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可回头去看,来来往往的人群里,皆是陌生的脸庞。 他们行色匆匆,都在奔向更好的人生。 无暇来时路。 两年后,农历新年。 久不露面的沈婉婉在社交平台发了一则动态: 配图是一张机场的背景照。 只是照片里,除了玻璃,并无人影。 大家好像都不知道她在祝谁新年快乐。 又好像,都知道。 众多点赞,无一评论。 沈婉婉发完动态后,正准备放下手机,忽然进来一个陌生电话。 号码归属地显示国外。 接通后,电话那头先是沉默了许久。 然后,传来一句:“新年快乐。” 不是心声,是真正从喉咙里发出来的,动听如天籁的声音。 沈婉婉没有回复,那边也很快挂了电话。 可这一天,成了沈婉婉有生以来,最高兴的一个新年。 她说:新年快乐。 傅行昭,你也快乐。 (完) 第一章 “陆总,并购协议我已经拟好了,您过目。” 窗外的灯火渐次亮起,勾勒出这座城市的轮廓。 陆绎收回目光,嘴角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苦笑。 “改成离婚协议。” 话音落下,办公室里一片死寂。 只有中央空调吹出的冷气,在无声地流淌。 身后的律师明显愣住了,手中的钢笔掉在实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您说什么?” “我说,”陆绎转过身,浓密的睫毛下,那双总是温和的眸子此刻平静得可怕,“我要和顾清宁离婚。” 律师张了张嘴,迟疑道:“可是……据我所知,您和顾氏的千金并没有……” “三年前就结婚了,”陆绎打断他的话,声音低沉,“只是没有对外公开。” 他的目光落在办公桌上那份并购协议上。 “把离婚协议做成并购文件的格式。”陆绎的目光落在桌上那份并购方案上,“放在附件里就好。” 这场轰动全国的并购案,将是他结束这段婚姻最好的机会。 这场并购案谈了半年,终于到了签约的关键时刻。 顾氏想要收购他的芯片公司,而顾清宁作为项目负责人,明天必定会来参加董事会。 机会,就在明天。 律师很快调整好情绪,开始详细解释离婚的流程。 陆绎看似在认真听,实则在想着明天的计划。 他会让她在并购文件里,不经意间签下这份离婚协议。 灯光下,律师快速拟好了协议。 递过来时,陆绎的目光落在最后一页的签名处,手指微微颤抖。 这一刻,无数回忆涌上心头。 三年前那个雨天,他们在民政局低调地领了证。 那时他以为,只要给她足够的时间和空间,她终究会接受这段婚姻。 可三年过去,她始终与他保持着微妙的距离,她对自己永远都是礼貌而疏离。 深吸一口气,陆绎在协议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笔锋凌厉,却透着说不出的决绝。 第二天清晨,金融中心熙熙攘攘。 陆绎提前半小时到达会议室,将离婚协议巧妙地夹在并购文件中间。 九点整,顾清宁准时出现。 她穿着米色套装衬得她肤白如雪,长发挽起,露出优雅的天鹅颈。 纤细的手指上戴着戒指,却不是他们的婚戒。 没有人会想到,这位强势的竞争对手,会是他的妻子。 更没有人知道,她的心里住着另一个人。 她精致的妆容下,是抑制不住的喜悦。 陆绎知道,那是因为台下的江以峰正含笑望着她。 将并购文件推到她面前时,陆绎的手指微微发颤:“签了它,公司就是你的了。” 这份文件足足有两百页,而离婚协议就藏在最后的附件里。 顾清宁心不在焉地翻着页面,目光时不时瞟向台下的江以峰。 看着她在离婚协议上潇洒签下大名,陆绎苦笑。 她甚至都没发现,自己签的是什么。 就像这三年的婚姻一样,她从未认真对待过。 他们的婚姻开始于一场相亲。 当时的顾清宁刚从江以峰订婚的打击中走出来,而他,则暗恋她整整十年。 领证当天,她提出要隐婚。 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只因为能和她在一起,什么条件都可以接受。 看着她为江以峰失态的样子,陆绎握笔的手微微发白。 他将整理好的文件递过去,目光落在她快速翻动的手指上。 果然,她连看都没看,就在他标记的位置一一签下名字。 从始至终,她都是这样,对他递过去的任何东西都漫不经心。 直到她踩着高跟鞋的声音消失在走廊尽头,陆绎才缓缓松开攥紧的拳头。 从包里取出一张照片,是三年前他们的婚纱照。 镜头下的她笑得那样勉强,仿佛只是在完成一项任务。 撕碎照片时,陆绎想起昨晚在她手机里看到的加密相册。 那里面全是江以峰的照片,从创业初期的意气风发,到如今春风得意的总裁,一张不落。 而最新的一张,是江以峰宣布离婚的朋友圈。 配字很简单:重获新生。 那天晚上,一向自持的顾清宁破天荒地喝醉了。 她素来清冷的眸子里,盛满了压抑不住的欢喜。 那一刻,陆绎终于明白,她从未真正走出过那段感情。 这场隐婚,不过是她逃避现实的庇护所。 而他,从来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替代品。 走出会议室时,陆绎听见秘书们的窃窃私语:“江总终于离婚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和顾总在一起?” “他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男才女貌,天造地设啊!” 陆绎嘴角勾起一抹凉薄的笑。 是啊,天造地设。 顾清宁,很快你就能如愿以偿了。 等这一个月的冷静期结束,你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他身边。 不必再为这段婚姻所困,不必再敷衍我的存在,不必再压抑对他的感情。 从今天起,我放你自由。 第二章 金融中心的宴会厅灯火通明,庆祝并购成功的酒会正进行到最热闹的时候。 “陆总,今天这个并购案可是轰动全国啊,再敬您一杯!” 觥筹交错间,陆绎举杯一饮而尽。 玻璃杯中装的是白水,但没人知道,包括站在不远处的顾清宁。 即便她知道,她也不会关心的。 她正被一群投资人围着,谈笑间尽显大家闺秀的优雅。 水晶灯的光影落在她精致的侧脸上,美得像一幅油画。 陆绎看着这一幕,唇边露出一丝苦笑。 这样光彩夺目的顾清宁,从来都不属于自己。 她的眼里心里,永远都只有另一个人。 香槟塔前传来一阵惊呼,江以峰不知何时出现在宴会厅。 他端着酒杯,目光坚定地朝顾清宁的方向走去。 陆绎看着他们旁若无人的亲密样子,开始装作醉态上头的样子。 他故意摇晃着起身,顾清宁的目光却朝着他追来。 “够了,别喝了。”她扶住他的手臂,向众人歉意地笑笑,“陆总今天太高兴,我先送他去休息。” 电梯里,陆绎靠在冰冷的金属墙上,闭着眼睛承受着电梯上升时的晃动。 顾清宁的手早就被手机占据,他余光瞥见她的屏幕,她正跟江以峰聊着什么,脸上露出了愉悦的笑容,丝毫没有看见他已经惨白的脸色。 她颈间淡淡的香水味,在这个密闭空间变得刺鼻。 陆绎知道,这是江以峰送她的生日礼物,她很喜欢,几乎天天都用。 而他送的另一个味道,一直被她扔在化妆台最底层的抽屉里,早已遗忘。 总统套房的门刚关上,顾清宁的唇就贴了过来。 陆绎略微后仰,借着酒意含糊地笑笑:“让我先……洗个澡……” “我帮你。”她伸手要解他的领带。 他却抓住她的手腕,无声拒绝。 借着醉意,他慢慢松开:“今天太累了……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这样不着痕迹地推拒,像极了他们这三年的婚姻。 表面和谐,实则疏离。 顾清宁没有勉强,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转身去倒水。 看着她优雅的背影,陆绎闭上眼睛。 这一次的醉意是假的,但心如死灰是真的。 很快,等离婚协议生效,这样的温存也将成为过去。 他靠在沙发上,眼底一片清明。 哪怕她此刻靠得再近,心却始终在别处。 “对了,”顾清宁突然想起什么,“今天的并购文件我还没看完……” 陆绎的心猛地收紧。 他装作醉意更浓:“头晕……明天再说……” 话音未落,她的手机就响了。 看清来电显示的瞬间,她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江以峰?这么晚……” “清宁!”电话那头传来急促的声音,“林悦疯了!她带人把公司服务器给砸了!所有项目数据都……求你快来!” 顾清宁立刻站起来,三步并作两步穿好外套。 “阿绎,我得去趟智翔投资,江以峰那边绎出事了。” 看着她急切的样子,陆绎“醉意”更浓:“又是他前妻?” “嗯,她把服务器砸了,现在公司乱成一团。”顾清宁一边穿鞋一边解释,“我让保镖跟着,你别担心。” 等房门关上,陆绎的醉意瞬间褪去。 他摸出手机,果然在朋友圈看到江以峰的动态。 一段直播视频,他站在公司楼顶,镜头从天际线缓缓移过。 顾清宁的身影一闪而过,正在帮他处理服务器的事故。 “昨日的黑暗已然过去,新的征程即将开始。” 看着这段意味深长的文字,陆绎忽然明白了什么。 所谓的服务器事件,不过是他们约会的借口罢了。 他自嘲地笑笑,起身走向衣帽间。 将这三年来他所有送给顾清宁的东西一件件找出,整整齐齐地码进盒子里,自然也包括那瓶外包装已经落满灰尘的香水。 当顾清宁回来时,看见他在收拾东西:“怎么突然整理起这些来了?” “用不上了,准备捐了。”陆绎头也不抬。 “也好。”她看了眼盒子,不再继续追问,转身进了浴室。 陆绎望着她的背影,眸色平静。 其实只要她打开箱子看一眼,就能发现这些都是他曾对她的爱意。 但她什么都没做。 就像这三年的婚姻一样,她从不曾真正关心他的心情和行为。 也不在乎,他的这些举动背后所包含的任何意义。 第二天一早,收废品的人上门来收,看着他满满一箱曾经的爱意被当作废品收走。 陆绎的心底,忽然涌上了一股如释重负的感觉。 很快,等离婚协议生效,一切就结束了。 第三章 夕阳穿过落地窗照进办公室的时候,陆绎正在查看并购后的数据报表。 却突然发现系统无法登录。 “抱歉,陆总,”技术部的电话很快打来,“服务器出了点问题,需要顾总的授权才行。” 看着对面办公室里顾清宁忙碌的身影,陆绎苦笑。 这几天本来就是故意在躲着顾清宁,没想到,还是要亲自去找她。 穿过玻璃走廊时,他听见秘书们的窃窃私语。 “听说今晚的答谢晚宴,董事长特意要求带家属呢。” “可不是,都想看看顾总的神秘男友是谁。” “我猜啊,肯定是江总,你看他们这次并购多默契。” 推开顾清宁办公室的门,她正在打电话。 听到脚步声,抬头看了他一眼,快速结束通话。 “阿绎?什么事?” 他递过去一张纸条:“需要你的权限。” 正在她输入密码时,微信群突然跳出一条消息。 “各部门注意:今晚答谢晚宴全体主管携伴出席。@顾清宁 顾总,整个金融圈都在猜你的另一半,今晚总该让我们见见了吧?” 是周董亲自发的。 陆绎也收到了。 消息后面跟着一串起哄的表情。 陆绎的手指微微发颤,目光却落在顾清宁脸上。 她明显愣住了,抬眼看向他时带着几分试探:“要不……你跟我去?”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缓缓剜着陆绎的心。 三年了,他们的婚姻始终是个秘密。 陆绎苦笑起来,从前没承认的事,现在都要离婚了再来承认,还有什么意义? 几乎没有思考,陆绎直接拒绝。 “今晚约了风投谈判,”他扯出一个浅笑,“而且,你应该也不想带我去吧?” 顾清宁张了张嘴,却没有否认。 她的这一沉默仿佛给了他一记重锤,他暗自庆幸,自己果然不该对她抱有幻想的。 “数据修复好了就发我。”转身时,陆绎听见自己说,声音平静得不像话。 夜晚的酒店灯火辉煌。 顾清宁刚到宴会厅,就被几个董事围住。 “顾总,你也该找个人照顾你了。” “就是,像你这样的条件,再单着就可惜了。” “要不要介绍个优秀的……” 推杯换盏间,顾清宁悄悄打开手机。 置顶的两个联系人,一个是“陆绎”,一个是“以峰”。 犹豫片刻,她点进了后者的对话框。 三年来第一次,她主动邀约他出席这样的场合。 江以峰很快出现在宴会厅。 他穿着手工定制的西装,举手投足间尽是世家公子的优雅。 在场的人纷纷投来赞许的目光。 这时,助理匆匆找来: “顾总,不好了,并购文件好像泄露了!网上已经有人爆料说……” 顾清宁快速接过平板,快速查看那条爆料。 看到“离婚协议”这几个大字时,她的手微微发抖。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她的目光快速搜寻着陆绎的身影。 第一次撇下江以峰,快步朝着陆绎的方向走去。 “这是什么?”抬头时,正对上陆绎平静的双眼。 他站在落地窗前,西装革履,神色如常:“有投资方想咨询离婚案,我代为引荐的,可能不小心,夹在了合同里。” 她还要追问,身后却传来熟悉的声音:“清宁,董事长在找你。” 江以峰自然地挽住她的手臂,顾清宁瞬间僵住。 她不敢看陆绎的表情,却也舍不得推开江以峰。 但陆绎只是微微颔首,语气疏离而礼貌:“谢谢顾总关心,商业上的事我们改日再谈。” 转身时,他听见身后的窃窃私语: “果然是江总啊,这才是金融圈最般配的一对。” 是啊,陆绎在心底苦笑,他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而自己,不过是一个不该存在的意外。 第四章 离开后,陆绎回到了办公室。 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对面大楼的灯光一盏盏熄灭。 脑海里不断回放着江以峰挽着顾清宁的画面,那亲密的姿态刺痛着他的心。 许是伤得太深,他已经感觉不到心痛,只剩下无尽的疲惫。 离婚冷静期还有三十天,为什么会这么漫长? 桌上的咖啡早已凉透,他揉了揉发涩的双眼,继续做着并购案的善后工作。 凌晨三点,助理送来最新的财报。 “陆总,并购后的整合方案。”助理放下一摞文件,欲言又止,“要不要先去医院检查一下?您脸色很差。” “不用。”他端起冷掉的咖啡,目光落在对面大楼。 透过玻璃幕墙,酒店的灯光通明。 想起晚宴上那一幕,他突然觉得很讽刺。 三年的婚姻,在外人眼里,他不过是一个被收购的对手。 而江以峰,却能光明正大地走在她身边。 凌晨三点,陆绎终于看完最后一份文件。 他揉了揉太阳穴,却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紧接着,一股腥甜从喉咙涌上来。 “陆总!”助理抬头时,看见陆绎吐出了一口鲜血。 紧接着,他蜷缩的身子从座椅上滑落,重重摔在了地上。 助理慌忙上前,惊叫道:“陆总,您挺住啊,我已经叫了救护车了!” 私人病房里,陈教授检查完眉头紧锁:“需要立即手术,这是长期营养不良加过度劳累导致的急性胃出血。麻烦联系一下家属。” 陆绎望着手机置顶的号码,犹豫了几秒还是拨了出去。 十几个未接电话后,屏幕始终停留在拨号界面。 “或许顾总在忙着江氏的投资案?”助理小心翼翼地问。 “她向来很忙。”陆绎的声音带着虚弱。 “她永远在忙。”他苦笑,“就像三年来的每一个深夜。 我推掉所有应酬等她回家吃饭,她在陪客户。 我学了一年金融想帮她分担,她说我是外行。 我准备了一个月的生日惊喜,她临时改变计划去谈项目。” “人总要学会接受现实,不是吗?” 助理悄悄打开微信。 工作群里早就有了99+的未读消息。 配图里,顾清宁正在和江以峰共同切蛋糕。 他看了一眼虚弱的陆绎,悄悄按熄了屏幕。 “可是现在需要家属签字。”医生捏着手术通知书,神色严峻。 “不必了,”他闭上眼,“再过半个月,她就不再是我的家属了。” “陆先生,我不管你跟你妻子有什么矛盾,但现在,她还是你的合法妻子。” 陆绎的目光里带着讽刺,他认真地看着医生: “您也看到了,她不接我的电话,难道她一直联系不上,我就要一直等死吗?” 张教授叹息,让助理签了字。 手术很成功,但陆绎在ICU里躺了五天,病房除了助理再无别人。 直到第六天,顾清宁才匆匆赶来。 她看着监护仪上跳动的数据,眉头紧锁:“你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跟我说?” 陆绎望着她精致的妆容,那是刚从商务酒会赶来的样子。 “你应该很忙。智翔的收购案比我这点小事重要。” “那天的事情……”她似乎想解释什么。 “听说江总的离婚手续办完了?”他突然问。 顾清宁一怔,但还是点头:“嗯,都结束了。” “恭贺江氏起航。”他的声音很轻,“看来股市反应不错。” 她刚要说话,手机铃声又一次响起。 看清来电显示,她犹豫了一瞬,还是转身走向走廊。 半小时后她回来,却听见病房里传来陆绎的声音:“不用管董事会的事了。等离婚冷静期结束,一切都该有个了断了。” 顾清宁心底猛地一跳,推开门:“什么离婚冷静期?” 第五章 陆绎没想到顾清宁会听见这句话。 幸而林助理眼疾手快,立刻接过话头。 “顾总,陆总在帮我参考离婚的事。最近我和太太……” “嗯,”陆绎神色从容地补充,“他最近的婚姻问题,正好林律师是这方面的专家。想让我帮忙引荐。” VIP病房里一时安静。 顾清宁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逡巡,直觉告诉她事情并不简单。 但还没等她开口,手机又响了。 来电显示:以峰。 她看了眼屏幕,又看了看陆绎苍白的脸色,一时有些犹豫。 最终还是抿了抿唇:“我先接个电话。” 望着她离开的背影,陆绎闭上眼睛。 从她选择接那个电话的那一刻,一切就已经注定了。 “陆总……”林助理欲言又止。 “没事,”他轻声说,“本来也瞒不了多久了。” 顾清宁回来时,陆绎已经靠在床头看文件。 他的神色平静得让她心慌, “刚刚我去问医生了,医生说你下周就能出院,到时候我来接你。” 陆绎头也不抬:“不用,让司机来就好。你忙你的。” 这句话说得很自然,却让顾清宁莫名心虚。 她柔了声音,对他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阿绎,我知道你心里还在怪我,但那天……” 陆绎放下文件,明亮的眼眸盯着她,顾清宁的声音在他的注视下越来越小。 陆绎截断了她的话头,说: “你不用解释的,并购之后,你需要忙的事情很多,我理解的。” 顾清宁松了一口气,她接上了话: “可是,我毕竟是你的妻子,所以,等你出院的时候,我来接你,补偿你,好吗?” 听见顾清宁提起自己的身份,陆绎勉强笑了起来:“好啊。” 她看着他笑得勉强,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出口,又想起刚刚江以峰催她回去的电话,最终只是点点头:“那……我先回公司了。最近并购后的工作比较忙。” “嗯。”他的语气依然温和,“路上小心。” 一周后,陆绎独自办理出院手续。 护士八卦了一下,问他漂亮的太太在哪? 他落寞地笑起来:“她很忙,不必来接我,我一个人,也能出院。” 就在办手续前,他刷到了江以峰发的三亚度假照,配文:“难得放松,感谢陪伴。” 照片里的阳光很好,沙滩上留着两串脚印。 他给顾清宁拨了个电话,电话那头传来海浪声。 “怎么了?”她的声音有些慌乱。 “没什么,”他靠在窗边,“就是想告诉你,我出院了。” “啊?今天……”她停顿了一下,“对不起,我在外地出差,本来……” “去三亚出差?”他轻声问。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嗯……临时有个会议……” “注意防晒。”他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办完出院手续,陆绎打开日历。 离婚冷静期还有十天。 十天后,他们的婚姻走到尽头,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出现在江以峰身边,而他,也终于可以解脱了。 走出医院,阳光明媚地照耀在他脸上,陆绎伸手挡住了有些刺目的阳光。 他第一次觉得这座钢筋丛林如此开阔。 原来放下一段感情后,连呼吸都变得轻松了。 第六章 胃病还未痊愈,但陆绎已经开始着手银河科技的搬迁工作。 并购后,公司要迁入金融中心,和顾氏集团共处一栋大厦。 “陆总,设备清单已经核对完毕。”助理拿着平板走进来,“但您的私人办公室……” “都按计划执行。”他轻轻敲击着键盘,目光落在对面大楼正在清空的办公室。 整个顶层一片忙碌,纸箱、器材、文件资料堆满走廊。 工程团队正在拆除服务器,搬运设备的声音不绝于耳。 顾清宁匆匆走进来时,愣在了门口。 她没想到陆绎会这么快开始搬迁。 “金融中心那边装修好了?”她走到窗前,看着被腾空的办公区。 “嗯,”陆绎头也不抬,“新址更适合科技企业发展。” 顾清宁换了个话题:“助理说你让他清空了顶层的休息室,那里不是你最喜欢……” “已经不需要了。”他打断她的话,声音很轻,“有些习惯,是时候改改了。” 她下意识看向角落那株绿植,是去年他们在温室精心挑选的。 现在,它也被贴上了“待处理”的标签。 正想说什么,突然发现工程队搬出来的箱子里,装的都是她的东西。 从并购前期到如今,点点滴滴的合作记录。 “你的东西呢?” “都处理完了。” 听他答得干脆,顾清宁还以为是都搬去了新办公室,也就没再问。 她检查着搬迁清单,随口提醒:“记得让他们分类标记,别弄混了。” 陆绎望着她的背影,有些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不会弄混的。 因为新办公室,只有你的东西。 等最后一个箱子封箱,已是华灯初上。 陆绎扶着墙准备下楼,却在电梯门口迎面遇到了江以峰和他的投资团队。 顾清宁没料到会遇见他,一时手足无措。 她下意识松开搀扶着陆绎的手,往前两步。 “你们怎么来了?” “听说在搬迁,”江以峰笑着接过话,“正好路过,想来看看还需要什么帮助。” 他的目光落在陆绎身上:“我们是不是在私董会见过?” 陆绎唇角勾起一抹浅笑,伸出手:“江总好眼力。我们确实见过” 江以峰眼前一亮:“不如借这个机会,一起吃个饭?” 陆绎看了眼顾清宁纠结的表情,微微摇头:“今天身体不适,改天吧。” 顾清宁连忙扶他上车:“我送你回去休息。” 转头又对江以峰说:“你们先去,我一会来找你们。” 到了地下室,陆绎开口:“我已经让助理安排了车。” 他侧身避开她伸来的手,“你们聊项目要紧。” 顾清宁不知为何,总觉他有些过分的大度和疏离。 她绞尽脑汁想着解释的话。 “不用解释,”陆绎率先开口, 电梯门缓缓合上时,他看见她欲言又止的表情。 “当初不是说好了吗?除了父母,对谁都不公开,直到双方都觉得合适。 你现在还没准备好,我理解。” 听他这么说,顾清宁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她抿了抿唇:“等过段时间,等我调整好了,一定会公开的。” 陆绎没有接话,只是沉默地看着地板。 三年了,她一直说等有合适的时机。 可他已经等不下去了。 人生能有几个三年? 他真的累了。 他抬眸,轻声开口:“快回去吧,江总还在等你。” 顾清宁看着他疏离的态度,还想再哄他几句,可江以峰的催促微信又响了起来。 她歉意地冲着陆绎说:“等回家之后,我们再说。” 电梯门缓缓合上时,他看见她欲言又止的表情。 曾几何时,他也会为她的每一个表情心动,可现在,一切都不重要了。 车子驶入车流,路边的梧桐树影斑驳陆离。 从并购开始,他就知道这一天终会到来。 不过是提前了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 陆绎轻轻闭上眼睛,任由夜色将他的表情掩去。 窗外的霓虹灯光明灭交替,像极了这三年来的点点滴滴。 他从前的爱恋在漫长的时间长河里变成了执念,直到现在,他终于放下了这样的执念。 他们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是错误。 错的人,终究是要说再见的。 第七章 回程的车里,陆绎一直看着平板,没有说话。 数据分析显示,并购后的银河科技市值不断攀升,这本该是件值得庆祝的事。 顾清宁看着他疲惫的侧颜,细数着这段时间发生的种种。 最后得出结论,一定是并购案太耗神,所以他才会这样心不在焉。 略一思索,她开口道:“下周是并购成功一周年,也是我们的结婚三周年。去马尔代夫放松几天?” 陆绎继续看着股市走向,头也不抬:“最近身体不适,还是算了。” “那去逸海会所?那里的露台餐厅能看到整个金融中心……” “不了。” 她又提了几个建议,却都被他以各种理由推掉。 这样漠不关心的态度,和从前只要听到约会就双眼发亮的样子截然不同。 看着她困惑的表情,陆绎放下平板:“去交易所转转吧。” “交易所?”顾清宁蹙眉。 “你不是最早就是在那里工作?”他笑了笑,“再看看上市大厅。” 车厢里重新陷入沉默。 陆绎点开日历——11月7日,离婚协议生效。 而11月7日,不仅是结婚纪念日,也是他们在交易所初见的第十年。 在这个值得纪念的地方结束,倒也算得上有始有终。 “你应该不会再放我鸽子了吧?”他半开玩笑地问。 顾清宁抿嘴一笑:“什么时候放过你鸽子?” 陆绎没有回答,只是在心里默默数着:上次是陪江以峰谈并购,把他一个人留在医院;再上次是为了帮他收购案,错过了上市庆典;还有一次是因为他的投资会,连重组会议都没参加…… 一周后。 金秋的阳光洒满整个金融街。 陆绎换上那套并购签约时的深蓝西装,带着相机出门。 这一天,他要记录下最后的告别。 顾清宁早已在写字楼下等候。 看着他精心打理的样子,她的心情也轻快起来:“等下多拍些照片。” 两人说说笑笑地走进交易所。 正当陆绎要开始讲述当年初见的往事,顾清宁的手机突然响起。 “清宁,我在医院。重组后的数据出了问题,股价大跌,董事会那边……”是江以峰的声音。 她的手顿住了。 陆绎转头,正好看见她纠结的表情。 “清宁,我在医院。重组后的数据出了问题,股价大跌,董事会那边……”是江以峰的声音。 她的手顿住了。 陆绎转头,正好看见她纠结的表情。 “志翔那边出事了,我得先……” “晚一小时可以吗?”他轻声问,明知故问。 “不行,这次真的很急……”她已经在收拾东西。 他静静地看着她离开,没有挽留。 打开手机,江以峰的朋友圈映入眼帘:他面色苍白的半躺在病床上,顾清宁端着一碗白粥,正耐心地给他吹凉。 原来,这就是顾清宁所说的重要事。 也是,比起他来,她永远都有更重要的事。 第八章 这一刻,一切都尘埃落定。 所有的一切都是借口,她是去陪江以峰了。 陆绎看着这条朋友圈,突然笑了。 为了不过是消化不良的江以峰,连最后半小时的时光都不愿意给他。 回想起刚才她匆匆离去的背影,他摇了摇头。 顾清宁,如果你知道这是我们最后的时光,你还会这样急着离开吗? 没有人能给他答案,他也不再期待答案了。 打开邮箱,给林律师发了一条微信:“林律,今天是离婚冷静期的最后一天,还需要什么手续吗?” 对方很快回复:“已经都办完了。陆总,从今天起,您就是自由的了。祝贺重生。” 重生。 这个词让他忽然觉得释然。 原来放手是这样的感觉。 像是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却又像是失去了所有的重量,让人一时不知该如何站稳。 回到办公室,他开始收拾最后的痕迹。 曾经并肩奋斗的点点滴滴,此刻都变成了需要清理的回忆。 那个她为他泡的第一杯咖啡的杯子,还带着一道浅浅的唇印。 那份她第一次审阅时写满批注的计划书,字迹清秀却不失力度。 还有那张他们敲钟时的合影,她站在他身边,笑得那么明媚。 一样样整理着,每一件物品都像是一个故事,轻轻诉说着那些再也回不去的时光。 十年,究竟有多长? 长到足以让一个人的所有执念都化作离别。 他将信纸折好,压在那支钢笔下。 他提起早已收拾好的行李。 这间承载了太多记忆的办公室,终将迎来新的主人。 顾清宁,从此刻起,我们再也没有任何羁绊。 愿你,得偿所愿。 离开时,他没有回头。 他觉得自己真是懦弱,要历经十年这样久的时间。 才终于能把心里没有自己的人,彻底剔除。 而此刻的顾清宁,终于处理完江以峰公司的危机。 直到看见他发的动态才松了口气:“多谢清宁相助,这次总算有惊无险”。 开车返回时,她忽然记起今天的约定。 拨通他的电话,却发现已经关机。 发了几条消息,依然杳无音信。 三年来,第一次联系不到他。 一种莫名的慌乱涌上心头,她立刻调转方向驶向公司。 这个时间,他大概,还在办公室里加班吧。 一进办公室,却发现所有东西都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唯独少了他的痕迹。 她急匆匆地在每一层楼找过去,却一无所获。 最后,等顾清宁颓然回到办公室的时候,终于看见了那封安静躺在桌上的信。 “一个月前,离婚协议就签署完成。 从今天起,我们都获得了自由。 祝你和江以峰前程似锦,也愿我此后,不负韶华。” 信纸上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利刃,狠狠地扎进顾清宁的心里。 她的手指微微发抖,似乎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什么叫协议签署完成? 什么时候的协议? 手中的钢笔突然滑落,砸在桌上那叠文件上。 最上面的那份赫然是《离婚协议书》。 她的瞳孔猛然收缩,颤抖着翻到最后一页。 陆绎的签名干净利落,而在左侧的签名栏,她看到了自己的字迹——顾清宁。 那一刻,无数被她忽视的细节如潮水般涌来。 并购案签约那天,他说要她签字,却是从林律师办公室下来的。 林律师转交并购文件时,看见她时那一闪而过的慌乱。 这一个月来渐渐被他处理消失的那些东西,大概全是同她相关的回忆。 想到金融中心的新办公室,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所有东西都是按她的习惯布置的。 他在她眼皮底下完成了这个精心策划的骗局,让她亲手签下了离婚协议,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 一股怒意和慌乱同时涌上心头。 顾清宁抓起协议和那支钢笔,冲向电梯。 “砰——”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林律师被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跳。 “这份离婚协议,是你经手的?”她的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颤抖。 第九章 林律师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位平日里雷厉风行的金融女王此刻失态的样子,连忙放下手中的咖啡。 “是的,我经手的。流程都很规范,怎么了?” 顾清宁死死攥着那份协议,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颤抖:“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这可是陆绎的离婚案!”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有“离婚”两个字在不断回响。 十年,他们已经在一起十年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在顾清宁头上。 脑海中闪过无数个他独自等待的背影,那些被她用“工作忙”搪塞过去的周末,那些她以为永远都会在的温暖,在这一刻统统化作利刃,刺得她几乎窒息。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抬手整理了一下西装。 这个动作她做了太多次,每次在董事会上,每次在谈判桌前,完美的仪态是她的盔甲。 可这一次,她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那些引以为傲的从容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从小到大精心维持的完美形象,在这一刻几乎崩塌。 那些年,她是多么骄傲啊,最年轻的总裁,最成功的女强人,可她忘了,她从没有履行过一次作为妻子的职责。 可她现在没有心思顾及自己的形象了。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签合同那天,他声音里的疲惫,她现在才听懂。 顾清宁握紧手指,手中的离婚协议被握得皱成一团。 她想起他们的过往。 每一次争吵,他总是先低头,她却从未在意过他眼中的落寞。 “这怎么可能……”她的声音在发抖,“他怎么能……” 可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在质问自己。 你怎么能把他的爱视若无睹? 你怎么能让他等待了那么久? “顾总?”林律师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眼前这个失去光芒的女人。 顾清宁恍惚间想起陆绎从不这样叫她,他总是轻声唤她“宁宁”,带着她现在才懂得珍惜的温柔。 “为什么?”她抬起头,眼眶泛红,“为什么他要这样?”泪水模糊了视线,她看到的是无数个陆绎独自用餐的背影,无数个她因为工作爽约的约会,无数个他失望却依然微笑的表情。 林律师看着这个平日里雷厉风行的金融女王,第一次露出如此脆弱的神情。 多少次陆绎坐在这个位置,平静地谈论离婚细节,那种平静背后是怎样的心碎? 他叹了口气:“也许,是因为等待太久了。”这句话像一把钝刀,慢慢剜着顾清宁的心。 是啊,他等了太久太久,等她的一个眼神,等她的一句关心,等她放下手机陪他说说话。 可她永远在忙,忙着下一个项目,下一个并购,却从未真正看见过他的等待。 她退后几步,跌坐在真皮沙发上。 记忆中那些被她忽视的细节此刻变得清晰:他准时准点接送她上下班,她却总是临时改变行程;他记得她每一个重要场合,她却总是忘记他们的纪念日;他细心打理着两人的生活,她却连他最近在忙什么都不知道。 “那天……”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他问我要不要看文件。我连看都没看,就签了字……”多么讽刺啊,她最后一次能挽回婚姻的机会,却被她亲手毁掉。 眼泪无声地落下。 那滴泪里有多少后悔,有多少不舍,有多少懊悔,只有她自己知道。 “他说过,”林律师递过一张纸巾,“与其等着被放弃,不如主动放手。 这样,至少还能保留最后一点体面。” 顾清宁猛地抬头:“他以为我会放弃他?” 结婚纪念日那天,已经是他最后的挽留。 原来从很早以前,他就知道,那天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只是她太迟钝,直到失去,才懂得心痛的滋味。 “抱歉,我太激动了。”她深吸一口气,“能告诉我他的新联系方式吗?” 林律师露出为难的神色:“这……” “拜托。”她生平第一次用这个词。 “陆总临走前确实留了联系方式。”林律师轻轻摇头,“但你也是金融圈的人,知道客户信息保密的重要性。更何况现在还有并购后的竞业限制……” 顾清宁死死咬着嘴唇。 是啊,她连他们的婚姻都要隐瞒,现在又有什么立场去质问别人呢? “他最近怎么样?”她的声音低了下来。 “很平静。”林律师顿了顿,“他说,时机到了,就该学会放手。” 顾清宁站在落地窗前,望着对面那座她亲手打造的金融中心。 阳光下的玻璃幕墙熠熠生辉,却刺得她眼睛生疼。 他们的办公室,本该在最高的两层。 视线最好的那间,原本是给他准备的。 可现在,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所有图纸都要重新设计,为什么所有装修都要重新规划。 因为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留下来。 第十章 夜色中的金融中心依旧灯火通明。 这样的夜晚顾清宁经历过无数次,却第一次感受到了深入骨髓的孤独。 她在顶层办公室,看着对面银河科技总部已经黑了的窗口。 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天涯咫尺。 顾清宁盯着桌上的离婚协议。和那张陆绎唯一留下的照片 她的眼神无法从那张照片上移开,她盯着照片上他专注的侧脸。 忽然想起很多被她忽略的细节。 他总是站在她身后一步的距离,像一个永远的守护者,而她甚至从未回过头。 那些被她视作理所当然的温暖,那些被她当作普通日常的体贴,原来都是他无声的爱意。 心,突然疼得无法呼吸。 每次加班到深夜,办公室的灯永远为她亮着。 她还记得自己常常跟陆绎自嘲: “这灯就像我的人生,永远不会熄灭。” 可现在想来,那哪是什么永恒的光明,不过是他固执地等待罢了。 每次谈并购遇到困难,关键数据总会及时出现在她的邮箱里。 她以为这就是效率,就是专业,就是她引以为傲的团队执行力。 可现在她才懂,那些深夜的邮件背后,是陆绎不眠不休的付出。 那些精准的数据分析里,藏着多少个他独自奋战的夜晚? 甚至连现在坐着的这把椅子,都是他记住她常皱眉的样子,专门找人定制的符合人体工程学的款式。 他连她最细微的习惯都记得。 可她呢? 她又为他,做过些什么呢? “铃——”手机突然响起。 是江以峰。 她看着那个之前还会让她心跳加速的名字,此刻却感到异常陌生。 没有接。 她开始翻看这一个月的邮件记录。 每一份并购文件,每一个项目报告,都藏着他精心设计的痕迹。 那些她随手签过的文件,那些她头也不抬就处理的合同,原来都是他的告别。 两个小时之前,合同管理系统的所有权限就自动转移到了她的账户下。 整整三年,从轻易签下的婚姻,到无意间的离婚,她好像从未认真对待过这段感情。 “顾总,”助理敲门进来,“董事会让您过目这个……” “等等,”她突然开口,“陆总的智能平台还在用吗?” “他离开前,把所有代码都删除了。说是为了并购后的数据安全。” 又一记重锤。 她终于明白他说的那句话:“有些习惯,是时候该改改了。” 原来从代码到她,他早已从心底删除得一干二净。 办公桌上的绿植还在静静生长,是他们一起挑选的。 她还记得他说过:“就像股市一样,再冷的寒冬,只要熬过去,总会看见春天。” 可现在,这场寒冬,好像再也等不到春天了。 “顾总,”助理小心翼翼地说,“陆总在离开前,留下了一个密码。” 是一份加密的文件,密码是他们的婚礼日期。 她颤抖着点开,是一段编码。 注释里写着:这是公司的核心科技。 用婚礼日期做密码的人,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在计划离开的时候还在为她的未来考虑? 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落下。 顾清宁啊顾清宁,你居然用了三年的时间,才发现自己有多幸福。 可现在,这些幸福都被你亲手摧毁了。 第十一章 “陆总已经将所有股份转让,正式退出银河科技董事会。” 这条新闻一经发布,整个金融圈都炸开了锅。 没人理解为什么在并购刚完成时,这位创始人会选择彻底离场。 顾清宁站在新闻发布会现场,看着台下记者们七嘴八舌地提问: “这是恶意清仓吗?” “是对顾氏并购案的不满吗?” “智翔投资会接手这些股份吗?” 她机械地回应着,目光却落在角落里那个空着的座位。 那是他在董事会的专属位置。 散会后,她让人收集了所有的转让文件。 一份份看下来,才发现他早在一个月前就开始布局,用不同的账户,悄无声息地清空了所有持股。 投行的分析师发来报告:“银河科技创始人清仓离场,市场信心受挫,建议降级评级”。 她苦笑。 他用最专业的金融手段,当着所有人的面离开。 却没人知道她失去的不是市值,而是一颗真心。 那些冰冷的数字背后,是一段被她亲手毁掉的感情。 林律师递过来一份文件:“这是陆总最后的指令,让我今天交给你。” 是一份转让协议,将他的全部技术专利无偿赠予顾氏。 落款日期,正是一个月前。 “他说,这是给你的离婚礼物。”林律师顿了顿,“公平交易,两清了。” 顾清宁的手指微微发抖。 陆绎向来雷厉风行,却用了整整一个月,来策划这场离别。 她终于明白,他用了整整一个月,不是舍不得离开,而是要将这场分离处理得体面。 就像他们的婚姻一样,始终保持着完美的表面。 当晚的金融新闻还在不断滚动: “银河科技创始人神秘退场” “AI巨头陆绎去向成谜” “顾氏集团发布澄清公告” 顾清宁靠在办公椅上,试图从纷乱的记忆中找出那个转折点。 董事会变更、股权转让、技术转移,每一步他都计划得如此周密。 不对,这一切应该更早。 她打开并购期间的所有会议记录,目光停在了半年前的投资会上。 当江以峰出现的那一刻,她看到陆绎眼中有什么碎掉了。 那双总是充满温暖的眼睛,第一次露出了她看不懂的情绪。 现在想来,那是一个男人看透一切后的释然。 那时的她,还沉浸在并购的喜悦中,还在为遇见投缘的知己而欣喜,殊不知,她的每一分雀跃都是对他的伤害。 那天之后,他开始着手准备所有的交接文件。 她的手指颤抖着点开电脑里的项目文件夹。 原来从那时起,他就已经决定离开了。 那些精心准备的交接文件,那些周密的离场计划,都是他无声的体面。 顾清宁抱着头,回想起这些年的点点滴滴。 十年前她作为顾氏的金融女王,看中了这个白手起家的科技天才。 她欣赏他的才华,却Finition citron从未走进过他的内心。 如果说曾经她是被江以峰的贵公子风范所吸引,那么在他结婚后的三年里,她其实早已将那份感情收起。 只是面对一直注视着她的陆绎,她始终怀着一份愧疚。 也许正是这份愧疚,让她在父母的催促下,选择了这场婚姻。 她天真地以为,给他一个机会,就是对他最好的补偿。 可她不知道,比求而不得更痛苦的,是得到了不该得到的人。 她不知道这对一个深爱她的人来说,这样的婚姻才是最大的折磨。 每一次并购谈判,她都在追求完美的估值,却从未认真算过感情的账。 她给了他一纸婚约,却从未给过他真心。 她以为自己在给他机会,却不知道这对他来说,是最深的伤害。 投资会结束后,他曾站在落地窗前,眼神淡漠疏离: “有些等待,是会消耗完所有勇气的。” 那时的她以为他在说并购的不确定性。 现在才明白,他说的是他们的婚姻。 那个总是包容她、支持她的男人,终于在无望的等待中,失去了最后的希望。 望着窗外的深夜,顾清宁第一次质疑自己。 感情从来就不是一场商业交易,它不需要公平,不讲道理,不问得失。 可她偏偏用了一场交易,伤害了最不该伤害的人。 也许从一开始,错的就不是选择,而是她的心。 她用事业填满所有的空白,却忘了婚姻需要经营,感情需要珍惜。 等到失去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连挽留的资格都没有。 第十二章 直到深夜里的灯光一盏盏熄灭,顾清宁才终于放任自己沉浸在纷乱的思绪中。 泪水模糊了视线,曾经引以为傲的决断力,在感情面前变得一文不值。 这些年,她在商场上所向披靡,却在感情上输得一败涂地。 每一个决策都恰到好处,每一步棋都完美无缺,唯独在最重要的感情里,她犯了最不该犯的错误。 她还记得提出隐婚时的忐忑,而陆绎,几乎是立刻就答应了。 现在想来,那时的他是抱着怎样的心情,答应了这个近乎残酷的提议? 那双总是温柔的眼睛里,是否也曾闪过一丝痛楚? 那时的她天真地以为,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案。 多么可笑,连婚姻都要用解决方案来形容。 她习惯了用商业思维处理一切,却忘了感情从来就不是一笔交易。 不知道如何忘记一个人,也不懂得要如何去爱一个人。 她就这样懵懵懂懂地走进了婚姻,像个局外人一样,看着自己的人生在毫无温度的决策中流逝。 每一次的冷漠,每一次的疏离,都在将那个深爱她的人推得更远。 这三年,她刻意疏远江以峰,只在必要的场合见面。 她以为这样就是负责,就是忠诚,可她忘了,真正的婚姻需要的不是克制,而是投入。 习惯这种东西,总是在不经意间形成。 每次看见他的消息,她都会下意识地关注,情绪也会不自觉地起伏。 不自觉地关注他的消息,不自觉地为他的困境担心,不自觉地想要帮他。 她把这些想法深深埋在心底,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却忘了陆绎是何等敏锐。 那个在商场上洞若观火的男人,怎么可能看不穿她的心? 尤其是在得知他离婚后,她迫切地想要帮助他。 就像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她想为他做点什么。 到底是曾经爱过的人,即使知道再无可能,也希望他能得到幸福。 这份关心背后的情愫,她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却被陆绎看得一清二楚。 而心头的愤怒,却不仅仅因为他的欺骗。 她气陆绎的不告而别,气他的独断专行,气他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 可最该生气的,是她自己。 为什么直到现在才明白? 为什么要等到失去才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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