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的咖啡馆。 是她常去的。 当玻璃门被推开,两旁站着的半人高的兔子玩偶便会开口说话——“欢迎光临”。 “又来了?”店主从书里抬起头,见到温霓,熟稔地打着招呼。 “嗯。”温霓点头。 “还是冰拿铁?” “谢谢。”温霓在落地窗边的固定位置坐下。 店主叫凯文,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似乎是来这里留学,顺便开了这间咖啡馆补贴学费。其实,温霓知道得也不确切,因为她很少跟他说话,只是无意间听客人提起过几句。 很快,凯文就端了一杯冰拿铁上来,“今天是平安夜,不出去玩吗?” 温霓摇了摇头。 凯文笑着问:“那你是住在附近,顺路来喝一杯咖啡吗?” 温霓淡淡地回复道:“我住在波士顿。” 凯文顿时愣住,“那你怎么总来这里?” 室内很温暖,温霓脱了外套,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笑着看他,并没有回答。 “你好像每次都会坐在这个位置上,望着那个研究所。”今天店里的人不多,凯文好奇地多问了几句,“你是在等里面的人吗?” “不是。”温霓迟疑了几秒,略加思索后,又说,“是,我在等人。” 此时,又有新的客人进来了。 “那不打搅你了,有需要再叫我。”凯文跟温霓笑了一下,转身回了吧台。 落地窗外的天空有些灰暗,听天气预报说,今天会下雪。 温霓托着腮,漫无目的地看着玻璃窗外的路人来来往往…… 不知过了多久,天渐渐黑了。 雪依旧没有落下。 在她思考要不要在咖啡馆里吃点东西,然后去预定好的旅馆时,桌面上的手机亮了起来。 熟悉的名字毫无预警地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温霓的心脏蓦地漏了一拍,她难以置信地抓起手机,用最快的速度解开了锁屏。 对话框里又跳出了一条消息。 温霓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不过短短几个字,认认真真地重新看了一遍,她才猛然抬起了头—— 是他。 在伍兹霍尔研究所的门口,站着她日思夜想的那个身影。 闻庭雪穿着一身黑色的羊毛大衣,黑色的高领裹着他的脖子,黑色的裤子一直到脚踝,还短了一小截,露出了黑色的袜子。 呼啸的冷风中,零下的温度,唯独他一个人穿得那么少,他沉默地立在一棵参天大树之下,低着头,目光从未离开手机。 灰暗的云层忽而被太阳劈开了一道缝隙,一束金红色的阳光从天空中照射下来,笼罩在他的周身,粉碎了他背后的黯淡,在地上落成一团小小的黑色影子。 温霓来不及思考,起身缓缓地走出了咖啡馆。 看门的兔子甚至来不及开口说话,她就已经跑了出去。 街道上店铺门口的招牌亮了几块,霓虹四射。 她站在马路的对面,大声地喊他的名字,“闻庭雪!” 闻庭雪几乎一瞬间就找到了她。 仿佛是害怕梦境破碎,温霓不敢上前,只是站在原地,无声地与他对望。 闻庭雪走到红绿灯旁边。 闻庭雪按了一下按钮。 闻庭雪迈开长腿,朝她走来。 …… 每一帧宛如木刻,深深地雕刻在她的眼睛里。 直到被他紧紧拥入怀中,鼻间萦绕着清冷的味道,温霓才有了一丝丝的实感。 这是真的,是真实的闻庭雪。 “你在颤抖。”闻庭雪的声音低沉地在她的耳畔响起,“为什么不穿外套?” 温霓这才发现她穿着一件单薄的毛衣站在凛冽的寒风之中,却毫无知觉,她努力压抑着眼眶中的湿润,“闻庭雪。” “嗯。” 他将她抱得很紧,紧到她的骨头都疼了,可是也不愿开口告诉他,好像只有这样,她才能感受他的存在。 “闻庭雪。”温霓埋在他的怀里,一遍又一遍地叫着他的名字,声音渐渐变得哽咽,最后泣不成声。 “我在。”闻庭雪压抑着翻涌的情绪,耐心地一次又一次地回应着她,“我回来了。” 温霓的眼睛和鼻子都变红了,她从他的怀中出来,扬起了头,“你怎么在这里?” 闻庭雪松开了扣在她背后的手,手掌抬起,轻轻地抚上她的脸庞时,手指还在微微颤抖,“是你的室友告诉我的。” “我等你很久很久了。”温霓的眼眸中盛满了委屈,“你等了我一年,我也等了你一年,这下子,我们抵消了。” 闻庭雪怔住,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的瞳孔微微一颤,“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不重要。” 夜色繁华,路灯一盏一盏地亮了起来。 两个人之间,是冗长的寂静。 “温霓。”闻庭雪轻唤她的姓名,目光中已无冷静,琥珀色的海汹涌澎湃,“上一次的告白,我有所隐瞒。因为担心被你知道我对你的那些无法见光的情感,明知道你有男朋友,我还放任自己对你的感情肆意丛生。” 温霓仰着头,与他对视,承受着他疯狂而炙热的爱意。 “你说我像纯白的莲,出淤泥而不染。可我不是,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我从来不是众人眼中的那个什么天才少年闻庭雪。”闻庭雪坦荡地如实说道,“我从贫苦的家庭出生,没有钱,没有背景,没有常人所说门当户对中的那些足以与你匹配的东西。我想要的一切,只能靠我自己的双手一点一点去获得。” “这样的我,”闻庭雪的声音越来越沉,到了最后,似是祈求的呢喃,“你要吗?” 刚刚清晰几分的视野,又被一层温热的水雾覆盖了,温霓勾起唇,毫不犹豫地应声道:“我要你。” 听到她的回答,闻庭雪卸下了所有的克制与隐忍,温柔地捧着她的脸庞,与她额头相抵,“温霓。” “嗯。” “我可以吻你吗?” 温霓粲然一笑,勾住他的后颈,热烈地吻了上去。 热闹的平安夜,灯光绚烂,街道上的人越来越多,不少人都驻足为两人鼓起了掌。 他们却对旁人的目光置若罔闻,听不见嘈杂的人声,也感知不到寒冷,心中只有彼此。 须臾,漆黑的夜空中飘起了晶莹洁白的雪花。 纷纷扬扬,漫天飞舞。 …… 咖啡馆里,凯文站在落地窗边,遥望着紧紧拥抱的两个人,又看了看天空。 “这场雪,应该会下到圣诞节。”他笑了一下,说,“还好,她等到了她要等的人。” ♀♀三舞请神换来驸马一丝生机,代价却是我将永远忘了她 ----------------- 我是巫女,和长公主慕云薇相爱的第十年,她让我用请神舞去救她成婚七年的驸马。 我告诉她,请神舞,要付出代价。 但她满不在乎。 “姜瑶,你只是付出一些外物罢了,可他却要没命了!” 如她所愿,我跳了第三次请神舞。 代价是忘记她。 对上我冷漠的眼神,她彻底慌了。 1 我是个楚巫,一生能做三次请神舞。 前两次,都是为了慕云薇。 瞎了眼,白了头。 她逢凶化吉后,把我养在外面的宅院之中。 所有人都知道,慕云薇这个长公主,不爱驸马,是个磨镜,把养在公主府的一个没名没分的楚巫捧在心尖上。 也有不少青年才俊追求她,可她目不斜视,心无二色。 只说。 “我心里只有姜瑶,不会再有第二个人。” 可现在,她让我去救她的驸马。 即使我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她却理所当然回答: “这是你欠他的。” 我坐在那儿,她那句话落下,我的心如坠冰窟。 慕云薇得不到我的回答,却还在自言自语。 “姜瑶,他是个可怜人,你已经拥有了我,也拥有了他得不到的爱,现在难道还要看着他去死吗?” 我忍不住出声。 “可我作请神舞,也可能会死!” 慕云薇沉默片刻。 半晌,她还是下了决心,她过来握住我的手。 “不会的,那只是有可能罢了,你那么厉害,不会出事的。” “姜瑶,你别那么自私好吗?” 她说完,我还没等说话。 门外有个着急的女声就在呼唤。 “长公主!驸马他吐血了!” 慕云薇猛得放开我的手。 她离开的动作很急切。 带起的风,吹凉了我刚被她捂暖的手心。 我的手被晾在那里,慢慢又冷了下去。 我摸着被饿得有些抽痛的腹部,只能喝了口冰凉隔夜的茶水。 从我回到公主府,时不时缺吃少穿,都是寻常事。 我也同慕云薇说过,但她只是不耐烦地敷衍我。 “驸马病重,有些疏忽不是正常的吗?姜瑶,你是女子,又是楚巫,身体强健,体谅一下。” “你饿了,就不能自己去要些吃的吗?” 她那样理所当然。 全然忘记我眼盲,又对这里不熟悉,不知道要如何去要饭,又该找谁去要。 但我知道,说了也是无用。 慕云薇回了公主府,吃得好,穿得好。 自然不能理解,我为何如此事多。 于是我便不再说话。 其实,我不是怪驸马。 我甚至从来没有和他见过面。 他病重得起不来床。 这样的苛待,自然是下人们心照不宣的讽刺。 我也晓得,在这里,我是不受欢迎的。 偌大公主府中,慕云薇是女主人,驸马是男主人。 如何能容下我这个来历不明的下贱巫女? 2 而我还害得驸马快要郁郁而终。 慕云薇直到天彻底黑了下去,才再次回来。 她身上带着药味,和一点血腥气。 大概那个驸马真的病得很重了吧。 所以慕云薇总是去看他。 这段时间,她们两个见的次数,比她们成亲那七年里都多。 慕云薇每次回来,都一身药味。 有时和我说话,也是欲言又止。 就像现在,她坐在我身边,沉默着。 过了好一会儿,她干巴巴地开口。 “姜瑶,你准备准备,后天是个好日子,我带你去祭坛。” 说完,她起身离开。 只是个通知。不是请求。 我听见门被关上。 只剩下满室寂静。 我赤着脚,用脚丈量屋子。 从窗户,走到床,是十三步。 从床,走到桌子前,是七步。 我被困在这方寸之间,像是被束缚在蛛网上的蝴蝶。 每一次舞动,都是垂死地挣扎。 可这一切,原也怨不得别人。 那个曾经发誓心中不会有第二个人的慕云薇,亲自给我穿好了祭祀的衣服。 她带着我,一步一步走向祭坛。 前路是黑的。 我所有的一切方向,都在慕云薇手里。 我被她送上祭台时,她要抽手离开。 我下意识拉住她。 “云薇,我害怕。” 她停下来,哄着我。 “姜瑶,上次你做得就很好,别怕,你可以的。” 可我一直都很怕。 前两次起舞,也并非没有付出代价。 第一次起舞,失去眼睛的时候,很怕。 第二次起舞,头发白了被侍女叫妖怪的时候,很怕。 我只是在装着不怕。 我想,那样慕云薇就没那么难过了。 她曾经那样为我哭泣过。 哭得我也难过。 所以我装着,装着无所谓,装着不怕。 可装着装着,慕云薇就信以为真了。 失去双眼,白了头发。 我又不难过。 那么,第三次起舞,也不过是其他代价罢了,在慕云薇看来,我也不该难过。 她松开我的手,我茫然往前走了两步。 可脚趾触碰到的,是祭坛的边缘。 慕云薇远去的声音还在殷殷叮嘱。 “一定要祈求驸马百病全消啊!” 我想问,那我呢? 可如今,却也没有力气再问。 我站在祭坛边,无助地沉默着。 也许祭坛不高, 可对我而言,是万丈深渊。 我站在那儿,风吹动着我的衣摆。 直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咳嗽起来。 我听见慕云薇担忧的呼唤。 “魏瑜……” 魏瑜,是她的驸马吧? 他也来了? 我听见慕云薇在喊。 “姜瑶,开始吧!” 见我不动,她的声音有些发冷。 “姜瑶,别让我失望。” 3 我看向声音来源,不知为何,仿佛看见她同一个看不清容貌的男子并肩而坐。 她们在台下。 而我独自在台上。 我握住鼓,鼓声响起。 姜瑶—— 这是楚巫的鼓,我的名字也来源它的敲击声。 一个楚巫,一生只能敲响三次鼓声。 大风刮来,我的身形随风而动。 风止,鼓停。 只有我在虔诚祈祷。 神明啊,请保佑我们—— 舞蹈结束,我站在台上。 等待慕云薇带我回去。 第三次请神舞的代价,会发生在第十五天。 教我的师父,曾经说,这是神明的怜悯。 因为第三次请神舞后,楚巫会失去沟通神明的能力。 如果做巫的时候,功德足够,神会在最后一次赐福。 但同样,神也会带走楚巫最珍贵的东西。 从那以后,楚巫就再也不是楚巫。 只是一个普通人。 师父告诉我,别为任何人去跳请神舞,只当自己是个普通人。 永远做个普通人。 可我没听话。 师父,我好后悔啊…… 我跌坐在高台上,周围只有风声。 我等着慕云薇来接我。 可最后,天上落下雨,她也没有来。 我艰难从祭坛上摸索着走下来,摔了一跤,扭到了脚。 在湿滑泥泞的地上,我怎么也站不起来。 最后,只能爬着,爬到廊下。 泥土塞满我的指甲,打湿我的衣裳。 我狼狈蜷缩在廊下。 偶尔风吹过,身上又冷又湿。 直到过了很久,我才听见慕云薇焦急的脚步声。 她喊着我的名字。 “姜瑶!” 我虚弱地应声,听见她匆匆跑过来的脚步声。 她把我从地上抱进怀里,热度隔着她的衣服传过来。 她自责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 我把头靠在她肩膀上。 “你去哪儿了?” 她支支吾吾。 最后说,她看魏瑜太累,送他先回去歇歇。 我不知道,怎么歇,才会歇到雨停。 可我没问。 慕云薇把我放在床上,替我换衣擦洗。 替我擦干头发。 我头发半干时,她在我身后开口,语气小心翼翼。 “姜瑶,你别生气了,等魏瑜好了,我就和他和离。” “到时候,我给你补一场婚礼,好不好?” 我勾了勾嘴角,想起往事,心情好了一些。 我闭上眼睛,靠在她怀中。 “我们曾拜过天地,还要什么婚礼?” 慕云薇在我身后沉默,半晌她才说话。 “你说的很多年那次吗?我都差点忘了,那么简陋,怎么算数?” 我的心坠了下去。 嘴角的笑也僵了。 不作数,原是不作数。 她忘了,只有我还记着。 4 慕云薇还在絮絮叨叨着要请哪些宾客,要做什么样的嫁衣,放多少颗珍珠。 我听着,只觉得好累。 也好恶心。 我们都清楚,那个婚礼,永远办不成了。 我双目失明,看不见宾客,也点不燃龙凤花烛。 我满头白发,戴什么珍珠,涂什么口脂,都像妖怪。 现在,还有第三次请神舞的代价未知。 也许,我活不到明天,也有可能。 我推开她的手,躺在床上,背过身去。 她一下子停住了话头。 我闭着眼睛。 “你走吧,我累了。” 慕云薇坐了好一会儿,半晌,我听见衣服布料摩擦。 她语气低沉。 “好,我就在门外,你有事喊我。” 我没说话,只听见关门的声音。 我终于落了眼泪。 其实,我和慕云薇也拜过堂。 那年我们还一无所有。 我是个差点被人烧死的巫女,她是个吃不饱饭自己种地的长公主。 我们相遇,又相依为命。 我十八岁那年,披着一块红布,和她在月下拜了天地。 主位是她的锄头,和我的鼓。 “神明和伏羲见礼,此生我慕云薇绝不负楚姜瑶。” 可那之后第三年,她有了驸马魏瑜。 我问过,可她说,魏瑜是皇上赐婚,她没办法反抗。 我要离开。 她抱着我,跪地起誓。 “我不会碰他一根头发!姜瑶,我要是变心,就让我不得好死!” 我那时也哭得哽咽。 “我算什么?慕云薇,我算什么?” 她以死相逼。 “姜瑶,我们拜过天地,祭过神明,你才是我唯一的爱人!” 她说,我要是离开,她就死在这里。 在我的哭声里,她留下了我。 从那天开始。 楚巫姜瑶,成了慕云薇见不得光的外室。 我不知道该同谁说,我们也拜过天地。 我们也有神明见礼。 可没人知道,没人记得。 现在,慕云薇也不记得了。 只有我还倔强地认为自己不是无名无分,只有我还认为自己无愧于心。 原来,在她心里。 我就是个见不得人的外室。 而现在,她心爱我,于是打算把我扶正。 我半夜惊醒,梦见拜天地时,慕云薇突然离开。 惊醒才发觉一身的汗。 我不喜欢人伺候,平时慕云薇也让下人少过来。 可我现在口渴,摸索下地,却发现茶壶里没有一滴水。 我只能哑着嗓子喊。 “慕云薇……” 门外无声。 我睁大了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 过了很久。 我终于明白。 慕云薇,真的走了。 5 从那天起,慕云薇没有回来。 她一直在主院陪着驸马。 我曾经去找过她。 可慕云薇没见我,她身边的下人来传话。 告诉我,她很忙,有时间再来看我。 那一瞬间,我屈辱得浑身发抖。 我能听见那些侍女的嬉笑和蔑视。 似乎也能感受到她们从头打量到脚的目光。 我努力保持平静,不想让自己像个来邀宠的弃人。 可不知道谁在回去的路上放了树枝。 我被绊倒,重重摔了一跤。 我的手掌擦破了皮,身上隐隐作痛。 不远处有笑声响起。 我爬起来,跌跌撞撞回到那个偏僻的小院,把自己关在屋里。 慕云薇依旧在夜深人静时来看我。 她打不开门,在门外喊我。 我手掌火辣辣地疼,心却前所未有的冷静。 “魏瑜睡了,对吗?” 他睡了,你才来见我。 慕云薇沉默了一下。 但很快,她重重拍了一下门。 “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你一个瞎子,到处乱跑什么?!” 我哑然失笑。 才发现原来哀莫大于心死。 门外的慕云薇也发现失言,拍着门同我道歉。 “姜瑶,我昏头了,我说错话了,你别生气——” 我搓着手掌,伤口裂开,疼痛伴随着黏腻的血液,爬满了我的手心。 可我却觉得,没有我的心痛。 我仿佛灵魂飘在半空,看着肉体的我坐在床上,几乎不动声色地回答。 “没关系。” “你去陪他吧。” 门外拍门声响了一会儿,又慢慢停下。 慕云薇留下一句。 “改日来看你。” 然后她的脚步声就越走越远。 今天,是我跳完请神舞十四天的时候。 我本是想,若明天真得付出什么致命代价,比如死亡…… 今日,我们要好好告别。 可是,还是算了吧。 我也累了。 就这样吧。 我坐在床上,等到第十五天天亮。 却发现自己似乎没缺胳膊少腿。 甚至,眼前还慢慢恢复了光明。 不等我高兴,就发现我的记忆在慢慢消失。 没有忘记别的事,也没有忘记别的人。 唯独忘记了慕云薇。 我忘了怎么样和她相识。 即便昨夜我以为自己已经放下,可发现自己开始遗忘慕云薇,我还是慌了。 我想见她。 我刚站起来,慕云薇就闯了进来。 她用脚踹开门,怒气冲冲,眼睛红着。 我被久违的阳光晃了眼,情不自禁闭上眼睛。 慕云薇没注意我的眼睛恢复了。 她只是冲上来,把我的茶杯摔在地上。 细碎的瓷片伴随她的质问在我身边炸开。 “为什么魏瑜死了?!为什么你的请神舞没有用?!” 我愣住。 怎么会?我明明听见下人说,魏瑜已经大好了。 慕云薇还在发疯。 她抓着我,把我推倒在地上。 我手掌摁到瓷片上,直接扎了进去。 “嘶——” 慕云薇看见我受伤,脚步顿了一下,可她还是咬着牙问我。 “是不是你跳错了?今天是第几天了?你也没付出什么代价啊!” 她打量我,仿佛在看我是不是在骗她。 我抬起头。 6 “请神舞可以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她语气不耐烦。 “我知道!” 我笑了笑。 “是啊,你是最清楚的。” 慕云薇哑然。 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问我。 “那魏瑜为什么还是死了?” 说实话,我也不清楚。 慕云薇沉默站了一会儿,还是转身拂袖离开。 我知道,她不信我。 她认为,请神舞该救得了魏瑜。 因为请神舞的能耐,她是最清楚的。 我第一次跳请神舞,是在她和魏瑜大婚之前。 那年大旱,慕云薇不受宠,说是长公主,可没什么人关心。 她的封地本来就贫瘠。 受灾就更是饿殍遍野。 朝廷有意打压,救济粮迟迟不到。 眼看着,那些百姓都要饿死,没饿死的,也快起兵造反了。 慕云薇没办法。 横竖她只有一死罢了。 她从快干涸的河里,一趟趟担着水,想多救些粮食。 可是人力有时穷。 她跪在死去的禾苗边,无声地哭着。 她抱着我,说对不起百姓。 “会死人的,会死很多人的。” 我沉默听着。 在她哭到睡着前,我拍拍她的后背。 “明天,就会下雨的。” 那天,我在屋顶坐了一晚,看了一夜的星空花草。 第二天,我跳了请神舞。 天降甘霖。 慕云薇找到我时,我坐在雨中背对着她。 她欢喜得像个孩子。 “真的下雨了!姜瑶!下雨了!百姓不用死了!” 我抬起头,转过身。 听见慕云薇骤然停止的脚步声。 我努力对她笑,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伸手。 “我摔倒了,扶我起来吧。” 她无声把我拉起来,带我回了屋子。 雨水顺着我的头发和衣服,在我脚下积起一个水洼。 她给我擦头发。 一开始,我们都没说话。 后来,她忽然开始抽噎,然后抱着我哭。 比在禾苗边,哭得更厉害。 我无奈拍了拍她。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姜瑶,怎么办啊?我怎么才能治好你啊?” 我笑着摇摇头。 请神舞的代价不可逆。 她后悔不已。 “你怎么这么傻?天下人在我心里,怎么和你比?” 可我没那么高尚。 我只是不想慕云薇死而已。 眼盲以后,以前每件轻而易举的小事,都成了我不可逾越的大山。 甚至穿衣吃饭,都需要别人帮助。 慕云薇从来不假人手。 她就是我的眼睛。 只有两日,她说她有事,需要离开两天。 后来过了很久,我才知道,她抽空去成了个亲。 我闹过,可也就不了了之。 我和慕云薇十六岁相识,多年的感情,并不能轻易割舍。 其实,她如果说她爱上了魏瑜,我也不会纠缠。 可她却偏偏口口声声说,一心一意只有我。 我不能抽身离开,也不能当作无事发生。 只好虚度光阴,做个货真价实的瞎子。 她待我是好的,从前一个饼子,她要分一半给我。 后来有一块金子,她也要给我花。 7 哪怕现在,她的封地有了钱,有了人,她也没有把我抛在脑后。 可她待我,又没有那么好。 她为魏瑜办理后事,忙得不可开交。 还在灵堂上哭得不能自已,不让棺材抬走。 众人也跟着落泪。 说是驸马无福,等不到她回头这一日。 我站在不远处,看着这白纷纷一场大戏。 吹念作打,好不热闹。 直到她忽然看见我,脸色一变。 然后避着众人,把我推到假山后。 她脸色不好,语气也差。 我打量着她,她却皱着眉,只关心我为什么出现在葬礼上。 丝毫没发现我的眼睛已经好了。 我把她推开。 “我来送送他。” 慕云薇不耐烦,大力握着我的手腕,想把我拉走。 “姜瑶,今天是他出殡的日子,你不要闹了,好吗?” 我的手无声捏紧衣襟,努力维持平静的声线。 “慕云薇,你还记得我们怎么认识的吗?” 我想说,我忘了。 我怕有一天,我也会忘记一切。 那时,你是不是也会像怀念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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