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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是就说一定是你媳妇不好,只是……你不妨先冷冷她,让她的心别那么大。然后看看是不是接下来还是这样,说不定也是你那两个格格身体不好,生不了健康的孩子,你换别的宠一宠看如何吧。” 三爷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趴在两个弟弟的肩头哭:“我的儿子……我的二阿哥,四阿哥,五阿哥……” 哭的两个弟弟心里也不好受,直郡王离宫前看到这边,过来也不多说,扛着三爷放进车里,嘱咐跟车的随从好好照看。 回府后的四爷在书房坐了一阵,去了正院。 因为这段时间他和福晋要天天进宫,大阿哥就暂时搬回了后院。福晋隔了这么久才见到大阿哥,亲手给他脱衣,看着他睡下。这时外面突然说四爷来了。 福晋赶紧迎出去,谁知四爷直接去了大阿哥的屋子,裹着被子抱起来道:“明早他还是跟我一起进宫,我带他睡在前头吧。”身后的苏培盛带着大阿哥的小太监们,把大阿哥的衣服鞋袜抱上就走。 福晋第一次大着胆子追着四爷到了门口,拉着他道:“爷,都这么晚了,就让大阿哥在我这里歇了吧?何必再折腾呢?明天,从明天起让他睡在前头好不好?” 大阿哥迷迷糊糊的醒了,四爷拢了个斗篷不让他露头,道:“福晋也快回去歇了吧,明日还要早起。” 言罢,带着大阿哥走了。 福晋又跟了几步,无奈停下,心中一团乱麻,复杂难言。 56、母爱 四爷抱走大阿哥后,福晋独坐半夜就到点该进宫了。 到了前门上车发现大阿哥没在车上,也没跟着四爷骑马。苏培盛过来小声道:“给福晋请安,大阿哥在屋里睡着呢,爷道今天不叫他跟着去了。” 没见到大阿哥是有些失望,但时辰快到了,福晋也没多说直接上车了。从昨晚到现在,她都在想四爷突然发作是为什么。 两人昨天进宫时还好好的,四爷让大阿哥跟她一起坐车,到永和宫前还特意嘱咐她好生照看大阿哥。在永和宫里时,他临走前脸上还带着笑,去看过大阿哥,也来跟她道别,嘱咐她一会儿跟德妃用膳时别劝酒云云。 福晋前思后想,只能是在前面的宫宴上出事了。 过了几天后,她就知道了。主要是宫里实在没什么秘密,三爷和三福晋之间起了龌龊,三福晋神色憔悴,眼睛红肿着进宫,荣妃好生安抚,还叫来三爷骂了一通。这样的事传得最快。 而且德妃也小点了她几句,大概是让她不要跟三福晋学吧? 福晋叹了声晦气。好好的过年居然闹出这种恶心事来,以前她还道三福晋这人不错,可下手对付孩子,这该是多恶毒啊。倒是五福晋听说后对她道,“三嫂这是做的过了,她要是小心些,别这么心急,哪会这么快就被人看出来。” 说得福晋一愣一愣的。 幸好她们几个妯娌多数都是陪在各位母妃身边,也就碰个头,不必坐在一起领宴,不然见着三福晋,她可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有这件事,她明白四爷最近估计是不会让她靠近大阿哥了。别人的事都可以当笑话看,只有自己身上的才是大事。 说来也奇怪,以前大阿哥天天住在她身边,她不觉得如何。现在不让她见大阿哥了,她反倒天天掂记他。 一直过了正月十五,新年大宴才算告一段落。 不必再进宫后,四爷也冷静了些。虽然没松口让大阿哥可以回后院住,但也不是那么忌讳他见福晋了。 说来大阿哥也五岁了,四爷是六岁搬进的阿哥所。大阿哥现在虽小,但四爷打算从现在就把他当半个大人看。八个太监全给了他外,侍候的人也只留了一个奶娘。 除了这些,他还给大阿哥制定了严格的坐息时间表。 照着书房里的座钟,早上五点准时起来,跟着谙达打两趟拳,拉五十遍弓,再去洗漱。之后把昨天的书背十遍,把今天要讲的书读二十遍。接下来才可以用早膳。 早膳后,四爷给大阿哥讲书,再布置新的功课。之后用点心,再写大字直到中午。 用过午膳午休半个时辰,下马就是跑马,射靶。下午四点用一次点心,六点用晚膳,晚八点准时睡觉。 大阿哥并没吵着闹着要福晋,因为之前福晋在他身边也不是陪他最多的人。从早上一睁眼到晚上睡觉,陪他最多的是奶娘。现在奶娘就在身边,有小太监们陪他玩抽陀螺,射飞镖,有大格格和二格格陪他写字说话,他反而觉得比在后院住的更开心。 他闲下来时,在这里小太监们都是说:“阿哥要不要射飞镖?还是抽陀螺?” 在那里丫头和嬷嬷们说的是:“阿哥去写字吧?书背了吗?”要是他说都写完了,背过了,福晋会笑着让嬷嬷再教他几个满语词。 可他更想跟造化一起玩啊。 这天,四爷陪着三个孩子用完下午的点心后,让人先把两个格格送回去,他问大阿哥:“你想不想去看看额娘?” 大阿哥明白此时要说‘想’,他点点头。 四爷就牵着大阿哥的手送他回正院了。临走前,大阿哥很舍不得的抱抱造化,他本来想和造化玩的。 到了正院,四爷把大阿哥放下就走了,把时间留给他们母子。 大阿哥恭敬的对福晋请安,他站起来后,福晋招手叫他:“大阿哥,到额娘这里来。” 然后额娘就搂着他,问他最近读了几篇书,背得熟不熟,又学了多少满语的词,她陪他复习了下满语的新词,他写了几张大字给额娘看,额娘果然很高兴。 “大阿哥好乖,好聪明,额娘真高兴。”福晋从刚才就一直牵着他的手,软软的额娘的手,跟奶娘她们都不一样。 大阿哥一直看着额娘,因为她今天也一直看着他,一直对他笑呢。 “额娘给你做了件衣服,你来试一试啊。” 额娘不但给他做了新衣服,新腰带,还有新的小牛皮靴子和一枚牛角板指,戴在他的手上正好。 他换上新衣服,穿上新靴子,戴上扳指兴奋得不得了。 “你喜欢不喜欢?”额娘温柔的问他。 “喜欢!我喜欢!”大阿哥拼命点头。他惊喜的看着额娘,不知道为什么她会突然给他这么多好东西。 额娘抚摸着他的额头道:“你听阿玛的话,好好读书拉弓骑马,学一身的本领,额娘就高兴了。” “嗯!”大阿哥点头说,“额娘,我一直很听阿玛的话,阿玛没有骂过我。” 福晋抱住他:“额娘知道,额娘很高兴。” 这天晚膳他是在额娘这里吃的,吃完后,额娘让人送他回前院了。躺在前院他的屋子里,他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总忍不住去摸摸放在枕下的牛角扳指。 奶娘在外间道:“阿哥快睡吧,明天还要早起拉弓呢。” 他不敢翻身了,规规矩矩的躺好,双手交握在腹上。床边屏风处挂着额娘给他做的腰带,上面的黄金在昏暗的屋里闪着光。 第二天,下午吃完点心后,大阿哥又迫不及待的跑回后院去见额娘了。他发现额娘对他比以前好多了,她会一直陪着他,不再一直叫他去读书写字,她还给造化做了一件小衣服,因为他说百福都有好几件小衣服。 “奶娘她们都不肯给我做。”大阿哥失望的说。 福晋看他这样,心疼之外还有些恨那些内务府的下人,不过是看阿哥小,才故意糊弄他。她道:“额娘给你做,你想给造化做件什么样的衣服呢?” 第二天,福晋特意要大阿哥带着造化一起来,给造化穿上了一件大红的斗篷。等晚上四爷看到了,大阿哥抱着造化高兴的说:“我昨天给额娘说,额娘今天就给造化做好了。” 四爷摸了摸大阿哥的小脑袋,笑道:“是吗?造化也很高兴吗?”造化吐着小舌头哈哈哈的吐气。 过了几日,四爷就到福晋那里用晚膳了。夫妻两人膳后对坐饮茶,说完大阿哥的事后还是无事可说。 半晌,四爷放下茶碗找到件事,道:“听说三嫂病了,你有空就去看看吧。” 福晋叹道:“过年时就看三嫂气色不好,应该是累着了吧?” 她轻描淡写的把三福晋病倒的事带过,四爷方满意的点头。福晋也是这样向他表示,她对三福晋的做法是鄙视的。过年累病这托辞实在太明显了。 四爷也是想敲打福晋,他不想让三爷的事在自己的府中重演。三福晋是一时糊涂,毕竟她还有两个儿子,谁也不能把她怎么样。三爷除了冷落她外,别的也干不了。只是可惜没了的几个孩子。 最近福晋看起来更有人情味了,她对大阿哥好,不能只是盯着他的前程,要他上进,爱孩子应该更心疼他才对。 四爷不希望后院的女子们都只顾孩子们的前程而不停逼迫他们,孩子们的前程有他在操心,格格们无非是嫁入高门,夫妻和睦。阿哥们只要不是纨绔,哪怕资质平庸也不会少他们的爵位。 大阿哥如无意外日后就是世子,二阿哥当个镇国公,铺国公也不错。日后再有孩子也是一样,大清朝的爵位是封不完的,何况他是皇上的四阿哥,姓爱新觉罗。少了谁家的,也少不了他家的。 这也是四爷最不能理解三福晋的原因,她生了两个儿子,就算只有这两个,日后世子之位也是她的囊中之物。其他的孩子越多,她的儿子也能多得些帮衬,何况这么小家子气,非要让其他的孩子一个都出不了头呢? 短短一个月内,三哥瘦的都脱了形,人看着倒是长进了些,要不然之前也不会出剔个头把郡王爵给弄丢的事。只是这样的长进还不如没有。 上次在宫里碰到,他招手冲四爷打招呼,叫了声:“老四。”笑了一下就不笑了。让四爷直到两人告别都还想个不停。 四爷心里也是有些乱,回了府开始写字静心时才明白他刚才觉得三爷哪里不对。 ……他今天进宫干什么呢? 三爷说是看望荣妃,三福晋有病了。可刚过完年还不到一个月,荣妃又是从来不多事的性子,不会主动叫他进宫。三福晋的病也没那么要紧,他何必还专门去对荣妃说一声? 三爷的理由不通。 四爷起疑心,他隐约有种猜测,只是不敢肯定。 过了几天后,福晋从三爷府上回来,四爷特地回这里用晚膳。 福晋道:“三嫂是病了,起都起不来,一说话就喘。”说完就是一叹。何苦呢?害了人,她自己心里也不安。听说在皇觉寺给夭折的几个孩子都点着灯,求他们来世平安喜乐,无灾无难。 现在被三爷猜疑,明摆着夫妻两个是离心了,她的两个阿哥大的才五岁,小的三岁,正是需要她扶助的时候。 而且,据说今年大选,三爷管荣妃要人了。 她想起三福晋在她面前掉的泪,不是不明白,只是觉得她实在是心太窄了。谁能管住阿哥不宠新人?什么时候都是男人要或不要,不是她们能管得住的。直郡王是好,可那是他自己不要,只宠福晋。三福晋盼着三爷也跟直郡王似的,可能吗? 一个人一个性子,哪能都跟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说起大选,她问道:“爷,今年大选,府里可要再进两个新人?”事先问好,她好去给德妃打招呼。 四爷正想着心事,没想到三福晋是真病了。可她真病也不对,三哥这到底是…… 被福晋一问,他回过神来,想了想道:“不必了,家里人口够多了。再说几个孩子还小,等他们大了再说吧。” 再进新人,后院又是一阵动荡。他现在又不缺孩子,三个格格两个阿哥,要能都站住了就不错了。 何况…… 四爷道:“你今天辛苦了,歇着吧,我去东小院。” 东小院里,二格格从下午回来就在玩二阿哥,玩到现在终于两个都困了。李薇高兴的把这两个小祖宗都抱回他们各自的屋睡觉了。这样多好,省得这俩晚上不睡折腾人,现在他们把对方都折腾够了,就不来折腾她了。 听说四爷去了正院,她就洗漱完换衣服准备歇了。卧室里素馨花一年年养到现在,已经长成了一大盆,花匠立了几条细杆子,搭了个花架,素馨花爬满花架,开得好大一片。 玉瓶一边给她梳头一边道:“这花再开下去,就要挪到院子里去了。屋里可放不下它了。” “本来就是野花嘛。”李薇看着花道,花匠刚送来的时候,养在双手合捧的小花盆里,看起来枝叶都细弱得不行,谁知道这花是野花出身,长起来霸道极了,刚开春就抽枝长叶往上爬,有时一两天没注意就认不出来了。 二格格到她这屋里最爱掐这个花戴,百福也爱咬,也没见把它祸祸死了。 赵全保跑着进来报:“四爷来了。” 玉瓶赶紧拿棉袍子给她换上,屋里有二阿哥所以现在还烧着炕,在屋里她基本就是只穿单衣的。 她把头发随便一系就迎了出去,四爷刚好进来,她福身道:“四爷。” 四爷摆手道:“你都换衣服了就快回屋去,我洗漱一下就进来了。” “没事,我都穿上棉袍子了。”李薇替他拿着面脂和牙粉,道:“二格格回来就陪着二阿哥在小屋玩,二阿哥一说快了就瞎叫唤,姐弟俩居然也能说了快一晚上,刚让人抱下去睡了。” 四爷洗着手笑道:“小孩子之间不会说话也能玩的。” 洗漱完,玉瓶等人只留了一盏灯就退到外屋去了。两人坐到炕上,现在刚过八点半,睡觉有些早。 李薇跟他没什么话聊,也不能总说孩子,就靠在一起抓着彼此的手揉捏。 四爷闭目养神,道:“过年让你在屋里闷坏了吧?等再过几天暖和了,带你出去走走吧。” 那当然好。李薇道:“好啊,等到五月吧,我想也带二阿哥去。” 四爷:“嗯。”他揉着她的肩,一手解开她的扣子,翻身压了上去。 帐中两个人影交缠,直到月至中天才相拥睡去。 早上起来,连二格格都已经去前院了。李薇给二阿哥喂了过奶就教他说话,想起昨晚四爷说的要去踏春,就教了二阿哥几句像‘马车’,‘大马’这样的词,等到出去那天,正好指着这些东西让他认。 二阿哥现在说的最熟的词不是额娘、阿玛,而是百福,字正腔圆,标准无比。这都是二格格教的。让李薇这个当额娘的内牛无比,哪怕她教个姐姐呢? 教完马车、大马、大树、大道这几个词,李薇带他复习。 二阿哥张嘴:“马吃!” “马车,车,跟额娘说,车。” “百福!” “百福不在这里,等下午让它陪你玩哦。” “百福!” 李薇抱着二阿哥,对玉瓶道:“去前院把百福抱回来。” “百福!”二阿哥话虽然会说的不多,但他已经能听懂他的要求被额娘满足了! “一会儿就来啊。来,说车。” “吃!” 57、(剧情)康熙四十年春 原诚郡王府,现在是已经成了贝勒府。 三爷坐在书房里,面前摊着一本古籍,可他的心思却全不在这上面。 窗外春寒料峭,书房的隔间还烧着炕。因为书房中各种古籍甚多,所以他从来不许在书房里点火盆取暖。 虽然隔间烧了炕,可他在书房里还是穿着棉袍和毛皮坎肩。就这样,坐了一上午后手指脚尖还是冻得冰凉。 小时候的事,他已经记得不多了。额娘受封荣妃,住在长春宫里。宫殿阔大,小时候的他在奶娘嬷嬷的陪伴下,总爱在长春宫里跑来跑去,听脚步声的回响。 额娘从来不多管束他,也不要求他上进。不管他做什么,她都是笑眯眯的说好。进了上书房后,他发现皇阿玛总是夸奖太子汉学好,他就用了更多的劲头去钻研汉学。额娘知道了,也只是替他准备点心补品,让他不要一味苦学,耗损了心血。 “你还小呢,不必急于一时。”额娘常这么对他说。 知道自己本来还有四个兄弟,可是全都夭折的事是在十一岁时,他长成大人出了精,奶娘嬷嬷就禀报额娘给他安排了司寝、司帐的大宫女教导人事,还有经年的老太监来给他讲解如何御女,如何固精而不伤身等等。 大概是经过人事,奶娘嬷嬷等侍候的人认为他大了,有些事也不用在他面前避讳。一次,嬷嬷劝他注意身体,不要熬夜看书时道:“阿哥也该多为娘娘着想,生了五个只留下你这一根独苗,你要是损了身子,让娘娘如今靠哪个去呢?” 现在想起来在冰冷的深夜听到这句话时,已经出宫开府的三爷仍然觉得浑身发寒。从他记事起,额娘已经不太受宠了。皇上虽然常有赏赐,可很少到额娘这里来过夜。当时宫里最受宠的是宜妃和德妃。 所以,他从来不知道原来额娘也曾经很受宠,生过那么多的孩子,只是能活下来的少。 他本来以为额娘受封是因为他。康熙二十年大封后宫时,所有有子的妃嫔,除了七弟的生母成嫔戴佳氏外,其余都封了妃。他以为这是皇上抬高诸位阿哥身份的办法。所以在上书房里他才会那么拼命。 他想,德妃和宜妃都不止一个儿子。惠妃虽然只有一个大阿哥,可大阿哥是大千岁,是皇上非常喜爱的长子。只有他的额娘荣妃,有一个儿子,排行还不靠前。如果不上进,皇上只怕会把额娘忘到脑后。 为了额娘他也要努力。 在得知自己本来有很多兄弟后,他就更努力了。他想,那些他以前都不知道的兄弟们一定都在看着他呢,他会替他们孝顺额娘,替他们上进。 额娘提起三福晋和那三个死掉的孩子时,平静的语气,淡然的表情却让他从心底感受到额娘的痛苦。 ‘小孩子是弱,一点风吹草动就会没命。落草时受点风,睡觉时被子没盖严,窗户漏点缝,一条小命就没了。’ 这会不会就是额娘在他的兄弟死后的感受?可是明白时已经晚了。 就像他,现在他知道了,他发现了,可来不及了。三个阿哥都已经死了,他只记得他们刚落地时被嬷嬷抱出来,红通通的小东西,眼睛紧紧挤着,小手握成一团。 嬷嬷喜洋洋的报喜:“恭喜三爷!是个小阿哥呢!” 等她们再来,就把头垂得低低的,整个人缩得快要看不见影子,站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用眼角风不停的扫他的神色,小声的禀报:“三爷节哀……小阿哥去了……” 每次听到这个消息,他都会发寒,打寒战。然后他就去看三福晋的两个孩子,他们健康又漂亮,懂事又聪明。他们没事,活得好好的,黑亮的眼睛灵动极了。 宫宴那天他喝醉回来,其实在车上时就已经酒醒大半了。他不过是借醉发泄,可想醉时偏偏醉不了。 回府后,三福晋来侍候他洗漱,他恨的一脚把她踢到一边,指着她骂:“你给我说!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三福晋跪下哭求,“爷你这是发的什么疯?在哪里受了气撒在我身上?” 他抓住她,盯着她的脸逼问:“二阿哥,四阿哥,五阿哥。” 三福晋的神色变了,不再委屈、哀求。她心慌了。哪怕只有一瞬间,他也明白了。是她做的!是她做的! 他把她扔到地上,转头在屋里找刀。他的腰刀是皇上赐的,就挂在寝室的墙上。在三十五年的远征葛尔丹中,他用它杀了不少敌人。 他拔出腰刀,趴在地上的三福晋护住肚子,让他想起了还活着的两个儿子。这是他们的嫡母,他不能杀她。 三福晋不哭了,她虽然还是满脸泪,可目光坚毅,神色也不再慌张。她的半个身体都躲在柜子后,她甚至没有呼救。 她在等他冷静下来。 三爷也冷静下来了。他从未如此清醒过。三福晋不是需要他保护的人,她不柔弱。她是个强者。在这种时候,她都能清楚的知道他不会杀她。 刀回鞘,冰冷刺耳的刀锋刮到刀鞘的声音让三福晋打了个抖。他盯着她的一举一动,抬腿跨过她,离开屋子。 熬过新年大宴,三福晋才病倒。他和她都清楚,与其曝出福晋毒害庶子的消息,不如还是让这三个阿哥‘夭折’的好。他刚被从郡王降到贝勒,这里有皇上的考量,他就不能再把把柄递出去。 郡王爵的一升一降,是皇上恩出于上的警示。 他可不想再出个更大的丑闻,降成贝子,当那只被杀给猴子看的鸡。 前几日,三福晋那边有人来报说炭火不足,三福晋病得更重了。他跟三福晋之间的争吵府里都知道,更何况三福晋害了三个阿哥,他正打算给田格格请封为侧福晋,折子都写好了,府里也传遍了。 三福晋这是向他表示,有人已经开始欺压她了。 他没有理会。一点炭火,只是冻一冻而已,又会怎么样呢?再说她的病,哼,几分真。几分假?四福晋和五福晋都来看过她了,她以为宗亲中会有流言吗?五福晋虽然不着调,可五弟是个明白人。四福晋爱惜名声,哪会淌这个混水替她美言? 屋外来了个传话的太监,屋里侍候的贴身太监陆澄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走过去,传话太监伏耳说了几句,陆澄迟疑的过来,躬身小声道:“三爷,福晋那边请了太医,说是……有喜了。” 三爷一点都不吃惊。那天看她护着肚子,当时没反应过来,隔几天他就明白了。她有了喜,怪不得这几天一点也不慌张。 陆澄还在等他的吩咐,他淡淡道:“让福晋养着吧。” 陆澄不太明白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出去传话。 三福晋要养胎,田格格要进侧福晋,府里热闹起来。一边说三爷还是舍不得三福晋,敲打敲打,等这胎落地,估计这府里还是三福晋的天下。另一边就道,虽说没个准信,但看三爷发那么大的火,三福晋这回就好不了。田格格进了侧福晋,日后的事还不好说呢。 第二年,三福晋生下一女。可大阿哥没了。 同时,府里的王氏,也就是三阿哥的生母,生了六阿哥。三爷护的严,这孩子顺顺当当的过了满月。 但当六岁的大阿哥没了的时候,三爷到三福晋那里时,只看到她抱着大阿哥无声无息的痛哭。 三爷只觉头重脚轻,旁边的陆澄赶紧扶住他:“三爷!” 大阿哥去年就种过了痘,今年就要去上书房了。他三岁时就由他把着手开了蒙,字贴全是他亲手编的,一张张描红都是他这个阿玛看的。他现在正在抽条长个子,他还嫌他有些瘦,正想着以后要多带他去骑马。 他摇摇晃晃的走过去,三福晋像护崽的母狼一样抱着大阿哥后退,不让他碰。 “给我!”他红着眼瞪着三福晋,伸手要抱大阿哥。 大阿哥软绵绵的卧在三福晋怀里,他前几日病了,现在只穿着雪白的里衣,细细的一条黑亮的辫子垂在枕边,看着就像还活着一样。 三爷有种冲动想,是不是大夫诊错了? 三福晋的手臂都没了力气,他上去一抱,她就松开了手。近看,她面色憔悴,神色仓惶,整个人像是失了全部的精气神。 大阿哥已经凉了,三爷摸他的脸,碰到他冰冷僵硬的下巴时手一抖,险些把大阿哥掉下去。他拿起榻上的绵被裹在大阿哥身上,茫然四顾,不知道该带着大阿哥去哪里。 “你要带他去哪儿?”三福晋脸上还带着泪痕,她坐在榻上伸手:“把他还给我。” 她脚软站不起来了。 三爷明白,他现在的腿僵的像木头。每次有孩子去了,他都有几天回不过神来。想起死去的阿哥们,他憎恨的看着三福晋。 大阿哥的死说不清。可这一切都是三福晋起的头! 三福晋冷漠的一笑,道:“呵呵,你以为只是我吗?”她的手往田侧福晋的院子方向一指,“她们都一样。” 她好像有了力气,起身把大阿哥从三爷怀里抱出来,小心翼翼的放在榻上,替他理好衣服,好像他还活着似的,用锦被给他盖好,然后坐下,慈爱的望着仿佛在安睡的孩子。 “既然托生了这个壳子,我为什么不能拼一把?”三福晋平静的说,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三爷听。 “你以为只有我是这样吗?每个人都一样。都想往上走,谁肯像猪牛羊马一样,每日只是吃睡,等着任人宰割?”三福晋的目光像要把三爷刺穿。她道,“爷,您定了我的罪。可她们呢?大阿哥没了,你敢说一个字吗?” 三爷:“……如果不是你一开始……” 三福晋打断他的话,道:“就算我什么都没做,你以为她们就会放过我的两个孩子?” 三爷:“……”他没那么天真。 “我要保护我的孩子,我为什么不能对付她们?”三福晋说。 “……你可以。”三爷艰难的说,“你可以对付她们,可你对付的是我的阿哥!” 三福晋眼中闪着泪花,她和三爷对视着。三爷道:“你为什么不对付她们?不过是因为阿哥们小,刚出生的小孩子,对付起来容易。那些大选进府的格格们,她们是大人。一场风寒能害了一个小孩子,却未必能害一个大人,对不对?害多了,你也说不清。在家里都好好的,进府就没命?小孩子们长不大的多,谁都不会在意,对不对?” 三福晋垂下头,眼泪啪嗒啪嗒的掉在大阿哥的脸上。 三爷不忍心再说了,他悲伤的看着大阿哥,半天道:“……你好好照顾三阿哥,他是府里的世子。以后不管我到哪一步,他都是世子。” 三福晋恍然回神,喃喃道:“三爷……” 这是把福晋的权力还给她了? 三爷走出去,脑中回响着三福晋的那句话‘你以为只有我是这样吗?每个人都一样。都想往上走,谁肯像猪牛羊马一样,每日只是吃睡,等着任人宰割?’ 苏州,曹府。 曹寅手里拿着一张拜贴,里面只是寥寥数语,人名、来历都清楚明白。门房收到这张拜贴时并没当成一回事,因为此人是以曹寅同年旧友的名义上门。自从皇上南巡后,每天这样的拜贴能收两大筐。 要不是府里有话,凡是拜贴都要递进去,门房是连收都懒得收了。 递它的人说自己出身京城,曹寅的师爷才在一堆拜贴中把它给挑出来,放在一群知府等三四品官的拜贴中给曹寅送去。 递了拜贴几日后,这人再次上门。曹寅一打眼才发现此人是个太监。且不说这人是怎么出的宫,单凭他能找到曹家门上,就知道所求不小。 谁知此人只说了两句话:“曹大人好,我家主子问曹大人安。”然后就走了。 留下曹寅对着这张拜贴冥思苦想。最后在拜贴的落款日上发现了端倪。他翻出去年江南的赋税到京的回函,一对,赋税到京的日期和拜贴的日期一致。 曹寅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位主子敢派太监出京到他这里来,这般毫无避讳,就是把他的身份明明白白的露给他看。点出赋税,送出拜贴,一语未发,却又什么都说明白了。 他站起身,望向京城。那里,有位潜龙……已经按捺不住了…… 京城,毓庆宫里,太子正写完一幅字,满意的端详着。旁边的太监凑趣道:“殿下这字真好!” “你这狗才,能看懂什么?别污了爷的字。”太子笑骂一句,让他滚了。 那太监笑眯眯的也不害怕,等他下来,刚才同在太子身边侍候的一个太监小心翼翼的问他:“阿宝,你怎么敢对殿下那么说话?” “瞧把你吓的,殿下又不是老虎,还能吃了你不成?”叫阿宝的太监白了那人一眼。 那太监打了个哆嗦道:“殿下可比老虎厉害呢。” 阿宝扯了他一下,道:“别胡说,殿下是个好人呢。”他想了想,把他叫到一旁,小声道:“上次,殿下的奶父来,殿下还特意问起马元呢。” “马元?”那太监哦了声,说:“就是那个突然身上长好些白的,说会长到脸上,被撵出宫的马元啊。” 阿宝道:“可不是。马元倒霉成那样,好不容易分到主子身边,偏又发了这么个怪病。以后要是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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