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 又轻笑一声,说:“这次没看好他,没准儿又得挨罚。” 大伯母脸色便煞时白了。 卫三卫四皆是她的命根子,且不比卫瓒军营打混出来,自小让靖安侯打出来的,哪里挨得二十军棍。 侯夫人便将茶盏搁在桌上,淡淡喊了一声:“大嫂。” 大伯母这回哑了,半晌道:“我……且回去问问。” 侯夫人摇了摇头,道:“此事万万不能姑息,我会同侯爷讲,若属实,今日便寻族中长辈,来请家法吧。” “大哥如今还等着补缺儿,如今传出个纵恶养凶、欺侮先烈遗孤的名声,哪还求得到位置?” 大伯母这下腿真的软了,呐呐道:“哪儿的话,哪儿就至于此了。” 慌慌张张出门去,卫瓒垂眸摆弄着手里的摆件,说:“对了,我回来时,见两个兄弟实在不成器,便出手教训了一二。” “我这个做哥哥的,这点儿事总还是该做的。” 没说的是,卫三卫四如今已躺在床上哼哼了。 大伯母已顾不上这个了,起身时甚至让丫头扶了一把,才苍白着一张脸,踉踉跄跄回了去。 …… 待人都走干净了,房间里只剩下母子两个,侯夫人才放下那冷脸,缓声问:“折春怎么样了?” 沈鸢字折春,起字起得早,家里人都惯常都喊他折春。 他便道:“衣裳弄干了、也换过了,本想送他回院儿的,只是他嫌我。” 侯夫人嗔他一眼,却缓声道:“今日做得很好,你可算待折春好些了。” 他也不知是不是跟沈鸢闹惯了,不太好意思承认自己是在为沈鸢报仇。 倒咳嗽了一声,道:“母亲,大伯父找父亲谋的差事,有着落么?” 侯夫人怔了片刻,摇头叹道:“还没有,你父亲找了好几个,都觉得不合适。你大伯父性子颇有些浮躁,不肯外放出去,可留在京里头,一个牌匾砸死十个,九个是官儿,到时候连累了我们事小,若连累宫里头皇后娘娘……” 后头的话,便没往下说了,卫瓒心里却有数。 靖安侯府是皇后外戚,他这位小侯爷论理还是皇帝正了八经的侄儿。 倒是大房那一家,与皇后侯爷皆非一母所生,力气使不到一起,好些事儿都是牟足了劲儿捞好处,有了麻烦却半点不想沾边。 只是这些话,做母亲的却不好跟儿子直说。 卫瓒动了动指尖,心里想了许多,嘴上说:“那便让父亲拖着就是了,着急的总不是咱们家。” 他这话说得精明,倒让侯夫人多瞧了他几眼,道:“你怎么还管起这些事了,真是让棍子给打乖了?。” 他笑了笑,说:“谁知道呢。” 年少时总瞧不见眼前这些人与事,总想着报国立功,想着做英雄豪杰。 只是这回,他已不是为了建功立业而来的了。 他只想把记忆里这些人,一个一个留下来。 侯夫人忙忙碌碌安排人去瞧沈鸢,又吩咐丫头说:“小厨房正煨着参汤,你再热些点心、炖一碗鱼片粥,给折春送去,瞧瞧他病了没有。” “若是有什么不舒服的,正好趁着没入夜,请大夫来瞧瞧,省得夜半三更,连煎药都要摸着黑,还要平白多受些苦。” 他撑着下巴慢悠悠地听,等到那侍女拎着食盒准备走的时候,却笑了笑,伸手道:“给我吧。” 这院儿里的人皆听过他与沈鸢不睦,侍女慎而又慎地瞧了他一眼:“二爷,咱们几个们去就是了……” “给他吧,”侯夫人看了儿子一眼,笑了一声,“他难得替他沈哥哥挣了脸面,急着去邀功呢。” 沈哥哥。 卫瓒心想,他算是知道他这说话让人发麻的本事是从哪儿来的了。 第5章 两辈子加一起,卫瓒倒还是头一回来沈鸢的松风院。 年少时交恶。 他心高气傲,厌烦沈鸢蝇营狗苟、四处钻营,甚至不愿沾他院里的泥。 那时的厌烦是真,傲慢也是真。 沈鸢也在高中状元前、便早早就搬了出去,待到两人历经磨难、稍释前嫌时,沈鸢做了沈大人,有了自己的府邸,而这偌大的靖安侯府,也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眼下沈鸢正在案前修复那些浸了水的纸页,他便带了汤汤水水进去。 一样样铺开,参汤、粥水、几样精致微甜的糕点,一纸包糖霜果脯,都是侯夫人小厨房里头出来的。 小病秧子兴许是想谢他的,但又说不出口,最后出口的话越发阴阳怪气:“沈鸢这点汤汤水水的,也不知有多金贵,竟惊动了小侯爷的大驾。” 他便笑着说:“确实珍贵,你拿的那碗便是一碗蛇肉羹。” 这小病秧子最怕蛇,吓了一跳,手也顿时僵住。 抬眸细细去打量他的神色,半晌,抿唇嘀咕了一声:“幼稚。” 忽而觉得不对,拧起眉说:“你打哪知道我怕蛇的?” 卫瓒说:“忘了,兴许是听人说的,你若怕了就别吃。” 说着便凑近了沈鸢,脸对着脸、眼对着眼,慢悠悠道:“你是没瞧见,这一锅炖了两条七环五花大蛇,红的红、黑的黑。在锅里边熬边扭,都打成络子了,好不漂亮。” 饶是知道他是唬人的,也禁不住这般绘声绘色吓唬。 直说的小病秧子脸色发青,瞳孔发震。 险些将那勺子扔了去。 他直起身来,神定气闲,说:“你也别怕,横竖都熬成粥了,也不能再咬你一口。” 沈鸢却脸青了半晌,又说:“端过来吧。” 垂眸竟透出一丝委屈来。 只要是侯夫人送的,小病秧子怎么也舍不得扔。 粥米在灯火下晶莹如玉,掺了好些肉糜,沈鸢拿勺子拨了又拨,挣扎用舌尖儿舔了舔,尝了一口,吃出是鲜甜的鱼肉来。 伸出一点舌尖儿、像小猫似的。 卫瓒不知怎的,心尖儿猛的一跳,像是叫什么勾了一下。 说不出是不是解气。 灯火下,沈鸢愁云惨淡的眸子又亮了起来,如释重负,小舒一口气。 再抬头瞪他。 他负手而立,假作看他屋里的摆设,却连自己都不知道,嘴角翘了起来。 沈鸢的院里陈设不多,这回来了,却见这院里不甚精致,却疏朗开阔,隐有药香经久不散。 这小病秧子体弱不敢乱熏香,却总有这淡淡的气息,嗅起来惹人惫懒困倦。 窗下桌案宽大,两侧黄花梨的架格上不见摆设,只堆满了书册,底下一层是经史子集,再上头的,全是一册又一册的兵书。 他指尖儿抚过书脊,说:“你这里的书都读过?” 沈鸢舀着粥,嘀咕说:“勤能补拙,不似小侯爷天生将才,自然要多读些。” 他说:“沈鸢,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沈鸢说:“你刚还唬我是蛇肉羹呢。” 他便笑一声,说:“那扯平了吧,这些书我能碰么?” 沈鸢没想到,他这人近来油盐不进的,做事也不大按常理出牌,半晌憋气道:“想看就看吧,不许带出去。” 只有汤匙与碗壁轻轻碰撞了一声。 他便随手取下一册,瞧见是纸页泛黄,读旧了、卷了边儿的,用手指捋都捋不平,甚至沾染了沈鸢身上丝丝缕缕的药香。 可见他读了多少次。 他念了念书名,却是一卷《战时方》。 他颇有些惊讶:“……这册兵书不是失传许久了吗?” “我听闻著书人谋逆,前朝便将这书倾数毁了,怎的你这倒还有一本?” 兴许是难得有人同他讨论兵书,小病秧子竟话里没带刺,只轻声道:“是父亲留下来的。” 他想起来了,沈鸢搬进他家里的时候,排场简陋、财帛甚少,只拉了足足三车书籍,他还坐在墙头瞧热闹。 那时想,这可不是搬来了个小书呆子。 谁知这一册一册皆是兵书。 他瞧着那一册一册陈旧堆积的书籍道:“那这些都是……” 沈鸢道:“都是。” 沈鸢垂眸淡淡道:“我父亲便钦佩靖安侯,总嗟叹自己并非将才,便盼我从军杀敌,守天下太平。于是搜罗天下兵书,日日教我习武、授我带兵之道,如今虽用不上了,亦不敢舍。” 说这话时,沈鸢盯着自己瘦而苍白的手腕,露出一丝嘲讽似的笑意:“你若要笑,便只管笑吧。” 他挑了挑眉,说:“笑你什么?” 沈鸢的笑意渐渐褪了,不曾说话。 他却也没继续问,又瞧了瞧他桌上湿漉漉的纸张,依稀能瞧出阵图的模样,说:“这些是你画的?” 沈鸢明显声音少了许多冷意,半晌轻声说:“这些原本也是父亲照着兵书,加以自己行军的理解、整理下来的,好些都是只有阵书没有阵图,只是从前遗失了,我便依着记忆描摹出来……” 他说:“那怎么跑到卫三他们手里了。” 沈鸢冷哼一声:“上回让你按在墙上时,落在地上了,他们趁乱拾了去,后来险些没找回来。” 他咳嗽了一声,摸了摸鼻子。 他凝神去瞧,一眼就能认得出来,撒星阵,却月阵。 他依着自己行军打仗的经验,也不得不称赞一声:“画得很好。” 沈鸢却没了动静。 他这时候蓦地笑了,说:“怎么?夸你的时候,倒不反驳我了?” 沈鸢道:“谁不喜欢被戴高帽?” 他道:“我这可不是戴你高帽。” 这样多的阵图,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工作量。而沈鸢眼下所在的文昌堂,与他所在的昭明堂不同,并不教习兵法阵图,沈鸢一边要考书院里的头名,一边又要将这些兵书一一翻阅,还要将这些阵图逐张绘出。 少说也得一年半载的功夫。 他甚至仿佛能瞧见,小病秧子挽起衣袖、循着父亲的笔记,在灯火摇曳下,一笔一笔勾勒描摹的模样。 手腕清瘦,眉眼却灼灼。 如现在一般,光是瞧着这些兵书阵图,便眼底倒映着摇曳的火,几分得色。 他蓦地有些后悔,卫三卫四还是揍得轻了。 半晌说:“哪些毁了,给我瞧瞧。我帮你抄过了再走。” 沈鸢愣了一下,抿唇道:“不必了,照霜知雪能帮我誊一些。” 他笑道:“那你不也得动手?本来就受了凉,这下又不怕病了?” 这三两句功夫,他仿佛又回到了梦境最后一段时间,那时他与沈鸢都为复仇而活,利害关系一致,倒不知什么时候,统一了战线。 似是友人,又似乎不是,也是这样一句接一句地说着。 话无好话,却是相依为命的人。 他那时只有沈鸢。 沈鸢那时也只有他。 他恍惚间弄错了身份,下意识伸手去摸沈鸢额头。 手掌覆在他的额上。 他眼睁睁瞧着沈鸢漂亮的眸子圆睁,仿佛烫着了似的,猛地后退了一步。 牵连着桌上的东西都落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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