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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徐嘉握着舒苒的手,真诚道谢,“小苒,谢谢你,要不是你,我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我们是朋友,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被骗,林晚毕竟是个小女生,你吓唬吓唬,把她从林瑾年身边赶走就行了,别像之前那样,做的那么过。” 舒苒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升起一丝快意。 她知道林瑾年对徐嘉来说有多重要。 这些年徐嘉因为追不到林瑾年,已经成了执念,甚至几近疯魔。 徐嘉对所有出现在林瑾年身边的女人,都抱着巨大敌意,只要被徐嘉知道有人对林瑾年示好,她就会用尽一切手段把那人赶走,有几次差点闹出人命。 果不其然,徐嘉听到舒苒的话后,眼底闪过一抹寒光。 “放心吧,小苒,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 另一边。 林瑾年开车送林晚回家的路上,忍不住一直叮嘱。 “我不知道舒苒和徐嘉认识,如果知道,肯定不会带你去和她吃饭。” “你这段时间尽量别出门,舒苒记恨当年我和她离婚的事,肯定会和徐嘉说些有的没的,徐嘉这个人有点疯,我怕她会为难你。” 林晚想起刚刚舒苒的眼神,心里也有些后怕。 “哥,你能查到舒苒这些年的经历吗,我想知道她都干了什么。” “我已经打电话让助理去查了,有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你。” 说话间,车已经开到了林晚家小区。 “到了,你上楼吧。” 林瑾年侧身抬手揉了揉林晚的发顶:“早点休息,别想那么多,天塌下来有我呢,这次,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林晚心尖一颤,不动声色躲开林瑾年的手。 “嗯,哥,你回去路上注意安全,有事微信说。” 话落,林晚开门下车,走进单元楼。 林瑾年看着林晚走进单元门后又等了一会,确认安全后才开车离开。 他开车正要驶进别墅区,车前突然窜出个人。 林瑾年猛地急刹,在看清来人后,面上一沉。 舒苒绕到驾驶座,敲了敲车窗。 “林瑾年,我们聊聊。” 林瑾年降下车窗,淡淡扫了舒苒一眼,神情淡漠。 “从你把我妈的存款都偷走的那一天开始,我们就没什么好聊的了,舒苒,当年我没报警抓你,已经仁至义尽了。” “我奉劝你,别再徐嘉面前乱说,也别去找林晚的麻烦,如果林晚出什么事,这次我不会心慈手软,不会放过你。” 话落,林瑾年便要升起车窗离开,却被舒苒一把按住。 “林瑾年,我就知道,你喜欢林晚!当年你不敢承认,害怕被人戳脊梁,等她失踪了,你又后悔了,怎么?现在想和她再续前缘了?” 闻言,林瑾年瞳孔一缩,厉声道:“舒苒,你简直就是个疯子!” “没错,我早就疯了!” 舒苒不甘示弱,大声喊道。 “明明我是穿越过去的,我有那么多赚钱的办法,为什么我还是没能成为首富!明明是一起穿越的,凭什么林晚回来了,我却回不来!” “我爸妈又生了个孩子,他们不认我了!林瑾年,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你,我已经没有亲人了,我现在一无所有,凭什么你们过得这么好,这不公平!” 舒苒扒着林瑾年的车门,一遍遍说着自己的不甘,不让他走。 或许是哭累了,舒苒的腰弯了下来,一脸祈求的看着林瑾年。 “瑾年,我真的只有你了,你对我还是有感情的吧?我们复婚吧。” 闻言,林瑾年眼底划过一抹嫌恶。 “你觉得可能吗?” 舒苒自嘲一笑,心下了然。 “那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上,你帮帮我,行吗?我的店又倒闭了,我欠了他们很多钱,只要两百万,你把钱给我,我立马消失,再也不来打扰你。” “舒苒,别得寸进尺,我给你的已经够多了,当年给你钱的时候,我就说过,只要你放弃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好好过日子,那些钱足够了,可你总是自命不凡。” “让开,别再来找我,我不会给你一分钱。” 林瑾年冷冷留下这句话后,直接开车扬长而去。 舒苒站在原地,看着林瑾年的车驶进别墅区,眼里迸发着强烈的恨意和不甘。 “我不好过,你们也别想好过!” …… 周末两天,林晚在家拟好了离职申请,准备周一就提交给领导。 她实在不想卷入这场和林瑾年有关的,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里了。 反正她的副业也做起来了,离职后在家做全职,完全不影响生活。 和父母说了这个想法后,父母表示强烈支持。 “晚晚,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只要你开心就好。” 得到父母的支持,林晚心情好了不少,回到房间后,微信弹出林瑾年的消息。 “查到舒苒的消息了,方便电话说吗?” 见状,林晚立刻给林瑾年打了语音电话。 林瑾年清冷的嗓音在电话那头响起。 “舒苒和我离婚之后,去了深圳打拼,后来遇到了徐嘉,她们合伙做过一段时间生意,后来舒苒嫁了个有钱的富商,徐嘉也回了沈市,她们也就断了联系。” “那个富商前几年进去了,进去之前他把资产全转移到了国外给了私生子,舒苒什么都没得到,创业又赔了很多钱,她昨晚来找我借钱,我没管。” “舒苒现在的状态很不对,林晚,这段时间你别一个人走,我会派人接你上下班。还有徐嘉,你也小心点她,舒苒心里不顺肯定会挑拨徐嘉对付你,我建议你还是尽早辞职,免得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林晚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嗯,我知道了。” 她说完这句话后,就听电话那头的林瑾年重重叹了口气。 “晚晚,对不起,你身边的这么麻烦,好像每次都是我带来的。” 闻言,林晚愣了一瞬,随后玩笑道:“好像真是这样啊,但小时候你每次完成任务,或者帮我解决个麻烦之后,都会给我买个小礼物,这次可别忘了啊。” “好,这次一定送你一份大礼,好好补偿你。” 两人又聊了一会,就互道晚安休息了。 周一,林晚向组长提了辞职。 组长拿着她的辞职报告,欲言又止:“这件事我做不了主,你去找徐总吧,正好她也有事找你。” 看着组长欲言又止的表情,林晚心里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做好心理准备后,她敲响徐嘉办公室的门。 “进。” 林晚进门后,把辞职报告放到徐嘉的办公桌上。 “徐总,我想辞职。” 徐嘉嗤笑一声,随后拿起桌上的离职申请,一把甩在林晚身上。 “林晚,你耍了我这么久,想一走了之?你做梦!” “别以为你仗着自己年轻,有几分就想攀附林瑾年,我告诉你,林瑾年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所有勾引他的女人都该死,小苒已经把一切都告诉我了,你骗了我这么长时间,我不会放过你!” 听到这话,林晚心下了然。 “徐总,不管舒苒和您说了什么,都请您调查清楚后,再来下结论。我和林瑾年什么关系都没有,他只是我哥,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辞职报告我已经提交给人事了,工作也交接好了,一会我就会收拾东西离开,感谢您这段时间的照顾,再见。” 话落,林晚转身离开。 徐嘉看着林晚离开的背影,眼底闪过一抹怨毒。 她回到工位,收拾完个人物品就离开了公司。 离开公司的时候,迎面遇到了舒苒。 “林晚,我们聊聊。” 两人来到公司附近的咖啡厅。 落座后,舒苒开门见山。 “林晚,看到我现在这幅模样,你很得意吧?” “你想多了。”林晚淡淡道,“你变成什么样都和我无关。” “怎么可能和你无关!”舒苒嗓音尖锐,“你口口声声说我们是好朋友,可结果呢?凭什么你回来了,我却一直生活在那个破地方,本来我是能做首富的!都怪你!” “要是你不走,林瑾年就不会调查那些事,我做的一切就都不会被人知道,林晚,这都是你欠我的!” 林晚神情淡漠。 “人在做天在看,舒苒,这一切都是你自己选的,没人逼你。而且朋友是彼此用心交换的,从你第一次骗我,利用我的那一刻,我们就不是朋友了,我也早在青松山和你说清楚了。” 舒苒一脸无所谓:“我们是朋友,那些事你替我承认又怎么了,最后你不也是好好的出来的吗,而且我赚钱了又不会少了你的好处。” 林晚看着眼前的舒苒,只觉得陌生。 “舒苒,如果是我背刺你,诬陷你进监狱,还到处造谣你,你能坦然承认吗?恐怕你会做的比我还过分吧。” “我们之间的情谊就到这吧,事情过去这么多年,曾经那些事再追究也没有任何意义了,以后再见面就当陌生人吧。” 话落,林晚起身离开。 舒苒冲着她的背影喊道:“林晚,这些事不是你说算就能算了的,你等着,我不会让你好过!” 林晚脚步未停,直接走出咖啡厅。 她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原以为远离就没事了,可当晚,网上传出她插足别人感情,蓄意勾引林瑾年,企图上位的消息。 家里人看到这条消息后,纷纷打电话问林父林母是什么情况。 林晚知道这肯定是徐嘉和舒苒做的。 林父林母在家族群里解释,林晚回到房间开始整理证据,准备澄清反击。 突然,防盗门外响起巨大声响。 下一瞬,林晚和父母就听到邻居惊呼。 “你有病啊,往人家家门口泼油漆干什么!” 闻言,三人立刻开门查看。 就见防盗门和墙上到处是红油漆,几个彪形大汉手里拿着油漆桶站在走廊。 见林晚出来,其中一人骂道:“你就是林晚?我告诉你,你惹到不该惹的人了,识相的就赶紧搬走,不然你们一家就别想过安生日子。” “是徐嘉让你们来的?你回去转告她,别光长年龄不长脑子,到最后被人当枪使了都不知道。” 那人嗤笑一声:“我不管你们那些弯弯绕绕,我们只拿钱办事,你可以打听打听得罪她的下场,所以劝你们还是快点搬走吧。” 林父气的眼前发黑,当即拿起手机报警。 几人见状,丝毫不慌,还笑道:“报警也没有,就怪你们的女儿吧,年纪轻轻干什么不好,不要脸傍大款,呸。” 说完,几人就勾肩搭背笑着离开了。 林母被气的眼前发黑,林父立刻扶着她回屋。 林晚看着父母,眼里满是愧疚,正想开口安慰,手机铃声响起。 看清来电显示后,林晚回到房间接通电话。 “晚晚,你别怕,这件事交给我,我已经派人去处理了,也让人在网上澄清了,你放心,不会再有人来打扰你们。” 林晚没有拒绝,她只是个普通人,根本撼动不了徐嘉。 “林瑾年,我希望这件事能尽早解决,我不想我爸妈也被人议论。” “好,这次,我不会让你失望。” 挂断电话后,林晚看到家族群里有亲戚发出澄清视频。 风向瞬间逆转。 曾经那些因为和林瑾年走到近,就被徐嘉打击报复的女孩全都出来指认徐嘉。 一时间徐嘉被全网唾骂,作为背后的策划者,舒苒自然也少不了被骂。 第二天。 林晚带父母回了乡下,以防徐嘉狗急跳墙再来闹事。 一周后,林瑾年给她发消息,告诉她事情都解决了,徐嘉和舒苒不会再来找她麻烦。 林晚追问下才得知,林瑾年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了徐嘉。 徐嘉知道这一切都是舒苒故意挑唆,还知道了舒苒是林瑾年的前妻。 她去找舒苒对峙,被舒苒嘲讽,一气之下两人扭打在一起,双双滚下楼梯骨折住院。 徐嘉醒来后精神出了问题,总是对着空气叫嚣着说:“林瑾年是我的,你们一群狐狸精都给我滚!” 之后她被确诊精神分裂,被儿子徐泽带出国。 舒苒醒来后不断重复,她是穿越的,她要当首富。 林瑾年怕她说出对林晚不利的话,派人将她关进精神病院。 一切尘埃落定,林晚彻底放下心来。 之后的日子,她和林瑾年还会时不时联系,副业也越做越好。 一年后,她和男朋友出去旅游的路上,接到林瑾年的电话。 “哥,怎么了?” “没事,就是想问问你朋友圈合照的男生,是你男朋友吗?” 林晚坦然承认。 林瑾年听罢,只说了一句很般配,之后就挂断了电话。 再后来,林瑾年搬去了南方。 两人逐渐断了联系。 直到五年后的一天,林晚接到一个律师的电话。 “林晚小姐你好,我是林瑾年先生的代理律师。” “林先生于昨日下午两点在医院病逝,他之前立过遗嘱,死后名下所有财产归您所有,麻烦您来签一下财产继承手续。” 林晚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僵在原地。 当即订票前往林瑾年所在的城市,参加他的葬礼。 殡仪馆内,律师将财产继承文件和一份信交给林晚。 那是林瑾年死前留给她的信。 “林晚,对不起,我这一生对得起很多人,却唯独对不起你。希望你不要拒绝我留给你的财产,这都是你应得的。” “和你重逢后相处的每一天,我都无比珍惜。如果死后能穿越,我想穿越回1983年,在你第一次说喜欢我的时候,和你说,我也喜欢你……” 信纸上的字逐渐被水雾模糊,林晚抬手一抹,沾了满手的泪水。 一阵风吹过,带动信纸哗哗作响。 林晚抬眸看着林瑾年的遗照,喃喃道。 “可是林瑾年,如果还可以回到1983年,我不想再喜欢你了……” 话落,林晚擦干眼泪,收起信纸,转身走出殡仪馆。 走向全新的未来。 全文完。 我出生就是哑巴。 父母为了我的婚事愁得不行。 还好我们傅氏家大业大,我不愁娶不到老婆。 我原本想着是找个温柔贤惠的过完这一生。 可我没想到,长辈给我选择了沈家的大小姐,沈婉婉。 得知这个消息时,我记得手都要比画断了。 我和沈婉婉是死对头,况且她还有个青梅竹马的小男友。 我这样从中间横插一刀,算怎么回事。 我只希望下半辈子可以安安静静地度过。 我不想被卷到他们的恋爱中去。 可惜我是个哑巴,没人在意我的想法。 我就这么在双方长辈的撮合下,和沈婉婉结婚。 婚宴当天,我黑着脸站在沈婉婉身边。 好在她也笑不出来。 我们俩就都拉着一张脸,接受到场嘉宾的祝福。 一直到贺桉严出现。 沈婉婉那张死人脸上才出现了一丝笑意。 我在心里不停地咒骂贺桉严。 沈婉婉突然转过来看着我,眼神里透出一丝警告。 我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用眼神示意她怎么了? 沈婉婉警告的眼神再次飘来,语气里带着微微怒意:“说话放尊重点。” 真是可笑,我是个哑巴,我说什么话了? 我在心里继续咒骂贺桉严,连带着沈婉婉也一起骂。 但表面上还是装得云淡风轻,打手语问她:“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沈婉婉脸色黑了一度,一字一句地说:“傅行昭,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们呢?” 我余光瞥她一眼,继续在心里想着: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表面还是装作一副疑惑不解的模样。 我笃定她没这个本事,继续在心里臭骂她,连带着整个沈家都骂了一遍。 “傅行昭,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沈婉婉丢下这句话,带着贺桉严去了其他商业大佬的桌前敬酒。 他们这副浓情蜜意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天是他们结婚呢! 散场的时候,贺桉严对沈婉婉的留恋,就差直接写在脸上了。 沈婉婉的爸妈也走到门口送客。 看到两人腻腻歪歪的,非但没有说什么,沈婉婉她妈还笑眯眯地拉着我先走。 “傅行昭,他们很久没见,让他们多聊聊,我们去车上等他们。” 我笑着点头。 内心: 沈婉婉:“……” 我注意到她的脸色沉了下来。 但我只以为,她是因为我走得慢不高兴,怎么都不会往读心术那方面想。 跟她挥手示意的时候,我还顺便在心里骂了她爸一句: 沈婉婉:“……” 我和她妈在车上等了半个多小时。 沈婉婉和她爸才慢吞吞地过来。 她开口对她妈说:“我和傅行昭回我们自己那边。” “啊?”她妈愣了下,刚想追问,被她爸一个眼神给阻止了。 她妈反应过来,笑得意味深长:“好好,你俩回去自己睡。” 我一下车,他们的车子一脚油门就开远了。 沈婉婉站在原地,一点也没有要回家的意思。 我纳闷地看向她。 沈婉婉:“你不仅对贺桉严有意见,你对我爸妈也有意见?” “?” “……” 怎么我心里骂了谁,她都知道? 我看沈婉婉的眼神更纳闷了。 但沈婉婉没有告诉我,她有读心术。 她只是冷冷地警告我:“不要去为难贺桉严,当初我跟他分手的时候,他已经够伤心的了。” 有多伤心呢? 大概哭了两分钟。 然后就深情地跟沈婉婉说:“就算你跟别人结婚了,我也会永远等你。” 贺桉严今天盛装打扮,还故意发朋友圈: 那条动态现在就在他的朋友圈置顶。 是他对沈婉婉最炽热的爱,也是对我最大的侮辱。 就凭这一条,我哪怕真的为难他了,也是合情合理吧? 偏偏,沈婉婉为了他来警告我。 我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大胆开麦: “傅行昭!” 沈婉婉忍无可忍,咬牙叫了我的名字。 我正沉浸在骂人里,被吓了一跳。 只用眼神询问她: 沈婉婉:“你骂我是傻杯?” “……” 虽然我骂的都是事实,但被人当场抓包的感觉……还是很社死。 我打手语问沈婉婉:“你怎么知道我骂你傻杯?” 沈婉婉:“……” 她不想跟我透露读心术的事,勉强找了个借口:“看你的表情都知道了。” 用脸,就骂得很脏。 我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不敢相信自己表情管理突然变得这么差。 然后,换上真诚的微笑,同时用手语告诉她:“没有骂你傻杯。” 沈婉婉闭了闭眼,一脸被我气到内伤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我假装什么都没看出来,转身自顾自朝着车子走去。 可是心情却如同这绵绵的夜色,一眼望不到头,窥不见任何天光。 我一直都知道,沈婉婉是为了钱才跟我结婚的。 她嫌弃我是个哑巴。 幸好,我也不喜欢她。 相处的这一年多,我所有的忍耐,都是装出来的。 医生说,我妈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大概三个月。 最后这一程,我不想让她再有任何的担心。 就算我讨厌沈婉婉,就算我根本不想跟沈婉婉结婚,但为了我妈,我可以再忍忍。 然而,老天似乎不怎么喜欢我。 我检查出来得了癌症。 一直帮我妈看病的医生比我还难过:“傅行昭,你还这么年轻,怎么会……怎么会啊……” 我也很难过。 但难过的同时,又有点高兴。 如果我也死掉的话,那我就又可以和妈妈在一起了。 那样也很好。 当晚我留在了医院。 很迟的时候,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是沈婉婉的朋友打过来的,她说:“姐夫,婉婉喝醉了,你来接一下。” 旁边有人急切地提醒她:“你二逼吧!姐夫是哑巴,不会说话的,你让他怎么回答你!” “哦哦。”她的音调染上了几分尴尬,“姐夫,不好意思啊,你能不能来接,发个信息过来呗?” 我原本不想理的。 但可能是因为快死了,那些压抑许久的渴望,突然都冲了上来。 我想尽快跟沈婉婉离婚。 她应该也会同意的。 只是现在离婚还有个冷静期,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但对我来说,太珍贵了。 我想在生前就跟沈婉婉断得干干净净。 死后也不用做傅家的鬼。 所以,我去把沈婉婉接回了家。 她喝得很醉,乖乖地躺在沙发上。 以往这种时候,我都会去厨房给她煮一碗醒酒汤。 然后帮她换好衣服,扶她去床上睡觉。 但今天,我只是静静地坐在边上。 我在等她清醒,然后立刻跟她提出离婚。 沈婉婉从小娇生惯养,婚后又被我照顾得很好。 在沙发上躺了一小会儿,她就觉得不舒服,皱着眉坐了起来。 我定定地看着她。 大概是我此刻的眼神太冷了,猛然四目相对,沈婉婉愣了一下,好似酒意都清醒了几分。 “你盯着我干吗?”她有些不耐烦地问。 我给她打手语:“我们离婚吧!” 沈婉婉看不懂。 共同生活的这一年,她对我了解甚少。 那些稍微复杂一点的手语,或者不常用到的,她都看不懂。 因为,从未想过去了解。 我忍不住在心底冷笑了一声: 沈婉婉:“……” 我转而拿起手机,打下一行字给她看。 沈婉婉的酒意还未全醒,乍然间看到离婚这两个字,她有点蒙:“离婚?谁跟谁离婚?” 我指指她,然后又指指自己。 这下,沈婉婉总算明白过来了。 可她不敢相信,我一个哑巴,居然敢跟她提离婚。 她气笑了:“你不会以为,跟我离了婚,还会有大把的女人等着你挑吧?” 我摇摇头,但眼神依然坚定。 沈婉婉更气了:“好,你要离婚我同意,但之前说好的那些事,一概不许变,你家的注资,也不可能退。” 我点头。 就当那些钱是用来买我妈这一年多的开心。 虽然耗资大了点,但买卖已成,也没有要人退回来的道理。 沈婉婉对我的行为表达了十二万分的疑惑,她甚至连说话语速都变慢了:“傅行昭,你……为什么突然要离婚?” 这个问题,本该第一时间问的。 倘若她对我有一点点感情。 正因为不爱,所以她先表达了她的气愤,然后才询问缘由。 我没有回答,只是对她笑了笑。 起身之际,沈婉婉却一把攥住我的手腕,重复问道:“为什么突然非要离婚?” 损失巨大,没有原因,就这么突然提了离婚。 她应该是被众星捧月惯了,所以无法接受被一个哑巴给甩了。 但如果仔细想一下,她就应该高兴。 离了婚,她可以光明正大地跟贺桉严在一起。 婚礼、名分,所有贺桉严想要的,她终于都能给。 多好啊! 还记得傅家刚上门提亲时,我也曾想过要跟沈婉婉好好过日子。 就算没有爱情,能相敬如宾安安稳稳一辈子,也是好的。 外人只看到我们家现在很有钱,却不知道我爸刚走的时候,我和我妈差点被人害死。 我妈总担心没人要我,更担心我婚后会受欺负。 所以她倾尽一切去帮沈家,帮沈婉婉,只希望我婚后能过得开心点,再开心点。 可惜啊,婚礼那天,我就受尽了难堪。 我也曾跟沈婉婉提过,希望她能跟贺桉严去交涉一下,让贺桉严把那条朋友圈置顶给删了。 但沈婉婉说:“别人要发什么是别人的自由,你凭什么去管他?” “还有,我做什么,不做什么,也是我的自由,你不要来管我。” 我就是从那一刻意识到,沈婉婉这种人,连跟我相敬如宾的资格都没有。 后来,我也再没有管过她。 只是在沈婉婉看来,我的存在,就是对她的一种约束。 幸好,现在这种约束也要解除了。 我的心声落下,沈婉婉攥着我的手,突然松开了。 她的眼神里全是震惊。 但我不知道她听到了我的心声。 还庆幸她不再追问离婚的原因,我也正好不用解释。 毕竟她不爱我,不关心我,我死不死的,她又有什么好在乎的呢? 说得多了,反而掉价。 我转身,一步一步朝着楼上卧室走去。 每走一步,就忍不住叹息一句—— 好遗憾啊! 来这世上走一遭,竟不知道情爱到底为何物。 如果遇到一个好一点的人,或许也能体验一回。 沈婉婉,不配。 我回房睡觉后,沈婉婉出门找朋友去了。 对方从小跟她一起长大,一看她的脸色就猜到,她心情不好。 而且,她身上酒气很重,衣服也乱糟糟的。 苏伊问她:“跟傅行昭吵架了?” 沈婉婉斜她一眼。 烦她猜得准,又烦她猜得不准。 提离婚,可比吵架严重多了。 还有,傅行昭生病了,好像挺严重的。 沈婉婉端起面前的杯子,一仰头喝了个精光。 然而,熟悉的酒精味并没有传来,只有一股茶香。 她这才想起来,她和苏伊喝的是茶,不是酒。 “你怎么突然把酒戒了?” 苏伊:“什么突然,都戒了两年了。” “但两年前,你戒的那会儿,很突然。” 苏伊没接话。 沈婉婉又道:“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因为魏南深才戒酒的吧?他对你影响这么大?” 苏伊也斜她一眼:“你怎么喝个茶,也这么多话?” 沈婉婉低头嗤笑了声。 过了好一会儿,苏伊又突然道:“影响是很大,他不见了,我的生活,好像都死了。” “可他在你身边的时候,也没见你多稀罕他啊!” “所以珍惜要趁早,你也是。” 她们那群人,按照年纪排了大小。 苏伊虽然是她们的大姐,但平时很少说教。 尤其在感情方面。 这个凌晨,或许是大家心里都不痛快,才会难得地敞开话匣。 “婉婉,你对傅行昭和贺桉严,到底怎么想的?” “我对贺桉严,早就没什么了,就是那时候分手太突然,对他打击挺大的,觉得对不起他,想要补偿点。” “那傅行昭呢?” “傅行昭……” 沈婉婉沉吟了好一阵,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还是苏伊猜的:“习惯了?日久生情?” 沈婉婉:“有点吧!” 在我今晚突然提出离婚后,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习惯是个多么可怕的东西。 那一瞬间,她的脑海里闪过日后下班回来,家里空荡荡的场景,让她莫名烦躁。 于是苏伊劝她:“既然对前任放下了,就不要伤害身边的人。” 沈婉婉:“你怎么突然这么多大道理?” “因为失去过。” “……” “听姐一句劝,好好对傅行昭,不然你会后悔的。” 沈婉婉:“我后悔个Der!” 苏伊冷笑一声:“你最好能一直这么嘴硬下去。” 第二天我起床后,发现沈婉婉不在,就给她发了信息: 沈婉婉没回。 过了会儿,门外传来动静。 我以为是沈婉婉回来了。 毕竟昨晚提了离婚的事,她也算同意了。 今天,该去民政局一趟。 可我打开门,却看到外面站着的人,是贺桉严。 他对我的态度一向不太友好。 沈婉婉不在旁边,更是嘲讽得肆无忌惮—— “我们谈谈吧!” “哦,差点忘了,你是个哑巴。” 他跟沈婉婉一样,长了嘴能说话,但不会说人话。 不过我挺想知道的,他要找我谈什么,以什么资格跟我谈。 我往旁边让了让,示意她进来。 贺桉严略诧异地挑了下眉,随后进屋坐在沙发上。 我转身去拿了纸笔,准备待会儿跟他对话用。 贺桉严开口却先问了句:“客人来了,你不倒杯水吗?” 他算哪门子客人? 幸好我不爱沈婉婉,要不然,他就是敌人。 我笑着低头写了句: 贺桉严顿时冷嗤:“怎么?你以为你跟婉婉结婚,这辈子就能高枕无忧了?你们迟早会离婚!” 当初要不是我家注资,沈家早就破产了。 虽然现在沈家缓过来了,但也不敢一脚把我踢开。 如果我不提离婚,沈婉婉应该会一直跟我过下去。 他贺桉严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 我冷冷淡淡地看过去。 没有剑拔弩张,没有放狠话。 却将高下在一个眼神之间,体现得淋漓尽致。 贺桉严被我激怒,猛地站了起来。 “你不就有点钱吗?可你再有钱,你也是个哑巴!” “我问过婉婉了,你们结婚一年多,她从来没有让你碰过!” “就算你不离婚,你们也不可能有孩子!” “你爸死了,你妈也快要死了,等你死了,你的一切就……” 啪! 清脆的耳光声,响彻整个客厅。 贺桉严被我打得摔在了沙发上。 他捂着脸,好半晌起不来。 我打得很重,自己的手心都麻了。 谁让他提我爸妈呢? 他想要沈婉婉,我可以给他。 但他提我的家人,还说死不死的,就活该挨打! 贺桉严回过神来后,对着我破口大骂。 他其实是想打我的。 但门外传来声音,她知道是沈婉婉回来了。 所以,他要把委屈演到极致。 沈婉婉也没有让他失望,一进门看到他脸上挨了巴掌的痕迹,立刻就冲着我问:“傅行昭,你干什么?” 又来了。 这样的戏码不知道上演多少次了。 有时候我都觉得,我是他们偷情游戏里的一环,让他们更有刺激感。 但今天,我不想玩了。 我转头拿起手机,解锁后开始播放录音。 是之前每一次,贺桉严单独跟我相处时,他对我的嘲讽、羞辱,以及谩骂。 那些难听至极的词汇,伴随着冷笑声,从贺桉严的嘴里,流畅地一句一句往外蹦。 贺桉严听傻了。 沈婉婉,也傻了。 录音还未放完,贺桉严已经回过神来,想要抢走我的手机。 “贺桉严!”沈婉婉终于开口,冷沉的语调下,是克制的怒火。 贺桉严惊慌地看向她,强行辩解:“婉婉,那些话不是我说的,都是他合成的!他污蔑我!” 沈婉婉闭了闭眼,“你出去。” “婉婉……” “出去!不要让我再说第三遍!” 贺桉严咬着唇,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他的演技真的很好,说哭就哭。 要是进军演艺圈,说不定还能拿一座奥斯卡的小金人。 贺桉严走后,沈婉婉见我冷着脸,难得地轻声细语:“傅行昭,我们谈谈。” 说的话都跟贺桉严一样,更讨厌了。 我冷笑一下,拿起先前的纸笔,写下一行字: 沈婉婉:“早上我去医院……看你妈了。” 结婚一年多,这还是头一次,她单独去看我妈。 在我提了离婚之后。 我不觉得惊喜,只有厌恶。 沈婉婉:“你生病的事,你妈还不知道吧?” 她怎么知道我生病了? 我震惊得猛然起身,脸上的淡定也碎了一地。 沈婉婉抬眸盯着我,一字一句道:“你不用写字了,你心里想什么,我能听到。” “……” 这已经不是炸裂了,而是刷新认知。 难怪之前我在心里骂她爸、骂她妈、骂贺桉严,她都会来质问。 原来,我骂的每句话,她都听得清清楚楚。 “半年前,你从医院回来的那晚。” 我妈的病情就是从那天突然恶化的。 医生当时说,还有一种治疗方案,可以试一试。 但是成功的几率不大。 那晚我妈睡下后,我在她的病床前,坐到凌晨两点。 护工阿姨原本已经回家睡了,半夜又突然回到医院。 她握着我的手说:“傅行昭,我不放心你。” 一个拿钱办事的外人,深夜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只是因为不放心我。 而沈婉婉,那晚在外面喝到烂醉。 还是和贺桉严一起。 贺桉严光明正大地发了朋友圈。 他们在狂欢。 我却痛不能言,连哭都是没有声音的。 我没想到,沈婉婉有读心术的节点,就是在那一天。 那晚凌晨四点我回到家的时候,她也刚刚到家。 印象中,她好像因为我脸臭,轻声嘀咕了一句。 当时我太难过了,以为她是在嫌弃我没有照顾醉酒的她。 今天才知道,原来她是看我脸色很难看,问我发生了什么事。 我没有理她。 但她却在那个瞬间,听到了我心里的话: 沈婉婉:“……” 一开始她也不敢相信,自己能听到我的心声。 后来一次又一次地听到,她才逐渐习惯。 而且,我每次都是脸上笑嘻嘻,心里MMP。 十次心声里面,有八次是在骂她。 剩下的两次,是骂她爸妈还有骂贺桉严。 沈婉婉说:“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很小心眼的人。” “你容不得我和贺桉严分手后还是朋友,总在心里偷偷骂他。” “我不知道,原来他也骂过你。” 骂得可多了,还骂得很难听。 但她和贺桉严都没想到,我会录音。 每一次都录了。 原本也没想拿出来锤贺桉严。 只是想着有点东西在手上,万一真遇到什么事,也不会太被动。 可贺桉严偏要送上门来让我锤,我要是还不锤,往后他岂不是更嚣张? 我冷冷地看着沈婉婉,直接用心声问她: 沈婉婉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她不想谈贺桉严的事,我也不勉强,转而问她: 沈婉婉:“傅行昭,你现在应该好好治疗。” 这是当初她说过的话,现在我还给她。 话音落下,我也不管她是什么反应,起身走人。 沈婉婉在身后喊我:“傅行昭,你去哪里?” 沈婉婉:“……” 我去了医院。 护工阿姨看到我,笑着迎了上来:“早上沈小姐来过了。” 我点点头。 她看我一点也不惊讶,又轻声问道:“你们……是不是好了?” 我摇头,同时拿出手机,打下一行字给她看: 护工阿姨吓一跳,握紧了我的手:“是她提的吗?” 是我不要沈婉婉。 就算她在外人眼里长相出众能力超群,可她不爱我,不关心我,所以我不要。 护工阿姨看我神情坚定,顿时猜到了几分。 她心疼道:“那你以后怎么办呢?” 爸爸早就走了,妈妈也要走了,自己又重病缠身。 就算有很多很多的钱,却买不到一个贴心的人。 护工阿姨好似比我还难过,眼眶都红了。 我低下头,不敢看她的眼睛。 怕视线对上了,就会哭。 但我的哭,发不出声音。 无声的痛苦,似回旋镖,随着眼泪流出去,又在无形之中,往回扎在我自己的心尖上。 那种感觉我太熟悉了,很疼很疼,让人恨不得当下就死掉。 护工阿姨说,沈婉婉早上跟我妈单独聊了很久。 后来沈婉婉离开,我妈悄悄抹了眼泪。 护工阿姨不敢多问,怕我妈更伤心。 但我想知道。 我打字问我妈: “还能说什么?”我妈笑得很灿烂,“说你们最近感情升温了,让我等着抱孙子!” “怎么不会?”我妈轻轻地白了我一眼,“你之前不也一直说婉婉对你很好吗?” 那都是我编的。 为了让谎言更具说服力,我甚至还会给自己买一些礼物,假装是沈婉婉送给我的。 在我妈眼里,沈婉婉虽然忙了点,但是对我还不错。 事到如今,我要亲自拆穿自己的谎言了。 我妈并没有太震惊,只是稍稍讶异了一下,便柔声问我:“是不是婉婉欺负你了?” “这样啊……”我妈伸手抱住我,强撑的平静在刹那间一泻千里。 她哽咽了:“我们傅行昭这么好,她不喜欢,是她的损失。” “就是辛苦你了,为了妈妈,忍了这么久。” 我摇摇头,一点也不觉得辛苦。 虽然沈婉婉在婚后依然跟贺桉严纠缠不清,但我不爱她。 所以我不会伤心难过,只觉得可笑。 唯一让我伤心的,就是我没有早点提离婚,没有早点把真相告诉我妈。 以至于,让我妈从沈婉婉的嘴里,听到那句,她不喜欢我。 想必早上沈婉婉把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我妈一定很伤心吧! 自己捧在手心的宝,被人那样嫌弃。 我妈哭,我也哭。 但我妈边哭边安慰我:“没事的,我们傅行昭这么好,以后肯定会遇到更好的人,就让姓沈的后悔去吧!” 我笑着点头。 内心却很清楚,沈婉婉不会后悔的。 我也没有以后了。 沈婉婉大概是担心资金的问题,一直拖着不肯离婚。 我给她发了好几次信息,她要么说在忙,要么就是不回复。 忍无可忍,我把离婚的事捅到了她爸妈那里。 然后,她爸妈就炸了。 “你跟贺桉严之间的那点事,我们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你也要有点分寸,不能让傅行昭受不了!” “他要是把事情闹大,以他单亲又是哑巴的身份,公众肯定更同情他,到时候会影响你的名声,更会影响公司的股价!” “马上去跟傅行昭道歉,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婚!” 骂完了沈婉婉,他们转头又来跟我打感情牌。 提了很多东西来医院看我妈,跟我妈说他们有多满意我。 “婉婉有什么不对的,我们会骂她,让她及时改正!” “傅行昭你可不能因为一时生气,就提离婚,夫妻间提这两个字,最伤感情了。” 刚好一脚跨进病房的沈婉婉,一字不落地听完了我的心声。 她黑了脸:“……” 我满眼无辜,顺便在心里补上一句: 反正不管我怎么骂她,只有她听得见。 在她爸妈眼里,我都是受委屈的那一方。 沈婉婉有口难言,干脆把我叫到了外面。 她说:“除了离婚,其他的事我都能答应你。” “傅行昭!” “你就那么讨厌我?” 沈婉婉会问出这句话,我着实没想到。 但她此刻的表情,却又是认真的。 她说:“傅行昭,我们重新试试好不好?” 我怀疑沈婉婉被她爸妈逼疯了。 要不然,怎么会说出这么神经质的话? 我跟她之间,开始过吗? 既然不曾开始,又何来得重新试试? 我在心里,很郑重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对她说: 哪怕是在最开始的时候,也只是想要好好过日子。 跟喜欢,一点关系也没有。 到时候闹得难看,反正不是丢我一个人的脸。 沈婉婉被我气得冷笑连连,咬牙道:“傅行昭,我真是小看你了!” 正当沈婉婉被我气得快要吐血的时候,护工阿姨忽然急匆匆地跑来叫我:“傅行昭!” 我抬眼看去,对上她满是焦急的视线,心里咯噔一下。 不好的预感如涟漪般,一圈又一圈地在心湖荡漾开。 护工阿姨让我快回病房:“你妈不行了,正找你呢!” 耳边似有惊雷劈下,一片嗡嗡声。 幸好有护工阿姨一路扶着我,带着我,才让我快速回到病房。 医生和护士都来了,乌泱泱地围了一圈。 沈婉婉的爸妈看上去也挺着急的,她妈还来安慰我:“傅行昭你别担心,我们找最好的医生,一定能治好你妈的。” 治不好了。 我们家这么有钱,什么药都买得起,多贵的医生都请得来。 只有生死,无法改变。 医生在进行了一系列的检查后,很无奈地回头对我们摇了摇头。 那一刻,我好像听到自己的心,轻轻地碎开了。 医生和护士散开,我看到我妈朝我伸手。 本能而机械地,我走上前,颤抖着握住了她的手。 “傅行昭……”我妈的声音变得很轻,气若游丝,“妈妈要走了,你别哭。” 我想听她的话,想让她安安心心地走。 可我的泪腺根本不受我的控制,眼泪一直往外冒。 我妈抬起另一只手想要给我擦眼泪。 但她太虚弱了,只抬起了一点点,就又掉下去了。 “傅行昭,别哭。” 我拼命点头,张着嘴想要说话。 我记得,自己小时候也是能发出声音的。 叫过爸爸,叫过妈妈。 如果这个时候能喊一声妈妈,是不是也能少一点遗憾? 可我喊不出来。 无论我怎么把嘴巴张大,就是没有声音从我的嘴里出去。 直到沈婉婉上前,对着我妈轻声说:“傅行昭想叫你一声妈妈。” 我妈浑浊的眼里,忽然亮了亮。 她笑着对我点头:“妈妈听到了。” 随后,她又示意其他人都出去,只留下了我和沈婉婉。 我还以为,她要叮嘱沈婉婉以后好好对我。 可她却拉着沈婉婉的手,似恳求一般,低低地问:“你能不能……同意和傅行昭离婚?” 沈婉婉愣了一下,眼神转到我的脸上。 我忽然停止了哭泣,抬手按住自己的胸口。 那里面很疼,好像有什么东西,终于彻底碎掉了。 从前,我妈担心她死后我身边没人,所以想要找个人照顾我。 此刻,她担心她死后我会受欺负,所以恳求沈婉婉放我自由。 “你同意跟傅行昭离婚,行吗?” 沈婉婉不知是承受不起将死之人的恳求,还是良心发现,最后答应了下来。 我妈如释重负般地松口气,又摸摸我的头:“傅行昭,以后做你自己,要开开心心地。” “妈妈先去找爸爸了,你迟点来,下辈子还当我们的孩子。” “傅行昭……” 最后那一刻,我把我妈抱了起来。 她是在我怀里咽气的。 我握着她的手,一点一点感受着她生命的流逝。 我醒来时,发现自己在病房。 沈婉婉坐在床边。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见我掀被子,沈婉婉连忙说:“你妈的后事,我已经让人去办了,你别急。” 干脆利落的一个字,把沈婉婉说蒙了。 她忍着脾气:“傅行昭,我已经答应你妈会跟你离婚,你能不能把你对我的讨厌,也收一收?” 沈婉婉:“……” 交谈无果,她只好起身去外面抽支烟冷静冷静。 回来时,看到我低头在手机上飞快打字。 沈婉婉敏锐地觉察到不对劲,长臂一伸就从我的手里把手机抢走了。 再一看我打的字,她的眼睛都瞪大了:“傅行昭,你非要这样吗?” 我准备发离婚声明。 管它会不会影响沈婉婉的声誉,管它会不会影响沈氏集团的股价。 我都要死了,还管别人的死活? 沈婉婉与我对视许久,不见我有半分的退让。 终于,她似无奈至极地叹了口气:“傅行昭,我已经答应了你妈,会跟你离婚的。” 沈婉婉愣了愣,解释道:“我没有说那句话,我去医院,是去了解你的病情。” “后面想着反正来都来了,就去看看你妈,我什么都没说过。” 是我妈太聪明了,从她的言行举止间,猜了出来。 沈婉婉跟我道歉:“是我不好,我应该先跟你说一声的。” 那样的话,至少有个准备,很多事也能串一下口供,不会让我妈套了话。 我满心怨怼,可仔细想想,又觉得一切都应该怪自己。 如果早点说出不喜欢沈婉婉。 如果婚礼当天没有忍下那口气。 太多如果了。 我好累…… 沈家原本要大办我妈的丧礼。 后面依照我的要求,一切从简了。 我妈下葬后,我就搬回了自己家。 有八卦媒体跟着沈婉婉,好几次拍到她来我家楼下,但都没有进门。 于是外界便起了猜测,说我们两家闹翻了,我跟她即将离婚。 这一消息引起了沈氏集团的股价下跌。 沈婉婉的爸妈来找我,希望我搬回去住。 “傅行昭,你也要为我们考虑考虑。” “真说起来,婉婉也没有哪里对不起你。” “我们家要是垮了,对你又有什么好处?你这么闹死闹活的……” “妈!”沈婉婉匆匆赶来,打断了她妈的话,“你们先回去。” 她爸妈很不满,冷着脸僵持在原地。 沈婉婉回头看了我一眼。 发现我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我的心里,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忽然就有些害怕,上前来问我:“傅行昭,我带你出去走走好不好?” 自从搬回来后,我已经有大半个月没有出门了。 这么大一栋房子里,只有我一个人住着。 我不会说话。 也没有人跟我说话。 我放任自己在无声的世界里往下沉,一直往下沉…… 沈婉婉没管她的父母,把我带到了外面。 上车后,她问我:“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我看着车外的阳光,那么热烈。 身体里几乎死掉的血液,好像突然间活了过来。 我用心声说: 沈婉婉点点头。 她知道我此刻肯定没有逛街的心情,但还是照我的话去做了。 我买了件得体的西装。 沈婉婉逐渐猜到,我是想打扮好自己,以最好的姿态去看我爸妈。 “……” 到了墓园,夕阳正好。 天边绚烂的晚霞将墓碑镀上了一层金黄色。 我站在墓前,轻轻地转了个圈。 同时,用心声问: 沈婉婉就站在我的身后,我心里说的每个字,她都听得到。 我也不怕她听到。 事到如今,我早就什么都无所谓了。 可沈婉婉不想无所谓。 她上前来,从后面抱住我。 沙哑的嗓音,像是在竭力克制什么:“傅行昭,医院那边有消息了,找到了合适的配型,只要做完移植手术,你就能一直好好活着。” “可你不是说,你不想死后还做我们沈家的鬼吗?我让医院把手术定在一个月之后,我们先去民政局办手续,等你做完手术,正好可以拿离婚证。” 这样的条件其实诱惑挺大的。 至少在我妈死之前,我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可现在,我一点也不想继续活着。 身体上的折磨可以忍,心里的痛却好像会吞噬一切。 “那我求你,答应做手术好吗?” 我还是摇头。 脖子上忽然砸下一颗冰冷的液体,而后是沈婉婉愈发沙哑的声音:“你爸妈,也希望你好好活下去,就当是为了他们,不是为了我,好不好?” “我们可以先领离婚证,然后你再进手术室” “傅行昭……” 拿离婚证的那天,沈婉婉看上去心情很好。 穿了崭新的礼服。 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小本本,又抬头对我说:“我送你去医院吧!” 我摇头。 但她还是坚持要送我去医院。 “说好的拿了离婚证你就进手术室,我不亲眼看着,万一你半路跑了呢?” 我没再表态。 不知道怎么的,今天心里总有种怪怪的感觉。 明明沈婉婉全程都表现得很轻松,可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却又莫名地沉重。 到了医院后,一切都准备好了。 沈婉婉一直跟到手术室门口。 在我进去之前,她俯身说:“傅行昭,别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其实一点都不怕。 看上去,更怕的人是她。 也许在那个凌晨,苏伊的话点醒了她。 也许,日久真的生了情。 只是太迟了,都太迟了。 “……” 我的手术很成功。 出院前,沈氏集团的律师来找我,让我签一些文件。 是离婚后,沈婉婉主动要求对我的补偿。 折合下来,差不多还了一半我家当初注资的钱。 律师说,这是沈婉婉的能力范围内,能给我的最大补偿了。 沈婉婉没有出现。 在后来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里,她既没有出现在我的面前,也没有出现在公众的视野。 沈婉婉的爸妈低调了很多,哪怕有八卦媒体当面询问沈婉婉的事,他们也都避而不谈。 我把家里的财产,都换成了账户余额。 然后,离开了。 那天的天气很不好,一直在下雨。 我站在机场的玻璃幕墙前看外面落雨,忽然间从倒影里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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