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他对面的是一个手持锡杖、身材极其魁梧的披发头陀,两人都是满脸凶悍之色的绿林豪客,一左一右杀气腾腾坐在大堂之中,外面的客人一探头就退了出去。 邱任虽带着一面“妙手回春”的白幡,却丝毫没有减轻凶恶气质,与其说是大夫,倒更像个打家劫舍的悍匪。店主心中苦涩,却不敢吱一声。 见韦训从马车上下来,两人同时站起来,神情恭敬叫一声“大师兄。” 宝珠抬头看见那头陀,顿时一愣,想起曾在城里的铁匠铺见过此人,因外貌伟豪印象很深,问韦训:“这也是你师门中人?” 韦训点了点头,道:“是老五。”他并没有介绍双方的意思,对邱任说:“你来帮我缝一缝后背。” 邱任点头应了,拎起药箱跟着他去了房间,宝珠也亦步亦趋跟了上去。邱任拉开药箱抽屉,摆开针线家什,韦训松了腰间蹀躞带,正待脱衣,见宝珠专心致志站在旁边盯着他,便觉得浑身不自在,后背似乎又麻痒起来。 “你不出去吗?去喝口水,瞧瞧老杨还有气没有。” 宝珠怪道:“我为什么要出去?先看看你被捅成什么样了,再去瞧他不迟。” 韦训眼珠一转,瞥了一眼邱任,郑重其事对她说:“老四的医术是师门秘技,施术不方便让外人旁观。” 宝珠一愣,心想这师门的古怪规矩还挺不少,可既然有这样的说法,确实不便冒犯。她心中不快,哼了一声,转身出门去了。 邱任手持针线,也愣了,奇怪道:“我就是个治跌打损伤的普通大夫,不过跟师父多学了两手正骨,哪有什么不方便看的秘技?” 对着师弟,韦训哪有对待宝珠的耐心,恶声恶气地道:“我说了有就是有,不许多问!”说罢把破破烂烂的傧相服和里衣脱了下来,露出伤痕累累的背脊。 邱任迷惑不解,查看他后背的伤,毒质已经大半拔除,只要擦擦清创药,缝上口子就行了。当即开始动手,一边缝一边想:要不是他伤在背上自己够不着,才叫来别人帮忙,否则谁也比不上韦大缝皮肉的手艺。可他为什么非得把那小姑娘骗出去? 再回想刚才韦训跟她说话那副和声细语的态度,可谓闻所未闻,观之只觉后颈汗毛直竖,邱任突然若有所悟,心想难道他不好意思在姑娘面前打赤膊? 一想到这里,邱任差点儿笑出声,粗针大线缝了一遍,观看自己手艺,只见歪歪扭扭几条蜈蚣,必然要留下丑陋疤痕。邱任眉头一皱,心道不妙,万一他以后有机会在姑娘面前脱衣验货,背上顶着这几条蜈蚣,被人嘲笑了去,以这小鬼睚眦必报的狠辣个性,必然要来找自己寻衅。 想到这里,又是好笑,又觉可怕。邱任狠了狠心,一脸歉然对韦训道:“对不住大师兄,老四来时多喝了几碗黄汤,心慌手抖,给你缝歪了,请师兄忍痛,让我拆了再缝一遍。” 说罢也不跟他商量,拔出给人手术的小刀,把缝线一条条挑开了往外抽。 韦训一听他还要重新缝,额角青筋暴起,怒道:“死胖子,你拿我练手来了?!” 邱任嘿嘿一笑:“刚用的普通缝衣线,愈合拆线的时候颇麻烦,等我换一种好的,不留疤。”说着从药箱里拿出压箱底的银针金线来,抖擞精神,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缝了起来。 普通麻线在伤口愈合后会跟肌肉长在一起,拆线时生生撕扯出来,必然留痕。金属丝线则柔和得多,只要挑开一头,轻轻一拽,整条线就都抽了出来,对缝整齐,针眼疤痕微不可见。这套银针金线是给大户人家不慎受伤的娘子们专用的,如今拿出来给韦大缝背,属实好笑。 再说把这气焰嚣张的小鬼按在手里生生缝上两遍,乃是天赐的报复机会,见到韦训强忍着不作声,指节捏得噼啪作响,额头不停渗出冷汗,鬼手金刚一张黑脸眉飞色舞,憋笑憋到面目扭曲,庆幸他伤在背上看不见自己表情,否则翻脸行凶,残灯手对残灯手,今天非得破了金刚不坏之身。 包扎好伤口,韦训重新穿上自己的竹布青衫,一肚子火气想诘问老四为什么要来灵宝县,但门前人影晃动,宝珠等在外面没有走开。 韦训不愿让她担心,打开门,宝珠扫了他一眼,见已经穿戴整齐了,便向邱任走去,仔细询问:“这就治好了?拔毒的汤药抓什么?外敷什么?” 邱任一愣,回答道:“大师兄用不着。” 宝珠眉头一皱,已经开始质疑此人医术,道:“那总得有句医嘱,这是毒伤,又不是衣服破了缝补,缝上就算完了。” 邱任心想江湖人外伤可不就跟补衣针线活一样?倘若是坐堂看诊,内服外敷开上几包药坑些诊费是毫无疑问,但既是同门,大家心知肚明,也犯不着诓她。 但这小姑娘气势汹汹逼问,竟有一股不得不认真对应的气魄,邱任只能捡着跟普通病人家属说的医嘱讲了两句:“二三日内不要动用真气,免得残余毒性卷入经脉肺腑,留下病根。” 宝珠立刻回头瞪着韦训,严肃道:“听见了吗?要休息两三天不能动。” 韦训烦气老四误事,复又狠狠瞪他,邱任夹在中间两头为难,腹诽:谁能猜到这小鬼肚肠里的主意?虽说普通人会怕毒性深入,但韦训早就身患寒痹绝症,活不了太久,根本不在乎多那么一点后患。 他不敢解释,口中谦逊地说:“师兄想要什么医嘱,以后提前吩咐老四。” 宝珠肃容道:“你不要理他,告诉我还有什么要注意的?” 邱任瞧了瞧韦训的阴沉脸色,再看看宝珠,收起药箱夹在腋下,留下一句“多喝热水。”头也不回迅速跑掉了。 76 ? 第 76 章 灵宝县的桃源客栈今天的气氛有些异乎寻常。 从清晨起,陆陆续续来到店里打尖的客人就与众不同,刚开始是个打着游医幌的黑脸汉,虽说样貌丑陋凶悍,毕竟是个大夫,店主殷勤招待,但他不说打尖也不说住店,坐下就不走了。 再来是一个比门框还高的巨汉头陀,这人满脸虬须,披头散发一脸烧疤,比起刚才的游医来,可说是面目狰狞了,头陀手持云游锡杖,往店里一顿,就敲碎了一块石砖。店主不敢声张,以为是上门化缘的,连忙生火做饭,然而头陀吃了满满一盆斋饭后,也坐着不走了。 午后来的客人是一伙儿道士,为首那一位道长年近四十,面如冠玉,穿一身紫色天师袍,衣袂飘飘之间,十分清雅绝尘。身后跟着四个年轻徒弟,其中一个受了伤,胳膊包了夹板,挂在脖颈上。 店主见又是一个出家人,不知怎生接待才好,还未等他开口,紫衣道人便说:“今日你这店里不许接别的客了,已经住进来的,能赶走全赶走,不肯依从的,莫怪道爷手重。”口气凶戾强横,没有丝毫余地。 店主倒抽一口冷气,再看那道人的面容,他本是垂着眼睛,面带和煦微笑,显得仙风道骨。然而说话时略微抬起眼睑,眼神冷电一般煞气横溢,绝非不食人间烟火的脱俗出家人。 店主这才注意到他除了手里拂尘,背上还悬挂一柄宝剑,四个徒弟也都各自带了武器。这伙武装道士往大堂一坐,加上刚才那两个凶神恶煞的客人,别说生意上门,连苍蝇都不想飞进来。 待到黄昏时分,残阳如血,那猩红颜色让人涌出一阵阵不安,一切人事物的细节逐渐模糊不清,即将到来的黑夜在悄然滋生力量。 一个怀抱琵琶、神态妖异的白衣女子跨过门槛进到店里,身后带着两个美貌少男少女。店主看见那女人的脸,心底生出一股异样的恐惧,依稀记得她几天前曾经来过,那个雨夜发生了一些血腥怪事,幸而事后无人追究,他连夜把满地血迹擦干净了,假装无事发生。 当时上门的是个咳嗽连连的迟暮妓女,与今天这女子相貌打扮一模一样,仍然素衣骨钗怀抱琵琶,却再无半分柔弱气质,昂首阔步威风凛凛,仿佛一派宗师,只有脸上那副厉鬼一般的怨愤神气没有变化。 此时客栈中如同妖魔巢穴,气氛压抑至极,血雨腥风一触即发。店主浑身冰凉,大气不敢喘,甚至生出抛家舍业外逃的想法。 女子在紫袍道人对面坐下了,懒洋洋地道:“为什么不找个荒山野岭聚?闹市人多耳杂,说话多不方便。” 紫袍道人说:“是大师兄的命令,他就住在这里。” 女子环顾四周,愁眉蹙立:“大家巴巴地赶来了,死小鬼人呢?” 邱任道:“受了点儿伤,在睡觉,让我们等人到齐了再叫他。” 女子一听,眼睛顿时如鬼火一般莹莹发亮:“是什么样的伤?” 邱任无奈地解释:“只是皮肉伤,三师姐还是不要轻举妄动比较好。” 拓跋三娘遗憾地哼了一声,前几日冒险来试探,不仅受了内伤,还丢了一只心爱的多闻天王皮袋,要不是看一场好戏,就亏大了。 “我前两日来已经交过手了,你们知道小鬼突然开窍了吗?带了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在身边,宠得不得了。” 一提到韦训的八卦,众人懒散懈怠的神色一变,目光立刻聚集起来。 邱任嘿然一笑:“骑驴娘子的事还是我先看见的,心高气傲的大师兄竟然甘心给人牵驴,跑前跑后打杂,啧啧,殷勤的简直没眼看。” 紫袍道人似乎是第一次听见这新鲜消息,讶异道:“竟有此事?他不是向来一窍不通顽冥不灵?” 拓跋三娘笑嘻嘻地道:“二师兄是刚下山不久?这消息已在江湖上传遍了,我在长安听到,特意出关奔来瞧热闹。开始的消息是一个绝顶高手将他生擒了,我根本不信,冒险试了试,只是个稍微吓唬就哭的小姑娘,一点儿功夫也不会,死小鬼当真是失心疯了。” 头陀刚才一直沉默不语,此时出声,言简意赅地道:“非也,那姑娘有些胆气。” 众人议论之际,霍七郎最后赶来,她是陈师古出师的弟子中排行最末的,对众位师兄师姐态度恭谨,朝他们一一打招呼。只是面对紫袍道人“洞真子”许抱真时,神情有些尴尬,选了个离他最远的末座坐下了。 许抱真对霍七视若无睹,沉吟片刻,不紧不慢地道:“你们可记得师父在世时说过的话?玄炁先天功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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