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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有人。 她怕黑又怕鬼,一边念经一边沐洗,水声潺潺,荡漾的涟漪穿过竹墙缝隙,蔓延到自己身边来。烛火照耀下,几乎能看到水雾中的人影轮廓。 这般情形,倘若一直默不作声听之任之,就属实是冒犯了。 韦训只得出言提醒:“你知道这是寺院的禅房吗?就算有鬼,它来庙里是吃斋饭还是拜菩萨?” 黑漆漆的夜里忽然传来韦训的声音,宝珠“呀”了一声,抱着膀子整个人没入池水中,惊惶失措地扫视树梢和房顶,没看见他的影子,片晌之后,她才意识到声音来自竹墙隔壁,顿时觉得局促不安。 提醒之后,不能再这么旁若无人地继续待着,韦训干脆利落道一声:“撤了。”从池水中站起来,便要爬到岸上离开。 宝珠听见他要走,对黑暗鬼物的畏惧立刻压倒了尴尬,脱口而出:“喂喂喂!你……你等一会儿再走。”语义是命令,语调却抖抖簌簌,接近哀求了。 韦训一时无言,谁能想到这位声震武林的世外高人,单枪匹马剿灭罗刹鸟整个门派的绝顶高手,天一黑就变得胆小如鼠,住在庙里还怕有鬼怪来骚扰。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她是如何能同时做到武德充沛、才智过人,又可怜可爱的。 究竟舍不得丢下她一个人担惊忍怕,韦训叹了口气,只能再回到池水中。 蟾光皎皎,浮光跃金,温柔夜色在水雾中变得朦朦胧胧,竹墙将一池温泉隔成两边,一半明,一半暗,两人待在各自的领域中,默默无言地隔墙相处了一会儿。 宝珠忍不住说:“连支蜡烛都不点,你当真无所畏惧。不说寺庙,你在荒郊野外难道没见过鬼吗?” 韦训答道:“别说荒郊野外,就是古墓坟茔里,我也从没见过半个鬼影。师父比我多活五十年,历经天宝之乱,见识过香积寺的尸山血海,他有时犯疯病,抄了招魂幡彻夜在乱葬岗晃悠,都次次失望而归。倘若世间有鬼,怎么能那么难找?” 想到一个年过半百头发花白的老疯子拿着招魂幡在乱葬岗里游走的景象,宝珠忍不住瑟缩,问:“他那种疯魔之人,怎么会突然大发慈悲收养你?” 竹墙后传来轻轻的笑声:“他不是收养了我,是买下了我。今日那个挑担卖儿的饥民你见过了,我那时就是坐在筐里的小孩儿。他掏了十文钱,从快饿死的父母手中把我买下,带回残阳院。” 宝珠怔怔地重复:“只花了十文钱。” 韦训道:“他说我又踢又咬不肯走,母亲无奈,只能从卖身钱中拿出一文买了支饴糖哄我。如今已经不记得父母,只记得那根糖的味道,是世上最甜美的东西。” 不知是否因为隔墙相对,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又或者是为了多说些话哄她安心,韦训今夜健谈了些。 他摸索到水中自己膝盖骨骼,回想当年师父的叙述,陈师古并非发善心,只是意外看到衣不遮体的饥儿跟自己一样,拥有世间少见的清奇骨相,十分适合练武,才随便掏了点钱买下。 听过他真实的来历,宝珠默不作声,许久之后才闷闷地说:“我一直以为你姓韦,或许和十三郎一样出身世家,是京兆韦氏的旁支,只是因为什么原因与家人分散流落江湖。” 韦训又笑了:“别乱猜,我可没什么公子王孙的隐藏身份,你刚才叫喂喂喂,那便是韦姓来历。这名字的含义就是师父的号令:喂!听话。” 这一时刻,宝珠竟然对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匪首生出怨恨之心,陈师古聪明过人,明明能给孤儿更好的待遇,却故意用这样怠慢轻视的态度给他起名。 又想自己时常在他面前倾诉父母亲情,动辄伤心落泪,岂不知他小时候差点饿死,连父母都记不得了,听人倾诉这个,岂不是另一种残忍。 许久之后,宝珠低声说:“有件事,我犹豫了很久,还是想如实告诉你。” “什么事?” “庞良骥已经告诉我了,你一直干盗墓的脏活,是为了寻找治病的丹药。” 韦训一时诧异,暗暗惊慌起来,心想难道她已经知道了“凤凰胎活珠子”的事?连十三郎都能猜到,以她冰雪聪明,怎么会联想不到自己的名字?这样一来,他一路跟随守护,倒成了图谋不轨,少不得要剖腹明心的苦苦辩白。 韦训咬牙切齿,心下对口无遮拦的庞六恼恨异常,恨不得现在就快马奔回玉城狠狠揍他一顿。 宝珠继续道:“我当真不想提醒你,可又不得不说。一种能治愈绝症的灵丹妙药,怎么会藏在古墓之中?墓主人当年活着时若服下丹药百病不生,延年益寿,甚至羽化飞升,又怎么会气绝身亡装在棺木中下葬?这道理怎么都说不通。” 听到她的剖析,韦训忐忑的心略微安稳下一点,庞良骥似乎只是说了个大概,并没把凤凰胎的名字告诉她。 宝珠接着说:“我猜这丹药藏在墓中的消息是陈师古告诉你的,这人如此乖僻,又聪明绝顶,说不定只是编造出一个谎言欺骗你,令你不得不当他盗墓的帮凶。” 竹墙另一边一直不声不响,宝珠以为韦训知道真相大受打击,心下有些后悔直言相告,不知该怎么安慰他。但片刻之后,韦训清朗的嗓音再次传来,口吻异常平静。 “我早知道他可能在骗我。” “你知道了?!” “世上再没他那般喜怒无常偏执乖戾的怪人,发丘至少需要两个人搭档,他年富力强的时候一个人能干,年纪老了走下坡路,需要一个副手,这也是他收徒的原因之一。我们名为门徒,其实是盗墓的手下。” 回想生平心迹,幼年时就被告知“凤凰胎”的存在,多少年来一直憧憬向往,至年岁渐长,逐步醒悟过来,可求生欲望作祟,实在不愿抛下这唯一的生机。 竹墙外传来一声叹息,宝珠似乎明白了韦训的苦衷,搜肠刮肚地想了些话,安慰他说:“说不定你根本没什么绝症,就是常年在墓里受阴气尸毒所害,以后改邪归正再不下墓了,也不再喝那墓中的冷酒,病就逐渐好了。” 韦训望着自己臂膀上如同藤蔓般蔓延的青黑色筋络,忽然发自心底笑了起来,道:“你说得很是,我最近两个月是觉得好了许多。” 100 ? 第 100 章 “你说得很是,我最近两个月是觉得好了许多。” 听他亲口承认,宝珠得意起来,欢快地说:“我的运气向来是极好的,霍七郎也说过我相貌生得吉祥富贵,分你一二成,就足够你这辈子用了。” 她想了想又说:“陈师古早已死了,以后你可以改个寓意吉利的好名字,我来帮你想。” 韦训笑道:“你已经给犀照起了名,我就不必了。再说只是个称呼而已,有人叫有人应就足够了。你明明有好名字,却不许别人叫,那不是只能刻在碑上带到地下去?” 宝珠陷入沉默中,半晌,她冷冷地道:“天姬之贵,史官犹外而不详。你怎么知道公主的名字只能刻在墓志碑文上?你还盗过其他公主的陵墓?” 韦训只觉一道冷线从头顶贯穿而下,他仓皇失措缓缓往水下沉去,今夜随性不拘的闲聊让他放松了警惕,一时疏忽大意,竟将一直以来刻意回避的秘密说出来了。 陈师古发丘盗墓肆无忌惮,尤其喜欢毁坏帝王将相、高门显宦的陵寝,什么生前至尊至贵,死后被他挫骨扬灰的不知几多,其中有不少是宝珠的列祖列宗,血缘亲属。当然,这少不了他首徒的襄助。 无论什么语境,“我把你祖宗给扬了”都不是一句良言。 宝珠此时却没想那么深,只觉得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恨不得立刻披上衣服转过去打他,愤愤不平连声质问:“我不是唯一的公主?还有其他公主?你也把她们抱出来了吗?!” 韦训慌得试图撒腿就跑,也知道跑了就完了,极度惶急间,突然想起师门有一手人人都会的推锅绝技,正好有个死透了的老鬼适合背锅,他急切地辩白:“向来是陈师古认穴,我是被迫跟着打下手,见过几个前朝公主,已朽烂成骨头渣滓,有的棺材里只剩下几颗烂牙,根本看不出性别!” 宝珠将信将疑地问:“当真吗?” 韦训竭力自辩:“当真!你的墓就是我碰过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公主墓,你地宫里的酒是我喝过最香醇的美酒。” 这种保证根本无法判断真假,宝珠狐疑地琢磨了一会儿,无名怒气稍微消退,感到自己有些失态。在乎别的过世公主墓是否被盗掘有什么意义?竟为了这种奇怪的独占欲大动肝火,简直莫名其妙。 万寿公主法理上已死,“如宝似珠”的喻义随之消逝,不予外人知晓的高贵名字今后只记载于皇室玉牒以及墓志碑铭上,既不会留名史册,也不再有人记得,真正万事皆休,一了百了。 一想到除了阿兄,世上再不会有亲近之人叫她宝珠了,失落和寂寞顿时涌上心头。 就像韦训刚才所说,姓名只是一个称呼,无论寓意高下,如果没有人叫,它的存在就没有意义。或许对名讳的坚持也是一种执念,是时候该放下了。 思虑片刻,宝珠痛下决心,道:“既然是陈师古的过错,我就不计较了。”她顿了顿,揣着一丝羞涩,特意装出慷慨的语气:“你……你今后可以叫我宝珠。” 夜色下的水雾缭绕摇曳,如同梦境一般。良久沉默之后,竹墙另一侧无灯的阴影中,传来一声幽微的呼唤: “宝珠。” “嗯……” 真名的力量直击心灵,只是最简单的一呼一应,却仿佛说了什么极了不得的话,气氛变得微妙起来,意识到是身无寸缕泡在同一池水中,明明互相看不见,两人都害羞地蜷着身子使劲往水里藏。 宝珠埋在温泉下,水面上仅留眼睛鼻子,全身肌肤被烫得通红,脸更是红得要滴出血来,恍恍惚惚之间,有种醉酒后心跳加速头晕目眩的感觉。 她心想此处虽有“温泉水滑洗凝脂”,却没有“侍儿扶起娇无力”,一旦热晕过去,只有隔壁的小贼能把她捞出来,那就太难为情了。 脉脉无言缄默了半晌,忽而听到韦训幽幽地说:“其实,还是有一种鬼能轻易混进寺庙里的。” 宝珠一愣:“什么鬼?” “一种叫做吊死鬼的虫子。” 一听到自己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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