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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水平不怎么样,还顾左右而言他的人,宋初一厌烦透顶。 徐长宁微微松了口气,随着笑了几声。 “既然你如此说,我也不藏着掖着,我这里要送你一份前程,但我须得了解你之所求。”宋初一道。 徐长宁按压住心中狂喜,也不敢再装模作样,连忙拱手道,“多谢国尉!若能求得前程,长宁肝脑涂地报答国尉!” 此言,义士说出来震撼人心,但策士,尤其是徐长宁这样急于求出路的策士,说出这话的时候,宋初一只是当过耳风了,“肝脑涂地倒是不必,我只是让你帮我办件小事。” “国尉请讲!”徐长宁正色道。 宋初一往扶手上歪了歪,“我给你的这份前程不在秦国,而在魏国。” 徐长宁心里疑惑,秦国国尉权势再强,能把手伸到魏国去了?谈何给他前程? “说句不怕得罪徐先生的话。”宋初一唇角微扬,“徐先生的才学不足以服人,无傲骨却存傲气,故同样是法家锐利的言辞,却令人不喜。” 商君铁面无私,说话显得十分刻薄;庄子言辞犀利,堪比封喉之毒;孟子雄辩,从不留一丝余地……这些人无一不是一身傲骨,言辞利如剑锋,但不妨碍他们被世人所敬仰,只因那才绝惊艳。 倘若才学不足,还要学人家口舌之利,只会令人生厌而已。 徐长宁脸色微变,他混到食不果腹,所以急求生路,为此也可以腆着脸求人,却也不是没有丝毫自尊心,遭受如此直接的贬低,让他倍感羞辱。然而,大好的机会摆在面前,他又一时狠不下心来为了自尊宁愿饿死。 他神态的变化一丝不落的被宋初一收入眼中。 之前种种不过是宋初一的试探,她适可而止,徐长宁不是个豁达之人,再继续激下去,纵然他不会怒极而走,恐怕也会将今日之仇铭记在心。 “徐先生大可气愤我言辞刻薄,但我是不是胡说污蔑于你,相信你心中有数。只是我欲将你推至高位,倘若你不得魏王所喜,纵我有通天的本事,又何以着手?”宋初一适时的抛出诱惑。 徐长宁果然变了态度,“国尉教诲,长宁受教了!” “把你安排在秦国,给你一口饭吃,于我来说轻而易举,但我观你志向不会止于此,故而打算助你入魏,谋得高爵大官。”宋初一道。 徐长宁性子不讨喜,却真有几分智慧,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也就不再遮遮掩掩,“国尉施以大恩,必是有所求,若是有长宁力所能及之事,自会照办,但长宁虽算不得君子,却也知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倘若秦国不认,我亦不愿为一己之私图谋魏国。” 徐长宁的意思是,为秦国去魏国做间谍也行,但秦国若是不承认他,他不会不明白的做这颗棋子。什么“不会为一己之私”不过是借口,因为做棋子就要承担被丢弃的风险,他是在问宋初一要个退路。 “哈,徐先生总算说出几句不负策士身份的话。不过我是秦国国尉,图谋魏国,自然是全力强兵,岂会用间?”宋初一语气凿凿,不容置疑。 “那是……”徐长宁忽然有些明白了。 第275章 阳谋反间计(2) “我与闵迟之仇,举世皆知,他三番五次的对我用阴谋,每每将我推至生死一线,此仇焉能不报!”宋初一说的分外坦荡,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眸清可见底,“然而我却不屑用阴谋诡计,我助你去魏国,只需你帮我将他逼到离石附近守城,我自会领兵与他一较高下。” 这话若是让了解宋初一的人听见,估计要笑掉大牙了,但徐长宁显然不在了解她的人之列。宋初一与闵迟的仇怨闹的那样大,他自然也曾听说过,因此当即便信了七八分,只是他还有些迟疑,“我……怕是没有那种手段逼走闵子缓啊!” 徐长宁倒也诚实,知道闵子缓手段了得,他自愧不如。 “你近前来。”宋初一抬抬手。 徐长宁起身靠近,宋初一身子微倾,声音缓而轻,“不是你和闵迟拼,是我宋某人。” 徐长宁眼睛一亮,他听过博弈社中的一些传言,说巴蜀之地其实是宋初一为秦谋得,秦公为了保护她不被天下责难,才矢口否认。这些消息没有确凿证据,众人却认为很可信,因为倘若宋初一真的只是研究道家,秦公去花些力气求庄子入秦岂不更好?何必非留宋初一,还封给她一个国尉之职! 他认定宋初一手段非凡,心里顿时踏实了许多,转而问道,“国尉就不怕我背叛?” “你会吗?”宋初一笑了笑,倚回扶手上,不咸不淡道。“如果闵迟能许你同样的条件,如果旁人还有谁能扶持你,尽管背叛。” 徐长宁哑然,是啊。他本身的才学就不足以位居高官,又不擅长拍马逢迎,还有谁会花大力气扶持他?至于闵迟。若是不知道他是宋初一指派,或许还能容得下,若是知道实情之后,对他斩草除根绝对比提拔更加容易也更放心。唯一有点可能的是,他投靠闵迟来个反间,但……宋初一恐怕三两下就把他给收拾了。 宋初一见他想的差不多了,又紧接着抛出一个诱饵。“我宋某人向来不苛待自己人,倘若你好生配合,你不仅会高官厚禄,更得如花美眷。”她笑的暧昧,“甄瑜可美?” “当真?”徐长宁坐直身子。满眼激动。 当然,他并不是一个好色之徒,如此激动自然不是因为美色。谁人不止甄氏与宋初一的关系?能娶到甄瑜,就相当于得到一条后路,将来事成之后,不用担心自己被当做弃子处理,所以就算甄瑜相貌平常,他也娶的很开心,更何况是个娇美的女子呢! 天赐良机! 徐长宁脑海中蹦出四个字。他这个人一向很有自知之明。虽然嘴里唱着高调,但心里很清楚以自己的才学能够得到什么样的待遇,宋初一给他的,无疑是以他自身能力谋不来的。 “一年之内,只要你配合得当,高官厚禄。娇妻美妾,定然跑不了。”宋初一伸手从案上抽出一支粗竹筒递给徐长宁,“这里是一篇策论,你便声称自己是鬼谷弟子,拿着这篇策论去求见魏王,记得,不可与惠施、田需深交。” 惠施和田需都是博学之人,名声只在孟子之下,因而魏王明知道两人不专精策术,却依旧十分敬重信任他们。徐长宁若在两人面前露怯,由他们之口告知魏王,徐长宁在魏国的前途就坎坷了。 虽然不见得真能被一巴掌拍死,但能避则避。 “先生,汤饼做好了。”寍丫在门外道。 “端进来。”宋初一道。 “喏。”寍丫应着声儿,领了两个侍婢端了汤面、炖肉等食进来,放在宋初一和徐长宁面前。 徐长宁两天才吃了一块干馍,早已经饿的前心贴后背,此时一见面食荤腥,连眼睛都绿了,肚中不争气的咕噜咕噜作响,臊的他面红耳赤。 “壮士也有落难时,有什么好害臊的!”宋初一晚饭吃的早,这会儿也有些饿,取了筷箸便开始吃汤饼,“趁热吃。” 徐长宁见宋初一不拘小节,心里舒坦许多,小心翼翼的将东西竹筒揣好,端起碗便呼啦啦的吃了起来。 一顿酣畅淋漓,两人吃的汗流浃背。 饱餐之后,宋初一又让寍丫准备了二十金赠与徐长宁,助他路资。 “你安心到魏国,我自会派人联系你。”宋初一一边将抹汗的帕子丢到侍女的托盘里,一边道,“临别有两句赠言,一是,倘若说出的话不能切中要害,不如沉默;二是,倘若使不出精妙计谋,就莫要自作聪明,没的被人将计就计。” 这话分明是针对他短处来的!徐长宁心中一凛,再看宋初一那清浅目光,便觉是一眼望不到底,遂起身施大礼,肃然道,“长宁谨记在心。” 宋初一微微颌首。 徐长宁从国尉府出来,已经暮色沉沉,只这一进一出的功夫,他觉得自己是人间天上两重天,早上还为生计苦恼,晚间却怀揣一篇策论和二十重金,未来路途一片平坦! 他恍如梦中,伸手摸到微凉的竹筒,和一袋沉甸甸的金子,才觉得有几分真实。他不是没有怀疑宋初一的意图,但若是谋魏国,她完全可以派一个更可信更睿智的人去,甚至可以亲自行反间,怎会让他去?想来想去,除了她给的那个理由,再也没有更合适的解释了。 想不明白就不再想,徐长宁放开心中的疑惑,不禁开心起来,不论宋初一承诺是不是真的,至少怀里这二十金是真! 回到住处,徐长宁点亮一直舍不得用的油灯,先把金子掏出来仔细瞧了瞧,然后又揣进怀里,之后就解开策论,凑近等下,认真阅读起来…… 窗外夜风吹拂树叶沙沙,草动虫鸣,月光在云层游移之后时隐时现。 夜,分外安宁。 久久,屋内传出一声长叹。 徐长宁对着摊在几上的竹简心情久久不能平静。这篇策论很新,其中有最近一两个月来的时政,洋洋洒洒两千言,蝇头大的魏国小篆,针砭时政,为魏国谋划的策论,字字见血,句句珠玑。一切都向他明摆着,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不过他很奇怪,而这些谋划分明与魏国有利,反倒让他觉得,宋初一是不是在秦国行反间了! 国尉府。 宋初一坐了一整天,因伤处不便不能乱动,此刻浑身僵直酸痛。 她走出书房,站在廊下揉着腰,蓦地见对面亭里一个如丰碑般的黑袍男子伫立,被唬了一跳,再定睛一看,“君上?” “嗯。”冷漠的声音,可不就是赢驷! 第276章 君上饮酒乎 赢驷缓步走出凉亭,从曲径中穿过。 宋初一正要到廊下迎接,却听赢驷道,“你站着吧,别动。” 宋初一闻言,老老实实的止住脚步,因为伤口扯动的确很疼。 “见过君上。”宋初一施礼。 赢驷走到廊上,驻足在距离她半丈的地方,上下打量她几眼,神色融于月光,辨不不分明,“怎么在家里还能伤了腰?” “咳,一时疏忽……”她一时还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右丞相说你是在军营骑马伤了。”赢驷无情的戳穿两人还没串好的词,“说罢,怎么回事?” 不能怪樗里疾和宋初一太疏忽,谁能想到他一国之君大半夜神出鬼没于臣子府邸。 宋初一丝毫没暴露的尴尬,咧嘴笑道,“办事的时候不慎扭了。” “不过有人说,你是伤了臀。”赢驷睨着她。 居然不动声色给她挖了好几个坑!宋初一心里有些恼,但对方是君,她等闲不能算计,于是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第一次嘛,有些生疏,以后会越来越熟练,劳君上挂牵。倒是君上,来了怎么站在花园里?” 赢驷盯了她那张笑盈盈的脸片刻,移开目光,“见你书房有客。” “啊,竟是让君上久候了。”宋初一再施礼赔罪。 “不怨你。”赢驷道。 “君上来的巧,臣正有事禀报。”宋初一往魏国安插人的事情,不打算瞒着赢驷。她身为国尉。可以调动暗卫,只要她一有动作,立刻就会暴露,还不如跟赢驷仔细交代。以免将来君臣猜忌。 赢驷抬头看了看夜空,“说罢。” 宋初一愣了一下,看他半点不挪步。分明是打算在这里站着听。也好,反正她站着更舒服,“臣往魏国安插了人手。” 赢驷波澜不惊。 宋初一便将种种安排、细节都与他讲了一遍。 “国尉好谋算。”赢驷听完,给了一个评价。 她先是用徐长宁在魏国站个点,纵使不能真正得到魏国重用,也不妨她行事,因为魏国内部本身就已经隐隐有了分裂。只需推波助澜。其次,引闵迟在太子与公子嗣之间选择,他若不上当,就从秦国方面影响魏王对他的信任,逼迫他不得不择于自己有利的新主。宋初一便可以利用这内斗,想办法与徐长宁里应外合逼他去守城,届时她便可以公然复仇。 另外就是,把甄瑜嫁给徐长宁这步棋,一可以让徐长宁死心塌地的抓住这条退路,二可以通过徐长宁牵制甄氏,因为徐长宁本身才华不足以在魏国立足高位,想要保住高官厚禄,就只能依靠宋初一。 如此做法。虽然不能牢固控制甄氏,但也十拿九稳了,况且还有使不尽的后招呢。 这一计,借谋国报私仇,又进一步控制甄氏和徐长宁…… 赢驷看她连公报私仇都一副磊落坦荡的模样,忽而轻声笑了出来。 “君上笑什么?”宋初一疑惑。赢驷极少笑。寥寥几次要么就是笑声爽朗,要么就是弯弯嘴角,还从有过这样含蓄的。然而,这笑声里的愉悦分明。 “无他,仅为国尉秉性正直而喜。”他道。 分明是一句挖苦的话,宋初一却一脸欣喜中略带惭愧的道,“臣一直努力追随在君上的身后。” 赢驷似是未曾听懂一般,点点头,转而训斥道,“仔细养伤,其他事情暂且缓缓,堂堂国尉,不勇武也就算了,一副病歪歪的模样,岂不让天下列国耻笑我大秦!” “是!臣定然好生养着。”宋初一肃然道。 赢驷这才松了眉头,“早些休息吧,寡人择日再来看你。” 他总是来去匆匆,宋初一也习惯了,“恭送君上。” 赢驷看着她一眼,转身步下石阶,往大门那边去。 月影绰绰,背影挺拔,一袭玄衣凝重洒然,步履从容之间气势巍巍,只是孑然一人,未免显得有些孤独。 宋初一凝着那个身影,忽而扬声道,“君上,饮酒乎?” 赢驷驻足,回身隔着茂盛花圃与她对望。 距离太远,不能看清彼此的表情,宋初一伸着脖子望了半晌,却听那边没好气的抛下一句,“养伤也不安分!” 而后便转身离开。 不识好人心!宋初一撇撇嘴,拖着步子往浴房走。 伤口不能沾水,宋初一简单的擦擦身子,便回寝房里躺着。赵倚楼尚未归来,魏道子许是和鬼谷子约定的时间快要到了,也不曾到府中看望她。 “寍丫。”宋初一道。 “嗳。”寍丫跑进来,“先生有何吩咐?” “白刃呢?我好些日子没有见到它了。”自从张仪把金戈送过来,她就没有再见过白刃。 “回先生话,金戈和白刃到左丞相府里去了。”寍丫又补充一句,“它们成天厮混在丞相府,鲜有回来的时候。” “咦,它们什么时候和睦了?”宋初一奇道。 寍丫笑道,“常常在一块掐着玩儿,却没真撕咬过,许是狼都这样玩儿的吧。” “这个小白眼狼,许多日子也不来瞧瞧我。”宋初一咕哝道。 寍丫嗤嗤笑着,心道,还不是跟您学的!这么些日子也没见您问问它呀! “明天去把它喊回来。”宋初一觉着养伤的日子得找人打发打发。 “喏。”寍丫应声,抬头见宋初一似乎有了睡意,便起身将屋里的灯熄了一半,悄然退了出去。 这一觉睡得极浅。 天还朦胧的时候,宋初一已无睡意,翻个身,旁边仍是空的,赵倚楼一夜未归,宋初一总有种隐隐不好的预感,使得她没有了睡意,遂披了衣物,推门出去。 空气微凉,沁人心脾,让脑子越发清醒起来。 寍丫与往常一样时辰起来,推开门便乍然瞧见暮色朦胧里廊上居然立着个人,“先生?” 宋初一未曾回头,淡淡道。“去忙吧,我站一会。” “喏。” 寍丫走后不久,芈姬便从二门里进来,见到宋初一,屈膝行礼,“先生,君上派人来了。” “君上?”宋初一心里奇怪,昨日不才说过话吗,“请人进来。” 芈姬应了声是,回外院引领一名寺人过来。 宋初一认得那人是赢驷身边的陶监,便笑着拱手道,“在下身上有伤,不便远迎,还请陶监莫怪。” “不敢当国尉大礼。”陶监避开,冲宋初一行了一礼,才笑容可掬的道,“君上说,昨天国尉要献酒,今日特命奴来取。君上体谅国尉身上有伤,不便劳动,国尉只管说了埋酒的地方,奴自己带人去挖。” 献酒!? 宋初一回忆了一下昨晚说过的话,不禁龇牙,赢驷这人真是太阴险了!明明是请他共饮,却教他接借口占了她的梅花酒!这若说出埋酒的地方,岂能给她留下一滴!? 这个强盗! 第277章 美色误人啊 “国尉?”陶监半晌未听见回话,轻声提醒了一句。 “在绿萼梅底下。”宋初一捂着脑袋,“我有些头疼,你们慢慢挖去吧。” 正是盛夏,梅树不发花,哪里分得清那棵是绿萼梅?宋初一成心要为难人。不过她还是小瞧陶监了,园子里那么一大片梅花林,愣是让他带人全给松了一遍土。 十几坛酒,果然一坛不剩。 宋初一吸取教训,下回鸡蛋可不能全放在一个篮子里。 赵倚楼一回来,就看见宋初一忧郁的坐在窗口,走近道,“何事心忧?” 宋初一反应极快,当然不会说心疼美酒,“你一夜未归,我岂能不担忧?” 赵倚楼俊朗的面上绽开笑容,只是很快又消逝,“我昨日去拜访师伯,恰听总院传信来,师父病倒了,我……我想去看看她。” “恩师如父,应该。”宋初一很赞同,但是转念想到今早的那种隐隐的感觉,忍不住道,“你先别急着走,待我请大师兄为你卜个凶吉。” 楚昭显情况很危急,赵倚楼本打算赶回来知会一声便立刻奔赴总院,但宋初一既然开了口,他只好答应。 宋初一吩咐属下去寻魏道子,又问赵倚楼,“既然显子病了,不如带上大师兄一起去,他医术了得,纵比不上扁鹊,却也胜过旁人。” “如此大好!”赵倚楼喜道。 宋初一看着他时忧时喜,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终究有了其他需要挂心的人! “我昨夜未睡好。先去睡一会,有了大师兄的消息只管喊我起来,倘若你实在焦心,也可先行。多带些人。”宋初一起身。一步步往寝房挪去。 若此行有危险,恐怕是难以避免,观赵倚楼这态度。不可能不去,她要是劝阻,即便成功留下他,将来楚昭显若是真有个好歹,彼此之间难免会在心里留下疙瘩。 宋初一正想着,身子猛然一轻,竟是被赵倚楼从身后抱了起来。 到了寝房。赵倚楼把她放在榻上,坐在榻沿上,认真问道,“怀瑾,你不想我去吗?” “我说不想。你就不去?”宋初一闭上眼睛,根本不用看,便知道他会是怎样的神情。 赵倚楼沉默片刻,“嗯。” 得了这样的回答,宋初一高兴但并不当真,她声音缓缓,不泄露任何情绪,“我可不管这等事,去不去都在你。我今日让寍丫把白刃叫回来。若是去,就带它一起去吧。” 宋初一在赵倚楼面前一贯由着性子来,从不加以掩饰,可这他敏锐的察觉到,这次与往常不同。 他握住她的手,很是犹豫。 他与师父相处的时间不足两年。但算起来,朝夕相处,比和宋初一实际在一起的时间要多。他与宋初一在生死之交之上又有了别样的情愫,这份感情在无可替代,然而师父为人很好,他双亲尽失,那种来自于长辈的关爱使他自然而然的生出孺慕之情。 “想去就去!作何为难?”宋初一拍拍他的手背,“我只是忧心你此行不顺当。” 赵倚楼听她说的诚心,又想到宋初一并非斤斤计较之人,这才欢喜起来,“你放心吧,不会有事的,我是去墨家总院,又不是去打仗。” 宋初一嘶了一声,抬手揉了揉眉心,没好气的道,“你就缺心眼吧!你师父虽有旧疾,但墨家正乱,这病的时间也忒巧合了!我看比打仗还凶险几分。” “你怎么知道我师父有旧疾?”赵倚楼讶然。 “我什么都不知道就敢把你送出去!?说你缺心眼你还真憨上了。”宋初一瞪眼。 也只有宋初一肯这样事事替他想周全吧!赵倚楼心里高兴,也不介意她的数落,“墨家巨变,我并非全然不知,只是不想掺和罢了,此番前往,随机应变吧。” 宋初一坐起来,扯动伤口有些疼。她龇牙道,“是师伯没说什么时候见我?” “啊,师伯说明日一早便来拜会你。”赵倚楼方才只顾着忧心,竟是把这件事忘记了。 “别急,据我推测,墨家这次动乱,你师伯亲自前来见我,恐怕就是为了支持你师父上位。既然他都不急,说明你师父还未到绝境。”宋初一前一句话是她据实分析得来的结果,但后一句却多半是为了安慰赵倚楼。稽赭就算急的火烧眉毛,也定然是将事情交给旁人去办,他一把老骨头经不起奔波。 赵倚楼显然明白她的用意,不由紧握住她的手,“不用安慰我,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很安心。” 回想起第一次遇见宋初一,他对她穿着女装华服的模样已经印象模糊了,但是她趴在坡顶叼着一根草喊他的样子,她手法利落的宰野鸡的样子,她居高临下指点军阵的样子……一桩桩一件件都牢牢刻在脑海里。 赵倚楼一夜未睡,便和衣躺在她身侧,“睡一会儿吧。” “嗯。”宋初一本打算起来将此事好生差探一番,但见他靠在玉枕上,一副慵懒的模样,风光分外旖旎,便依言躺下,嘴里叹道,“美色误事啊!” 赵倚楼也不恼,含糊的道,“误就误了吧,天又没塌。” “赵小虫,你有没有发觉自己的脾气变好了?”宋初一伸手指捅了捅他。 赵倚楼伸手抓住她的指头,“你不找茬,自然好得很。” 他对人戒备和冷漠,不太会隐藏情绪,其实并不是个脾气暴躁之人。 嗷呜! 屋内刚安静下来,一声低促的狼嚎,紧接着一团巨大的白影如风一般的席卷进来,直直奔到榻上,在上面践踏了一圈,才低头拱了拱脚下的两个人。 “白刃!”宋初一咆哮,“你它娘的想踩死我!” 白刃蹲坐下来,一双乌溜溜的眼满是无辜的看了宋初一一眼,然后委屈的蹭到赵倚楼身边。 “有几日没见你,又长胖了。”赵倚楼笑着揉了揉它的脑袋,神态温和,俊容朗朗又添几分颜色,“有没有给丞相捣乱?” 白刃眯着眼睛蹭着他的手,很是受用的模样。这一人一狼,竟是把正在气头上的宋初一晾到一旁,互动的很是开心。 宋初一爬起来,怒视赵倚楼,“你就惯着它吧,早晚骑到你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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