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特意拨给他的,听说极容易做出政绩,走了也是好事。” 她如今焦头烂额,哪有闲工夫听他告别叙旧。 收拾妥当,墨染又给她重新换了手炉,沈安安再也坐不住,起身说,“走,去祖母院子里坐坐。” 她到时,沈老夫人正在用饭,瞧见她来招了招手,“还没用饭吧,来,坐下吃一些。” 她没什么胃口,可还是勉强陪着老夫人用了一些, “早上寒气重,莫在外面久待,要当心身子。”沈老夫人叮嘱。 “心里烦躁,在外面待着能静下心些,”沈安安放下筷子,长呼了一口气。 她难受于这种什么都帮不上忙的无力感,让她觉得,她这些日子的忙碌筹划,甚至重生,都是一场笑话。 沈老夫人轻拍了拍她的手,“还未到绝境,不必担忧害怕。” 她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往日那些世交,爹的朋友,都躲得远远的,就连定了亲的林家都不敢沾染半分,她们指望不上任何人,唯有自救。 “祖母,我想去趟四皇子府探探消息。” “也好,”沈老夫人没有反对,“放眼京城,能拉我们一把的也只有四皇子了,你去问上一问,若是为难也莫勉强,皇上春秋正盛,便是四皇子也要敛着些锋芒。” “祖母放心,孙女心里有数。” 她起身离开了安寿堂,吩咐墨香备马车,准备去往四皇子府。 “老夫人,大姑娘寻四皇子能想到办法吗?”老夫人身边的婆子不放心的问。 老夫人摇了摇头,半阖上眼睛没有说话。 皇上铁了心要收拾沈家,除非撕破了脸,否则四皇子开口,也只是惹怒圣上罢了。 “你把我的诰命服取来。” “老夫人。”嬷嬷拧着眉,“这个时候,皇上怕是不会见您的。” “现在不去,”沈老夫人清丽的眸子看向窗外,语气幽幽,“我们再等等。” ——沈安安被庆安一路迎进了萧渊的书房。 窗棂半开着,站在院中能瞧见书房中男人挺直的脊背,正垂头书写着什么。 这一幕,上一世她看了无数次。 冷风凌厉,直往人骨头缝子里钻,沈安安拢了拢披风,抬步正打算往里走,不期而遇上男子偏头看来的视线。 蹙了蹙眉,他放下笔墨,立即起身走了出来。 沈安安站在院子里没动,努力压抑着心中悲意,却还是带上了几丝鼻音,“昨日夜里,我爹和大哥被周允风带走了。” 萧渊心颤了颤,薄唇紧抿,走过去,给她挡下了大部分冷风,轻声说,“我知晓,我派了人盯着,沈大人和沈公子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 暂时?也就是说如今没事,往后如何,并不知晓。 “你也救不了他们吗?”她抬头,清凌凌的杏眸不自觉染上湿意。 他心尖微疼,抬手想给她擦掉眼睫上的雾气,又蜷缩了手指,最终收了回来。 “外面冷,先进去再说吧。” 不用吩咐,庆安立即合上窗子,去准备暖炉搬进书房。 她在暖炉旁坐了好一会儿,身上才渐渐有了些温度。 萧渊目光从她轻颤的指尖上移开,轻声说,“皇上称病,免了这两日的早朝,如今所有人都见不到他,宁妃一案,交由了二皇子审理。” 说是为了劝慰二皇子丧母之痛,其实是怕交予旁人手中,拿捏不了他和沈家罢了,若说京城最希望沈家倒台的,绝对非萧泽莫属。 皇上,是要置沈家于死地!!!! 沈安安长舒了一口气,如今不是难受的时候,她勉强提了提神,问,“宁妃的尸首在哪?还有这个案子的卷宗,我可以看看吗?” “可以。”萧渊从桌子上抽出了几个折子,递给了她,“这是昨日送来的,我看过了,人证物证具在,已经…具备了定案的条件。” 沈安安翻了翻,目光突然定格在了凶器上,是一支簪子,簪尾十分锋利,卷宗上描述,是直接贯穿了宁妃脖颈。 “沈贵妃就是再蠢,也不会拿自己的簪子杀人,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萧渊点头,目光从她小脸上移开,“我也怀疑是陷害,可…沈贵妃已经认罪了,我让人偷偷去见她,她也什么都不肯说。” 沈贵妃认了,这案子,几乎就是板上钉钉的死罪了,宁妃毕竟生育了二皇子,牵连三族也是有可能的。 爹和大哥几乎没有了出来的可能,如今不过是在等着上头的命令,定下罪责罢了。 “她疯了,毒杀孕有皇嗣的嫔妃,她认了?”沈安安不可置信。 虽暖炉就在身旁,可她却如置身冰天雪地,手脚冰凉,红唇泛着青白。 她眼圈发红,好似随时都会碎掉。 “别担心,我说过,不会让沈家有事的,若真到那一步,我会安排人送他们离开京城。” 沈安安眉头轻皱了皱,微微摇头,“不可,皇上不会放过你的。” 萧渊冰冷的眸子慢慢染上了一丝温度,薄唇微抿,“放心,我有分寸。” “主子。”庆丰推开书房门,慌张的走了进来,“出事了。” 萧渊看了沈安安一眼,没有避讳她,“说。” 庆丰微微垂下头,“兵部那边传来消息,沈贵妃签了罪己书,周允风对沈大人和沈公子用刑了,似是打算屈打成招。” 沈安安蹭的一下站了起来,膝盖撞在了书案底部,声音很大,可她面上没有痛意,只有一片苍白。 “你先别急。”他从书案后走出来,站在了沈安安身侧。 “屈打成招也要有罪名,他们想安什么罪名给沈大人?”他语气冷的很。 庆丰看了沈安安一眼,才继续说,“他们想把沈贵妃杀害宁妃一事的背后主谋栽赃给沈大人,沈大人不肯认,听说…吃了不少苦头。” 沈贵妃杀害宁妃可以是争宠,女人之间的嫉妒,可若是沈家的主谋,那就是结党营私,祸乱朝纲,死不足惜。 沈家不能认,认了,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二皇子为了除掉沈家,当真是不择手段。 沈安安脚步有些虚浮,几乎站立不住,“他们不能有事,我已经害过他们一次了,不能再眼睁睁看着他们出事。” 她拿手抵着唇,努力压抑住心慌,平复下心情想办法。 “皇上意思分明,这个时候怕是不会有其他官员敢站出来替沈家说话,我该怎么办才好?” 二皇子心狠手辣,落在他们手中就是铁打的汉子也撑不住,何况爹年纪大了,能经得住几回酷刑。 “安安。”温热的手突然覆上她的肩头,沈安安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萧渊,你救救我父兄,我知晓你有那能力,你救救他们好不好。” 她语气带上了哭腔,慌的有些手足无措,连自己都不知晓都说了什么, 她只记得上一世的这个时候,萧渊已经在朝中大权在握,呼风唤雨。 “我会想办法的,你莫慌。” 她抬头,雾气朦胧的杏眸看着萧渊冷峻的面容,洒进来的几束的光亮落在他身上,仿佛渡了一层荧光。 她忘了,这一世的萧渊因为救她,因为沈家,屡屡失了扳倒二皇子的先机,更遭帝王忌惮,能力已十分有限。 她的脸色愈发惨白,深深无力几乎要把她折磨疯了。 是她努力的方向错了吗?为什么,如今的轨迹比上一世还要可怖。 “你先坐下。”萧渊扶着她坐下,亲手给她倒了杯茶,淡淡的花香顿时在屋中弥漫开来。 只是沈安安这会儿心神不宁的,并没有发现。 她捧着热茶,指尖都在发抖,萧渊无声给她顺着后背,很是轻柔,她身子僵着都没有发觉二人此时的亲昵,大脑几乎要失去思考的能力。 她不能慌,不能慌,沈安安在心里一遍遍的重复,尽力稳住心神。 “对,沈贵妃,”她突然回过神,抬头看向萧渊,“他们之所以对我父兄用刑,皆是因为沈贵妃认下的那封罪己书,若是宁妃不是沈贵妃杀的,那是不是此事就有了转机?” 萧渊拧眉思索了片刻,微微点头,“若是沈贵妃不曾认罪,我倒是可以和萧泽博上一博。” 可问题的关键,是沈贵妃不肯开口,他早就派人去过了,她咬紧了牙一个字都不说。 他拉了一个椅子在她对面坐下,身子微微前倾。 “如今皇上偏帮萧泽,沈贵妃又已认罪,人证物证俱全,严格来说,已经可以定罪量刑,能拖到如今,不过是他们还想把沈家彻底拉下水,让沈家再没有翻身的机会。” “我们唯一的突破口,就只有沈贵妃。” “我明白。”沈安安用力点头。 若是沈贵妃认罪,其余任何人都插不上手,萧渊一切动作都师出无名,皇上和朝臣不会允许,可若是有争议,就可以推翻重查。 最少也能再拖上一段时日,最重要的是,父兄绝不能再继续待在周允风手中。 “我想见见沈贵妃,你有办法吗。” 萧渊抬眸朝窗棂外看了一眼,温声说,“可以,不过要等到天黑之后。” “好。”她压抑住激动,低声说,“不过我怕是不能耐她何,我想带上我祖母一起,她老人家了解沈贵妃,说不定会有什么发现。” “也好。” 萧渊起身离开书房,对外面的庆安吩咐了几句,好一会儿才再次折回。 “你和沈老夫人收拾一下,择暗些的衣物,后半夜我带你们去见她。” 沈安安立即站了起来,清凌的杏眸有些飘忽,“你…那里毕竟是周允风的地界,你去会不会有危险?” 把手伸进二皇子的地盘里,他能否全身而退,会不会像在二皇子府邸时,损失什么? 不论皇子还是政见不合的官员都会在对方阵营中安插眼线,一旦动用,这颗棋子怕是就要废了。 萧渊唇角勾起了一丝弧度,语调轻缓,“放心,办这点小事,于我而言算不得什么。” 若是以往,他定然会调侃她几句,可今日看着她发红的眼梢,到底是不忍心。 “我让人准备了晚膳,吃完饭我送你回去。” “我……” “有些细节,还是要亲自与沈老夫人说一说,她和沈贵妃谈话时才有章程。” 萧渊开口堵住了她要拒绝的话,理由还让人无所反驳。 第105章探狱 乌云遮住了光亮,屋中染起了烛火,沈安安坐在椅子里发呆,萧渊回到了书案后继续批注文书。 气氛凝滞的很,许是暖炉的缘故,萧渊手心出了一层薄汗,心口也有些发热。 他时不时抬眸,觑一眼不远处捧着手炉发怔的女子,唇角弧度深上一分,很喜欢这会儿的宁静,虽只是片刻。 怕她坐的闷,他主动开口说,“这些文书都是朝中递上来的,若是无聊可以过来看看,全当是解闷了。” 沈安安知晓如今朝纲动荡,却对内里不明就里,闻言她有些心动。 萧渊将手边批注过的推到了身侧,又把没有批注的放在了自己跟前,给她腾地方。 犹豫片刻,沈安安还是走了过去,在他身侧站定,拿起那些文书开始翻看。 她看的很认真,很快就被吸引了去,许是有了打发时间的东西,时间过的尤其快,庆丰推开门,引领着小厮将饭菜摆在了桌案上。 她手中的文书被抽走,放在了书案上。 “时辰不早了,先用膳吧。” 她这才惊觉天都快黑了。 不同于上次的样式,却依旧还是江南菜,沈安安今日却如同嚼蜡,敷衍的用了一些就放下了碗筷。 萧渊看了她一眼,也没有强求,跟着放下了筷子。 “庆丰,备马车。” 宁静的时光总是过的飞快,临走之际,他突然回眸看向了书案,脑海中想象着方才他二人并肩而坐的画面。 那些人所说的红袖添香,大抵是如此,为何他梦中除了争吵却从不曾有过如此温馨的景象。 “怎么了?”沈安安回头见他没有动,轻声开口。 他敛了神色,大步出了屋子,“走吧,” 庆丰在马车里准备了暖炉和手炉,比起书房中温度还要更暖一些,沈安安捧着手炉,倒是十分暖和,对面的萧渊却是热的心浮气躁。 车帘子就在他手边,他还是强忍着没有掀开,汗水从后背,额头冒出来。 沈安安一直垂头思索着什么,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幸好沈府距离四皇子府算不上特别远。 庆丰在外说沈府到了,萧渊第一个跃下了马车,沈安安微怔,掀开车帘时,便见他大口喘着气,似是有些呼吸不畅。 她突然想起了庆安之前说的话,低声问,“你…是不是热的?” 萧渊微微侧眸,说了句“还好。” …… 见他硬装,沈安安唇瓣竟不自觉浮上一抹笑。 萧渊瞧见了,薄唇轻抿着睨了她一眼,便朝她伸出了手,“还不下来。” 她敛了神情,借力下了马车,快步回了府中。 安寿堂中,沈夫人正在陪老夫人说话,她眼睛湿湿肿肿,显然刚又哭了一场,老夫人倒是显的很是平静。 “回来了?” 话落便瞧见了紧跟着进来的冷峻男子,阳光洒在他身后,如给这龙章凤姿的人镀了一层光芒。 “老身参见四皇子。”她扶着桌案站起身,恭敬行礼。 “老夫人不必多礼。” 沈夫人忙吩咐丫鬟奉茶。 老夫人本是要将主位让给他,萧渊没让,主动坐在了她右下首,沈安安身侧。 “祖母,”沈安安没有把父兄在牢中受酷刑的事儿说出来,而是简单说了如今案子的情况。 “四皇子有办法让我们见姑母一面,若是她肯说出实情,此事或许会有转机。” 老夫人凝重的点了点头,突然想到了什么,说,“既然她已经写了罪己书,按照律法就可以定案了,皇上却迟迟没有下旨处置,是不是还存着别的心思,你父兄在牢里……” 沈安安不曾想,祖母竟直接推断出这么多,就知她老人家不好糊弄,可还是不敢都说出来。 “父兄暂时没事儿,那些人确实有别的打算,他们……想把此事的案件主谋强加在我们沈家头上。” 沈夫人脸色更加白,捧着杯盏的手微微发着颤。 老夫人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她早就猜到了,包括他父子二人会遇到什么,都早心中有数。 “既是皇上铁了心给沈家定罪,就算贵妃反口,怕也是没什么用的。”老夫人忧心忡忡。 萧渊淡声接口,“这个老夫人不必担心,若是贵妃不认,我自有办法拖延,逼皇上答应将此事三司会审。” 不在二皇子地界上,想救人就会容易的多。 “多谢四皇子。”沈老夫人站起身,郑重向萧渊行了一个大礼,“我沈家落魄如此,也唯有四皇子不嫌弃,还愿意伸出援手了。” “祖母,”沈安安立即上前扶住老夫人,眼圈红红。 “老夫人客气了,既我和安安两情相悦,沈家的事就是我的事。” 他说的无比真挚,沈安安快速扫了他一眼,都显然要以为他说的都是真的了。 “好,好好好,”老夫人重新坐了下来,立即吩咐身后嬷嬷去准备待会儿要去大理寺的衣服。 “贵妃是老身一手教养大的,她虽自私自利,贪慕虚荣。可却绝不愚蠢,此事一定另有隐情,老身定会想办法让她说出实情的。” 安寿堂的烛火一直亮到了三更,角门那辆早就准备好了的马车才缓缓驶动朝大理寺去。 “大理寺每晚三次换班,你们有半个时辰的时间,若是沈贵妃不肯交代也不要多留,安全为上。” 萧渊低声交代着沈安安,终究还是有些不放心,“也罢,还是我陪你一起进去吧。” “不可。”沈安安摇头拒绝,“我们被发现是小,你若是被发现禀至皇上那里,可就说不清了。” 羸弱的光亮能勉强映照出女子的轮廓,他凝视着她,心口微微发热。 “好,我就等在这里,你莫害怕。” 沈安安点头,戴上了兜帽将半张脸都遮了去,和沈老夫人朝大理寺走去。 早有人候在了那里,冲萧渊行了个礼,就立即带着两人走了进去,边说,“上头看管的严,保险起见,二位莫待超过小半个时辰。” “好。” 一进牢里,血腥发霉味扑面而来,还夹杂着鼠蚁的稀疏声,以及凄厉的哀嚎。 她面色有些发白,紧了紧握着沈老夫人的手。 第105 章 沈贵妃控诉 “莫怕,祖母在。”老夫人安慰的拍拍她的手背,祖孙二人随着官兵在阴暗潮湿的地牢里拐了好几个弯,还仍旧在往前走。 越往里面,血腥味越浓重,哀嚎声也愈发刺耳,她控制不住的抬头去看。 一个血淋淋,辨不出面容的人被绑在木架子上,衣物被鞭子抽成了布条,几乎是衣不蔽体,只有胸口的微微浮动能看出人还活着。 “我父兄是不是在这里?”她想起了庆丰的话,突然问道。 爹和大哥受了酷刑,是不是比这个人还要惨些,牢中点着火把,她却浑身冰凉,如置身冰天雪地之中,冷的浑身麻木。 “在,不过上头看管极严,不准任何人靠近。” 所以情况如何,除了四皇子能探听一二,他并不知晓。 “这里就是了,二位切要快些。” 他掏出钥匙打开了一个牢房的门。 锁链响起的声音惊动了蜷缩在里面,披头散发的女人,她双臂抱着腿坐在地上,惊恐的朝门口看来。 老夫人镇定了良久的心突然崩裂,眼圈几乎是瞬间发红,流下泪来。 不论多么恨其不争,到底是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女儿,她快步走进去。 沈贵妃面容脏污的不像样子,却是立即往后退去, “你是谁,你来杀我的是吗?” “姑母。”沈安安将帽子摘下,就着烛火让沈贵妃能看清她面容,才又重新戴上。 “你说谁要杀你?”沈老夫人在她身旁半跪下,握住沈贵妃肩膀,“究竟都发生了什么,你告诉娘,娘给你想办法。” “娘,”沈贵妃泪一瞬间就落了下来,抱住沈老夫人害怕的哭了起来。 “娘,你带我离开吧,女儿后悔了,女儿不该不听你的话,皇宫就是一个地狱,里面住的都是魔鬼,他们想杀了女儿,你救救女儿吧。” 沈老夫人纵使心里再气,可一向骄傲的女儿如此哭诉,她终究还是心软了。 “你告诉娘,都发生了什么,宁妃究竟是怎么死的,你的簪子为何会成为凶器,你说了娘才能想办法救你啊。” 沈贵妃闻言突然身形一顿,哭声也戛然而止,退出了沈老夫人的怀抱,蜷缩着身子往一旁侧了侧,低下头不言语了。 老夫人眉头一皱,“你倒是说话啊,你是要急死我不成,难不成你想沈家一门都因此没命吗?” “原来娘不是为我来的。”沈贵妃抬起了一双空洞无神的眸子,眼中浸着憎恨,“我说您怎么跑来了,原来不是担心我,而是担心我那哥哥和侄子啊。” 她冷笑了一声,又满是悲凉,冷冷的瞥向沈安安,“您可当真是个好母亲,好祖母,为了他们一家子做什么都可以,却唯独对我心狠!!” 最后两个字她几乎是嘶吼出来的,沈安安立即捂住了她的嘴,“你小点声,莫不是想立即都死在这。” “哼。”沈贵妃浑不在意的嗤笑,“你又装什么装,若是当初你听我的,早早嫁给了四皇子,二皇子和宁妃早就不成气候了,我沈家能落魄到如今这个地步。” “归根究底,都是你们的错,想保沈家荣耀,又不肯舍弃一个女儿,如今被人先下手为强算计了, 也都是活该。” 沈老夫人敏锐的抓住了她话中的重点,“你说被算计了,是被谁算计了?” “哈哈哈哈,”她突然昂头笑了起来,“我不会告诉你们的,你们不疼我,不管我死活,我们就一起死,凭什么你们好好的,我要受这份苦,分明是你们做错了。” “十年了,你怎么还如此执拗,沈家怎么可能会弃你于不顾,若如此,你又是怎么在宫里一次又一次活下来的,难道不是你兄长暗中使力?” 老夫人气的头脑发昏,用力摇着沈贵妃,“你是娘的女儿,就算拼上这条命,我也是会救你的,你告诉娘,娘才能想办法救你们啊。” “休要骗我。”沈贵妃一把推倒了老夫人,“你这老婆子,心里从来就没有过我,打小你就不喜欢我,更是在我出嫁后毅然决然离开。” “祖母。”沈安安一惊,连忙把老夫人扶了起来。 沈贵妃的控诉还在继续,“你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的吗,我一次次被奸人所害,数次命悬一线,若是你不走,你替我出谋划策, 像对沈安安那么上心,我又怎会无依无靠,膝下无子。” “被他舍弃,害死呢!!” 最后这句话声音不大,沈安安却听的真切,“是皇上,是皇上做的,对不对?” “不是。”沈贵妃慌乱的移开视线,“什么皇上,宁妃可是二皇子生母,他心尖上的人,你胡说什么。” “宁妃,就是我杀的,她刺激我,嘲笑我没有子嗣,孤独终老,我就杀了她。” 她语调举动似乎有些疯癫,沈安安气急了,“姑母,这罪名是会牵连三族的,您不能认。” “就是我做的,我凭什么不能认,牵连三族又如何,反正我是不会死的,要死也是你们死,你们都死。” 沈安安勉强冷静下来,冷眼看着她,“你以为只要承认,拖死了沈家,皇上就会放过你了吗?他不过是在利用你,处死你的母家而已。” “我都说了不是皇上,你胡说些什么。”沈贵妃尖声叫着。 “沈姑娘。”官兵敲了敲锁链,提醒,“时间就要到了,您快一些。” “好,”沈安安应下,再次回头紧盯着沈贵妃。 沈老夫人按住沈安安的手臂,不让她再开口,自己慢慢靠近沈贵妃,尽量不那么急切,声音放缓。 “娘当真是要救你,除了沈家,也只有沈家会真心实意的为你好,你就别傻了。” 沈贵妃微微抬眸,看着覆在她手臂上那双满是褶皱的手,泪水突然簌簌而落。 “相信娘,不要认,只要你不认,四皇子就会想办法逼皇上三司会审,重新查明此案,一定会把你救出来的。” “不可能。”她偏开头,无比平静的说,“你们就别白费力气了,有些肮脏见不得人,皇上绝对不会答应三司会审的。” “哪怕,让所有人都死,他都不会让真相公布人前。” 沈贵妃紧咬着牙,眸子猩红。 “娘,您若是疼我,就赶紧走吧,离开京城,别再管了,沈家和我注定了只能活一个,我不想死,我受了十几年的苦,兄长享了十几年的福。” “就让他替女儿牺牲一次,就这一次,全当偿还了女儿这些年受的苦。” 沈老夫人嘴唇都开始哆嗦,面色青紫,“你的意思是,只要你认下,拖你兄长下水,背后那人就会保你平安,是吗?” “对。”沈贵妃忙不迭点头,“娘,你就疼女儿一次,就这一次。” 沈老夫人闭了闭眼睛,呼吸都急促了几分,她咬牙,怒不可遏的举手,重重一巴掌打在沈贵妃泪流满面的脸上。 “你竟胆小如鼠,卑劣至此,我本以为你是遭人陷害,不想,你竟是…竟是黑手之一!” 她弯腰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几乎喘不上气。 “祖母,祖母你怎么了。”沈安安立即扶住她,官兵再一次提醒,沈安安无奈,深深凝视了沈贵妃一眼,只得搀扶着老夫人先离开。 沈贵妃目光从牢门口收回,也安静了下来,她蜷缩在墙角,抱着手臂继续发着呆。 出了大理寺牢狱,沈老夫人身子微晃,突然咳出了血,微弱的烛火勉强映照着她那张惨白的脸。 沈安安心似被人狠狠撕开了一个口子,疼的说话都发颤,“祖母,祖母你怎么了,怎么会吐血了呢?” 不是说好好的吗,怎么会突然吐血呢, 墨香和老夫人的嬷嬷快步迎了上来,嬷嬷瞧见老夫人的状况,脸都吓白了,立即扶老夫人上马车。 萧渊来不及多问,吩咐庆安快速回沈府。 沈安安抱着沈老夫人,无声的掉着泪,眸中的惊恐害怕让人看着都心疼。 萧渊没问沈贵妃有没有交代,只催促庆安快一些。 大夫早就在安寿堂候着了。 沈老夫人半躺下,趁着大夫诊脉的空档,沈安安把嬷嬷叫到了外间,“祖母身子一直不都好好的吗,为何会如此?杨嬷嬷,你都隐瞒了什么?” “姑娘。”杨嬷嬷泪瞬间落了下来,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老夫人不让老奴说,老奴不敢告诉姑娘。” 沈安安一颗心沉到了谷底,声音艰涩,“什么时候的事儿?” “姑娘回京不久,老夫人身子就不怎么好了,这几个月一直喝药吊着,也是大夫说,说…怕是不好,老夫人这才回来,想着再见一见姑娘,享享天伦之乐。” 她身子微晃,双腿软的几乎要站不住,萧渊及时扶住了她,轻声说,“京城名医多,你莫慌,许会有转机也不一定。” 说话间,大夫从里间走了出来,沈安安立即走上前,急声询问,“祖母身子如何?” 第107章早朝 大夫垂下头,轻摇了摇,一脸难色。 “什么意思,你倒是说话啊?” “安安。”沈老夫人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莫为难大夫,杨嬷嬷,送大夫离开。” “是。”杨嬷嬷擦了擦泪,把大夫引了出去。 沈老夫人低咳了几声,说,“安安,你过来,祖母有话和你说,” 她手脚冰凉,恍惚的走了进去,在老夫人榻边半跪下,往日清凌凌的杏眸此时没什么聚焦的看着老夫人。 “我的安安。”老夫人看她这模样,眼泪立即便掉了下来,“别这样,祖母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生死有命。” 粗粝的手握住了她发颤冰凉的手,沈安安垂眸看着那双两世温暖了她的手,泪水断了线般,怎么都止不住。 她握着老夫人的手,手肘撑在榻上遮住了半边脸,一会儿就响起了呜咽声。 她脊背抽的厉害,一帘之隔的萧渊听着她压抑的哭声,薄唇紧抿,握着椅背的手慢慢收拢,骨节分明。 “好安安,不哭,不哭了。”老夫人抚摸着她的背。 “这辈子有你陪着祖母度过了最难熬的时光,祖母很高兴,等你老了,也会有这么一天的,生老病死,乃是常态,当以寻常心待之。” 杨嬷嬷端来了汤药,轻声提醒,“大姑娘,老夫人该喝药了。” “我来吧,”她擦了擦泪,半坐起身子,许是十根手指太过冰冷,连滚烫的汤碗放在手中都察觉不到灼烫。 “还是给杨嬷嬷吧。”老夫人朝外面看了一眼,叹口气,“四皇子陪我们劳顿多时,还在外面坐着呢,先去招待贵客吧。” 沈安安往外看了一眼,隐约可窥见他伟岸的身姿轮廓。 把汤碗交给了杨嬷嬷,“祖母先喝药,我等会儿就来。” “好。” 她起身走了出去,萧渊目光也追随着她的身影,二人四目相对,那双红肿悲痛的杏眸刺痛了他的眼。 “明日一早,我让人进宫请御医来给老夫人诊治。” “多谢四皇子。”她微微福身,引着人去了花厅说话。 一打开门,一股子冷风夹杂着冰凉的触感吹在了脸上,转瞬又化为了水珠,沈安安抬眸看了眼斜斜飘落的雪花。 “下雪了,明日怕是要结冰。” 牢中潮湿阴暗,这么冷的天儿,又挨了酷刑,也不知父兄能不能扛的过去。 耽搁了这么长时间,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想着今日萧渊许是要上早朝,她长话短说,将沈贵妃的话复述了一遍。 “能放话保她不死的人,整个京城怕是找不出第三个。” 萧渊早就怀疑过会是皇上,可一个君王,若只是为了铲除一个重臣而用如此龌龊手段,当真是可笑可悲! 但也不排除是二皇子布的局,为了扳倒他,一个宁妃,他自然是舍得的。 “沈贵妃是指望不上了。”沈安安捧着热茶,语调出乎意料的平缓。 “如今已是死局,萧渊,沈家已经没什么用了,你也不用再费心了。” 烛火映照着女子清丽苍白的面容,萧渊没有从中看出认命的颓然,反而有一股坚韧,从她清凌的杏眸中迸发而出。 “我和沈家早就绑在了一起,沈家有事,我也不能全身而退,沈安安,你莫要胡来,有什么事我们一起想办法。” 她侧过头,突然沉默下来,一双红肿的眸子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他。 萧渊一派坦然,好似他说的都是实话,没有半句违心。 可依他的才能,怎么可能没有办法从这场闹剧中全身而退呢。 她皱了皱眉,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往日沈家鼎盛,可助你一臂之力,可如今,你图什么?” 却听那道声音不同以往的冷然,轻缓的说,“自然是图你!” 说是震惊都不为过,沈安安望着萧渊,好半晌都没有说出话来。 “有没有沈家,我都会一步步走向高位,可沈家有你,就不能成为一笔被文官带过的历史,成为朝堂争斗的祭品。” 门打开又合上,雪花没有停,那一瞬的冷风也没有将沈安安从发怔中唤回神智,萧渊走后,她自己坐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起身。 如今不是她伤春悲秋,吊念,哭泣她上一世疾苦而终的爱情的时候。 很快,她便将萧渊的那些话抛去了脑后,去了屋里看望老夫人。 喝了药,老夫人这会儿勉强眯了一会儿,那张总是温柔慈爱看着她的面容此时惨白的很。 “祖母,父兄一定不会有事的。” 雪越下越大,很快就给地上铺了一层白,映的处处都十分亮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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