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心底升腾出对这个物种的无限好感。 她忽然突发奇想地问,“你的眼泪会变成珍珠吗?” 人鱼抬眼看她,似乎对这个问题无法理解。 她又问,“听说人鱼肉吃了可以长命百岁,起死回生?” 人鱼笑了,一双浅色眼眸在黑暗中熠熠生辉,“你想试试?” 唐柔想了想,试探性地问,“这不合适吧?” “……”他的声音微微拔高,“你真想试?” 唐柔笑了起来,安抚炸鳞的美人鱼。 造物主真的不公平,给了他无与伦比的容貌后,还要给他迷惑人心的嗓音。 后半夜,气温更低。 随着时间的流逝,唐柔开始变得昏沉,她从坐在桌子前,再到趴下,再到有气无力地枕在自己胳膊上,人鱼感觉手臂下的双膝温度在渐渐升高,她的体温很温暖,和冰冷的海水不同,他很喜欢。 然而渐渐的,这种温度让人鱼感觉不对,他皱起了眉,仰头询问,“你怎么了?” 唐柔动了动眼皮,抬手摸向自己的额头,叹气,“我好像发烧了。” “发烧?什么意思?”人鱼疑惑地问。 难道是发热期吗?她到了交.配季?人类也有交.配季? 唐柔不知道人鱼在想什么,她耐心地解释,“是生病了的意思。” “你生病了?” 人鱼轻声重复。 他坐了起来,伸手学着唐柔的样子,将掌心贴在她额头。 唐柔浑身发烫,被灼热的感觉折磨,身上的衣服干了又湿湿了又干,后背出了黏腻的冷汗,忽然间被人鱼清凉的手掌贴着,反而感觉舒适了一些。 她露出虚弱的笑容,对人鱼眨眨眼睛,“你的手很像退烧贴。” “这样你会感觉好一点吗?”他真诚地问。 “不知道。”唐柔闭着眼睛趴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了什么,拉开抽屉,里面还有一包退烧药。 没有热水,她只能用冷水捏着鼻子灌下去,喝完之后意识变得更加昏沉。 很疲劳,清瘦的脊骨突起一节,难受的睡姿让她即便在半昏沉中都忍不住皱起了眉。 昏沉之间,有道影子慢慢拔高。 对方伸出手穿梭过她的腿弯和背脊,将她抱了起来,唐柔感觉自己被人动作很轻的放在了沙发上。 黑暗中,有人在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唐柔翻了个身,蜷缩在沙发上,像只受伤的幼猫抱着双腿,这是胎儿在子宫时期惯用的姿势,这种姿势一般出现在没有安全感的时候。 她没有安全感? 人鱼趴在她身边,感到困惑。 怎样做才能让她感觉安全一些呢? 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眸流露出困惑的神色,他如同这个世界的哺乳动物一样,趴在唐柔腿旁,有意无意地学着她的动作,蜷缩着手臂,将头埋在双臂间。 安全感是什么? 他们这类生物从来不缺安全感,也不需要安全感,情感在他们眼中是个伪命题。 随着意志的昏沉,事情发生了微微变化,受伤的鱼尾开始自我愈合,即便这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 无意识催动的自我保护机制使人鱼看上去有些不同。 他的发丝逐渐弥漫上了诡异的金芒,像是蝴蝶翅膀上飘洒的磷粉,玻璃墙外的蔚蓝海水中,水母去而复返,再次开始用柔美的触须敲击玻璃壁,这次比以往更加狂躁。 四号极度焦虑,一改曾经温和的形象,企图发出什么动静。 然而,水母的触须是如此柔软,体内90%以上都是由水构成的腔体软组织生物无论如何都无法唤醒两个在病痛中沉睡的人。 与此同时,上百公里外的霍特丹病毒研究中心玻璃房内,那些从海中打捞上来的销档人渐渐发生了变化。 山田又一次从睡梦中被人唤醒,他快步来到观测区时,被守在外面的安全员拦下。 “大校,您最好不要进去。” 隔着门板依稀可以看见观测区厚重的玻璃壁有几处被砸碎,像是里面的人类强行冲了出来。然而所有人都知道这些玻璃是防弹的,它们是高密度钢性化玻璃,以人类的力量穷尽一生也无法打破。 那么究竟发生了什么? 对话期间,几个人抬着担架,一个伤重的研究员被送了出来,脖子上流着淅淅沥沥的血,肩胛骨一侧撕裂,手臂不知踪影。 安全员继续说,“三十分钟前他们失控了,状态很狂躁,攻击了许多工作人员。” 担架从山田身旁抬走时,他看到那个女性研究员额头有个尖细的圆点,没有失去意识,神色恍惚,惊吓过度的模样。 “她这是怎么了?”山田问,“额头上那是什么造成的?” 身旁人递来一个纤薄的平板,上面播放着监控录像,山田发现那些人在某一时刻集体失控,陷入了躁郁状态。 他们捶打攻击这坚硬的钢化玻璃,用上了四肢和牙齿,甚至用头骨撞击,这些看起来都没有问题,他们的体征还符合“人类”这一生物标志。 然而,惊悚的一幕出现了。 其中一个女人脖颈处忽然裂开了一道口子,结构类似于嘴唇,但不同的是从裂口处伸出的,是狭长而又坚硬的丑陋口器。 硬化异变的尖锐手指瞬间在玻璃上打出一道裂痕,她接二连三地疯狂撞击着,很快,随着一声哗啦脆响,那些玻璃蛛网般皲裂,洒落一地。 身着白衣的工作人员闻声赶来后,发现了破窗逃出,站在走廊中行动怪异的异形人类,吓得想逃,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变异后的女人行动十分迅速,她转瞬间便将研究员摁倒在地,狭长的刺吸式口器以无法形容的速度插进了那个实验员的额头,如蚊子吸血一般,用尖锐的喙部吸取着可怜研究员头颅中的脑髓。 组织一旁的工作人员说,“我们对遇难研究员的尸体进行解剖,发现他们的脑髓组织已经消失,脑部呈现出空洞状态。” 第31章 山田口气低沉,“只有她一个变成这样的吗?” “目前为止,只有这一个。” 山田盯着视频里异变的女人,问,“她现在在哪儿?” “已经被控制住了,锁在地下监测舱。” 这个女人山田有印象,她在不久前曾隔着单向玻璃对他微笑,那时山田就感到了一阵怪异。 有种出自生物本能的警惕。 他又问,“这些人的DNA确定和几十年前的人吻合吗?” “确定,所有特征都显示与基因库中那些遇难者一致。” 可录像上这个,绝对不能被称为人。 他们失控了,并且以诡异的方式吃掉人类。不久前打捞上来的那个人曾经也攻击了医院的护士,但是没有出现体征变异,仅仅是用牙撕咬了她。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变异? 这位权威的生物病毒学专家陷入沉思,片刻后,他下令,“再去找到这些人的地方看一看。” 皎洁的月被浓厚的云雾掩盖,一望无际的海面上起了蓬勃大雾。 有人向船长报告,并询问,“需要返航吗?” 同时,探测人员也说,“雷达监测范围在缩小,可见度持续降低。” 海上起了史无前例的大雾。 可偏偏在他们准备返航的时候,接到了生物研究基地的指令,共同体联盟军方大校山田让他们去发现销档人的地方巡逻查看。 船长犹豫期间,探测人员开始不断播报可见度。 “预警等级升至红色。” “雾况浓度升高,可见二十米。” “可见十米。” “可见五米。” 速度太快,探测员嗓音有点抖。 “可见一米……” 可见一米? 这是什么概念? 一米外的人已经看不清了,哪怕不远处有人隔着几步的距离说话,都无法看清那个人的脸。如果不是声音熟悉,甚至会有人怀疑,跟他说话的究竟是谁? 有船员因无法看清脚下的甲板从楼梯上跌落,有人站在雾中,迷茫分不清方向,分明是熟悉的场合,失去了视觉后却陌生得犹如掉进了迷宫。 月光从厚重的云层洒落,朦朦胧胧,仿佛天空中睁开了一双冰冷的眼睛。 船只无助地在汹涌的海面,漂泊显得如此渺小。迷雾中的世界是那样恐怖,一丝一毫风吹草动都能引来人们惊惶颤栗。 犹如被深渊凝视了一样,毛骨悚然。 有人因为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感觉而缓慢蹲在了地上,生怕稍不留神便坠落进漆黑的海洋。 信号消失,甲板部的大副只能摸索着墙壁找到船长室,向里面的人喊,“船员的精神状况好像有些混乱。” 又有人说,“雷达失控,无法返航。” “等等……船长,导航出了问题。我们现在不是回航的方向……” “不是回航?那我们现在在往哪个方向开?” “不知道。”探测员的压下恐惧,“方向一直在跳,坐标也是,在不断改变。” 不知道是谁说了句,“安静!” 偌大的房间骤然噤声。 船长静静聆听一会儿,问,“你们有听见歌声吗?” 船长室的人面面相觑,有些迷茫。 显然,除船长外,没有人听见歌声。 “等等……歌声?” 有人提出,“不久前的双呼吸系统实验者也称在水下听见了歌声。” 迷雾缓缓褪去了,一些处于崩溃状态的人清醒过来,不明白自己刚刚忽上忽下的情绪源自何处。他们茫然从甲板上站起,朝海面看去。 船长室的探测员忽然说,“我听到了,有歌声!” 声音轻柔空灵,似乎没有歌词,冥冥之中,仿佛有什么在召唤。 他打开门走出去,甲板上有人低呼,“……那是什么?” 迷雾散去的海平面幽静神秘,月光下,形状古典的庞然大物如同被揭开了神秘面纱,露出了令人惊叹不已的轮廓。 水手惊呼,“是轮船!” 那是一艘格外奢靡复古的大船,像是历史文献中贵族出征远洋时的巨型游轮。 15世纪,哥伦布奉西班牙统治者之命,携带众多水手和三艘船只出航,横渡大西洋,拉开人类迁移史上的第三次高潮。 他们惊奇,赞叹,发现了新的世界,在对新事物的赞美声中,人类开始了吞并和扩张,世界联系成了一张完整的地图。 而今,发现新大陆成了历史美谈,以至于他们忘记了这次发现带来的惨痛代价,许多古老文明被吞没和消亡,种族消亡与奴役,那片土地上的人被烧杀抢掠,血肉凝成挽歌。 文明的演化就是一场不断蚕食的战争。 从发现,到战争。 . 在人鱼混沌的梦境中,世界悄然被改变,守钥人的昏沉带来了诡异的效应。 许久后,鱼尾渐渐愈合。 诡秘的不可名状之力被压抑,揉碎的秩序得到修复,一切回归平静。 后半夜,半梦半醒之间,唐柔感觉有什么湿淋淋的液体滴落在自己脸上,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她睁开眼,眼前一片漆黑。 黑暗中似乎有什么黏腻的声响,随后视线的角落忽然泛起微光,然而下一秒,那些微光便随着粘腻的蠕动声音消失。 唐柔一怔,思绪回归,浑身僵硬。 等眼睛适应光线后,发现眼前并非漆黑的夜幕,而是一个巨大的、形状怪异的、散发着粘稠液体的生物。 它太过庞大,占据了唐柔整个视线,以至于她的视线被遮挡,什么都看不见。 它缓慢地蠕动着,如同一只巨大的海蛞蝓,只是与那温顺的软体生物不同,这个巨大的生物脖颈处裂开了一个狭长的口子,里面是一圈一圈回旋至深处,七腮鳗一般的角质齿。 猩红恶臭的口腔卷裹着那些尖锐恐怖的牙齿,缓慢地蠕动着口器,将唐柔放在办公桌上的营养剂培育皿吞掉,发出古怪的声响。 幸而那个古怪的生物没有发现唐柔,两条触角一般的眼睛竖在头顶,以至于没有看见躺在沙发上的她。 唐柔僵硬地转动脖子,发现办公室的大门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不,是融化了。 金属大门如同融化的沥青,黏腻得掉落一地。 第32章 用来防御的两道门被溶解,海蛞蝓的体液有腐蚀效果。 它咀嚼着培育皿,口器周围滴落的粘液融化了唐柔的座椅,发出滋滋的声响,不一会儿,就溶出了一个个漆黑的洞。 她的脸……恐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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