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竹姑娘的尊重。数月以来,京都城的高门大户皆夸赞竹姑娘未雨绸缪,出手果决,夸赞裴家门风清贵……在下同其求亲者一样,自然也不能免于俗。” 又道:“后来远远见了竹姑娘的美貌,便又更俗了几分……”后头的话,乔允升没能说出口,道,“在下孟浪,言不达意之处,叫竹姑娘见笑了。” 乔允升难以言喻此时对竹姐儿的感觉,只能将一开始注意到竹姐儿的原由说了出来——家境、本事和美貌。 等他说完,又觉得自己说得太直率了,怕竹姐儿觉得他肤浅。 欲辩无词。 乔允升补充道:“乔家的境况,想来竹姑娘已经知晓了,在下能拿得出手的,唯有一个伯爵娘子的头衔罢了。” 乔允升只说了短短几句话,脸上神情却比他的话要丰富得多,竹姐儿一边听,一边留意着乔允升脸上的一个个神情——羞,惭,盼…… 似乎是带着些冲动,又鼓足了勇气,才过来说出了这些话。确实,与其他求亲者相比,乔允升的家境条件并不优越。 半晌,竹姐儿言道:“南平伯的心意我懂得了,也请南平伯听听我的想法。” 此时,竹姐儿对乔允升是带有好感的,可若是说十分喜欢,打定主意要嫁他,却是没有的。毕竟她与乔允升相识并不久,这才是第一次相接触。 竹姐儿道:“我想要的夫君,要么强于我,要么服于我。”颇有几分将女的气派在。 她给乔允升留了些思索的时间,见乔允升脸上并无震惊之色,才又道:“南平伯不如回去再想想,时日还长。” 她对乔允升的好感并未超出她的理智——话说到此,她嫁,或是他娶,都应是深思熟虑后为之。 临别,竹姐儿欲从偏门离开,乔允升起身欲从正门离去,因心里各怀着心事,竟未避让,险些撞在了一起。 竹姐儿为了缓解尴尬,关心道:“南平伯清瘦,坐在马车里当心暑意。”此时午后,暑热未消,马车内最是闷热。 乔允升一愣,又羞了,只听见了“清瘦”两字,应道:“是,我回去多吃点。” 竹姐儿也愣住了,离开客堂后,叫何庄头给乔允升的马车添了盆冰。 乔允升坐在马车里,见到冰盆,才后知后觉,意会到竹姐儿是提醒他当心在马车里中暑,而自己答非所问,还想入非非。 折扇敲打手掌,乔允升愈发觉得自己方才又蠢又傻——是甚么是?还多吃一点…… 人家只说了一句清瘦,他便要多吃,他怎么能“上赶着”乖乖听竹姑娘的话呢? 乔允升懊恼掩面……偷偷笑。 …… …… 燕承诏在苏州府里停留了近十日,他与南镇抚司的部下,日夜穿游于各茶楼、酒楼、戏楼,似乎沉浸于蔺指挥使安排的吃喝玩乐当中。 实则探明了不少情报——镇海卫一直与海外倭寇、岛上贼寇有所勾连,养寇自重。 勾连的证据正在一点点探明,然则,镇海卫上头的依仗究竟是谁,尚无线索可寻。这才是治理的根本。 这一夜,燕承诏回到驻地,换了一身玄色衣物,只带了个顺从,低调来到太仓州府衙。 “裴大人。” “总兵大人。” 燕承诏的到来,裴秉元似乎早有预料,并不意外,面对燕承诏的询问,十分配合,言道:“总兵大人尽管问,凡是本官知晓的,必定知无不言。” 彼时,二人之间唯公事而已。 燕承诏直言道:“我已查明镇海卫与敌勾连一事。”先定下了谈话基调。 才又说:“裴大人去岁逮捕的贼寇,牢中可还有活口?” “有。” 有几个小头目,嘴巴很牢,一直还关着。燕承诏将人带走后,自有锦衣卫的一套法子问出话来。 燕承诏临走时,裴秉元犹豫后,还是多说了一句:“蔺指挥使任期已满,今年缺一份像样的军功。” “我省得。” 此后数日,裴秉元再未见到燕承诏,亦不知道他去做甚么了。是日,燕承诏派下属给裴秉元送来一封密信,上头提醒道:“近日倭寇或会出动,自太仓州登岸。” 裴秉元阅后即焚,心中却满是疑惑——大批战船水师停靠在太仓州漕运码头,倭寇们会选在这个时候撞到刀尖上吗?此时登岸掠夺,岂非自寻死路? 南镇抚司查出来的情报,绝非戏言,裴秉元虽困惑,但不得不重视起来,提前筹划,让衙役民壮们加紧巡逻防卫。 三日后,深夜时候,城楼上放响信号炮,街道小巷随之锣声大噪,提醒城中百姓有贼寇来犯。衙役、民壮们速速集结,在裴秉元和各衙官的带领下,坚守城楼城门。 裴少淮和林氏留在家中,只能通过留守的衙役打听外面的消息。 城外厮杀声一片,又闻骑兵袭来,脚底可感受到地面传来的颤动,这次的倭寇来袭规模比以往都大,裴少淮心跳提到嗓子眼上。 林氏面带忧色,祈祷裴秉元能安然归来。 半柱香后,前出打探消息的衙役回来,气喘吁吁,面带喜色,是来报平安的,他说道:“双方交战在城外,太仓州城几乎未受侵扰,稀稀拉拉的数百个倭寇往城里来,已经被民壮们挡回去了……知州大人让我回来报个平安。” 裴少淮和林氏舒了一口气。 城外厮杀声不止,似乎一时半会停不下来,裴少淮问衙役道:“倭寇是从何处登岸?有多少人?是何人与倭寇在交战?”这样大的厮杀声,能挡住倭寇的,要么是镇海卫,要么是南巡的水师。 衙役一一应道:“倭寇是从千沙坡登岸的,在城楼上往东望去,只见火烧一片,我等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阵仗……估摸着怎么都有过万之数。” “我们原以为是南巡水师在与之交战,可前哨回报说,看盔甲全是镇海卫的人。还说,倭寇登岸不到一刻钟,蔺指挥使便领着镇海卫来了,把倭寇从中间截断,分头攻打,连骑兵都出动了。” “想来是急着争军功,好不容易等来这么一大批倭寇,个个都抢着去割耳朵呢。” 裴少淮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倭寇也是人,他们不是傻子,岂会做这样送死的事? 千沙坡距离南巡水师驻扎地不到五里,倭寇是嫌命长了,偏要选这么一个地方登岸,岂非一头撞在刀尖上? 再说交战之事,除非南巡水师见到倭寇登岸坐视不管,不然哪里轮得到镇海卫出兵。战场就在驻扎地边上,却不见南巡水师出手,这不合理? 镇海卫与倭寇有勾连,此番相互厮杀,是黑吃黑还是早有商定? 诸多疑惑交织在一起,裴少淮来回踱步,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听闻海上传来源源不断的炮轰声,他才恍然大悟——倭寇这是在声东击西! 倭寇的目的不是攻城,而是抢夺停靠在漕运码头的战船。登岸的这一批倭寇,既是倭寇头目送给蔺指挥使的一份军功,又可牵扯南巡水师的兵力……另一群倭寇趁机抢夺。 第78章 第 78 章 相较于钱财粮食, 倭寇更渴望战船,有了足够的战船,他们就可以在海域上继续称霸,抢掠更多粮食。 浩浩荡荡而来的南巡战船, 倭寇们岂会不眼红? 裴少淮暗想, 蔺指挥使好阴险的打算。 一小部分的倭寇故意从千沙坡登岸, 吸引南巡水师的注意力, 倘若燕承诏中计, 率水师下船与倭寇鏖战,漕运码头外的战船则失了看守。 另一部分倭寇摸黑绕后,潜至漕运码头,将战船牵走。 如此一来, 倭寇头目得了战船, 乐哉而归,蔺指挥使率兵守住了太仓州, 杀敌数千,得了军功。而南巡水师防守不力,被倭寇得逞,失了战船,此罪算到燕承诏这个总兵头上。 裴少淮侧耳去听海上传来的炮轰声,心喜, 看这个样子,燕承诏应当是看穿了蔺指挥使和倭寇的算计, 早有防备,此时正在海上与另一批倭寇鏖战。 …… 事情正如裴少淮猜想的那样。 漕运码头外, 倭寇头目率部众趁着夜色御船而来, 悄无声息。临近停泊的战船后, 倭寇们或是乘上轻便的扁舟,划桨钻入到战船群中,或遁入海水中,潜游到战船跟下。 倭寇深谙水性,如鱼贯行,他们企图绞断战船铁索,使得船只脱锚。 倭寇们熟谙潮起潮落,算计得很准——时值月末大活汛,午夜退潮,加之漕运码头位于江海交界处,有江水往外涌,船只一旦脱锚,将随着潮水暗流往外滑。 等到战船滑行到海外,倭寇们再逐一包抄,将船只据为己有。 然则,倭寇们失算了。 燕承诏站在虎头宝船眺望台上,天上无月,船上无光,只闻海浪不时击打船只发出的噗噗声,各船上的水师在甲板上列队,整装待发。 尉官来报,低声言:“总兵大人,水蛙都游过来了。” 燕承诏淡定下令道:“掌灯,动手,不死战者,军法处置。” “是。” 虎头宝船上一枚信号弹升空,周遭战船依次跟随点燃信号弹,先后在空中鸣响、绽放,宛若节日烟花,既有同步传信之意,又有照明之能。 战船上也依次掌灯。 借着光,不管是远处的几十艘倭寇船只,还是已经游到跟下的扁舟、水蛙,一时显露无疑。 南巡水师没有给倭寇们喘息的机会,一张张大网挂着倒刺,撒向海里,船上士卒举起长木刺,只要见到水蛙探头换气,立马投过去,宛若扎鱼。 夜色里,墨汁般的海水里,渐渐没了水蛙的动静。 远处的倭寇船只,被燕承诏事先埋伏的船队左右夹击,断了退路,被大炮炮轰而无计可施,或是燃火,或是沉海,毫无招架之力。 倭寇头目果断,当即下令弃船而逃,残活的倭寇们登上小扁舟,分散着、灵活地绕开炮轰,往南划行。 南巡水师几乎没有伤亡,斗志昂扬,乘胜追击。 尉官报燕承诏,道:“总兵大人,余贼借扁舟往南逃,已经登上了小黑山岛。” “派船只把小黑山岛包围住,按兵不动,待天亮再论。”燕承诏下令道。 “是。” …… 另一边,蔺指挥使带领镇海卫,已将登岸的倭寇截断击溃,“守住了”太仓州城,大获全胜。 可蔺指挥使脸色凝重,暗藏怯意,心中担忧——南巡水师一兵一卒都没有来,他和倭寇头目的计谋是不是被燕承诏识破了? 若真如此,他拿下这数千人头的军功又有何用?只怕有军功也无命享。 事到如今,他也只好硬着头皮装下去,只期盼倭寇头目没有被捉,他不会被供出来,那么一切就都还有回旋的余地。 …… 城外、海上一夜大战,太仓州内安然无恙,老百姓们松了口气。 虽未出战,但裴秉元一直守在城头,疲惫不堪,他下令衙役、民壮们轮换在城内外继续巡逻,以免有漏网的贼寇入城祸害百姓。 这才返回州衙家中。 裴秉元才洗了把脸,吃了些粥食,南巡水师的尉官前来,行礼后道:“参见知州大人,总兵大人有请。”紧接着又道,“还有,请裴少爷也过去一趟。” 裴秉元和裴少淮面面相觑——海上夜战之后,燕承诏身为总兵,要见裴秉元也就罢了,为何要把裴少淮一个读书人也叫上? 那名尉官解释道:“总兵大人临行前听兵部张尚书说,裴少爷颇具兵家才能,想见一见而尔。” 以燕承诏总兵的身份,若真要算计什么,大可不必以礼相请。既然是派人以礼相请,自然也就没有算计裴家的意思。 马车上,父子二人相谈。 裴少淮趁此把昨天夜里的猜测和父亲说了,裴秉元先是惊讶,仔细一分析,又觉得事事吻合,言道:“若真如淮儿所猜,这燕承诏也算年轻将才了。”治理镇海卫恶行有望。 “如此一个心思深沉,兵行于计的人,当真会为了张尚书的几句话,便要见我一面?”裴少淮问,又自言道,“孩儿觉得未必……此番恐怕是试探多于见面。” 试探裴家的本事和态度。 燕承诏显然比其父亲更会未雨绸缪、经营功名。 裴秉元点头,道:“试探也只是试探,他不敢乱来。” 二人由漕运码头登上虎头宝船,在船房里见到了燕承诏。 船房壁上悬挂着小黑山岛的地形草图,房内还请来了几个太仓州的老渔民,老渔民们你一嘴我一嘴地说道:“岛上皆是碎石壁,四面环高坡,大船只根本停靠不了,还容易撞上,损毁船体。” “岛上长了许多杂木,密不见缝,根本没办法开垦种粮食……附近渔民只有突然遇到大风大浪的时候,不得已才会登岛躲避。” 寥寥数语,房内众人对小黑山岛有了大致的了解。 渔民退出。 燕承诏开门见山道:“此番请裴大人和裴少爷过来,一来是感谢裴大人的配合,二来是想与裴大人商议攻打小黑山岛之事。” 原来,那日裴秉元将犯人移交燕承诏后,燕承诏问出了不少东西,顺藤摸瓜,找到了水贼的老窝。 水贼头目被抓后,对去岁遭到镇海卫“背叛”一事怀恨在心,非但供出了他与镇海卫勾结的事实,还供出镇海卫与东瀛倭寇往来的秘密,言道:“我铁九要死,他蔺所贵就得垫背!” 水贼头目把安插在倭寇里的眼线供给了燕承诏,希望燕承诏放他妻儿一条生路。 众多线索织成一张网,燕承诏排兵布阵有条不紊,才有了后来的这些事。 裴秉元应道:“总兵大人言重了,下官替太仓州百姓谢总兵大人密信提醒,城内提前防备,全城百姓安然无恙。” 随后,房内众人商讨出兵攻打小黑山岛、抓捕余寇之事。 副总兵言道:“总兵大人,南巡水师听帅号令,总兵一声令下,夺岛杀敌,岂会怕数千穷寇?” 倒不是这位副总兵鲁莽,而是上岛杀敌割耳可以换算军功,水师人数众多,形势占优,将士们都跃跃欲试。 打仗也讲究士气,此时士气正盛,定不会有败仗的道理。 燕承诏似乎有自己的想法,没有言说,而是转向裴少淮,鹰眼稍作打量,后问道:“裴公子如何看?” 裴少淮一心读书,除了去岁和父亲一起商讨抵御水贼,平日里从未实际插手过兵家打仗之事,若说见解,也只是“纸上谈兵”而已。 他知晓燕承诏是在试探他的本事,故行不露怯,沉思后大胆道:“昨夜大胜倭寇,船上又粮饷充沛,总兵大人何不先犒赏水师,吃饱喝足以蓄力,静观岛上之变?” 又道:“岛上杂树丛生,不妨先饿他三两日,此乃兵家所言‘以逸待劳’也。” 《孙子》有言“以佚待劳,以饱待饥,此治力者也”,裴少淮以为,穷寇已经躲进岛上,潦倒至极,水师们养精蓄锐,何愁不能敌之杀之? 裴少淮继续道:“孙子还有言‘高陵勿向,围师必阙’。一来,小黑山岛居高临下,显然正是‘高陵’,将士们贸然登上,居下杀敌,要费平日数倍之力……胜则胜矣,只怕损失兵力惨重,得不偿失。” “二来,围师必阙,若是死死包围住小黑山岛,余寇们觉得毫无生还机会,难免破釜沉舟,短兵相接拼个鱼死网破,倒不如留给缺口,让他们觉得尚有冲出包围的可能,届时斗志涣散,余寇们纷纷从缺口仓皇出逃……总兵大人只需在缺口外暗守,自可一网打尽。” “攻敌于力,不如攻敌于心。” “在下一介学子,未曾历事,此番言语皆由兵书所得,难免浅薄,望总兵大人慎重听取。” 言下之意是——既是你问我的,我便大胆说了,若是管用,这名声我便收了,若是不管用,也是你堂堂一总兵让我一介学子说的。 燕承诏眉尖微微一挑,他省得裴少淮的主意,偏偏裴少淮说的又与他不谋而合。 出于兵力损失的考虑,燕承诏昨夜才没有贸贸然登岛追敌。 张令义果然不是随口说说而已,这裴家后辈是极有潜力的。 燕承诏略作沉默后,下令道:“下令犒赏,养兵蓄锐,围师必阙。”这是认可了裴少淮的意见。 副总兵和其他将官退去,继续商讨具体对策。 房内唯留燕承诏和裴家父子,燕承诏言道:“裴公子好谋略。” “替燕总兵说出口而已。” 燕承诏望向裴秉元,态度这才软了下来,含蓄言道:“燕某过往确有过失之处,然某已分府另居,安平世子是安平世子,辅国将军府是辅国将军府。” 裴秉元应道:“这是自然。”又道,“不过这跟伯爵府似乎并没有甚么关系。” 裴少淮心中大赞父亲的回应。 于公可以,于私不可以。 “这便够了。”燕承诏应道。 第79章 第 79 章 小黑山岛外, 南巡水师团团围住小岛,第四天的时候,先后撤回了五艘战船,在东南角空出了一口。 若是能从此处逃出, 顺着海潮往东南游去, 不出三个海里便有一个乱民岛, 上头鱼目混杂, 商寇贼皆有,上了这个岛便有了生机。 小黑山岛上,余寇在岛上啃了几日的树叶木皮,已是强弩之末, 疲惫不堪, 他们聚集在一起,打算拼尽最后一口气, 和南巡水师打个鱼死网破。 偏此时,他们看到东南角战船撤走, 空出了一道口子。 逃出去就能活命。 方才那股破釜沉舟的士气一下子弥散殆尽, 余寇们个个眼红地望着那道缺口,满腹心思都是如何游出去。 他们当中,亦有人能看懂这是陷阱计谋, 想引他们游出去逐一捕杀。但在生与死之间, 鲜有人愿意直接选择死, 哪怕生机仅有那么一许。 百人当中万一能有一人成为漏网之鱼, 成功游了出去呢?为什么那个幸运儿不能是自己? 怀着这样的心思, 余寇各自散去, 各求生路, 溃不成军。 远处的战船上, 精通水性的士卒被挑选出来,在甲板上站列整齐,手中举着铁叉,蓄势待发。这几日,他们吃饱喝足,养了一身的力气,精气神十足。 将领们站在瞭望台上,紧盯着远处缺口里的动静,只待“蛙群”们下水,泛起水花,他们便带上士卒们出动“捕蛙”。 每一只蛙,都是功绩。 天色渐渐转暗,待到余晖落尽,海潮涌动时,余寇们噗通噗通投入水中,分散着奋力向东南乱民岛游去。 待余寇们游到一半,不前不后的时候,水师将领下令道:“出动,按水寇头颅论赏。” 海上空中再次响起信号弹,借着弱光,只见海面上散游着一大群倭寇,似是夜里浮上来吐气的鱼群,他们看到水师划着扁舟围拢而来,手里举着铁叉,顿感不妙。 此时他们本应继续散开,让水师们不好围捕。然则,每个水寇都想着拿他人当垫背,趁乱的时候自己逃生,于是,反倒越游越紧,越游越密。 又见几艘四五百料的中型船只从暗处驶来,一张张大网如捕鱼般撒下来,让他们无所遁形。 …… 一夜蹲守,天蒙蒙亮时候,将士们在甲板上清点战利,歼灭倭寇两千余人,活捕数百人。 南巡水师死伤极少。 大胜之后,将士们行酒阔谈时,纷纷赞叹总兵大人年轻有谋,情报了得,一招“请君入瓮”击溃倭寇的“声东击西”,好久没有打过这么畅快的海战了。 有人知晓小黑山岛“围师必阙”一计出自裴少淮,借着酒劲夸道:“总兵大人自然是极了不得,可知州大人家大公子的本事亦不容小觑,此次围捕小黑山岛的计谋,便是出自他口。” 大家伙一听,皆好奇,纷纷起哄叫那人仔细说说。 那人也是个嘴皮子利索的,添油加醋,把当日裴少淮的一番话复述了出来,引得同伴们纷纷叫好。 一传十,十传百,不仅南巡水师里传了个遍,事情还传到了岸上。 太仓州百姓受倭寇、水贼袭扰已久,此一战大获全胜,剿灭了一方倭寇,往后日子得以太平,百姓们自然喜笑颜开、津津乐道。 百姓们好奇战况,茶楼说书便有了生意,说书先生们纷纷到处收集消息,自创话本。 故事梗概不外乎是这么几点——知州大人率队夜守城头,南巡总兵精算妙破敌计,百艘战船轮番炮轰敌船,裴公子略施小计全剿余寇。 说书先生口口相传,从苏州城传到了扬州城,又传到了顺天府。 这日,裴少淮和田永玏讨学问误了用膳,干脆约三五同窗,到酒肆里吃饭,期间相谈甚欢。 吃着吃着,裴少淮发现有些不对劲——他们没点这么多菜呀,小二怎么一碟连着一碟端上来,且个个都是酒肆的拿手好菜,价格不菲。 田永玏找来小二一问,才知晓掌柜认出了裴少淮,知道他是知州家的大少爷,特意安排的。 临走时,掌柜怎么说都不肯收下裴少淮的酒菜钱,说道:“知州老爷造福民生,裴少爷出计灭了余寇,这是满城皆知的事情。裴少爷肯来小店用膳,是小店的荣幸,不过是些家常饭菜酒水,权当小店的一番浅薄心意。” 又开怀笑道:“自打知州老爷上任,城里百姓的日子一天过得比一天好,小店生意也跟着愈发红火……裴少爷瞧瞧,早前大街上冷冷清清,如今是不是热闹了许多?” 透过酒肆大门,可以见到街上新开张了许多店铺,临街又有小摊小贩,叫喊声、还价声一片。 酒肆掌柜做了十数年的生意,一直守在这条街上,大街热不热闹,他最是清楚。 田永玏笑劝裴少淮道:“既是老百姓发自内心的一番心意,裴师弟就莫要推辞了。” 裴少淮只好作罢。 随后,田永玏拽着裴少淮进了茶馆,非要听一听那个“裴公子略施小计全剿余寇”的茶话本。 说书先生在前面说得眉飞色舞,抑扬顿挫,情节丰富曲折,座下茶客时而静声细听,时而站起来洪声叫好,唯独裴少淮坐在最后面一排听得满脸臊红——这都是谁写的茶话本? 裴少淮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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