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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因,驴耐粗饲,马只吃草会剧烈掉膘。 又饿,又脏,又累,一面万念俱灰,一面使劲扒饭,品格便如劣乘。一想到自己从血统高贵的名驹变成一头可怜瘦驴,宝珠的泪珠就噼里啪啦往碗里掉。 十三郎奇怪道:“九娘难道没吃过粟饭,还是吃出了虫子?值得哭成这样?” 杨行简解释说:“吃是肯定吃过的,可这粗粟只舂去最外面一层硬壳,跟上用的细粮没法比较。而且也没煮熟……” 韦训道:“在我们看是已经煮熟了,毕竟柴薪不便宜,可不会浪费煮到开花。”说是如此说,他还是重新把炊火引燃了,往锅里添了半瓢冷水。 “等会儿再吃,能软和一些。” 他故意逗宝珠说:“想知道人是什么出身,看看牙口就知道了,你们从小吃细粮,牙齿都没磨损过。” 宝珠饿极了哪里等得开锅再煮,拌着泪吃了大半碗才止住,哽咽着说:“我刚才说要住这家,你神色就不对劲,是不是当时已经知道是黑店了?为什么没拦着我?” 韦训叹了口气:“我是想拦着,你骑着驴兴冲冲已经进来了,还能怎样?” 宝珠纳闷极了,问:“在识破水里有蒙汗药之前,这店到底哪里有破绽?” 韦训指着门口说:“就明白写在招牌上。对没钱的人来说,有屋顶遮头就是旅店最大的作用了。只有身怀资财的人才受不了肮脏,会特意寻找能洗澡的地方。” 十三郎笑着说:“我和大师兄来住,大约只是一家普通客舍,只有九娘住进来,才会妥妥的变成黑店。” 宝珠不悦地道:“强盗也未必能知道你们练过功夫。” 韦训师兄弟相视一笑,没有说什么。黑店并非每过一客都要宰,大多数时候正常经营,只有见到合适的肥羊才会下手。纵然没有戴着满头珠翠,谁都能一眼看出她出身富贵,不管是绑架勒索还是直接发卖,一个美貌妙龄少女都是最值钱的。 杨行简一个人时可凭朝廷发放给官员的券符住驿站,从未见识过民间黑店的厉害,感慨道:“关中毕竟是天子脚下,治安还不错。进入都畿道区域,乱象纷出,这东都留守和河南府尹的纲纪着实下乘。” 十三郎扑哧笑出声:“这事真怪不着那些大官,九娘雇了关中方圆八百里最厉害的匪盗一路随行,在关中地界自然平安无事。出了我们残阳院的地盘,才有不长眼的上门来抢他的人。” 杨行简和宝珠相视一愣,看向那位“关中方圆八百里最厉害的匪盗”,他已经笑得东倒西歪了。 韦训抱着膀子笑了半天,说:“出了关中我不过是牵驴的青衣奴罢了,可惜今日这些盗贼都是乡间流民抱团作乱,并不认识江湖绰号,否则只凭你‘骑驴娘子’的赫赫威名,足可以震慑武林宵小。” 再听到这令人恼火的绰号,宝珠刚要发火,突然感到脖子后面一阵热烘烘毛茸茸的鼻息,原来是驴听见有人喊它,伸长脖子从破裂的窗棂外探头进来,嗅了嗅主人,趁机伸出白嘴套到她碗里偷吃了一大口粟饭。 “啊呀!!!讨厌!!!” 这下不仅有难听绰号,还跟绰号同吃一碗饭了,再一次被韦训和驴气哭,宝珠叫道:“什么武林!都是些胸无点墨的村夫,连陈师古这种匪首白丁都知道用‘残阳’好词,凭什么拿着劣乘之名给我!” 十三郎呆呆地问:“残阳算是好词吗?人人都说朝阳好,落日不是挺晦气的?” “残阳西入崦,茅屋访孤僧;世界微尘里,吾宁爱与憎。那当然是有雅韵的好词,至于吉利与否……” 瞥了一眼笑得发抖的韦训,宝珠恨恨地说:“掘墓的小贼,用着正好。”她想了想,又问:“你们七个出师的门徒都有江湖绰号,那陈师古的绰号是什么?好听吗?” 韦训说:“曾经有一阵江湖上称他发丘中郎将,但是他不肯承认,有人当面这么叫他就会出手杀人,所以后面也没人敢这么称呼了,江湖中人干脆直呼其名,陈师古是名也是号。” 宝珠惊呆了,心道此人虽凶悍暴戾,但不喜欢的称号拒不接受,强者自有强横霸道的手段,不用像她这样哭哭唧唧的反复抱怨,实在让人有一丝敬畏兼羡慕了。 杨行简嘶了一声:“如此嚣张的匪首,一直藏着没被官府缉捕归案,竟让他寿终正寝了,也是运气好。” 韦训讥笑道:“我们可没藏着啊,残阳院就在长安西郊,天子脚下,他在那一住四十年,向来是光明正大,也没哪个官兵敢来上门。” “啊!这……” 杨行简和宝珠愕然,十三郎忽然说:“其实师父可能有绰号了,有一回他杀了人,我站在旁边,听见他对着尸体嘀咕了一句:某号胭脂拌肚。我至今也不知道这胭脂拌肚是什么好东西,是不是跟胭脂鹅脯一样的名菜,只可惜当时他又是那副疯魔神气,我实在不敢张口问。” 韦训似乎也是第一次听说,嘲笑他:“你这馋嘴一路上是给惯刁了,不过二三日没有吃上精米白面,胎里素也馋荤腥了吗?” 十三郎赶紧摇头否认,宝珠说:“那肯定不会是什么吃食,必是你听错了。” 杨行简根本不想了解匪帮的身份背景,插嘴将话题扯回正道:“公主既然提到‘茅屋访孤僧’,算着脚程速度,明日我们仍然到不了洛阳城,不如投宿城西的大蟾光寺,臣的前上司工部侍郎王绥致仕后出家,隐居东都,如今就在那寺里担任方丈,法号昙林。大丛林的条件要比这乡间黑店强得多,也更安全。” 宝珠回忆了一下,对王绥这个名字感觉很陌生,问:“他是什么时候出仕工部的,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么个人?” 杨行简恭敬地回答:“昙林和尚如今年逾古稀,历经三朝,致仕也有十多年了,公主想来不会认得。臣年轻时曾任工部司虞主事,他在任时,对后辈下属很照顾。” 宝珠心想那老头是前朝旧臣,退隐已久,肯定不认识她相貌,为官没有流传下来美名和恶迹,想来是个平庸之辈,问:“他人品作风如何?” 杨行简道:“为官谨慎,博学多才,擅长丹青、批命、古董金文。他从年轻时就向往佛学,一心想出家,先皇也崇佛,致仕时给他加了金紫光禄大夫散官品秩。” 韦训笑道:“怎么,大官儿也玩江湖艺人那套相面术骗人?” 杨行简严肃地道:“王公虽然已经出家为僧,但仍有正三品的官阶在身,你可不能出言无状,更不能在他面前这么随随便便歪着,起码要行顿首礼,席地正坐。”说着拍拍自己膝盖,示意他端正跪姿。 韦训桀骜不驯地摇头:“韦大腿脚天生有毛病,跪不得任何人。” 一听这话,宝珠和杨行简同时翻了个白眼,要说这飞檐走壁如履平地的人腿脚有病,那全天下的人都是瘫子了。老杨向来看不上江湖草莽的礼仪态度,一路上好说歹说,依然无济于事。 宝珠冷着脸对杨行简说:“别管他,我死的时候还是正一品呢,你什么时候见他正经行过礼,都是那么盘腿一坐。” 杨行简笃信玄学一道,想去拜访前上司也是想找他批命,极力推荐宝珠投宿佛寺,说了半天,最后一句打动了她:蟾光寺拥有整个洛阳最著名的温泉。 宝珠的坐骑是关中驴,属于大型驴品种,大约是五分之四马的体型,不是小毛驴。白眼圈白嘴套,有种开了嘲讽的奇妙萌感。 洛阳=东都 致仕=退休 世界微尘里,吾宁爱与憎_北青萝 李商隐 95 ? 第 95 章 宝珠在牛车车厢里凑合了一夜,第二天继续上路,一行人终于得知最近旅途缺粮的根本原因:关东两大强藩淄青镇与淮西镇为略地侵城,聚军数万兵戎相见,阻断了江淮漕运的通道。 洛阳本就是江淮粮食转运至北方的重要节点,一旦漕运中止,便如扼住人的咽喉,洛阳几大粮仓虽有屯粮,但要优先保障天子所在的长安,叠加旱灾蔓延的影响,饥荒如同阴云笼罩在京畿道的上空,如今洛阳已经禁止饥民入城,以防暴乱犯上。 路上面有菜色、衣不蔽体的人越来越多,更有一群群目露饥饿绿光的青壮年在乡间游荡。 韦训收起了戏谑讥诮的笑容,看着形势走走停停,有时故意让大家躲进路边的荒草或是废墟中。第三次遭遇流民后,他从包袱里抽出自己的青布衣衫,递给宝珠。 “你的衣服太招人注目,先遮一遮。” 宝珠穿的是庞良骥赠送的绸缎锦袍,她心里觉得害怕,低声问:“他们会抢劫吗?” 韦训说:“只是抢劫算好的,饿极了的人和饿极了的狼一样,会吃人。” 因为畏怯,宝珠的声线不由得拔高了:“这光天化日之下,怎么会?” 转眼却见十三郎在荒草间搜寻,捡了根棍子别在腰间,明显是严阵以待的架势。 韦训语气严肃,对宝珠说:“你看起来就是最好吃的那种,披上衣服,尽量别让我多造杀孽。” 宝珠本来还在犹豫,听了这话,联想起睢阳之战张巡食妾守城的旧事,立刻接过青衫展开盖在肩头。杨行简一直伪装成白衣商人,也赶紧摘掉丝质幞头,换了张布巾。 一行人继续往东走,正遇到几十辆牛车由西来,是洛阳往关中运粮的队伍。江淮地区一年要往北方输送百万石大米,往常路上也常见粮队,但因为非常关头,这一队牛车由全副武装的军队护送。宝珠一行避在路边,四处游荡的饥民渐渐聚集起来,站在两边夹道观望。 粮车在路中央缓缓西行,车上满载着一袋袋稻米,但坚枪利刃守护,拿不到一口,路旁的饥民们沉默地站着,一张张脸麻木而空洞,生途与死路便在这咫尺之间擦肩而过。 一种无形的巨大压力弥漫在空气中,押送军士们汗流浃背,凝重的面容倒映在雪亮枪尖上,没人敢于嬉笑交谈。 咕咚,一个瘦到极致的人一头栽倒在地,没了声息。他身边的亲属只是淡漠地低头看了一眼,随后眼神又回到牛车米袋上,极度饥饿之下,喜怒哀乐已经无力表达,一切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食物上。 “活不成了,送去蟾光寺换米吗?” “蟾光寺在施粥?” “不,他们用一斗米换一具人尸。” 两个人轻声交谈着,三言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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