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走走。 白芷赶忙放下十锦攒盒,想跟着一同前往。 宋令枝伸手挡了下:“你在这待着便是,我想一个人走走。” 她如今走动之处,不过也只是这一院子罢了。 白芷闻言作罢,讪讪坐下,终忍不住,多嘴几句:“这雨也不知何时才停,姑娘切莫走远了,淋湿了可不是闹着顽的。” 宋令枝点点头。 雨霖脉脉,萧瑟冷清。 园中悄然无声,只余雨声绕梁。 青石板路上漫着浅浅的雨珠,宋令枝一身秋香色织金锦牡丹花纹锦衣,穿花拂柳。 不知怎的,她近来总是心绪不宁,昨夜做梦,梦中之人,竟是许久未见的贺鸣。 梦里少年郎翩翩,一举高中。鲜衣怒马,意气风发,满楼红袖招。(*出自唐代韦庄的《菩萨蛮·如今却忆江南乐》) 府上大摆筵席三日三夜,梦里没有沈砚,她还是躲在祖母怀里撒娇的小姑娘,闹着说礼花吓着自己,要祖母替自己捂住双耳。 许是梦中一切过于美好,宋令枝总不愿醒来。今早白芷连唤了她好几回,宋令枝才悠悠睁眼。 佛堂近在咫尺,藏香袅袅,梵音缭绕。 佛前拜佛锦褥铺陈,宋令枝款步提裙,拈香,在佛前拜了三拜。 前世因着照看贺夫人,后来又因养父叨扰,贺鸣连着好些年没赶上春闱。 好容易考中状元,又因宋府被贬蛮夷之地。 十年寒窗,何其辛苦。 宋令枝不求其他,只求贺鸣能达成夙愿。 雨声聒噪,出了佛堂,宋令枝无意踩上水坑,罗袜尽湿,冷意漫入足尖。 无奈之下,宋令枝只得先一步折返回屋子。 廊檐下悬着金丝藤红漆竹帘,树影摇曳,遥遥望着,秋雁和白芷还在廊檐下。 伴着水声,二人窃窃私语也随之传来。 白芷横眉立目:“你胆子也忒大了,这也能拦下的?” 秋雁无可奈何:“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她嗓音哽咽,“白芷姐姐,姑娘如今这般你也瞧见了,倘若她有个好歹,你我二人,可如何是好?” 白芷连声叹气,背着雨幕同秋雁坐在绣墩上:“可这能瞒到几时?终究是纸包不住火,若是时日多了,姑娘定会起疑心。” 秋雁长吁短叹,愁容满面:“我也不知该怎么办了,如今老夫人那边还以为是贺公子榜上无名,名落孙山……” 蓦地,手上的油纸伞掉落在地,惊起一地的雨珠。 雨声不绝于耳,宋令枝肩上、脸上都落了雨珠。 沾着水珠的长睫轻动,宋令枝喃喃,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榜上无名,名落孙山。 怎么可能,以贺鸣的学问的胆识,不可能落第。 除非……有人从中作梗,又或是贺鸣从始至终,都未曾上京赶考。 雨水泅湿衣襟,宋令枝转身奔向雨幕。 水雾朦胧,身后是白芷和秋雁的呼喊。宋令枝不曾驻足,冒雨疾步奔向沈砚的书房。 雨水在她身后融成浓浓的水墨画。 …… 书房内。 雪浪纸平铺在紫檀嵌理石书案上,沈砚一身月白圆领袍衫,双目轻阖,一手揉着眉心,一手轻在案沿上敲打。 指骨匀称,骨节分明。 楹花窗子半支着窗棂,偶有雨丝飘落。 雨珠如窃窃私语,绵延不绝。 岳栩垂手侍立在下首,面容拘谨:“主子,京中来信。” 明面上,沈砚此时还在五台山为太子祈福,这信自然是从五台山辗转而来,如今才落至沈砚手上。 斑竹梳背椅倚在身后,沈砚漫不经心道:“——念。” 岳栩依言照做。 离京数日,身为沈砚生母的皇后并未对他有任何牵挂。若非下月是太子生辰,太子又盼着沈砚这个胞弟归京,皇后半点也不想召沈砚回宫。 洋洋洒洒的一张家书,无一字是在关心沈砚。皇后明里暗里,都在提醒沈砚要懂事,要兄友弟恭,回宫后不可违逆太子。 太子体弱多病,他该礼让长兄才是。 雨雾氤氲,连成一片。 岳栩双手捧着皇后送来的家书,越往后,声音越低。 少顷,梳背椅上的男子轻轻抬起眼眸,那双墨色眸子无声无息,映着窗外迤逦春雨。 “怎么不继续了?” 岳栩捏紧信纸,垂首不语。 沈砚轻轻勾唇,自岳栩手中接过家书。案上供着烛火,光影明亮,薄薄的几张信纸沾染上火舌,顷刻成了灰烬。 便是岳栩不曾念出声,沈砚也知那上面的并非好话。 他声音淡淡:“后日启程,回京。” 灰烬散落在指尖,而后又无声落在地上的狼皮褥子。 岳栩拱手应“是”,又好奇:“主子,那宋姑娘可要随我们……” 忽然,院前响起一阵喧嚣。 牛角灯垂在月洞门前,侍卫手持佩刀,齐齐亮出刀刃,和宋令枝对峙。 僵持不下。 朦胧雨幕中,宋令枝浑身狼狈,鬓间的玉兰花步摇轻晃,长睫泪珠点点。 “我要见沈砚。” 她喃喃,如同魔怔一样,只重复着同一句话。 侍卫对视一眼,不约而同从对方眼中看出不解。手中的佩刀亮起,并未松开半分。 白芷和秋雁一左一右,好言相劝宋令枝回院。 “我要见沈砚。”鬓间、眉间落满雨珠,宋令枝声音哽咽,任凭秋雁和白芷如何劝说,也不肯往后退开半步。 她不懂,不懂沈砚怎会如此,明明自己已经替贺鸣吃了那药,做了沈砚的药人,他为何还不肯放过贺鸣。 隔着朦胧雨幕,沈砚背手站在廊檐下,那双墨色眸子映着水雾,冰冷彻骨。 只往后瞧一眼,岳栩当即了然,快步行至月洞门,和侍卫低语两三句,将宋令枝带进书房。 槅扇木门轻掩,满园雨声隔绝在外。 鎏金珐琅兽耳三足香炉燃着松柏香,混着楹花窗外泥泞的泥土气息。 进了屋,衣袂上的雨珠滴落在地,连成长长一片。 “贺鸣没去春闱,是吗?” 许是在外淋了雨,宋令枝这会只觉身子冷得厉害,她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影抵在门上。 唯有这般,她才不至于让自己倒下。 沈砚眼皮未抬,只专注自己案上的丹青。 书房悄然无声,唯有窗外雨声短暂的逗留。 宋令枝快步行至书案前,她嗓音隐约带上颤音,“为什么,你明明答应我……” 雨声嘈杂,案上的雪浪纸倏地被沈砚抽走,随先前那封家书一般,在烛火的舔...舐下化成灰烬。 宋令枝含着泪珠的双眼近在咫尺。 沈砚抬眼,面不改色对上宋令枝的目光,指间的青玉扳指在手中轻转。 沈砚声音轻轻:“宋令枝,我看着……像好人吗?” 宋令枝不解睁大眼。 沈砚眸色淡漠,声音冷峻:“信守誓言是君子所为。” 他不是君子,更不是好人。背信弃义,作奸犯科,狡猾阴毒……才是他。 诸如此类,沈砚听过太多太多,唯独没有“君子”一说。 他生来就非好人。 案前光影摇曳,沈砚懒得同宋令枝多话,只道:“后日回京,你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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