过来,外表斯文笑容和煦的先生还抬起手冲着他们打了个招呼:“元文元武,这么巧啊。” 张元文张元武:“……” 他们简直是瞠目结舌的看着刚刚那个死要钱的乡野村夫走到纪长泽身边,将他们的钱全都给了纪长泽,笑容憨厚:“不愧是张大人的孙子,小小年纪,身上倒是放了不少钱,这要是碰见别人,说不定还真的愿意带他们去找张大人。” 纪长泽颠颠手里的钱:“多谢胡大哥今天帮忙,要不是你,这两个孩子说不定就真的跑回家去了,到时候还要劳烦他们爷爷再来送一趟,这下可好了,省了不少事。” 说完,他对着神情僵硬的两个学生介绍:“来认识一下,这位是你们胡伯伯,就住在隔壁的。” 张元文张元武:“……” 他们还没从外面的世界居然如此险恶中回过神来,纪长泽就已经好好的跟胡老儿子道别完,一手提溜着一个回了屋。 然后,一人手上被塞了一本书。 “你们先自己看书,我要抽查的,要是背不过的……呵呵。” 张元文和张元武咬牙切齿。 “我们就不背,看你拿我们有什么法子,要是敢对我们做什么的话……你别忘了你跟我们爷爷说过什么!你说你不会打骂我们的!要是你敢对我们做什么的话,爷爷肯定不会放过你!” 纪长泽发现,他这两个学生的确是属于天资聪颖的那一类。 不光聪明,而且脑瓜子转的也灵活。 比如发现形势不对立刻放弃硬刚要撤退,现在知道身上没了钱跑不掉了,就开始用釜底抽薪这一招。 不过到底还是孩子,想法还是太简单。 纪长泽;“谁说惩罚你们就必须要打骂了?” 两人一愣,随即都警惕的望向了他。 纪长泽点点自己给他们的书:“你们好好看看这本书吧,若是哪里做的不对,这本书就会作为惩罚你们的工具。” 书怎么作为惩罚工具? 张元文和张元武相当不屑。 等着纪长泽走了,他们才带着点好奇的打开书,想看看这书有什么稀奇的。 这是一本律法。 里面不光详细的描写了什么事不能犯,还清楚写了犯了后要怎么惩罚。 一开始两人还都不以为意,看着看着,脸色就白了。 张元武害怕的往哥哥身边坐了坐:“哥,他不会用这里面的法子来惩罚我们吧,我害怕……” 张元文也害怕啊。 但他还是勉强撑住了安慰弟弟:“别怕,这些惩罚都是用来罚犯人的,我们是被爷爷送来念书的,又不是犯人,他要是真的敢这么罚我们,爷爷发现我们身上有伤了肯定绕不了他。” “但是这上面写了这么多罚完后看不出来的法子,万一他用这个来罚我们……爷爷看不见伤,肯定不相信。” 张元文咽了咽口水:“应该不会吧,我们可是爷爷的亲孙子,亲孙子和一个外人,他怎么可能会不信我们。” 话是这么说,越说却越心虚。 纪长泽之前说的话一直在他们脑海里盘旋。 他们之前骄纵,名声也不好,为了出去玩骗过爷爷那么多次,撒谎更是家常便饭,再看纪长泽,心是黑透了,面上却一片纯白。 他们双方各执一词的话,两人还真的不太自信爷爷会相信他们。 “要不、要不我们就先忍一忍,等到三个月过了,爷爷来接我们,我们就再也不来了。” “对,忍一忍,好汉不吃眼前亏,以后我们再报仇。” 纪长泽站在门边听着屋里俩孩子怂了,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了一抹笑。 他出去到了院子里,赵月娘正在摆菜,看见他出来问道:“怎么样?元文元武想通没有?” “想通了。” 纪长泽点点头,很欣慰的样子。 “到底只是孩子,我只是用抄书威胁了一下,他们就服软了。” 赵月娘听了也跟着松了口气;“他们愿意配合就好。” “放心吧,这俩孩子看上去挺对我服气的。” 话是这么说,全村人却都知道这两个小贵人不服气纪长泽。 明明纪先生每天好声好气温温柔柔的教导他们,连一句重话都没舍得说过,那态度,完全可以说是把他们当成自己的孩子来对待了,结果他们居然还不觉得满足。 一直在嚷嚷着纪先生对他们不好,或者纪先生恐吓他们。 那可是纪先生啊,他这性子可是出了名的好,总之不管两人说什么,这两个小贵人说的话村里没有一个人信的。 哦不对,也还是有人相信的。 赵美娘就很相信两人说的话,甚至一直觉得她和他们非常的有共同语言。 她之前还打算去接近两人,然后一起戳穿纪长泽的真面目。 可惜这个想法还没来得及实施就被二房发现了,二房的人敢欺负赵月娘,可不敢去招惹张大人的孙子,那是紧赶慢赶的把人给按住了,再三的重申不让赵美娘去找那俩孩子。 她是个什么人家里人都清楚,身上的偷窃名声还没洗干净,要是再把小贵人得罪了,她还像不像嫁出去了。 赵美娘只能愤恨的被关在家里做事,努力盘算着找机会出来和小贵人们碰头。 她说的话村里人不相信,这两个大少爷说的话,村人总该相信了吧。 纪长泽不知道赵美娘在打什么主意,总是威胁也不好,不利于小孩子的身心健康,也相当影响师徒关系,他今天打算换个法子。 带两个小的来打猎。 用的理由是他们很乖的背诵完了整本律法,并且还十分流畅,所以奖励他们可以出来玩一天。 赏罚有度嘛。 这个词对于两个孩子来说可是个新鲜词汇,他们自从跟着爷爷到了这个破县城里哪里被赏过,每天不是挨训就是被逼着念书写字,有的时候府中来了客人还要被带出去见客,不光人要去,还要带上自己写的文章,然后再被爷爷当着客人的面狠狠批一顿。 也不怪两人越来越厌学,说起聪明来他们比谁都聪明,只是小时候基础没打好,完了长辈又盼着他们拔苗助长,长得不好还要挨骂,久而久之负面循环,自然就越来越不喜欢看书学习了。 这还是第一次,他们会因为念书好而得到奖励。 而且还是两人喜欢的奖励。 尤其是出去的时候,因为带着弓箭,碰上了村人,村人好奇:“纪先生,这是带着两个小贵人去打猎?” 纪长泽点点头,笑道:“他们二人天资聪颖,平日里也勤奋好学,我让他们背书,他们竟在这几日就能背下一整本书,如此奇才,就算是我也从未见过,便想着带他们出来游玩打猎放松一日,权当做是奖赏。” 村人很震惊:“几天就能背下一本书?!!” 他这副“我的天啊世界上居然还有这么聪明的人”的神情看的两个小豆丁简直要飘起。 有地位的人大多都比较含蓄,优秀的儿子都是称呼孽子犬子,更别提他们并不优秀了,从小到大,可从来没人这样夸过他们。 村里人就不一样了,他们自己能认字就不错了,学起来艰难的很,死记硬背也只能勉强认下几个字。 因此一听说这俩孩子居然已经可以完整背下一本书,还是用短短几天时间,简直恨不得把他们吹到天上去。 张元文和张元武被吹捧的身子都要飘飘然了。 虽然这所谓的几天背下一本书是因为害怕纪长泽真的惩罚他们,铆足了劲从睁开眼背到晚上睡着,一刻都不敢停下。 但是被人这么夸,也太爽了吧!! 小豆丁们挺直了腰板,面上一副“我不在意,我很淡定”的模样,实际上耳朵恨不得长在两人身上,听着他们夸自己。 一向对他们严格,总是以漫不经心的态度坑他们的纪长泽在对着外人,倒是夸的很大方:“之前我还觉得这两个孩子天分不足,教导起来才发现他们天资远超常人,他们如此天分,怕是张大人也不及,只是越是天资聪颖,就越是要好好教导,免得走了歪路,更要看的严一些。” 两个孩子站的笔直,面上都正常,心里却乐开了花。 真的吗?! 他们比爷爷还聪明吗!! 先生教导他们严格,就是因为他们比别人聪明很多吗!! 原来我们是天才!!! 村人又是一顿彩虹屁,纪长泽也配合的再顺着多夸了几句,等到分别开,他又恢复了对两人的严格:“今日虽是放松但也不可懈怠,便当做教导你们弓箭,你们天分高,若是好好学了,定然不会打不中猎物,空手而归的那个,回去抄书。” 虽然还是布置任务,也依旧是完不成就惩罚,两个小豆丁心底却满满都是喜悦与兴奋。 张元文骄傲满满的挺直脊梁,很自傲的说:“老师放心,我肯定能带猎物回去,我打只山鸡,给老师师娘炖汤喝。” 张元武也赶忙跟上:“我打只兔子,让老师师娘吃兔子肉。” “行,我就等着你们的山鸡汤兔子肉,不过比起这些,我更想看到你们金榜题名。” 纪长泽拍拍他们的小肩膀:“为师眼光一向不差,你二人只要好好学,都是状元之才,但光有文采还是不够的,文人最忌身弱,你们看为师,身子差,便哪里都去不了,你们不光是读书的好苗子,也是练武的根骨,倒是比我强一些,以后,原本休息的黄昏便用来练武吧。” “礼、乐、射、御、书、数,这些依着你们的天资,都能学到最好,过些日子,为师便都逐一教导。” 要是之前听说还要学这么多,俩人一定来个崩溃当场,哇的一声哭出来都是有可能的。 但在被夸了天资,还被一向瞧不上他们的老师这么自信满满的展望了一下未来,张元文和张元武都激动的不得了。 “老师放心,我们绝对会好好学的!!” 他们可是状元之才!!! 学这么点小东西算什么! 眼见着两人拿着弓箭,雄赳赳气昂昂的往前去了,纪长泽觉得距离自己看着学生勤奋自学,谁不让他们学他们就跟谁急的日子不远了。 这次打猎,师生关系得到了很大的改善。 要不怎么说纪长泽狗。 要是他开头就夸,这俩肯定觉得他在奉承他们,不光不会听,还会看不上这个老师。 但他先把两人碾压一顿,等到他们做出成果了再夸,张元文和张元武顿时觉得这都是靠自己个人的努力得来的成功。 到底是小孩子,靠着自己本事得到了夸赞怎么会不高兴。 再加上出来“玩”一天这个奖励,他们心底对着纪长泽亲近了不少,尤其是在得知他居然写信给爷爷夸耀他们之后。 开心!!! 快乐!!! 爷爷一定会对他们刮目相看的!! 两个孩子飘到上天时,赵美娘终于辛苦的跑了出来,偷偷摸摸来到赵月娘家门口,蹲守了好一会儿,腿都蹲麻了,才等到两个小贵人出来。 他们居然是出来擦弓的,小小的年纪,还是官宦人家的小公子,居然还要亲自擦弓,可见纪长泽对他们有多差,怨不得他们也看穿了纪长泽的真面目。 赵美娘心里一喜,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她连忙整理了一下衣服上前,走到近前了再惊呼一声:“呀!!您两位小少爷怎么能干这种粗活!!” 说着,她一把抢过张元文手里的弓,脸上满是心疼的说着:“这纪长泽到底是怎么照看你们的,快别擦了,让我来擦。” 张元文本来正小心轻柔的擦着自己的弓箭,老师可说了,等到他们再完成任务,就还带他们去打猎,到时候他和弟弟要比试谁打的猎物最多。 为此,两人特地跑出来找阳光好的地方擦他们的弓箭,师娘要帮忙他们还不让,就是怕师娘没给他们擦好,非要自己珍惜又小心的擦,力道柔的只差没把手里的弓当成什么绝世珍宝了。 结果他正宝贝一样的擦着,突然冒出来一个人这么粗暴的把他弓箭抢走,一边说话还一边粗手粗脚的用力擦着他的宝贝弓箭,张元文直接炸毛了。 “你干什么!我认识你吗!!你做什么抢我弓箭!!” 正等着小贵人得到共鸣委屈朝自己哭诉的赵美娘愣了。 不是,这反应不对啊。 共鸣呢?哭诉呢?委屈呢? 她正愣着,张元文已经一把抢过了自己的弓箭,心疼的摸了摸,警惕又愤怒的瞪着赵美娘。 赵美娘见他生气,也来不及多想,赶忙挤出一抹笑:“小贵人,你别着急,我不是要抢你东西,我是看见你们自己干活,心疼。” 不就擦擦弓箭,有什么好心疼的。 这弓箭可是他们的随身之物,当然要自己擦了,这就跟戏本子里,大侠都是自己擦剑,不让别人沾手一个道理。 不懂还非要来献殷勤,眼底的算计都快要冲出来了,当他们眼瞎看不见啊,这女人真讨厌。 张元文和张元武都不太喜欢赵美娘这副把他们当成傻子哄的样子,但经过纪长泽身体力行的教导,他们也学会了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都不露分毫。 “多谢这位大婶,不过是我们自己想擦弓,就不牢您费心了。” 大、大婶…… 赵美娘神情一僵,差点没被憋出内伤来。 她分明是个妙龄少女,这两个小孩瞎啊。 可偏偏,她不敢得罪两人,只能尴尬笑笑,切入正题:“小贵人啊,我听说,纪长泽对你们不好是不是?” 两个孩子对视一眼,狐疑的看着赵美娘,谁也没说话。 赵美娘继续:“纪长泽他是个什么人你们也清楚对不对?他表面上是个好人,实际上就是个阴险毒辣手段多的,而且啊,眼光还不好,把个废物当做宝,居然看上赵……” 刚刚还耐着性子听她说话的两兄弟实在是憋不住又炸了。 这要是再提前一天,说不定他们还会觉得赵美娘说的很对,但换成现在…… “你才眼光不好!你全家眼光不好!!” “就是!!!我们老师眼光好的很!!!你说谁废物呢!!你居然敢骂我们!” 赵美娘:“???” “我没有骂你们啊??谁骂你们了?!!” 两兄弟却都不听。 老师才跟村里人夸了他们俩,说他们天资聪颖,还说他们未来会考状元,这女人就跑过来说老师眼光不好。 还说老师把废物当成宝,曾经被爷爷父亲批评过无数次的两个小豆丁完美代入到了“废物”一角,别人都觉得他们天分不佳不上进,只有老师把他们当成宝,说他们比爷爷还聪明,赵美娘这么说,他们不生气才怪。 张元文想到纪长泽的教导,勉强按下了想直接骂人的冲动,选择用比较文雅的方式怼回去:“还说我们废物,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个什么德行,字你认得全吗?写出来有风采吗?能背的下律法吗!连自己的弓要自己擦都不知道,你肯定也没学过射术,你还说我们,你连我们一根头发都比不上!” 张元武:“就是!我哥说的对!” 张元文:“我们兄弟与你素不相识,你突然跑过来说这么一番话是想干什么!你以为我们小孩子好欺负吗!你以为我们会相信你说的话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嫉妒我们才华!” 张元武:“对,你嫉妒我们才华!!” 赵美娘:“……我、我嫉妒你们才华??” 见她还是不承认,张元文恶狠狠瞪了她一眼,拉着弟弟的手转身就往院子里跑: “老师!!老师!!师娘!!你们快出来!有个又老又丑弯腰驼背的女人欺负我们!!” 又老又丑…… 弯腰驼背…… 赵美娘差点没一口血吐出来。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说好的这俩小贵人也讨厌纪长泽呢!!! 第157章 天下之师(8) 纪长泽被两个一边走一边叭叭叭告状的孩子拉出来的时候, 赵美娘已经吓跑了。 就算没看见人,听着俩孩子的形容他也猜得出来刚才是谁。 他笑笑,依旧是笑容温和:“你们说的那人可能是你们师娘的堂妹, 她一向是如此,不必管,接着擦弓箭吧。” 师娘的堂妹? 两个机灵的孩子对视一眼。 他们在京城时可是不少好友,虽说是男子, 但也爱八卦, 有时候聚集在一起不免就说说谁家又出了什么新鲜事, 权贵人家后宅少有安宁的,不是那个庶子要和嫡子争锋, 就是家里的家主宠妻灭妾。 反正真的想听的话,听个三天三夜都听不完。 张元文和张元武没少听热闹,也知道了不少事。 比如说亲戚之间不一定都是其乐融融,也有争锋相对的, 再比如说自家姐妹都会互相竞争仇视,更别提堂姐堂妹。 俩人想明白了,立刻在赵美娘头上按了一个“恶毒女配”的戳。 怨不得他们瞧着她看过来的眼神就不对,师娘是她堂姐,那么老师就该是她堂姐夫了, 她却半点不知礼, 竟然直呼老师大名。 两人嘀嘀咕咕,商量好了下次这人要是还敢再来他们跟前, 他们定然要好好吓唬吓唬她。 赵美娘之后倒是又努力的来了几次,都是试图解释自己只是单纯想说纪长泽坏话,绝对没有骂他们俩的意思。 然而并不是说只要她努力了就能成功的。 张元文和张元武如今已经将纪长泽真正当做了老师,自家老师, 怎么能允许一个外人叽叽歪歪。 他们倒是没做的太过分,就只是挖了一条蚯蚓,在赵美娘又开始到了他们跟前,把他们当做三岁小儿一般对待,明里暗里说着他们老师坏话的时候,将这条长的肥硕无比的大蚯蚓扔到了她身上。 “啊!!!!” 赵美娘虽然是乡下人,可小时候家里就靠着扒拉走了赵月娘家财产小小的发了家,她在家里又受宠,基本上是不下地的,看见蚯蚓也不会觉得没什么,吓得一个劲的叫。 这叫声实在是太过凄惨,很快吸引了周围人的视线。 大家伙本来就十分关注这两位小贵人,发现声音是这边传来的后赶忙的走了过来,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他们往我身上扔这个!!” 赵美娘眼眶泛红,见到有人来了,下意识的摆出自己最让人怜惜的姿态,指望着像是以前那样,让人们都站在自己这边。 要是张元文张元武还是初来村子里的时候,她就算是不这么干,别人肯定也会相信是这两个淘气的大少爷做的,毕竟小孩子吗?谁还没有个淘气的时候,就算是他们小的时候也喜欢这样去作弄小姑娘。 但今时不同往日了。 赵美娘小白花,经历了纪长泽的魔鬼教育后,张元文张元武比她还要白上一层楼。 两人立刻站了起来,神情不卑不亢:“我们没有欺负她。” “对,我和哥哥方才正在背书,她突然跑过来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说什么老师不是个好人,让我们不要相信他,还说让我们去告诉爷爷老师欺负我们,还说师娘坏话。” 张元武声音清脆,都没给赵美娘反应过来的时间,小嘴叭叭叭就说出了一连串话:“我和哥哥气不过,不想听她说话这才让她走,谁知道她突然这么大声的叫,吓得我手里头的书差点都没拿稳。” 他声音清脆稚嫩,却十分稳得住,有条不紊的说完了,面上也没显出怒意来,看的众人不由得在心里赞叹了一句不愧是当官的孙子。 这两位小贵人除了第一天来他们村时还有些倨傲,之后就一直是彬彬有礼的模样(被纪长泽强硬改的),平时也没见他们像是村里的孩子们一样四处野,而是有事没事就看书(纪长泽布置的功课太多压根没时间玩)。 斯斯文文干干净净的,背后有张大人这个爷爷对着他们这些普通村民也依旧十分有礼。 这样的孩子,谁能不喜欢。 说他们是故意欺负赵美娘,还真的没人相信。 接着又感叹赵美娘还真是死不放弃啊。 当初她就偷赵月娘家的东西,没想到现在纪长泽和赵月娘都成亲了,她居然还这么不死心的要去抹黑这两口子。 她名声本来就差,现在让这两个孩子当着这么多人的戳穿她哄骗纪先生学生的事,以后还怎么嫁得出去。 眼瞧着众人视线都落在了自己身上,赵美娘一脸不敢置信的看向了张元武,简直不敢相信这么一个九岁大的孩子就能说谎说得面不改色。 从小吊打,靠着精湛演技一路吊打同龄人的她一时竟有些蒙圈了。 “不是,你们小小年纪怎么还说谎,方才分明是你们在我身上扔这恶心的虫子。” 张元武白嫩的脸蛋上露出了一丝郁闷,直接伸出手递到了大家眼前:“你说我们拿着蚯蚓丢你,可蚯蚓是在土里的,你看看我手上,干干净净,半点尘土都没有。” 张元文也赞同的点点头,同样伸出了自己的一双手。 兄弟俩的手全都是白白净净一尘不染,实在是不像刚刚拿了蚯蚓的样子,这下子,彻底没人相信赵美娘了。 赵美娘差点没气的吐血。 真相就在眼前,可她却硬是斗不过两个小孩子,这么多人站在这,却没一个人相信她。 还有人劝她:“美娘,如今纪先生学堂这么多人,你说你,好歹他也是你堂姐夫,你跟他过不去做什么,纪先生心地好,人也好说话,你若是放下架子,好好的赔礼道歉,说不准纪先生就不再追究了,你们日后也还能好好的当亲戚处着。” 有纪长泽这么个姐夫,只要关系不是太冷淡,赵美娘想要嫁出去可就太容易了。 只可惜对方一片好意,赵美娘却听着气的只喘粗气。 凭什么让她赔礼道歉!! 那明明是纪长泽栽赃陷害,还有这两个小孩,亏她一开始还以为他们和自己一样,都看透了纪长泽的本质,没想到他们居然和纪长泽是一路货色。 她努力的呼吸着,想要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行,她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对着这两个死孩子不客气。 不然得罪了张大人,她以后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天知道赵美娘是多么努力才让自己脸上挤出一抹笑来:“是,可能是我看错了吧,两位小贵人别见怪。” “不见怪不见怪,只要你以后少来找我们说我们老师坏话就好了。” 赵美娘;“……” 她听着耳边村人的窃窃私议和投注在她身上的视线,神情越发尴尬僵硬,干巴巴的应了一声。 眼见着她“知道错了”,两个小贵人也不像是要不放手的样子,其他人这才慢慢散开各自做自己的事去。 于是,这片地方又只剩下了三人。 赵美娘正努力的深呼吸,就见着张元文慢腾腾的从怀里掏出一张手帕,上面正沾染着蚯蚓身上的泥土,见她瞪大了眼睛看过来,这么大点孩子,笑的倒是挺得意:“还好带了手帕,不然手可就要脏了。” 赵美娘:“……” 她眼睁睁看着两个小小年纪就狠狠坑了她一把的孩子乐颠颠的手拉着手,带着他们的书小跑着离去。 只剩下她一个人站在这太阳底下。 懵逼,懵逼,还是懵逼。 不是,这俩孩子成精了吧?!! 纪长泽是事后才知道的这件事,他表面上没说什么,之后又不动声色的给两个孩子加了许多三观端正课。 主要讲的就是,有自保能力当然好,但要记住,在非必要情况下,出手坑人还是为了反击或者自保比较好,若是对方没有坏心眼,亦或者是无辜之人,就绝对不能挖坑把人埋进去。 他最近觉得这小日子过得相当充实,这两个学生是真的聪明,而且还十分抗压,只要夸人的话到位了,再怎么辛苦的学习他们都能乐颠颠的学。 可见这倆孩子有一个多么悲惨的童年啊,不然也不会这么缺夸。 纪长泽变着法的教导他们君子六艺,吃穿住行的礼仪,什么走姿什么坐姿,还有人情世故,以及朝堂纷争小故事。 这可比养花草有意思多了,这俩孩子被养的天真,白纸一张,纪长泽往上面描绘几笔,他们就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去生长。 当然了,身为纪长泽的学生,两人在智商这方面有了突飞猛进的突破。 毕竟学习能力强大,这一点从他们联手坑赵美娘就可以看得出来。 那一套一套的,完全是运用来初来乍到时纪长泽教导他们的法子。 三个月到期时,俩孩子回府住了一天,然后就闹着要回来继续学。 这可把张大人给高兴坏了。 从来都是他追在两个孙子屁股后面逼着他们学,追的松了人就能跑了,追的紧了俩孩子也不配合。 结果现在,他这边说辛苦了三个月休息休息吧,俩孩子自己个不乐意了,谁不让他们学习他们跟谁急,两人一起看书到晚上,第二天就包袱款款又去找他们老师去了。 张大人欣慰啊。 得意啊。 他这一辈子都顺风顺水,临老了在俩孙子身上栽了跟头,为此他无数次后悔当初怎么就没从这俩孩子小时候就开始教育。 闹得老友相聚,人家隐晦而又含蓄的夸儿子孙子时,他连个屁都憋不出来。 得意的张大人在两个孙子走了后就美滋滋的写起了信。 写给他在京城的好友们。 告诉他们:我的好友啊,我最近真的是十分烦恼,起因还是我的两个孙儿在,从前你是知道的,我为了他们不上进有多么多么烦心,而如今不一样了,我寻到了一位有大才的隐士教导他们,这位大才也真的是很厉害,这两个皮猴子只在他们老师那住了三个月就改头换面,人也不作死了,也不想着逃避学习了,一个比一个爱学习。 回来就住了一天,那是书不离手,看的入迷,第二天就嫌弃我们家没有读书氛围,匆匆回了他们老师那,我是高兴的同时,又带着烦恼,这两个孩子毕竟年纪还小,我担忧他们如此认真念书沉迷学习,平时除了他们老师给规定的休息时间都不肯去休息玩乐,小小年纪就如此沉闷,以后长大了可怎么办。 你的亲亲好友 一连写了三封表面上是担忧吐槽,实际上是满含炫耀的信后,张大人爽了。 当然了,他也没忘记写信告诉自己的另外几个同样有子孙不争气烦恼的好友,让他们赶紧过来,看能不能把孩子送到纪先生手底下,到时候哪怕是舍了老脸求求人家收下呢,这可是能改变孩子一生的大事。 当然了,虽然是好心建议,但也不妨碍张大人舒舒服服的炫耀。 书信送到京城的时候已经是三个月后了,接到了信的几位大人看完后心里就是一酸。 这家伙就这么得意的吗? 不就是孙子懂事了,他们的孙子从小就懂事,也没见他们说些什么啊。 实际上,虽然张大人说的是实话,但这几位大人心底是不怎么相信,或者说,他们认为张大人说的有些夸大。 毕竟都是多年好友了,对方的孙子是个什么性子他们那是一清二楚,这个年纪的孩子本就顽劣,再加上元文元武有着丰富的斗争经验,性子还十分倨傲,什么样的隐士才能让他们乖乖学习? 而且只学习了短短的三个月时间,连打基础都不够用,怎么到了老友嘴里,就变成了脱胎换骨了。 不可靠,相当的不可靠。 于是,结论是,张大人要么是太想要吹牛了,要么就是自带“我孙子真乖”滤镜,两个孩子只是稍微懂事一点点,就把他高兴成这个样子了。 张大人要是知道这几位老友是怎么想的,肯定要抱怨。 什么叫做他自带滤镜,他说的这些明明都是事实好不好。 两个孩子的确是只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就脱胎换骨,就算内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幼稚,但好歹面上能够维持住稳重。 京城里,不光几个大人收到了信,张元文张元武的父母也收到了。 两人拆开信一看内容,反应跟那几位大人一样,都不相信。 自己的儿子是什么德行他们还不知道吗? 再看上面清清楚楚写着一行行的元文元武是如何热爱学习的,两人就更加不相信了。 比起俩孩子自己主动学习,他们更加倾向是父亲拿着棍子站在他们后面逼着他们学。 张夫人看着看着,眼眶就是一红,掏出手帕擦了擦眼泪,哽咽着道:“若是元文元武真的如此,定然也是因为吃了许多苦头,否则他们小孩子家的,不想着玩乐就不错了,怎么可能会时时刻刻念着读书。” 小张大人其实也是这么觉得的,但看着夫人落泪,他自然不能再火上浇油,只能赶忙劝道:“夫人别想太多了,这两个孩子知道上进了是好事,怎么你还哭起来了。” “世人都盼着孩子越有出息越好,我自然也是如此,可一想到元文元武小小年纪爹娘就不在身边,还要在深山老林中跟着先生念书,短短三个月他们就能如此,定然是吃了不少苦头,不知道受了多少先生责罚。” 张夫人越说眼泪越多,心底满是心疼;“若是真的受苦,我倒是宁愿他们一辈子都平庸,只要平安便好。” “男儿本来就该多吃些苦头,否则一直顺风顺水,如今你我还在还能护着他,等到日后我们百年了,又有谁会护着他们?就该自己立起来才对。”小张大人说了几句,见夫人还在垂泪,又宽慰道:“别多想了,父亲疼爱元文元武不比你我差,有父亲在,他们吃不了多少苦头。” 可这些宽慰张夫人却完全没有听进心里去。 父亲是疼爱两个孩子,但信中不是也说了吗?这两个孩子是被送到了那位纪先生住着的村子里。 三个月都不能回一次家,自然,父亲也不可能从旁照拂了。 还是住在村子里。 她想象中,立刻冒出了自己的两个儿子日子过得苦兮兮,互相抱团取暖,晚上想家想的哭,可怜兮兮喊娘的场景。 顿时,眼泪流的更加厉害了。 我的儿啊,你们可吃大苦了。 此时此刻,远方的小山村里,俩兄弟舒舒服服的坐在火炉边,馋的嘴里一个劲冒口水,一会一问;“老师好了吗?是不是好了?” “可以吃了吗?可以了吧?” “好香啊,老师它肯定熟了我们还是别等了赶紧吃吧。” “实在不行我先喝口汤。” 纪长泽老神在在的坐在他们对面,见一直努力维持稳重人设的两个学生就差急的用手捞了,才抬了抬眼皮子;“你们着什么急,等着,等你们师娘来了再吃。” 张元文馋的口水直流,冲着老师讨好笑笑,讨乖道:“老师,我实在是馋的不行了,我也不想着急,但是坐在这里这个香味一直往我鼻子里面冒,我真的受不住啊。” “是啊老师,哥哥早晨还多吃了一个鸡蛋,我可只吃了一个鸡蛋,我早就饿了,就让我先吃吧。” 纪长泽表示不行。 他神情淡然,抬了抬眼皮子看着自己的两个学生,动作之间,那股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能巍然不动的范一下子就出来了。 “为师是怎么教导你们的?为人处世,就是要沉得住气,静得下心,无论多大的诱惑在你们跟前,你们都要稳住,不能在脸上露出一点点端倪来,否则日后进了朝堂,心底想的什么脸上即可就摆出来,骨头都能让人家啃干净。” “坐直身子,别乱动,眼睛里别冒绿光了,不过就是吃火锅,怎么就馋成这样。” 纪长泽严厉的批评着自己的两个学生:“就算不提这些,用饭时要等人齐了再开始是礼貌,何况等的还是你们师娘,她对你们多好,你们等等她怎么了,一个个猴急猴急的,瞧着真是不像话。” 他十分淡定的轻轻掸了掸袖子:“你们看为师,不就很沉得住气,丝毫不急吗?” 张元文张元武:“……” “老师你都开始吃了你当然不着急了。” 被戳穿的纪长泽丝毫不脸红,相当淡定自然的夹了一筷子小青菜放在自己嘴里,咀嚼几下心满意足的咽下去后,才用手帕擦了擦嘴角,慢条斯理开口:“谁让你们二人和你们师娘一样不能吃辣,为师自己吃一个辣锅,自然不用等你们师娘。” 也就是刘氏总觉得跟这两个小少爷一起吃饭不自在,索性干脆去镇上逛街去,买一些准备过冬的货物,就在镇上吃,不然,他们还要再多等一个人。 纪长泽也是坏心眼,明知道这俩孩子馋,还故意吃的缓慢,吃什么东西都要慢腾腾的夹起来,再慢腾腾的放在自己嘴里,然后慢腾腾的咽下。 时不时的,还评价一番。 “细嫩软化,入口即化。” “新鲜下饭,脆爽可口。” “柔嫩,口感甚佳,再来一口。” ——咕咚。 张元文和张元武眼巴巴的瞧着自家老师吃了一口又一口,嘴上还在用着各种只有他们想不到没有纪长泽说不出的形容词来形容。 就在他们忍不住要抗议的时候,赵月娘终于来了。 一进来发现张元文和张元武还没动筷子,她就是一愣:“元文元武怎么不吃?” 若说纪长泽是假的善心好说话,那么赵月娘就是妥妥的真了。 在这个家里,一向是纪长泽给予他们寒冬般的冷酷,赵月娘再给他们春天般的温暖,于是两个孩子很是依赖师娘,见她问立刻就要告状:“师娘,我跟你说……” 纪长泽夹了一块肉,慢吞吞道:“这俩孩子要等你回来再一起吃。” 张元文和张元武一愣。 这话听着是没毛病。 他们的确是被要求要等着师娘回来再一起吃。 但是怎么越想越觉得别扭。 想了一秒钟,俩人同时想出来了。 老师又在坑他们了!!这话说的,好像是他们主动要等师娘一样。 老师难道还以为他们还是当初刚来时候,那么容易哄骗和忽悠过去的他们吗!! 他们愤愤不平,张嘴就要戳破老师的奸计。 结果还没张口,就被赵月娘惊喜的抱在了怀里。 “元文元武这么乖?居然还等师娘回来再吃饭,来,快坐下吃饭,下次不用等。” 眼看着赵月娘满脸的惊喜,因为以为他们是主动等师娘才不吃饭,一直在夸他们懂事,俩孩子张开的嘴就憋不出字了。 得了。 师娘这么高兴,还是认了吧。 他们偷偷瞪了一眼正在吃饭的纪长泽,心底嘀嘀咕咕。 老师太阴了。 每次都是这个样子。 真是的,自己家亲学生还要坑,好像他不坑人就会浑身不舒服一样。 当然,此刻的他们还不知道,因为在自家老师家过着如此水深火热,每天都能随随便便掉进坑里,爬起来,再掉进去,再爬起来反复循环。 等到日后他们进入了官场,因为自身过于优秀,无数人铆足了劲的想要把他们给拉下来,但无论那些人使出什么手段,用了什么法子,阳谋阴谋全都轮番得上,这俩人明明年纪轻轻,却跟老狐狸一般,就是不上当。 而且不光不掉坑,他们的耐性和耐力居然也比常人要强出许多,无论发生了多么大的事,面部管理永远都没松懈过,就算是天塌下来,两人也能保持着这么稳重镇定的神情去处理。 恐怕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张家二位大人能够永远保持面容镇定居然是从一次次等待吃火锅中被历练出来的。 纪长泽继续做他的先生。 这两个学生用起来是真的顺手,现在教导村民的事他也完全放权交给了他们,不光能够培养他们的耐性,给他们一个机会去观察人生百态,最重要的是,纪长泽又得了名声又不用干活。 这俩学生是真的走运。 因为王朝新建,正是需要人才的时候,皇帝为了招收人才,特地开了特例,不再是三年一考,而是一年一考。 其中秀才考举人这两个时间段还跨的特别长,若是有对自己特别有信心的人,还可以考上了秀才后直接去考举人。 当然,没人这么干,毕竟这需要本身就拥有举人的实力,而每次考试对于文人来说都是一场大难关,考完一次休息半年,怎么可能还有精力去准备下一场考试。 但对于纪长泽的这两个学生来说,这可是个好机会。 纪长泽又开始他的魔鬼教育了。 也幸亏这俩孩子是真的聪明,而且也真的相当抗揍,不是,是抗学习,只要多夸夸他们,他们学的比谁都上瘾,完全是一副热爱学习的模样。 于是,在第二年年初,纪长泽让他的两个学生下场了。 考上童生的时候,张大人已经是满满惊喜了。 等考中秀才时,他简直兴奋的恨不得来一段老年蹦迪。 而等自己的两个孙子双双考上举人的消息传来时,张大人大脑足足空白了三分钟。 他一向身子健壮,此刻也不免手抖,拿着茶杯的手抖啊抖啊,险些没有把茶杯给摔了。 “你说的可是真的??元文元武,真的都考上了举人?” 下人也是一边高兴一边充满着不真实感,声音都是飘的了:“是真的老爷!!小的看的真真的,咱们孙少爷真的都考上了举人,而且名次还十分靠前!!” 他也是飘着,孙少爷去年还满府捉蛐蛐逗弄着玩。 那个时候还不知事,那位纪先生竟然只用了不到一年的功夫,便让二位少爷直接从一届白身跳到了举人。 这可是举人啊!!! 再下一步就是进士,若是考中了进士,到时候通过殿试入朝选官,他们家二位少爷才十岁,竟已经走了许多人四五十岁都走不上去的路。 “真的、真的是举人……” 张大人手抖的不行,却也没忘了自己现在应该干什么;“快,快,让马车到府门口去!!” 下人问:“大人,咱们是要去看孙少爷么?” “看什么孙少爷!!当然是去感谢纪先生了!!!” 张大人说话的声音都在颤。 能用这么短的时间,把他那两个顽劣的孙儿教导成举人。 纪先生这不光品行高洁,他还相当的会教学生啊! 这样的人物,竟也甘心窝在那样一个小山村。 要不怎么说人家淡泊名利呢。 这才是真正的高人啊!!! 纪长泽这边怎么迎接激动的张大人先不提,京城那儿,慢慢的也收到了张家两个孩子用一年时间考上举人的消息。 伴随着的,还有他们之前学问不通,是张大人寻到了一位住在山中的隐士,将两个孩子送了过去教导。 结果教了一年,人家从一介白身,成为了十岁的举人。 整个京城都轰动了!! 第158章 天下之师(9) 说实在的, 一开始消息传到京城的时候,大部分清楚张元文张元武这俩哥们性格的人都是哈哈一笑。 什么?他们俩考上举人了?这是什么新的笑话吗? 这哥俩是个什么样子他们还不清楚吗?就算是他们这一年真的开始上进努力,勤奋奋斗, 拼命学习,从前基础都没打好,能够考上童生就不错了,能够考上秀才那都是奇迹。 举人? 这玩意又不是什么大白菜, 随随便便去地里逛逛就能拔一颗起来。 这可是举人。 别说是张元文张元武这俩十岁的孩子, 就算是京城那些书香名地, 从五岁就已经在认真念书的孩子这么念到十五岁能考中都算是祖坟烧高香。 张元文张元武怎么可能用一年时间就考上举人。 有那对搞学问不感兴趣的就说了。 那不是今年正好赶上万岁开恩,童生秀才举人能够在同一年夸么? 虽然说赶场了一点, 但直接考上举人也不是不可能。 这话一出,别人就笑话。 这跟一年内能不能同年考根本没关系,有关系的是这俩孩子怎么突然一下子有了学问。 别说什么拜了隐士为师的话。 那是个隐士,不是个神仙, 拜师一年就能让两个一年前还对学习半点不感兴趣的孩子考上举人,这就算是国子监最厉害的先生都做不到。 京城中讨论纷纷,甚至有人觉得也许是这俩兄弟作弊了。 当然,科举舞弊可是大罪,他们心里是这么想的, 面上没一个人说出来。 总之是骡子是马, 等到这俩孩子来京城考试的时候就一目了然了。 纪长泽继续着他的魔鬼教育。 但今年过年的时候,他放这俩孩子回去过年了。 这可是给了小张大人和张夫人一个大大的惊喜, 让俩孩子回家过年是临时决定的,信件刚送到没多久,这俩孩子就已经出现在了京城。 当初他们离开京城的时候稚气未脱,看着就不是个安生性子, 哪怕相貌长得好,也还是小孩子脾性。 但如今,他们才离开多久,当初走时浑身骄纵之气,如今回来,却是自己带着一队人马骑马赶回来,身上穿着骑马舒服的衣服,两张相似的脸上满是凌厉,小小年纪,就骑马骑的如此娴熟。 到了府门口,就连看着他们长大的家丁瞧着变化颇为大的两位小少爷,都有点不敢认了。 两人倒是还端的住,将马鞭扔给下人,径直进了内院,一见到父母,就直接噗通跪下,说孩儿不孝,这两年没能奉养在爹娘身边。 小张大人和张夫人都说不清他们是觉得惊喜了,还是觉得很惊吓。 当初那个离开时还扒拉着他们袖子,哭嚎不要跟爹娘分开的孩子在这短短两年里抽成了,个子长了不少(每天练武,不长才怪),婴儿肥也没了,相貌开始从一开始的可爱,转变为俊秀。 两人如今不能再称之为孩子,而是少年郎了。 再看他们身边的下人们,一个指令一个动作,连丝毫停顿都没有的,可见他们御下能力也不错。 小张大人还在被儿子居然变得这么优秀这个巨大的惊喜震撼着,张夫人已经一手一个,把自己的两个孩子揽到了怀里哭: “瞧瞧你们瘦的,一路上可是吃了不少苦头吧?我的儿啊。” 张元文张元武见到母亲其实也很激动,但他们强行忍住了,陪着母亲坐下,哄着她说;“娘可别难过了,我们不是好好的吗?这一路上也没吃到苦头,该吃饭我们也吃,该睡觉就停下来休息了。” 张夫人见两个孩子虽然眼眶也跟着泛红,但表情却稳住了,心底也是诧异他们俩如今居然变得这样稳重。 再想到他们以这样的年纪成为了举人,心底就更是自豪。 “我儿如今可真是大不一样了,知道你们考上举人,你们爹差点没将刚喝进去的茶水给喷出来。” 小张大人听到说到自己,笑笑:“怎么就说到我头上了,别听你们娘的,她才是最不敢信的那个,那一整天都以为自己个是在做梦。” 他又问道:“先生之前不是一直要求你们在他那学吗?怎么你们回来过年了?莫不是惹了先生不高兴让他们把你们给撵出来了?” 这要是以前听说父亲这么说,俩孩子肯定得不高兴,嘀咕你才惹先生不高兴呢。 但现在嘛…… 张元文回答着:“爹说笑了,先生一向疼爱我与弟弟,怎么可能会生我们的气,只是师娘有孕,先生忙着照顾师娘,自然顾不上我们,正好过年,便放了我们假,等到过完年还要回去的。” 张夫人疑惑问道:“你们师娘怀孕,先生他一个男子要如何照料?就没有丫头伺候吗?” 张元武:“娘有所不知,老师与师娘伉俪情深,之前感情就好,如今师娘怀有身孕,老师恨不得事事都亲力亲为,自然是顾不上我和哥哥了。” 听到这里,张夫人还略有些羡慕。 她与小张大人感情也不错,但若是要小张大人每天陪在怀孕的她身边,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羡慕着,心里对着纪长泽也多了几分好感。 无论如何,对女子来说,能够对自己妻子体贴的男人都是个不错的。 再加上他把自己的两个儿子从原本的纨绔模样教导成了如今这样,她就更是感谢了。 做父母的,虽然高兴孩子优秀,但更想的还是孩子平平安安,两人也没问太多,高高兴兴和两个孩子一起用饭,再拉着说说两年里日子是怎么过的等等。 但京城里其他人家可就又轰动了一阵。 张家那俩孩子回来了。 两年前还是个稚嫩孩子,如今却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 去拜访他们外祖父的时候被考学问,一个比一个回答的流畅,答案优秀不说,态度也相当自信,听闻那些跟他们一起长大的表哥表弟们看见后都惊了,下巴都合不拢。 不光是学问,旧时伙伴约着他们去打猎,明明两年前他们还是拉弓都手上没力气拉不开的,如今两人却都百发百中,满载而归,出足了风头。 后来参加流水宴,在宴会上的行酒令也大出风头,玩的开心时,甚至弹了一首曲子。 君子六艺,竟是个个精通。 而这居然才用了两年时间。 两年前这哥俩是个什么样子大家伙心里头都清楚,如今是个什么样子他们也看的真真的。 那位住在山里的隐士到底是有什么能耐,竟然能将两个顽劣不堪的孩子教导成这副模样。 纪长泽所料不错,这俩孩子教好了就是他的活招牌。 没法子,他们太聪明,之前的表现又太差,这就跟浪子回头是一个道理,之前多混蛋,之后的好处就有多显眼。 即使纪长泽压根没踏足京城,京城里各家也都流传着他的传说。 孩子一直都是各家的软肋。 谁不想自家孩子是个优秀的,最好日后能够进朝堂,官位高于自己。 如今瞧见张元文张元武的模样了,心里就心动起来了。 听闻,那位纪先生很年轻,也才不到三十,是前朝秀才,后来今上登基,他身子骨不好,就住在了山里,没再想着来朝廷做事。 但是为什么一个秀才就能教导出两个举人呢? 一开始人们还不明白,但等到查清楚纪长泽的事之后就清楚了。 这位纪先生还真是倒霉啊,年少成名,本来应该一路顺风顺水,结果硬是时运不济,考个秀才一波三折的,等了三年又三年,三年又三年,家里糟了变故,他好不容易拖着身子考完了,前朝覆灭了。 别说是这位纪先生了,他们代入一下,也觉得心态要崩啊。 之后这位先生仿佛是直接放弃了考科举,住在了山里,娶了娘子,好端端的在山村里过日子,后来为了开导民智被张元文张元武的祖父发现,眼巴巴的求着 把自己的两个孩子交给了纪长泽。 也就两年,他就让这俩孩子变成了举人。 才两年啊!!! 刚开始听闻张大人求着山里的一位年轻隐士教导自己孩子,有些人心中还不屑。 一个前朝秀才,能教导出什么花样来? 要是真的想让孩子好,还不如直接把孩子送到国子监去,好歹这可是朝廷的书院,里面不少学识渊博的大佬都在,要是这些大佬都教不了了,一个山里的,寒门出身的前朝秀才又能教出什么来。 当初的豪言壮语,如今都化为了啪啪的打脸声。 一个前朝秀才,他还真的能教出什么来!! 父母们都动了心,打算把自己家孩子也送过去,看能不能教出个张元文张元武那样的孩子出来。 不求一模一样,哪怕风采学问只有他们一半也好啊。 张元文张元武拦住了他们,说要写信去问问先生的意思。 不然先生一向对世事不感兴趣(太懒了),若是直接贸贸然让这些小孩子跑了去,万一先生不收,他们岂不是白跑一趟。 信很快在家长们眼巴巴的期待下送到了村里。 纪长泽这个时候正在搀扶着赵月娘陪着她在村里溜达。 赵月娘怀孕之后,他直接买了两个小丫头回来,负责烧火做饭照顾赵月娘和刘氏,但出门散步这个活,一般都是纪长泽自己的活。 他语气温和:“元文元武回京,恐怕会有一大批人也想要入我门下,我打算收钱,等到手里头有了钱,我就办一所大的学堂,到时候免费让寒门子弟入学。” “学堂?开在村里吗?” 纪长泽点点头;“就是在村里,我们村后面不是有一片桃林吗?到时候就把那片地方买下来,都说当先生的最得意的事便是桃李满天下,我在桃林做学堂,倒是也挺符合。” 赵月娘想了想:“可夫君你之前一直不肯收钱,如今突然收钱,别人会不会说你是为了钱?” 纪长泽神情正直,视线端肃。 “做人又不是要看着别人怎么看的,只要问心无愧就好。” 赵月娘望向丈夫的视线立刻又多了几分敬慕。 这就是长泽啊。 为了能够教导那些上不起学的寒门子弟,竟然不惜自己被误解。 无论多少次,赵月娘都会感谢当初那个决定将长泽留下来的自己。 若不然,哪有如今幸福的她。 张元文张元武的信还没送到,纪长泽的信就已经送到了。 两兄弟看完后一阵无语。 所以说,老师的意思就是,他既想要个好名声,还想要大家都送钱给他,最好是大家一边给他送钱,一边觉得他是个好人。 因为想出两全其美的法子也是需要脑子的,而他教导这俩学生实在是费尽了精力,根本不想再动一次脑子。 所以徒弟们啊,一直都是老师操心你们,这次也轮到你们帮老师操心操心了。 帮我想个好法子出来,然后把这件事解决,为师相信你们哦!加油!! 加个屁的油啊加! 张元文张元武面无表情。 这老师真的太狗了。 所以说老师那么费心扒拉的把他们教导出来,就是为了在他想坑人又懒得想法子的时候让两人上吗? 虽然心底跑过无数的羊驼,但谁让这是自己老师呢。 两人还是认命的吸了口气,开始着手准备老师的学堂大业。 其实想想,老师说的也对,还是他们不会挣钱,如果他们挣钱的话,老师直接用他们的钱就好了,何必还要费尽心思去让人家给呢。 所以归根结底还是他们不对……等等,怎么又被老师给绕进去了。 京城中人不知道外表看上去相当稳重的两人内心是如何疯狂弹幕刷屏,吐槽那位被他们夸上天的纪先生。 他们只知道,不愿意出山村的纪先生,要开学堂了。 不是那种扫盲的,是真正的学堂。 吃住都在学校,住进去可能一年半载都不能回家,只能潜心在学堂学习的那种。 而且,他只看资质和向学程度,不收钱。 这可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啊!!! 他们刚准备让自家孩子想办法去拜师,这位纪先生就要开学堂了,而且还是不收钱的开,到时候也不用担心孩子去了没办法拜师了,直接入住学堂不就好了。 家长们高兴,兴奋,激动。 张元文张元武就一副很配合的样子,告诉学堂大略该是个什么样子。 住的地方应该就是搞个铺盖住大通铺吧,被褥什么的自带所以还好。 吃的话,老师那么穷,每天有清汤寡水就不错了。 那边太阳晒人,冬天冷,夏天没冰块,冬天也没暖炭,不过也还好,读书嘛,吃点苦算什么。 什么?自己带?家里人送? 这估计是不成的,老师喜欢封闭式管理,没学出个东西学校你都出不去,外人就更加不可能进去了,再说了,大家都是住在一块的,若是真的自带冰块暖炭,到时候岂不是太引人注目,让同窗浮躁。 家长们想送孩子入学的小心脏就好像是被浇了一盆凉水,一下子就熄灭了。 但不甘心啊。 他们就算是愿意养自家孩子一辈子,等到他们老了死了可该怎么办?活着的时候是靠山,死了可不就是树倒猕猴散吗? 而且这孩子也不能一辈子都是孩子。 日后他们还要成亲,做夫君,做父亲,做夫君的时候娘子可以忍他不懂事,当了父亲,儿女以后的婚事不都还要看他这个父亲出不出息吗? 就算不说父亲,他们自己的婚事不也要看自己优秀不。 张元文张元武可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从他们回到京城,多少有姑娘的人家蠢蠢欲动。 这可都是因为那位纪先生教导才得来的。 可让自家娇生惯养的孩子去吃这种苦头,他们又实在是不敢想。 就在这个时候,张元文张元武安排了个托,开始大张旗鼓的往张家送钱。 直白的说了,这笔钱我们不是给你们的,我们是想要捐献给你们先生书院的,先生清贫,又不肯收束脩,建立学堂定然是囊中羞涩,他愿意尽绵薄之力,让先生把学堂建设的更好一点,为天下学子谋福利。 这事一出,家长们一个个都好像是打通了什么任督二脉,也不发愁了,也不纠结了,一个个都开始收拾钱往张家送。 纪先生不肯收束脩,捐献给学堂的钱他总不好不收吧。 他们舍不得自家孩子吃苦,那把吃苦的环境改造一下不就得了。 只要钱到位,环境改善还不是轻轻松松。 张元文张元武深谙纪长泽精髓,一边说着不要不要,一边又在推拒之后将钱收下。 顺带还一人打了个收条,两边一人一份。 面上还相当为难的说着:“先生一向是不喜财帛,我们也不知道他到底会不会收下,今日先把数目记下,等到我们回去,先生若是收下用来建造书院自然是皆大欢喜,若是他不肯收,我们便会按照记录下来的这些如数奉还。” 可别还了,赶紧收下吧。 钱是小事,我们家孩子可不能吃苦。 明明是自己个送钱,诸位家长却比谁都要着急。 纪先生可千万别不收下,可一定要收下这笔钱啊。 从古至今,被人家求着收钱的,纪长泽还真是头一个。 这件事就是他授意自己学生去准备的,他怎么可能不收下。 张元文张元武走的时候是骑马轻装上阵,回来的时候却是跟了一个车队。 小县城里大额银票兑换不出去,他们这一箱子一箱子里装着的可都是钱,连带着一些家长赠送的炭。 这一路上可算是招摇够了,也幸亏他们雇了镖局的人跟随,要不然说不定还能让人家黑吃黑了。 到了地界,张元文张元武让人把箱子抬进去了,才进去拜见老师。 纪长泽老神在在的坐在上位,眼神瞥了一眼箱子,问了句:“弄了多少钱回来?” 张元文在心底翻了个白眼,掏出账本子递了过去,嘴里亲昵的抱怨着:“您想挣钱还不容易吗?不说别的,就说那火锅方子,若是要卖,怎么也能卖一大笔钱,更别说还有陆陆续续别的东西了,偏不肯自己挣,我和元武运这么些钱回来,一路上都提心吊胆的。” “自己挣太麻烦,也不符合我这视钱财如粪土的性子。” 纪长泽十分厚颜无耻的夸完自己,翻看了一下账本子:“诶唷,还有人送了木料来啊,这可真是好,我之前还在发愁我们这边木头不合适建房子呢。” 张元武也忍不住翻白眼了。 “老师您别这么大惊小怪的成吗?整得好像您多爱占便宜一样。” “有便宜干什么不占?人活着啊,别做坏事就行了,这你情我愿的事,他们给了我钱,我高兴,学堂建起来了,他们高兴,一份钱,得来双份的快乐,何乐而不为呢。” 张元文张元武:“……” “您知道我们用的什么法子??” “就你们俩那小脑袋,除了这个法子还能想出什么来。” 纪长泽把账本放在一边,舒舒服服的喝了口茶:“行了,等到书院建立起来了,立块碑,把这些人都捐赠了多少钱,多少东西都给刻在上面,人家乐意给钱,咱们就投桃报李,到时候我这学堂建立起来了,他们这名声也就起来了。” 张元武十分不客气的戳穿了他:“您确定您不是想着这件事传出去之后有更多人再来送钱送东西,就为图个好名声吗?” 纪长泽咂咂嘴。 “也是有这么个想法的,不过我可没让他们送,他们要是上赶着非要送,那我能怎么办,诶,这些权贵人啊,就是想得通透,一个个都很舍得掏钱,你说人家都掏钱了,我能不收吗?不能啊!不然那不是伤人心吗?” 张元文张元武:“……” 无论和老师相处了多久,又从老师那学到了什么。 此刻,两人还是忍不住在心底觉得纪长泽再一次刷新了他们对其的认知下限。 老师真的是,太狗了。 **** 不管怎么着吧,纪长泽心心念念的书院还是开始建设了。 他亲自画的图纸,亲自监工。 有钱了,想盖多大就盖多大。 更何况这村里的地皮还便宜,纪长泽教导出俩举人的消息传出去之后,县太爷都会给他几分面子,一听说他这位教导学生厉害的先生要建学堂了,高兴地恨不得自己买下地皮给他送过去。 县太爷不高兴就怪了。 纪长泽在县里建立学堂,到时候学堂里面出了什么秀才啊举人啊甚至进士,那可都是他的功绩。 这位之前就能教导出俩十岁举人出来,以后还不一定多厉害呢。 因此纪长泽地皮买的顺顺利利,价格便宜不少不说,还附送了一大片地方。 他不嫌大,地皮开工就让人开始搞建设。 有钱嘛。 就算是现在没钱,等到他会将谁谁谁捐赠了多少多少钱写在碑文上,然后再讲碑立在学校门口,让所有路过这所书院的人都能看一看他们的名字,感谢他们为学子们做的贡献这件事传出去了,到时候大家伙为了名声,都会眼巴巴捧着钱来找他的。 这年头,只要有钱,其他的都不叫一个事。 学堂建立的如火朝天。 纪长泽不是非要搞贫困教育的那种性子,有钱干什么不把学校弄好点,学生们是来学习的又不是来吃苦的。 条件越好,以后不就越能吸引权贵子弟来给钱、不是,来捐献吗? 趁着学校还在建立,纪长泽开始培养人才了。 这么大的学校,总不可能只有他一个先生。 肯定是要先生们来教导的,而且德智体美都要全面发展。 他这边挖一个,那边挖一个,倒是没挖的太厉害。 反正等到开学了,自然会有大龄学生,他就不相信这些学生里不能出一个偏科走不了科举路的,到时候既然考不上科举自身又有本事,还不如留在学校当个先生。 将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帖帖后,纪长泽的长女出生了。 这是个注定备受宠爱的孩子,因为她有无数的师兄师弟,纪长泽这学堂开起来,就是无数人的师父,师父的女儿,那能不照顾着吗? 赵美娘原本以为赵月娘生的是女儿纪长泽会不高兴,毕竟他有多么在乎赵月娘这一胎大家都看得清楚,每天陪着散步不算,还特地买了小丫头给赵月娘做专门给孕妇吃的食物。 刘氏也享清福了,从一个原本也要大冬天洗衣服的村妇直接变成了有丫头捏肩捶背的老太太。 母子俩当初被二房欺压的场景仿佛还在昨天,可如今,人家已经凭借着纪长泽过上了好日子。 知道赵月娘怀孕之后,赵美娘每天都在期盼着让赵月娘生个女儿。 当然一开始她盼望的是赵月娘流产,但眼看着堂姐的肚子一点点的大了起来,只要是出去去哪里纪长泽都陪着,什么活也不用做还有专门伺候的丫头,就自觉地打消了这个想法。 都被小心伺候成这个样子了,要流产难度也太大了。 还是生女儿吧。 纪长泽都快要三十岁了,肯定着急要个儿子继承家产,要是赵月娘生了女儿,他肯定会觉得不满,他如今的身份地位,想要再找一个还难吗? 赵美娘想的特别美,可惜,赵月娘是生了个女儿没错,但纪长泽的反应却一点都不像生气的样子。 知道赵月娘生了女儿的时候,赵美娘高兴地饭都多吃了一碗,惹得她嫂子不太爽了一下午。 结果到了晚间,她打算出去溜达溜达听听村里人八卦纪长泽家生了个女儿这件事的时候,却没收到应有的回应。 按理说,村里人都是很喜欢八卦的,尤其是孩子这方面,谁家多大岁数了还没有孩子,谁家生了几个都还是女儿,东家长西家短,说完了孩子再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表达一下自己的同情或者是幸灾乐祸。 赵美娘很长时间没有去听八卦了,村里人就跟被洗脑了一样,纪长泽说了几句话就每天早晚的都去听他扫盲讲课。 是,秀才举人身为地位是高。 可是他们又没有基础,学这些学的再怎么认真也不可能考上功名的,既然考不上功名,学了又有什么用。 而且,怎么女子也要去,不知道女子无才便是德吗? 赵美娘是很鄙视他们这种白白浪费时间注定得不到回报的做法,每次在村里人去听课的时候,她就躲在屋子里休息睡大觉。 于是,她赶不上趟了。 原本对生女儿都相当鄙视的村中人一个个就跟换了个人似的,笑容满面:“纪先生得了千金,这可真是大喜事,瞧纪先生高兴地,我昨儿去借东西,瞧着纪先生还亲自换尿布呢。” “可不是,月娘可是享福了,就躺在床上坐月子,好吃好喝的都有人喂,孩子也有人照顾,听刘氏说,孩子晚上若是哭了,都是纪先生起来照看的。” “那孩子长的也好,粉雕玉琢,小团子似的,这才出生几天啊,就已经张开了。” 赵美娘:“……” 不对啊!!你们的画风不是这样的啊!! 难道你们不应该嘴里酸溜溜的说着赵月娘就算是运气好嫁给纪长泽又怎么样,还不是生不出儿子早晚被抛弃之类的话吗? 醒醒!!这些话才是你们的台词啊!!! 赵美娘试探着问了一句,然后就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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