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教他认穴发丘,就是不许他读书识字。但是这个小鬼桀骜难驯,不肯听话,跑到书斋去偷听。 陈师古责罚他的时候,他还振振有词:“我没有给讲师束脩,是在屋顶上偷听,既然是偷,就不算违反你的指令。” 那已经是五年前的事了,那时候他还能痛揍小鬼,三年之后,他只能打得中两三下,就被他逃走了。 “只能偷。” 陈师古收徒之后,不给他吃饱饭,也不给棉衣穿,叫他自己去偷。偷得着就有东西吃,偷不着就挨冻饿肚子。至于被原主抓住毒打辱骂,那说明业艺不精。 他对待徒弟实在不好,所以少年要走,也是理所应当。 没有任何征兆,陈师古突然暴起,拔剑挺刺,如同一条灰龙扑向门口,雄浑内力催动之下,剑身嗡嗡作响。 青衫少年折身后仰,轻轻一弹,飘然退至庭院。陈师古继续追刺,少年竟不转身,依然倒退闪避,蜃楼步诡秘莫测,身形如鬼似魅。陈师古的剑招瞬息万变,顷刻间已经翻出上千式,剑尖始终迫在少年胸口一寸,却始终刺不下去。 一道灰影和一道青影交缠飞旋,若即若离,快得根本看不清招式,剑气四溢,庭院中的落叶全部飞扬舞动起来,形成一张巨网,将这两条极速运动中的影子包裹在中央。 两人缠斗良久,虽然一时间分不出胜负,但是一人为进,一人是退,这之间高下就十分清楚了。 倏忽,少年纵身飞起,一缕青烟般轻飘飘地掠上树梢,站着不动了。 陈师古持剑立在庭院中。这一剑始终没有刺进少年胸膛,非不为也,实不能也。他已经老了,衰弱已极,哪怕使出全力,也杀不掉这个小鬼了。 因剑气盘旋飞舞的落叶一一落地,秋风拂来,青衫少年站在树梢上随风晃动,仿佛没有体重一般。月光之下,他清瘦白净的一张窄脸隐在阴影之中,看不分明,只有一双黑如点漆的眸子闪闪发亮。 这小鬼十四岁还是十五岁了?陈师古当年没问,所以也不清楚,记得只有猫仔那么一丁点大,但是又抓又咬,野性十足,他那对衣不蔽体的父母,只能分出一文钱来买了根饴糖,才勉强哄他跟买主走。 他非常倔强,又十分高傲,就如同他当年一样,只是当年锐不可当的少年现在已经满头华发。 这股傲气,能在晦暗凶戾的乱世中保持多久?无挂碍故,则无有恐怖,他现在这样快,是因为没有任何东西缚住自在心神,将来则未必。 这小鬼会碰个遍体鳞伤绝望而归,天资卓越而又心怀怨恨,到那时候,他的武功才能真正炉火纯青登峰造极。 陈师古不由自主看向屋内的空棺材。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光阴荏苒,那人竟然已经死了快四十年了。陈师古发现自己确实老了,当人经常回忆过去的时候,说明他已经没有未来可期待了。他一生无法宣泄的仇恨,绝望至于疯狂,最后只不过是一抔黄土,满地残穴。 “惊才绝艳,博学宏知,文韬武略,旷绝一世;然所求所愿,终不得顺遂。”这是他自己的师父赤足道人给他留下的谶语。他从黑暗中来,见过刹那间的虚无光明,却注定要再次回到黑暗中去。 锵啷一声,陈师古将长剑丢在地上,拂袖而去,留下一句: “你出师了。” 下一卷春节见! ?? 第三卷 罗刹变 ?? 62 ? 第 62 章 通过“危路堪与猿猴争”的潼关,宝珠一行四人离开关中,正式进入中原地区。 过关之时,一路上尽是深谷绝崖,山连峰,峰连天,遥想当年天宝之乱,大将哥舒翰占据潼关天险,身受猜忌,被迫领兵出战,痛失潼关,二十万唐兵的尸体竟然塞满了这些绝壁深谷。叛军就此闯入关中,万民涂炭,杀人盈野,玄宗被迫西逃,大唐从此由盛转衰。 过了潼关,进入灵宝县,地势逐渐平缓,胸臆为之一爽。只见道路两旁一望无际的桃林,此时正赶上秋季结果,满树桃儿,翠叶映衬之下,红红白白煞是可爱。 十三郎惊叹道:“这地方怎么种了那么多桃树?” 杨行简盘腿坐在牛车上,悠闲自得赶着牛讲古:“这灵宝县的名字来历很有意思,它以前叫桃林县,自商代以来就种满了桃树。开元年间,陈王府参军田同秀上奏玄宗,说他梦见太上玄元皇帝在丹凤楼上对他说:吾著经之地有一道灵符,谁能得到它,谁就能夺得天下。” 十三郎插嘴:“谁是太上玄元皇帝?” 杨行简耐心解释:“那是大唐李氏的始祖,也就是“紫气东来”乘青牛过函谷关的老子。他出关前被此地关令尹喜留住,请他写下流传千古的《道德经》,因此著经之地指的就是这桃林县。” 他继续讲:“玄宗立刻命人去桃林县寻找挖掘,就在关令尹喜的故宅掘出灵符,上表云:“函谷宝符,潜应年号;先天不违,请于尊号加‘天宝’二字。”玄宗遂将开元年号改为天宝,把发现灵符的桃林县改为灵宝县。所以这个长满桃树的地方,从那时起就叫灵宝了。” 虽然有些细节听不太懂,但主要故事很有意思,十三郎非常满意,牵着缰绳的韦训却发声质疑:“他都已经是皇帝了,怎么还要寻找什么‘能夺得天下’的玄虚玩意儿,难道能自己谋自己的反不成?” 杨行简一听他指出了这段旧事的致命问题,脸上有点儿挂不住,心想这年轻人实在讨厌的很,怎么他说什么事都要逆反着来? 老杨不悦地说:“这种跟国家命运息息相关的东西,就算是故弄玄虚,也必须牢牢握在自己手中,否则被图谋不轨之人拿到,岂不是颠覆大唐、祸乱天下的凶患?” 一听“颠覆大唐、祸乱天下”几个字,韦训登时嗤之以鼻:“玄宗皇帝也拿到这灵符了,还不是没过多久就被安禄山痛打撵到四川去,反而丢了龙椅,这老子符的作用到底是祸乱天下还是夺得天下?” 宝珠一听这两人又吵起来,觉得耳朵嗡嗡响,不胜其烦,举起马鞭轻轻戳了戳韦训肩膀:“我渴了,你去摘几个桃子来。” 韦训立刻放弃了跟杨行简的争论,把缰绳递还给她,去路边桃林里寻找目标。 道路两旁的桃树早被来往行人一扫而空,只剩下核桃大小完全没有熟的涩桃,唯有树梢最高之处没人能够得着,才留有熟透大桃。这当然难不倒他,纵身拔地而起,轻轻松松摘了下来,用布帕擦了擦拿回来。 知道她一向不习惯啃整水果,韦训拔出腰间玄铁匕首,正要切成几瓣,宝珠花容失色,大声阻拦:“等一等!” 韦训手下一顿,疑惑地道:“怎么了?不是你说要吃桃?” 宝珠神色惊恐地问:“这匕首……你就是用这匕首将保朗的脑袋割下来的吗?” 韦训一听就知道她在意,只能叹着气解释:“我已经拿烈酒洗干净了。” 宝珠严词拒绝:“不行!你不能把杀人的刀和餐刀混在一起用,实在太倒胃口了。以前你拿它片鱼拆肉我就不追究了,接下来只要遇到集市,立刻去买把新的餐刀使,否则我绝对不再碰你拿过来的食物!” 韦训无可奈何,收刀入鞘,徒手把桃掰开了递给她,小声嘀咕:“哪儿有什么餐刀能比这把好使。” 几个人吃了桃当做点心,宝珠手上沾了黏糊糊的桃汁,远远看见桃林之中缓缓流过一条小溪,命所有人停下脚步,洗尘休憩片刻。 下了驴,宝珠先带着十三郎去溪里洗手,见溪水清浅可爱,如女郎身上的透明披帛般蜿蜒在繁茂桃林之间,倒映着周围美景,叫人心生欢喜。十三郎已经脱去鞋袜,将僧衣下摆卷起系在腰间,淌水乘凉。 此时虽然已经入秋,但暑气尚未完全褪去,冰凉的溪水沁人心脾,宝珠洗干净手,顽皮心大起,也脱了鞋袜下去,光着脚踩石摸鱼,跟小沙弥互相撩水玩。 隔着一段距离,韦训把缰绳拴在桃树上,将驴背上行李全数卸下,让它也休息一会儿,又喂了两把豆料,一切都收拾好了,才拍干净手准备过去找宝珠她们。 杨行简坐在牛车上没有下来,旁观觉得他干活倒是很利索,见他要往溪水方向走,才连忙喊住:“等等!你不能过去!” 韦训诧异地回头看了他一眼:“为什么?” 杨行简恼怒地说:“公主把鞋袜脱了,我等自然要离远点避嫌,此乃礼数规矩,怎能不知好歹过去唐突?” 韦训纳闷地问:“你没看见我师弟也在她旁边呢?” 杨行简心想跟这些江湖人士讲礼节真是唇焦舌敝,但看在公主面上又不能不说,只能耐心解释:“十三郎小师父是出家人,而且是个童子,所以无拘。” 韦训蹙着眉头想了想,以无所谓的口吻答了一句:“我也是童子。” 说罢扔下杨行简,快步流星地朝她们两人奔了过去。 杨行简张口结舌,眼睛睁得铜铃一般,磕磕巴巴地喊:“那、那不是一回事!你快回来!!”但哪里有人肯理他。 此时宝珠玩水玩得正开心,突然瞥见岸边一条三尺多长的青蛇缓缓从草丛游进溪水中,朝着她的方向摆动而来,当即惊慌失色,尖声嚷道:“十三郎快去拿我弓箭过来!!” 韦训已经弯腰伸手把蛇头捏住,轻轻抄了起来,他没将那长虫一把掐死,蛇尾一圈圈卷了起来,盘绕在他胳膊上。 宝珠吁了口气,心情松懈下来,正想说些什么,却见韦训缓缓笑出两颗雪白略尖的牙齿,眼中邪气之意四溢,捏着青蛇脑袋,缓步朝她走了过来。 宝珠心里咯噔一下,脸上渐渐失色,心道促狭鬼要拿蛇来整人了,她可不想束手待毙,立刻拎起裙摆,往放着弓箭的行李方向发足狂奔,决定今天非得射他十七八个窟窿方能解恨。 可她就算腿脚再伶俐,也跑不过天下最顶尖的轻功高手,韦训一个纵跳便抢占先机,把她弓箭夺到自己手里。青衫客一手持蛇,一手抱弓,笑嘻嘻地说:“下次记得不要让武器离身,等你想用的时候,可来不及拿了。” 宝珠赤足站在草地上,气得双手攥拳哆嗦,左右张望,跳起来劈手掰下一根三尺长粗直桃枝,去了叶子,双手交握,当作横刀持在身前,一副要同归于尽的愤怒神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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